李文戈|晒谷

新天地雪花儿

<h1><b>   前几天写了《农忙》觉得意犹未尽。因为《农忙》里大部分写男子的生活,收割虽说是农忙的“重头戏”,其实女客和老人在石灰明堂上晒谷,真是危险辛苦,母亲说日子忙得没有一丝“空缝”。</b></h1> <h1><b>   吃饭凑饱,生活趁早。农忙出工早,日头爬上山岗的时候,手车拉,膀肩挑,一担担、一袋袋的稻谷已经卸在石灰明堂里。生产队的时候,整个明堂就是一个大晒场。</b></h1> <h1><b>   但是单干以后,各家各户都得“自攒自活”,村里明堂就按照人口数量用墨线和红线划分成一个个方块,养伍家的,裕丰家的,那只角里潮海家的,这逢人家与那逢人家之间留出一条“扣扣满”可以“站脚”的路,成为晒谷场的界线。</b></h1> <h1><b>   不过,农忙季节家家户户都要晒谷,石灰明堂肯定不够用,有些人家在门前、屋后、路边的空地上摊上篾垫,为了防止“地气还潮”还在篾垫下面铺上燥朗朗的稻杆,这样一来就多了一块晒谷的地方,割下来的稻谷也就不用担心发霉和抽芽了,晒燥了碾出来的米也一粒像一粒的饱满结实。</b></h1> <h1><b>   乡下日夜温差大、露水重,所以一般在露水透白以后晒谷。稻谷到场了,女客和老人家忙碌开来了。从槽篮、麻篮、麻袋倒出来的稻谷,掺杂着青黄相间的稻叶,颗粒饱满,露水微沾,在晨曦中闪着晶莹的光芒,闻起来有一股田野的清草气。</b></h1> <h1><b>   女客拿起耥板,把一堆堆的稻谷耥开来,平平的,薄薄的,均均的,然后用“留谷筢”把谷子留得既“候薄”又“到角”,直到晒场上铺满了金黄的色彩。</b></h1> <h1><b>   为了防止麻鸠和草鸡来偷食,有些人家在晒场边上树四根杆子,系上红线,线上挂着红布条,迎风招展,用来驱赶这些“偷食客”。一些小佬则用弹弓来收拾这些偷食的麻鸠,如果大人看到小佬没有把鸡看牢,谷场上有草鸡啄谷的脚印,那是少不了一顿“骂肉”。</b></h1> <h1><b>   谷要晒燥,否则容易虫蛀。晌午时分、午后二时都要去明堂翻谷,女客们忙不过来的时候,也叫小佬去顶班。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孔,扛着一根“留谷筢”,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石灰明堂。</b></h1> <h1><b>   母亲常说,农村里的生活都是“眼睛生活”,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见眼看样的,小佬抓牢“留谷筢”上的竹杆,一点点地伸过去收回来,这头过去那头回来,踩着谷子在水泥明堂上来来回回地筢,谷子在筢子下留下一道道笔直的痕迹,横像横、直像直,凹凸有致、规则有序、不留死角,保证每粒谷子晒得着。</b></h1> <h1><b>   如果用篾垫晒谷,大人就会心疼筢齿划破了家私,反复交待小佬:“十来岁年纪了,已经大人格式了,要学会做人家,筢谷时浮浮来手脚轻点,不要像败子式把蔑垫弄破了。”</b></h1> <h1><b>   晒谷顶怕天公下雨,所以抢谷成为农忙一款大生活。农村是靠天食饭的,那些做了一辈子“田乌龟”的老农民晓得如何看云识天气,老古话一套方一套方的。比方讲:东虹日头西虹雨,南虹北虹卖儿女。讲的就是如果雨后东方出现彩虹,那么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是晴天,假设出现在西边则会有雨产生,如果出现在南北天空的话,接下来大旱会燥死庄稼,以至于老百姓都要卖儿卖女了。</b></h1> <h1><b>   比方讲:虹高日头低,平路赛如溪;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蚂蚁垒窝要落雨,燕子低飞要落雨;天上乌云盖,大雨来得快;蚊子咬得怪,天气要变坏;河里浮青苔,要有大雨来;蚯蚓路上爬,雨水乱如麻;乌云接日头,半夜雨不愁;半夜东风起,明日好天气。</b></h1> <h1><b>   农家谚语也常常失灵,“篱笆雨”“燥天雷”是常有的事。不过,午后雷阵雨总是不期而遇。一眨眼的功夫,天空突然变得乌天黑地、墨黑乌凝,轰隆隆的雷声一阵阵地从西边传来,犹如刀剑铁骑,飒然浮空,震得瓦片抖起来,吓得鸡飞狗叫,四处乱蹿。</b></h1> <h1><b>   瞬间,阵头大雨像是从天空上倒下来一式,乱头风裹着树叶,吹得眼睛也睁不开,一幕幕的雨帘在空中摇来摆去,像扭动着身躯一般,一阵狂风过去,一阵狂雨跟来,砸在机耕路上叭叭地响,打在脸上、手臂上好么的痛。讨饭骨头,赶快来抢谷啦!这时候,整个石灰明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喊妈的,叫爹的,骂孩的,畚谷的,挑担的,盖蔑垫的,扫谷的,稻谷淌走哭喊的,石灰明堂里到处是乱哄哄的声音。阵头大雨来得快,去得也疾,约摸半个时辰后,雨过天晴,日头孔又爬出来了。</b></h1> <h3></h3><h1><b>   一个个男女老少落得秃头鸡似的,唉!天公又要不得它动,只好互相叹叹力气,解解心宽。混账三四的天空!看着辛辛苦苦的谷子落湿了,老人家、女客精就对着天公骂开了:“天休的,瘟胀的天公。”可是,骂管骂,做管做。明早,一担担的稻谷又得重新从屋里挑出来,手忙脚乱地摊在明堂上翻晒。</b></h1><h3><br></h3><h3></h3> <h1><b>   遇到继续几天的天公作美,晒燥的稻杆靠墙角堆成垛,屋柱宽余的就堆藏在低屋里。谷子晒干后,淘去秕谷和谷瞎后就可以进谷柜了。在农闲时分,经常有做小生意的客人来“逡门口”,这些秕谷就可以兑小佬爱吃的“活索粉”,浇上酱油,那味道可以回想好几天。</b></h1> <h1><b>   到了傍晚时分,夕阳西下,热气散去,成了农家人最有味的时候。号着“激浊扬清”“去伪存真”“五谷丰登”“真假分明”等字样的风车,在微微的晚风中呼呼地唱着丰收的歌谣,老人家把一畚箕一畚箕的谷子装进风车的斗里,女客喜笑颜开地摇着手柄,灰尘、瘪壳、稻叶源源不断从风车口扇出来。</b></h1> <h1><b>   风车有两个漏斗,离风口近的漏斗接风车肚下干瘪的谷瞎,而饱满的谷粒从风车正面的漏斗流进一只只的槽篮和麻篮。这时候,明堂上到处是嘻嘻哈哈的笑声,后生帮女客挑担头,老人帮女客抱“毛头婴”,左一声“吃力了”,右一声“辛苦了,今日来食夜饭”,邻里乡亲其乐融融。</b></h1> <h1><b>   没事做的小佬在明堂里用乌炭画飞机,有摔烟壳、抽陀螺、踢石子、列队操练的,也有的小女客在踢毯子、跳皮绳,满眼睛有味脱脱的样子。特别是到了农忙扫尾巴的时候,石灰明堂成了农家人最喜欢去的乐园。</b></h1> <h1><b>  搬上一根小方凳,背上一把“懒眯床”,摊上一块井水擦过的竹板,烧着的“蓬帚”熏赶着蚊子,彼此拉拉家常、谈谈收成,听村里见过世面的人讲大话。小佬们则把关海奶奶围成一圈,屁股踮凳,手托腮帮,仰着小头,屏气凝神,木惺惺地听大头鬼怪的故事。此时,万籁俱寂,月华如霜,不知不觉听到深夜,回头一看,小佬伙队差不多逃得光剩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奶奶仿佛就是那阴森森的大头鬼,拎起小方凳逃命似地一路狂奔回家,被父母骂成“半夜鬼”。</b></h1> <h3></h3><h1><b>   怀旧,不是因为那个时代有多好,而是那个时候我们还年轻,平凡而安稳,知足而常乐。生活就是这样,在劳累和苦难之后,才会显得如此美好和回味。</b></h1><h3><br></h3><h3></h3> <h3></h3><h1 style="text-align: right;"><b> 图片来源网络</b></h1><h3></h3><h1 style="text-align: right;"><b>文章作者李文戈</b></h1><h1 style="text-align: right;"><b> 文章来源浦江有趣事</b></h1><h3></h3> <h1><b>  小时候在外地长大,对浦江的方言俚语往往一知半解,看了这篇文章,原来不太懂的一些家乡话用文字表达之后,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而且感觉很亲切,特制作成美篇保存。</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