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渐行渐远的“老虎灶”留影

夏利视觉

摄影 后期：徐竞峰（夏利）

每天天不亮，湖㳇老街上的这个仅存的老虎灶，店主就开始生火烧开水，迎来一天的忙碌。前几年，这个老虎灶，已经被当地政府命名为“百年老虎灶”，店主名叫卢阿成。

老虎灶，它留给几代人的记忆，依然还是那么的清晰，毕竟它曾是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伴随着我们成长的整个过程，更是一个过往时代的象征。

这间传统的“老虎灶”两开间门面，有灶的这一间面积约二十多平米，灶头就砌在店门口靠墙边，灶膛出灰口对着老街。灶下面是炉膛，以柴禾木屑或砻糠为燃料。炉灶上面有一板，供顾客摆放热水瓶，方便打水。

老虎灶历经数百年的历史沧桑，把老街的故事细密地镌刻在每一片砖瓦中。老虎灶当之无愧成为当今宜兴湖㳇老街的“文物”。

老虎灶曾经盛极一时，据说无锡最多的时候就有上千家，但到了上世纪80年代后逐渐走向衰落，90年代后更是急剧减少，进入新世纪后便渐渐消失。

老虎灶的顾客主要是附近居民，它给街坊带来便捷和温暖，老老少少常常提着热水瓶来到这地方打开水。

开老虎灶是个很辛苦的活，全年无休，夏天酷热，冬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开始烧水，因为一早就来打热水的街坊往往是没等第一罐水烧开就候在灶台边了。

“老虎灶”几乎就是伴随热水瓶的出现而出现在人口密集的城镇，记的小时候，我老家的光复桥堍就有一家，最早一分钱就能灌满一瓶滚烫的开水。

老虎灶近代最流行于计划经济时期，当时没有天然气等方便的燃料，而煤球作为主要燃料是按人口计划供应的，全用煤球烧水实在太奢侈，所以一般的居民用热水都会去家门口不远的老虎灶。

每当冬日夜晚临睡前，老街坊会到老虎灶去提点滚烫的开水回来，洗脸，烫脚，再灌个汤婆子或热水袋塞进被窝，能让寒冬的一整夜变得温暖起来。

老虎灶台上有两口大汤罐，灶面置有几只小烧水锅，锅内的水温各不相同，灶中央有一加煤孔，背后有水缸，储存凉水。一旦烧水锅的水被打走后减少了，就用木桶从水缸中舀水补满小锅。

当我看到了湖㳇老街的这一家保存良好的老虎灶，记起前几年曾见媒体报道过江浙沪最后一家“老虎灶”关门熄火的消息，只恐是难圆其说，只能一笑而过。

老虎灶上，几代人的努力在这水雾腾起中交错融合，共同谱写了老街深沉厚重的记忆。

老虎灶最常规的工作就是不断重复着木桶挑水，舀水打水，人工烧火等动作。用柴火烧出的开水，老茶客喜欢用来泡茶，但它同时也带来了污染及潜藏的安全隐患，使得它在城镇中已经是功不抵过，总有一天，老虎灶只能退居在人们美好记忆中。

老虎灶卖的热水很便宜，所以大家都愿意去那打热水。记得小时候，刚开始时一瓶开水只要一分钱，后来涨到两分钱五分钱，一毛，湖㳇老街的这家老虎灶，直到现在也只卖二毛钱一瓶开水，着实的便宜。

老虎灶单凭泡开水的话，利太薄，所以一般都兼做洗澡和茶馆的生意，摆几张桌子，老茶客一早把着一壶紫砂，由店家提供粗茶叶，每位2元，无限续杯，聊天谈笑，为老街人的休闲提供了理想的去处。以前有些老虎灶则设有盆汤可供洗澡，热水现成，浴资便宜。

每次去老虎灶打水，不一定要带钱，一般用水筹替代。

老卢感叹，因为现在开老虎灶几乎没啥利润，如果不是一家人的坚持，湖㳇老街上的这间老虎灶估计早已消失了，未来能坚持多久，因为后继无人，实在说不清。

临近傍晚，老卢匆匆放下手边的活，要去完成另一个重要任务，准点骑着电动车去镇上的小学接孙子回家。

去老虎灶打开水，如果恰巧碰到水没开或老板不在，只需把自家的水瓶往灶台上一放，就代替人在排队等候了。

拍摄间，老卢的妻子回来了，因为在外面上班，白天几乎都不在老虎灶。

她下班一回来，顾不上休息，就马上接着忙乎老虎灶的活。

说起老虎灶，她欲说还休，断断续续的告诉我，她每天在外面做搬砖的工作，非常辛苦，但是挣得钱比老虎灶卖水多，也算是补贴老虎灶的开销，否则，老虎灶怎么能坚持到现在。

她说，她和老卢慢慢年龄大了，做不动了，因为开老虎灶不赚钱加上辛苦，小辈们也不愿意守着这个老虎灶。随着老街人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打开水的人也越来越少。

老卢把孙子接回家，又要继续干活。孩子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照爷爷的要求，马上在这个不宽敞的老虎灶角落里面开始写作业。

趁着老虎灶烧水的间隙，老卢赶紧要抽空到厨房忙乎一大家人的晚饭，的确很累。

自小就在湖㳇长大的老卢，和我说起经营老虎灶的酸甜苦辣，边说边在灶台上用手指写出他的名字“卢阿成”给我看。

据老卢介绍，老虎灶的经营情况实在让人难以乐观，卖一瓶开水才收二毛钱，即使冬天的旺季，每天最多也就只能卖出二三百瓶的开水。

老虎灶主要使用废旧的木柴为燃料，市场价约一毛多一斤，老虎灶胃口大，每天至少得“吃”掉近二百斤，这个账，简单一算便知盈亏情况。老虎灶几乎无利可图，即使这样，一家人在这里惨淡经营，已经坚守了好多年。

看着孙子在做功课，老卢这一辈人面对生活的庸碌和无奈，会毫无悬念的在下一代身上寻找自己的梦想、希望和寄托。

开老虎灶是从清晨到深夜没日没夜的苦活，小锅舀水，大锅接水，一年又一年。曾经不可缺少的老虎灶，必将成为历史，最终必然有消失的那一天，其实老虎灶消亡，才是社会进步，生活美好的表现。

老虎灶一个很重要的功能是满足城镇普通市民的日常生活需要，它是城镇发展的产物。老卢一家守着这一灶一勺，一守就是一辈子。

今天的湖㳇人，重新开始关注传统特色，不仅把老虎灶保存在老街的记忆里，也让老虎灶再次鲜活地呈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当游客们踏上湖㳇老街，他们仿佛在这里找到了最传统的江南古韵。

生活条件改善后的今天，老虎灶在大多数人心里那一点曾经的温暖不过是岁月里的记忆罢了。

如今，在这条老街里，老虎灶早已经超越了它原来的使用功能，在这座老宅的背后，穿越时光，成为老街的文化符号，是老街精神的延续。

我都快拍摄一天了，夜幕降临时，老卢边烧晚饭边自豪地说：其实他做菜也有一手，家里的饭菜都是他烧的。

该到挥手道别的时候，习惯了说一声珍重。不管是走过了多少路，遇见了许多人，老卢依然会每天清晨起来，毫不马虎，小心翼翼开始做各种工作，为自己的选择默默守候及付出，老虎灶的存在，更加彰显湖㳇老街独具的新魅力。

愿我的镜头，能穿越老街的风，老街的雨，愿湖㳇老街一如既往地流淌着生生不息的气韵。

我追寻的或许不是老街本身，而是时间过往中，留存的记忆，是情怀，是难于忘怀的故乡的人，故乡的情。

昔别是何处?相逢皆老夫。愿老街的天空万里无云，愿老街的天空星光灿烂。

摄影 后期 文字：徐竞峰（夏利）20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