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诗剧——纸醉迷梦文/邈嫣雨灵

邈嫣雨灵

剧情简介: 陆明琛与叶芸晌原本相爱。后来叶芸晌背信移情于郝家少爷郝向东,陆、叶、郝三家自此成仇。陆家更因此遭逢变故陆明琛弃文从商…… 多年后陆明琛、叶芸晌恩断义绝。陆明琛立志重振家业,但也为了复仇而性情巨变。叶芸晌嫁入郝家之后诞下一子郝信杰,但却身有残疾,叶芸晌母子因而被婆家与娘家所弃。流离失所…… 此时陆明琛找到他们带回陆家意欲报复,可陆明琛却对信杰心生怜爱。尽心关顾…… 一. 白:叶芸晌再次遇到陆明琛,一切却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老板你再宽限宽限过几天我就把钱补上。” 叶芸晌手里捧着十文钱冲旅店老板哀求; 眼中都是悲凄,几块油垢; 印在她丝质旗袍的前襟和胸膛, “我说这位太太您这住三日拖五日的架势; 教人实在受不起啊小店又不是善堂。” 老板翻着账本只一个劲把算盘打得哗哗响, 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正站在木梯下无助惊望。 叶芸晌抱着儿子掬起泪水一汪, 跑堂的满脸嫌弃撇下一个小藤箱。 叶芸晌悻悻然走出旅店看了看高悬的门梁, 不由的失落这“吉祥旅店”还真是不吉祥。 秋时的天气带了些寒意街面熙熙攘攘, 老刀牌烟卷姊妹牌雪花膏 都成了叶芸晌心里不可追忆的过往。 而今笼屉里的一个热馒头; 竟是这时她能给儿子最实际的保障…… 二. 信杰饿了吗?叶芸晌边问边走凑近小摊旁, “娘,我想要那个。” 信杰指着馒头眼睛却盯着包子发亮, 摊主见母子俩衣衫褴褛便如染了晦气一样: “去去去,赊粥的在对面街上。” “娘,我不饿了咱走吧。” 信杰挣出了母亲的怀抱跛着右脚拽走了娘, 叶芸晌一阵心酸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报应; 可无论如何绝不该由儿子来赔偿, 她跟着孩子逃离自己却没了主张。 突然一辆福特车横插进她们面前猝不及防, 犹如它漆黑的颜色跋扈而又嚣张。 陆明琛推门下车一袭浅灰色洋装, 把身形衬得格外高大修长。 头发纹丝不乱梳的利落清爽, 眼前站着的分明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对叶芸晌来说就好似前来讨债的魑魅魍魉, 陆明琛俯视她的眼神也翻涌着; 憎恶、鄙夷、更有深仇得报的快感和锋芒! 三. 白:叶芸晌想逃开最畏惧的人,陆明琛却不许。他把她带回那个最害怕回去的地方,陆家…… 只有不谙世事的信杰是因为胆怯和害羞 才闪进母亲身后去躲藏还忽闪着眼睛偷望, “求你了,明琛……你别……孩子还小……” 叶芸晌护着儿子一时间满心惊慌。 陆明琛对她嗤之以鼻 却对信杰笑得格外晴朗,安抚道: “小杰别怕,我认识你娘。”信杰迟迟疑疑; 却又贪恋着这个陌生人微笑的模样。 陆明琛早已能洞察人心怎会不知孩子所想, “小杰,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摊开戴黑色皮手套的手掌。 信杰即刻垂涎着油纸里 花花绿绿的果脯上裹满的糖霜, 不由走过来盯着瞧陆明琛假意合起手掌。 含笑问:“先叫声陆伯,怎么样?” 信杰拈了个杏干搁进嘴里咕哝着叫了声: “陆伯,真甜。”害羞到小脸发烫, 兴奋地摇着他畸形挛缩还生着六指的右手; 陆明琛与叶芸晌不约而同润湿了眼眶。 “小杰,还有呢要不要尝尝?” 陆明琛蹲下身变魔术似的又拿出一样, “哇,是肉饼!娘,闻着比包子还香!” 信杰攥着肉饼扑进陆明琛怀里 这是母亲都无法阻止的力量…… 四. 陆明琛的眼神似铁钩直剜进叶芸晌的胸膛, 如同在指责她配不起儿子叫的这声娘。 她眼见陆明琛牵走信杰可只能哑然惆怅, 信杰跛脚走着嘴里还一遍遍低声嘀咕: “陆伯我娘还在后头,可别落下我娘。” 陆明琛此刻才把身边的孩子细细打量, 秋天了他却只穿一件脱了色的布褂子; 破旧的裤子露出一截干瘦的小腿; 布鞋不但露了脚趾甚至还开着帮。 他实在不忍看孩子一步步跟着趟, 索性解开衣扣把信杰塞进怀中避些寒凉。 一面慰抚:小杰乖娘一会就来咱们先坐车上 信杰正用手摸着他短风衣肩头精致的缝线: “其实,陆伯比爹还漂亮。” 陆明琛听后浮现一种邪魅而得意的表情; 脑海中又充斥着当年 叶芸晌和郝向东盛气凌人的形象, 心底一阵翻涌但仍然柔语探问着: “小杰,爹对你好吗?” 信杰好一阵默然不语: “爹嫌我丑后来就娶了姨娘。” 陆明琛闻言一半替自己喜; 喜的是叶芸晌如今倍受煎熬尝尽凄惶, 一半亦为孩子多舛的命途感伤。 而后径直开车丝毫不理追在后头的叶芸晌, 片刻又撒气似的倒车让泥水溅在她颊上。 还不快上车!陆明琛的话里有股无形气浪, 叶芸晌连滚带爬坐进来竟两手合十; 满是感恩戴德的模样…… 五. 白:此时的陆家富丽堂皇更胜以往,自知理亏的叶芸晌却如身在地狱。 陆府庭院花深正中立着西式小楼三幢, 环抱绿圃静雅舒谧红顶白墙。 叶芸晌行在甬道亦步亦趋寻不到庇护屏障, 唯有抱紧儿子这便是他们母子彼此的依傍。 七拐八弯走进一个开间大厅门楣宽敞, 棕色垂帘褐色家私富丽又不失端庄。 “芸晌姐……你怎么……会来?” 叶芸晌低眉俯首的任人打量, “明卿回来了,和工部局董事谈得怎么样?” 陆明琛站在前头手插于兜俊挺异常。 气韵里散发出一种趾高气昂, “哥你这是干嘛,不怕刺激娘吗?” 陆明卿有些惊疑掸了掸豆青色的猎装。 “明卿谁来了,在后院就听见你和大哥……” 陆明卿妻子何晓晴还没进屋就愣在回廊…… 六. “芸晌姐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这孩子……” 叶芸晌看得出何晓晴正努力掩饰着惊讶, 明琛、明卿、晓晴这些原本熟悉的人啊, 现在竟被自己亲手推得远隔天涯。 此时正堂里轻轻飘过一句话: “如今怎么什么样的女人都能踏进我陆家?” 徐静莲站在屋中央; 硬是把自己立成一座不可侵犯的石塔, “娘。”陆明卿原本想要拦下她。 徐静莲只不管直朝叶芸晌走去; 穿一件黑底素荷的裙褂领边有云纹描画, “叶芸晌谁给你的胆量不怕我来索命吗?!” 字字如刀往叶芸晌心尖猛划。 “明琛这女人如何对待陆家你都忘了吧?” 徐静莲愤然捏住长子的肩胛。 陆明琛俯首把指节攥出声响淡然地道: “娘,杀人不如诛心我要在手心揉碎她!” 众人愣住叶芸晌随之双脚瘫软两眼发花, 陆明琛就势把她狠狠拽起; 抢过怀中的信杰,撂下一句阴郁无比的话: “把你这身破衣裳扔远点儿,我讨厌叫花!” 七. 白:叶芸晌觉得倍受煎熬,儿子却不这么想。 陆家洗澡间里水汽蒸腾飘若烟霞, 叶芸晌思绪纷乱却预感到五雷轰顶的恫吓 她不为自己开脱却愿让儿子逢凶把吉化。 可若自己不在了儿子又能依靠谁家? 倒真是举目无亲遍地散沙, “娘,你搓的我好疼。” 信杰弓着背坐在浴盆里叫醒了她。 “噢,是娘不好太用力了弄疼你了吧?” 叶芸晌一顿连忙收手; 水溅出来弄湿了粗布长褂, 不知何时陆明琛已站在身后话锋冰冷: “孩子都不会管你还能干什么呀!” 立时夺过毛巾对信杰说: “来,陆伯帮你洗。呦,看看这身垢痂; 不如存着换钱花。” 对孩子陆明琛反而柔言细语疼爱有加。 这更让叶芸晌胆寒惧怕…… 八. “陆伯陆伯,以前在家。 娘用木盆给我洗,没有这个盆子大。” 可信杰却出奇的喜欢他, “小杰这叫浴盆记住了没?” 他把孩子的脸轻轻地磨挲。 陆明琛忽然握住信杰的右脚; 叶芸晌眉头紧蹙心理防线倾刻崩塌, 瞬间要扑上前护住儿子谁知他却说: “小杰啊,告诉陆伯这只脚平常疼吗?” “不疼。”信杰摇头笑着; 陆明琛却似乎早已看破了叶芸晌的心思; 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阴笑翻着眼皮看向她。 转而又抱起信杰来举高高; 看得叶芸晌心乱如麻, 陆明琛拧开龙头调着水温; 信杰在那里踩着水花笑得嘻嘻哈哈。 “小杰当心别烫着”陆明琛伸出手来扶稳他, 叶芸晌禁不住冲上来扯住他恳求道: “明琛你怨你恨都冲我来,就放过孩子吧!” 陆明琛对信杰宠溺的笑着暗地里轻轻甩开她 反身俯在耳边恶语相加: “冲你来?叶芸晌你不配! 你是什么样的女人自己不知道吗? 攀龙附凤背信弃义还得加上图财害命吧!” 叶芸晌一把捞住他两臂带着哭腔: “明琛我知道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可是信杰他…” 九. 白:信杰为什么不这么想呢,因为这里有陆伯喜欢他。 “叶芸晌别拿孩子做挡箭牌; 郝向东抛妻弃子就该被人唾骂!” 陆明琛又一次轻然推开她, 叶芸晌却觉得犹如千斤重压。 陆明琛卷起白衬衫的袖口两手叉腰警告着: “叶芸晌,识相点你就给我滚出去…… 当着孩子我不想说重话!” 转脸扯过毛巾把信杰身上的水慢慢地擦, “小杰别着凉了,咱们穿新衣服去喽。” 叶芸晌已从大小姐、郝太太、 沦为佣人般听凭使唤寄人篱下, 每日浆洗、缝补、端水、沏茶。 低声、下气、受嘲、挨骂, 但她还是庆幸着有檐挡风可居片瓦。 十. 这天陆明琛从自家银行提早回来; 正赶上午饭厨子备办了满桌鱼肉鸡鸭, 信杰听见车声就从后院溜进前堂来缠着他。 “陆伯陆伯,今天娘说; 过年的时候就给我买张杨柳青的画儿!” 说完便一个劲儿往他怀里扎, 陆明琛抚着信杰的头发: “是嘛,那你可要记牢了不许你娘她变卦。” 跑来寻儿子的叶芸晌正好撞上了他, 接住了这充满奚落尽是嘲讽的话。 徐静莲在桌上也开了腔: “下人的孩子也敢窜到前头来简直没王法!” 叶芸晌拉住儿子唯唯诺诺没有争辩不敢作答 陆明琛却揽过信杰尤为宠溺: “小杰跟陆伯来吃饭好不好?” 迅速在暗中制住叶芸晌手腕不惜弄疼她, 从齿缝挤出两个字:“坐下!” 席间气氛自然冷清且尴尬, 陆明卿开口缓和: “哥,我听老张说你要去粮行商定米价?” “对,大概十来天。”陆明琛搛起一块青瓜。 十一. 白:陆明琛发现信杰总能触及到自己内心最软的地方,而没有陆伯信杰就失去了属于他的“天”。 “哗啦”一声响信杰的碗突然滚落到地下, 桌上一片狼藉四处汤饭残渣。 徐静莲一脸怒容: “洒汤、漏饭、现在还摔碗; 叶芸晌,难不成这就是郝家的家教嘛?” “不,陆伯母……徐姨……哦……老夫人…… 您听我说信杰他很懂事的只是他这手……” 叶芸晌慌不择言结结巴巴, 徐静莲一摆手怒气冲顶:“对,他这手…… 生下了这么个怪物就是老天在做罚!” 陆明琛把信杰护在身边阴沉着脸低吼: “够了,冤有头债有主碍着孩子什么啊!” 屋里徒然安静众人尽皆作哑。 而后陆明琛拿起自己的碗筷; 先给信杰喂了口鸡汤: “小杰不怕陆伯喂你吃咱们来个丸子尝尝。” 信杰却抽泣着呜咽起来用胳膊抹着眼睛; 睫毛上全是泪陆明琛以为吓坏了他, 谁料信杰却哽咽着道: “爹也说我丑,可还没喂过我吃饭呐……” 叶芸晌瞬间自责到无以复加: “我有娘生没爹疼的孩子呀…”早已泪如雨下, 陆明琛胸口竟也像挨了一记猛拳; 忽然觉得自己与叶芸晌郝向东别无二致; 都自私、利己、狡诈。 把所有的痛楚都让无辜的孩子统统揽下, 他抱起信杰,走出正堂脸贴着孩子的面颊: “小杰不哭陆伯带你去看给你买的新木马。” 十二. “老夫人好些天了那女人都是半夜出门; 白天也没见她那跛脚残手的娃。” 俯在徐静莲耳后的是老佣人郑妈, 徐静莲眼皮一挑撂下茶碗: “走,去看看她到底摸黑卖的什么马?!” 徐静莲气冲冲赶去佣人房; 那里仅有一桌一床还只围着简陋帐纱, 叶芸晌惊慌忙乱中跑去把信杰护在身下。 徐静莲带人踱过去疾言厉色“你藏啥?!” 不由分说抬手掀开被子; 在看见信杰头脸上密布的红疹时; 不禁惊跳:“天花!他得了天花你竟然瞒着, 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陆家?!” “不……不……不是的……老夫人! 我去药铺赊了药大夫说能救他!” 叶芸晌退开几步颤声求告纵是顶着责骂。 一场轩然大波惊动了陆家上下, 陆明卿何晓晴也挤进屋来架住母亲; 想劝架开口叫了一声“娘……” 徐静莲猛地挥手喝止: “你们给我闭嘴这事儿谁也不许多话!” “你马上带着这小祖宗去做饿殍滚出我家!” 徐静莲指着信杰和叶芸晌犹如凶神恶煞, 叶芸晌明白多说无益便抱起儿子冲出院门; 她知道这次是真的身无长物四野无家。 陆明卿意欲阻拦却被徐静莲叫住: “卿儿,不许留她!那可是天花……” 十三. 白:陆明琛没有辜负孩子的依赖,他给信杰的是从未感受过的守护,和出自真心的温暖。 育恩堂的修女面对叶芸晌的恳求也犯了愁: “女士,您孩子的病会传染; 我们这儿还有其它人需要庇护啊。” 叶芸晌急得语不成句:“是是,我知道…… 请再容我几天等孩子好点我就走不会拖沓。” 另一个修女经不住缠磨; 把她带进一间废弃的灶房在胸前划着十字: “女士,这是我能帮你的愿主保佑孩子吧。” 叶芸晌抱着儿子心急如焚身边的药碗凉了; 可窗外的夜色却如同深渊无底无涯。 门猛地撞开疾步而来的是穿着皮夹克的他! 陆明琛蹲下身去就看见叶芸晌瘫坐着; 怀里的信杰烧到惊厥张着嘴却不能说话。 叶芸晌下意识拦下来:别过来会传染! 陆明琛毫无顾忌把孩子往怀里揽: “这是急症,要求该去求医院你是不是傻!” “赊药便宜些……”叶芸晌双腿发麻, 陆明琛却撇下她抱着信杰向车里跑: “快点,医生在家等着呐!” 叶芸晌听后像有了救命稻草拼命跟上他…… 十四. 回到陆家陆明琛急匆匆直奔自己卧房; 安顿好了信杰正等在那儿的医生碧眼金发, 触诊测温注射一旁的叶芸晌只能无言口哑。 陆明琛伸手抹掉额上隐隐的细汗问: “约瑟夫,这孩子还好吗?” 约瑟夫摇摇头:“不好,病情迁延有点久。 这房子也需要隔离; 孩子用的东西得蒸煮消毒。还有就是陆, 这孩子营养不良贫血对他的恢复不利啊。” 陆明琛听完用冰刀一样的眼神瞥向叶芸晌; 转而摊开手对医生说: “约瑟夫,为孩子病情着想; 我希望这些日子你能留在陆家好吗?” 约瑟夫欣然接受了邀请还拍拍陆明琛的肩: “没问题。陆,只要你需要的话。” 随即陆明琛对约瑟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面寒暄一面送客; 谁知等约瑟夫出门后陆明琛又退回来了 不屑的看着叶芸晌在耳畔狠绝的撂下一句: “营养不良、贫血郝向东长了副什么心肠, 成心饿死亲骨肉吗?!” 叶芸晌的尊严在这一刻已被陆明琛扼杀。 十五. 白:陆明琛说得没错他对信杰的疼惜,与叶芸晌无关。 那之后陆明琛没再出现直到晚上 叶芸晌打开了屋里的灯; 灯影印在玻璃上隐约开成了一朵灯花, 忽然房门被打开走进来的竟然还是他。 叶芸晌正伏在信杰身上陆明琛凑近床边问: “醒过没有,还烧吗?” 便俯身用手背在信杰额头轻轻磨挲, 信杰翻转身子躁动不安; 陆明琛叶芸晌不约而同握住孩子手腕; 异口同声说:“听话,别挠别抓!” 一转头两人四目相碰旋即离开陆明琛看见; 叶芸晌干裂的唇、疲惫的眼、和凌乱的发, “明琛,你别进来了会传染的……” 叶芸晌低首带着感激与怯意幽声提醒他。 “要传早传了,还等到这会儿!” 陆明琛目光落在信杰身上没理会她, 反倒听见孩子嘴里唔哝着呓语似要醒了; 连忙问道:“小杰你要什么,渴不渴啊?” 信杰眼睛微微睁开:“我要……我要陆伯……” 陆明琛心下顿时软了:陆伯在呢小杰乖啊。 叶芸晌不由吃惊重病的儿子; 心心念念的不是生身父亲竟然会是他…… 十六. 叶芸晌眼前突然一花撞在陆明琛身上; 倾刻间好像积攒的气力悉数倒垮, 陆明琛出手接住把她拽到鼓凳上却是无话。 回身抱起信杰在屋中踱来踱去; 信杰说痒他便在孩子后背轻柔拍打, 信杰含含糊糊在耳边说: “陆伯,我想吃麻团要多点芝麻。” “好,咱们明天就吃。” 陆明琛轻声应着,即使知道那是梦话, 叶芸晌从灯下看着; 他们就像是无比亲昵的父子俩。 恍惚间便自顾自的说着: “信杰一出生就是个苦命的孩子郝家嫌他, 叶家避讳他就连邻里的孩子也要躲着他。 算来算去也就明琛你……愿意亲近他……” 陆明琛拍抚着睡在肩头的信杰; 从鼻里哼出一声,说:“那能怪谁啊?!” 其实也从心里怜惜着怀中这个招人爱的娃, 叶芸晌满心自责垂下眼帘来苦笑: “怪我怪我!当年我一意孤行弃你而去, 美其名曰忠于爱情忠于自己, 如今看来不过是我眼瞎。 只是苦了信杰跟我受罪,这就是报应吧……” 叶芸晌十指交叠撑在额上; 抬眼看见了回首而来的他:“明琛……我……” 陆明琛抱着信杰举起右手似要堵回她的话: “叶芸晌!我不再是当年的我, 你也不再是以前的你。 我今天的睚眦必报倒是拜你所赐; 但,我对小杰的怜惜却与你无关! 所以,收起你的感激,我不需要! 现而今再来细说从头还有什么意义吗?!” 之后他让信杰躺在膝上; 拧了凉帕子敷在孩子额头; 尽管眼前这女人让他恨的倒了牙…… 十七. 白:嫁给郝向东该是叶芸晌做过的最错的选择。 阳光从藤架的缝隙洒下地上光影阴晴各半, 信杰正趴在陆明琛的身畔。 对三个火枪手的故事很好奇眼睛不住忽闪, 陆明琛俯首微笑两手交叉双臂成环。 将孩子背脊轻轻围圈, 齐管家却小步快走着过来和他低声悄言。 陆明琛听完把信杰交给管家说: “带他去晓晴那儿吧。”之后就神情骤变, 陆家前院围拢的人群里; 他穿着黑西装玉树临风的出现。 郝向东架着圆片眼镜一领长衫立在对面: “陆明琛,听说我郝家少奶奶被你软禁了!” 声调怒气冲天, “软禁?我不过是看她无家可归这才相援, 倒是郝少爷怎么这会儿才来寻妻? 逾期将近半年。” 陆明琛知道这是两个男人的博弈; 他不急不躁,水蓝色的丝质领带; 时而泛射些许阳光显得格外耀眼。 郝向东扶扶眼镜阴阳怪气; 可就是不肯越过两人的楚河汉界: “陆先生还真不似当年。 那时你一介书生,如今一步登天。 可,我娶了叶芸晌; 所以而今我扔、我弃、我休,没人能管!” 陆明琛神色从容,话里尖酸: “郝少爷您误会了,我没想管。 只不过想打打你的脸!” 十八. 叶芸晌看着、听着两个男人如此奚落自己; 简直无地自容原来自己的前半生; 就像一个破了又只顾打水的竹篮, 她冲过去抓住郝向东质问: “郝向东你怎么能这么负我? 当年我信了你的海誓山盟; 才对明琛背信弃义,跟你生儿育女; 之后你又对信杰不顾不管, 郝向东你良心何在?!” 郝向东嘴角一撇,尽是愤懑: “明琛?叫得好亲啊!叶芸晌你是怪我喽? 你该问问自己是不是心志不坚! 再说说你生孩子先是难产, 再是脐带绕脖子; 末了还要来个血崩; 最后生出来的还是那么个怪物! 你,到底还有完没完?……” 郝向东气急败坏指着叶芸晌的鼻子; 叶芸晌却一巴掌打在他的脸: “怪物?!郝向东你说信杰是怪物! 郝向东你是他爹呀…… 别人这么说他你也这么说他!” 叶芸晌不顾一切去撕扯他的肩! 郝向东恼羞成怒一把推倒她: “叶芸晌,你真是越来越疯癫!” “爹,不要打娘!”信杰不知何时 脱开了何晓晴的手穿过人丛; 跌跌撞撞跑到郝向东身边, 摇着他的手拼命的喊。 十九. 白:认清了郝向东,叶芸晌也终于渐渐看清陆明琛。 郝向东瞥见儿子所有的羞愤埋怨, 都化作怒气迸溅:“你起开别在这儿碍眼!” 他挣开儿子的手,信杰却被他撂出老远。 “信杰!”叶芸晌失魂的叫着却无力回天, 眼见信杰的头部擦过地面。千钧一发时; 竟被陆明琛斜身用手一搪揽进了臂弯, 信杰顿过几秒突然“哇”地痛哭失声; 陆明琛起身捋着孩子头发急切地问询: “小杰告诉陆伯头晕吗腿软不软?” 何晓晴扶起叶芸晌兢兢战战, 陆明卿忍无可忍高声斥责: “虎毒不食子说到底这孩子与你骨肉相连, 郝向东你心里还有没有些许善念!” 郝向东被问的百口莫辩瞪圆了眼。 “陆伯,爹不要我啦要把我卖进善堂里面。” 信杰搂住陆明琛的脖子哭诉, “什么!郝向东你丧尽天良!” 叶芸晌已把手臂抡圆还好有何晓晴相拦。 郝向东愤愤不平不顾不管, 见到儿子与陆明琛亲昵的画面。 立时觉得分外刺眼: “叶芸晌你好会当娘啊; 教儿子学会和别人团圆!” 陆明琛不怒反笑叫来齐管家幽幽开言: “叫人,把郝少爷请去烟馆拿福寿膏当饭!” 随后小心搂着信杰转身阔步走远…… 二十. 秋夜的风啊有时甚为磨人不暖亦不凉, 云丛聚散时隐时现的是那轮随影照路的月亮 花坛边伫立的瘦弱身影便是叶芸晌。 陆明卿见了就走到跟前打个招呼: “芸晌姐,天晚了还不回房?” 叶芸晌回头看他一件栗色条纹毛衣; 裤边做的极为精细泛着淡淡的浅黄, 叶芸晌对他扯起嘴角表情尴尬又惊惶。 陆明卿明白她看所有陆家人的神色都这样, 所以也不逼近,自寻话题: “信杰好点没,这几天怎样?” “他好多了,就是总缠着你哥……” 叶芸晌微微点头带着抹不掉的歉然; 陆明卿一听反倒笑了: “我哥啊对谁都凶巴巴的, 难得他对信杰倒是喜气洋洋。” 陆明卿和叶芸晌踱着步穿过了回廊, “明卿,你也特别恨我吧?” 突然转了话锋的是叶芸晌。 二十一. 白:叶芸晌不仅读懂了陆明琛内心珍存的善良,更了解到自己带给他的重创。叶芸晌想要弥补,却不知如何开始。毕竟,两人隔着万水千山那么远又那么长…… 陆明卿登上台阶靠着楼前立柱回归严肃: “我哥恨你是因为他的心; 为你流过太多的血,受过太重的伤……” 陆明卿把手插在裤兜里看似洒脱的站着: “芸晌姐你知道吗,当年你选择背叛; 陆、叶、郝三家反目成仇,你嫁为人妻。 我哥呢,他却经历着父亲急怒攻心而悬梁, 母亲一度精神失常、家族生意余波动荡。 他却无权倒下;是你,逼他弃文从商。 你嘛,虽不是亲手杀伯仁者; 可伯仁也确实因你而亡!” 叶芸晌惊心动魄的听着这些陆家的过往…… 越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陆明卿的眼神; 就好似一颗可以穿皮透骨的子弹; 弹无虚发直击心房, 陆明卿开始把眼睛移到远方: “我哥是长子于陆家于我他有太多责任要扛, 有段时间我以为他此生都不能爱了; 不会笑了,后来他助我娶妻成家留学扶桑。 在我眼里他是兄如父; 哪怕他性情巨变不似以往……” 二十二. “我明白他对信杰的好, 用的就是他深埋许久的善良。” 叶芸晌的话有几分和暖有几分悲怆, 陆明卿又笑了; 两人同看着此时月色眼神都意味深长, “明卿,信杰生病是你告诉他的吧?” 叶芸晌幽声问着心底的愧疚一次次激荡。 “芸晌姐,我只是拍了份电报; 看着一个可怜的孩子受苦, 我做不来;我哥更做不到。” 陆明卿诚恳的回答叶芸晌, 身后一个清泠泠的童声在脆响: “陆伯,你瞧前头是陆叔和娘。” “呦,信杰啊大晚上的还乱跑?” 陆明卿见信杰被大哥牵着; 就蹲下身叫他来到身旁, 信杰嘻嘻一笑: “陆叔晴姨说你布匹的数目少算了一项。” “是嘛,那陆叔得赶紧去补好; 要不会挨你陆伯的巴掌。” 陆明卿替信杰理着衣裳, 陆明琛也走来把手搁在他脑瓜顶上。 叶芸晌在近处看着; 百感交集的早已模糊了眼眶, 这边陆明卿说:“大哥我还真得去趟账房。” 临走时右手抵住陆明琛的肩膀, “陆叔再见。”信杰清亮亮的讲。 然后又一次扯住陆明琛的手掌, 叶芸晌和陆明琛之间的空气仍旧冷若冰霜。 良久他先开口撂下一句: “开春我请了老师,来家里给小杰开蒙; 免得他长大之后过得像你这么荒唐。” 便又领着信杰进了花室里头灯火明煌, 不一会就传来书声琅琅: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只留下叶芸晌一人独对着洒了遍地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