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漂亮的白猫

青唐散人

<h3>  在花鸟市场那个占地十几亩的院子里,总会看到一只通身似雪,漂亮健壮的白猫。它白得像一团轻巧移动的棉花,舔舐油光的粉嫩鼻尖就像花团的心蕊,好看至极。一双淡灰色的眼球中,分别镶着极微小呈暗黄色、橄榄球型的瞳孔,迷离又婆娑。让人看到后会顿生怜悯之心,情不自禁地想伸手去摸摸它洁白光滑的身体,想捋捋那乖巧的小脑袋。</h3> <h3>  白猫,它是不怕人的,但也不会轻易让人靠近和触摸,它早已熟谙人类的秉性,无非是对自己漂亮的外表感到喜爱,而不会真正关心它来自何处又是否会有主人,仅此而已。它也知道,市场里那些熟悉的人类面孔,大多数是很讨厌自己的。尤其是那些卖鸽子和观赏鸟的商户们,总会拿着棍子、扫把之类的东西追打它,但每次都被自己摆动着粗而长的尾巴,迅敏地逃开。路线不用费心选择,这里的地理环境它早都熟烂于心,单凭自己腾跳躲闪的能力和上墙爬树的身手,没几下就能蹿上平坦似球场的平房屋顶。它很喜欢这种高原特有的,能够赛跑的屋顶,而不会像那些贼头贼脑的老鼠一样,往阴暗角落里瞎钻,弄藏自己的毛发。在屋顶上,不但能安下心懒懒地晒太阳,还可以舒服惬意地抻展筋骨,这里就是不被打扰,随意休闲的最佳场所。它站在高高的房檐,回头俯望那些还在用听不懂的“污言秽语”谩骂的人,翘着尾巴、躬了躬背又抻了一下后腿,不慌不忙地坐下来,用长有“肉垫”的前爪,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白晃晃的皮毛和银丝般的胡须,最后迈着猫步大摇大摆地去了另一边。</h3> <h3>  对于这样有惊无险的遭遇,它早就见多不怪了,只是最近发生的频率超过了以往,而且一次比一次狠,真的是困惑不解。为什么人类会对自己穷追猛打呢?在这天堂般的地方,有鱼、有鸽子、还有永远也抓不完的老鼠,自己又是独来独往的,也从未真正接触过人类,到底是为什么呢?想到这里,它更加肯定了自己对人类善变性格的认识。难道就因为血管里流淌着,祖先对肉食欲望的基因吗?那种整日嚼着同木渣一样猫粮的生活,真的糟糕透了。这让它不由想起了主人那模糊的样子,是谈不上感激也没什么好感的印象。在刚到主人家的那段时光里,日子倒也算舒适。每天有牛奶喝,虽然也是猫粮,但会加杂火腿肠之类的东西。主人也常常逗它玩,还会一个劲地捋啊捋的,捋得它整日眯着眼睛,享受在自己美妙的呼噜声中,那感觉确实难忘。后来,主人说它把屋里弄得“叮哐”乱响,乱七八糟,便整日训斥和饿它,牛奶也换成了寡淡无味的凉水。终于等到了一次屋门忘锁的机会它溜之大吉,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楼梯,自此忘记了童年生活。</h3> <h3>  在饥肠辘辘的流浪中,误打误撞来到了花鸟市场,最后被一只老得连牙齿都磨平的虎纹老猫收留了。刚到时,老猫不接受还咬过它,面对每一次凶狠撕咬,它从不还击,而是仰面露出自己最柔软的腹部和致命的喉咙,向老猫传达着绝对顺从和忠诚的姿态,随后双耳紧紧贴在后背,躬腰匍匐着为老猫舔舐杂乱粘结的皮毛。到后来终于被接受,也学会了捕捉猎物,身体也一天天强壮了起来。不知这样过了多少天,在它们围捕一只硕鼠时,眼花迟钝的老猫伤到前爪,不能有效捕食后,生存重任落到了它的身上。年轻好胜的它,不管老鼠体形多大都能从容降伏,鲜有失手,然后兴奋地呼唤老猫首先享用。久而久之,它觉得这样对自己很不公平,趁老猫不备时发起了突袭,就像捕杀猎物那样凶残。“拳不敌少壮”,遍体伤痕的老猫走了,从此,它便独享花鸟市场和遍地的猎物。在往后的日子里,先后也来过几只同类,终是被武力驱逐,它断然不会让历史重现!</h3> <h3>  想到这里,它抬起头向院落里望了望。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同类,个个萎靡不振地曲蜷着身体,有气无力地“喵、喵”叫唤着,多么凄凉啊!等待它们的只有交易,命运也和自己以前一样,成为人类喜怒无常的玩物。不论黑的、白的、花的,还是长毛的、短毛的。它很庆幸当初的选择和超凡于同类的勇气及智慧,让现在的自己拥有了这样一块偌大的领地,还有无比自由的空间,这里是让其它同类羡慕而它自豪的天堂! </h3> <h3>  在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它每天会习惯又无规律地巡视领地,重新标识气味,抬头在空气中嗅着并查找着陌生的味道,哪怕是一丝丝的不熟悉,都会引得高度警觉,严阵以待!带着捍卫领地的雄心,它有时在太阳初升的黎明,有时在喧闹退尽、夜色渐笼的傍晚,有时在人声鼎沸的匆忙中,或从屋顶连跳带跃地下到地面,或从某处隐密的暗处悄默无声地走出来。花店是从来不屑一顾的,反是那些买花的人类会出于观赏心,常常朝它“咪、咪”地惹逗不停。兴致好时,它会合着轻叫几声做为回应,但多数时间是懒得看一眼,只顾径自而去。它懂得这些人类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不用戒备地走着。</h3> <h3>  它后爪落在前爪的足迹上,一摆三摇地迈着自己的步伐,来到了鸽舍鸟笼前,望着那些因惊恐而乱了方寸的飞禽,舔砥吞咽着不由自己的涎水。在它眼里这些五颜六色的大鸟小鸟,是一群没有价值,只有蓝、黄、绿三色的食物。这些诱人扑鼻的气味,经常勾起潜藏于它心底,那种对祖先的崇敬之情,往往会有欲望难止的冲动。它曾几次脑中空白,忘记身边的一切,使出全身的力量和技巧扑向笼舍,结果被撞得两眼金光,双耳嗡鸣,嫩粉的鼻尖被血染得鲜红,又让人类追打得迷失了方向。不记得多少次血红的较量,它悟出其中缘由另辟捷径,是必然的也是偶然的,还不易让人发觉。人类很喜欢将圈养的鸽群放出笼舍,让这些退化严重的飞鸟,一边接受训养一边享受蓝天白云。它们整日绕行在有食物的鸽笼上空,而遗忘了“天敌”这个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词汇。总有几只疏忽的鸽子,飞累后会落在屋顶上,或是休息消谴,或是只顾低头寻找防雨油毡上,那些可以帮助消化谷物的细石子,而被它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背后偷袭正着,在麻痹大意中成了鲜美多汁的“猫粮”。它也会变招,躲在屋顶排烟道的砖墙后,耐心等待低空掠过的鸽群伺机而动,猛然腾空跃起,用坚而锋利的前爪狠命一击,常会拍下一只来。这些经验和技巧它曾屡试不爽,成功率十之六七,鲜有落空。活该那些有头无脑的笨鸟,整日沉迷在自己的安逸里不长记性。这些易如反掌的美味取之不尽,用之不完,得来全不费功夫。远远胜过那满院遍地的老鼠,既臭又脏,而且抓起来很费周折,遇到个大家伙,还得豁出去死命打斗一番,实在累啊!</h3> <h3>  它现在是很少去观赏鱼门店前转悠了,不是懒而是没太大意义,以前丢弃在地上打牙祭的大鱼,最近少的可怜,不知何故。自己在店面前又是叫,又是无奈地擦面首,希望调剂一下口味,可往往换来的是像“凤尾”那种小鱼,塞牙缝都可怜,满嘴尖尖细刺和粗砺般的碎鳞片,嚼着咯牙又扎嗓子。有时它也会偷偷摸摸溜进店里,对着面前游来游去的大鱼,一阵快如闪电地猛打,可是怎么都不得要领。正郁闷时,被“砰砰”声惊动的人类,便会过来驱打它,和抓铁笼里的鸟一样,也只能是望着吞口水,最后彻底死心。</h3> <h3>  在领地中,让它最瞧不起的就是犬类。那些世代是冤家对头的笼中狗,总是在路过时冲它狂叫,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而它这时侯就会刻意竖起尾巴,耸着脊背上蓬松的毛发,一路低吼地昂起头,霸气侧漏怒视着狗群坚定的走过去。在它眼中不管多威武的狗,终将是人类的宠物,为他们守护着一丁点的三分地,不但操心费神,还要在挨打受骂后表现出心甘情愿地服从和接受。每天又得为了一块没肉的破骨头低眉顺眼,恨不得把尾巴摇断,以此表达对主人的忠诚和殷勤。尾巴是用来保持身体平衡的,是为了自己在捕捉猎物和逃命时急转急停,就像舵一样!真不懂狗的世界为什么这样单纯可笑,整天一幅奴才样,还满心欢喜要为主人付出自己的一生,真是傻得一塌糊涂!它们永远也无法与自己相提并论,仅凭一身漂亮的毛发和独傲的外表,自己走到那里都会得到人类的宠爱,轻松骗到吃喝,这并不很难。只是自己看不上,“嗟来之食”爱谁谁去,不然白白浪费了一颗高贵的心。</h3> <h3>  它孤独地穿行在人类的双腿之间,却没意识到一根悄悄靠近的木棍。等它发现并机敏地躲避时,还是慢了一个身位,“咔嚓”一声,棍子断了,同时它的大半截尾巴也折了。它哀叫一声,拖着耷拉在地面上的尾巴逃走了,地上留下了一行似蛇爬过后的印迹。人们以后没再见过那只漂亮似雪的白猫。市场里依旧花红叶绿,依旧鸟鸣犬吠,还有成群恋巢、盘旋飞翔的鸽子。 </h3><h3><br></h3><h3> 8月11日夜</h3> <h3>原创小说,严禁抄袭,侵权必究</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