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草绒花

闲听落花

追剧《延禧攻略》。秦岚扮演的富察皇后，节俭朴素，含蓄内敛，不御珠翠，却以通草绒花为饰。不同颜色的通草绒花，淡粉、翠绿、湖蓝、月白、绛紫，或双色，或五彩，愈发映衬出她的面容自然姣好。

我盯着那一支支通草绒花，如此妙曼的头饰，恰是我触手可及的记忆。曾经，它们就在我身边，插在那些女眷们的发间。

　　民间的通草绒花没有电视上那样炫目华丽。小时候随父母亲到扬州城游玩，就会看见商店里有通草绒花饰品出售。通常是以粉红、桃红、大红为主，艳丽多姿，一支支陈列于匣子里。

苏轼《四花相似说》云：荼縻花似通草花。可见薄薄通草纸所做的花仿真与传神，如奢縻花秀雅、清透；绒花又称“宫花”、“喜花”，蚕丝为原料的扬州绒花小巧玲珑，活色生香，当年是为御赐宫花，以助后宫粉黛之美。

记忆中，一般人家平常无事是不会买通草绒花的。 因为绒花谐音“荣华”，寓有吉祥祝福之意，又入得宫堂，长一辈的女眷图喜庆，多会于春节或子女婚嫁喜事之时，买绒花回来，作为爱美女子或新娘头上及胸前的饰品。

　　庄台上最喜欢戴绒花的，当属我母亲的干妈，我唤作婆婆。

婆婆是外婆的远房表姐，也是母亲的媒人。母亲远嫁父亲后，外婆不放心，便让母亲认了离母亲距离近的婆婆为干妈，可以照顾母亲。

婆婆匀称的身材，一头乌黑的头发，时常在脑后绕一个髻，喜欢穿对襟的褂子，通身收拾得干净、利索。母亲忙，常常把我们小孩子托于婆婆家，请婆婆一并照看。婆婆性格很温和，和我们小字辈讲话从来没有唬过脸。

婆婆也是热心人，有邻居子女婚假，她要么是媒人，要么是帮忙的角色，总能看见她忙碌的身影。可无论什么角色，她总是打扮得清清爽爽，穿一件新卦头，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从我童年开始，新娘子的头饰已经不以通草绒花为主了，大概嫌地产的绒花不够时新，通常都戴鲜花店里各类鲜花，然后配一支小小的绒花。

而婆婆每一次都喜滋滋地带着绒花，那种小巧的桃红色，绚丽的花朵，戴于耳畔；或五彩的绒球状，卡在胸前。传递着喜庆的色彩。

当年我结婚的时候，是从老家接新娘子。天蒙蒙亮，婆婆就从家里赶来，笑盈盈的，带给我一对绒花。那是一对以大红色为主体的五彩凤，艳丽、玲珑。婆婆亲手将一对绒花插在我头上百合花的下面，刹那间，感觉有泪在流……

结婚时婆婆送的绒花，也是我接触绒花时间最近的一次。不知不觉，因为少了关注，也没有年轻人去佩戴，通草绒花便慢慢淡出了我们的平常生活。不过通草花和绒花的工艺却流传下来，成为一项罕见却迷人的地方艺术。

　 婆婆现在年逾八十。虽然我没有远嫁，在离娘家不远的医院工作，但现在的我一年里也不能看见她几次。

周末下班，电梯里突然有人叫我，一看竟然是好久未见的婆婆。婆婆一把抓着我的手，非常地高兴，连连说我瘦了，我问婆婆怎么到医院来了？

婆婆的儿子在一旁赶紧回答：“婆婆生病了，刚来你们医院看病!”

婆婆一脸愁容：“挂了几天水了，肝脏上有一个囊肿，外科医生要我开刀，婆婆我怕啊!”

我赶紧安慰道：“婆婆不怕，我一定帮您找外科医生，一定到病区看你您!”

　　我爱怜地看着婆婆。虽然年事已高，婆婆依然收拾得很干净，眼光里不再有我小时候的看见的清澈，倒是添了更多的依恋。

时光总是不能慢点走，它带走了婆婆忙碌充实的生活：照看孩子、帮衬别人，还有戴绒花时的俏丽模样；时光你慢点走，一定让婆婆顺利渡过这个关口，可以继续安享晚年。

再看《延禧攻略》，那一支支通草绒花在我的眼里突然厚重了许多，它不只是美丽的象征，更是我对美好生活的回味，和一种虔诚的向往。

通草绒花，安顺吉祥的祝福，是时光里情感的爱恋。是我们对花，婆婆对花；我们对婆婆，婆婆对我们的爱恋。

图片：网络（感谢）

文字：闲听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