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拾遗,一路向西(4)活着的老城

张晓喵

清晨,大雁塔上的铜铃随风摇曳,发出悠远的呼唤。那抹黄色的身影,总在它的记忆中浮现。<div><h3>茫茫大漠,昆仑山南麓的荒原上,茕茕孑立,踽踽独行,他背后站着的是一个盛唐,他肩膀上扛起的是弘扬佛法的重大使命。</h3><h3>长安城外,女子手中的纸鸢在东风的吹拂下扶摇,它望着远方:驼铃声声,一队商旅沿天山南麓逶迤而行。他们的背后是无穷的思念,他们的肩膀上扛着的是养家的责任。</h3><h3>日升月落,花谢花开,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么久。终于有一天,在茫茫的戈壁,黄沙漫天的大漠中,眼前隐约出现了一座城。于是,左手弹奏的贞观长歌,右手拨弄出的长相思,交错在了一起。宗教文化与商业贸易相遇了,在这个丝绸之路上的十字路口——喀什噶尔。</h3><h3>跨过了茫茫大漠的疲惫不堪的驮队与商旅,将在这里进行长时间的休憩,贸易。然后,他们继续向西,跨越与喀什海拔落差高达5000米的帕米尔高原,穿过大宛,康居。继续向西,跨过伊朗高原,最终抵达地中海。而那个白马黄袍的僧人,喝过一瓢清水,装满了水袋,带足了盘缠,早已从这里,向着那个金光闪闪的佛国一路西去……</h3></div> <h3>新疆南端,是天下最奇异最动人的地域。昆仑山,四方众生的伟大父亲。它的北麓,雪水顺势奔涌,汇成道道河流,直至神秘地在大漠内失去踪迹。在雪水流经的地方,由西向东,始于喀什终于若羌,形成一线雪山与沙漠间的大大小小绿洲。它们是西域严酷大地不灭的魂灵,是站在死亡之海岸上微笑的生命。远古时期,漂泊的人类在此安顿下来,以天赋的无穷毅力承受辛劳与艰难,终年不竭的雪水把他们养育至今。 打开地图,你就会清晰地看到,在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西南边缘,城镇密布。以喀什市为中心,在方圆100公里的范围内,集中了包括:阿图什、疏勒、疏附、阿克陶、英吉沙等大大小小的县城。 这些镶嵌在沙漠边缘的城市,大致呈东西向的带状分布,它尽其所能地向东延伸,麦盖提、莎车、叶城、皮山、和田、玉田、且末、若羌。过了若羌,这条由昆仑山雪水哺育出的大大小小的绿洲,便像若羌县内那个曾经辉煌一时的楼兰故城一样,彻底地消失在沙漠里了。 越过那随时可能吞噬一切生命的漫漫黄沙,穿过河西走廊,抵达天下第一大城长安,这就是丝绸之路。 而喀什噶尔,是这些绿洲中,最大的一个。</h3><h3>所以,当我们已经站在库车的土地上向南遥望的时候,即使很多人劝阻说南疆很乱,但喀什噶尔,如同一个难逃的宿命。它不必发出召唤,便已经让我们不顾一切地奔赴而去,带着一颗朝拜的心。</h3> <h3>朝圣的路,总是坎坷曲折的。六点钟准时从库车出发,沿着千年前的古商道——丝绸之路北线,经由阿克苏,阿图什抵达喀什。</h3><h3>离开库车县城,恰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车子驶入G3012吐和高速,天色微明,风却也越来越大。</h3><h3>我攥住方向盘的双手不敢有丝毫松懈,即使这样,车子还是止不住地向东偏移,只得放慢车速。</h3><h3>行驶到新和县,路上风沙弥漫,能见度不足十米,大货车排起长龙,所有小客车被引流进了新和服务区,心里暗叫不好,这是遭遇到侧风了。在新疆,很多司机都吃过侧风的亏,轻则车辆跑偏,发生事故;重则车毁人亡……</h3><h3>泡泡下车一探究竟,一下车就被狂风吹得眯起了双眼。喵喵认命地握着方向盘发呆,如果,侧风一直不停,何去何从,这是一个问题。离开库车不远,折返回去向北疆开,到那个所有人都劝我们要去看看的喀纳斯。或者,留在这儿等老天爷开眼。</h3><h3>我想,还是会等在这儿吧,既然选择了,那么就义无反顾,随遇而安。我知道泡泡的选择,一定是相同的。</h3><h3>服务区停满了重型货车,泡泡回到车里告诉我,货车司机说他们已经在这儿等了三个多小时。于是,我们调转车头。别误会,不是放弃我们的选择,而是,走国道……</h3><h3>也算是碰碰运气吧,沙尘暴弥漫的天气里,限速80的国道安全指数相对高一些。</h3><h3>国道在沙尘暴的边缘地带,风稍稍小了一些,但是越来越低的能见度让我始终紧盯着前方的眼睛很是疲惫。</h3><h3>从遭遇侧风到驶离沙尘暴的核心区域,我开了两个多小时,从那团混沌中挣扎出来,终于可以回到高速上。</h3><h3>不知是不是因为封路的缘故,笔直的高速公路上,只有我们一辆车……</h3><h3>而且,在泡泡驾驶的两个小时里,我们茕茕孑立,形影相吊……</h3><h3>想起潘老师那句话:开一天的时间,连条狗都看不见。</h3> <h3>放眼望去,茫茫戈壁,天色阴沉。间或看到星星点点的绿色,前面必然有兵团和人家。泡泡困得使劲儿地眨着眼,摇下车窗大声呼喊着:这广阔的天地,怎么大有作为?</h3><h3><br></h3> <h3>过了阿克苏,天渐渐地放晴了,高速公路两旁景致也由茫茫戈壁也演变成典型的雅丹地貌。喵喵开着车欢脱地奔向蓝天白云深处,泡泡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断地提醒:别超速啊!你都开到140了。</h3><h3>喵喵:是吗?我咋都没感觉呢……</h3><h3>泡泡:也是,这路况,应该限200。</h3> <h3>从阿克苏到喀什,将近6个小时的车程,车窗外就是这样色彩斑斓的大岩画。</h3><h3>泡泡:这才是新疆,我心目中的新疆。</h3><h3>喵喵:新疆不应该是雪山,草原,湖泊,骏马,杏花?</h3><h3>泡泡:新疆应该是戈壁,沙漠,一路尘烟,荒芜的美。</h3><h3><br></h3> <h3>车速飞快,望着窗外的岩画,它们向后退去,又像是纹丝不动,更像是先于我们在向前推进。在这样广阔的天与地之间,我们很容易迷失方向,却注定不会迷失自己。</h3> <h3>苇岸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人,一生从未踏上土地。 在南疆如此广袤如此荒凉的土地上,什么都没有。但是,这里,却也什么都有……</h3> <h3>进入阿图什,也就来到了喀什的辖区。期待中有些忐忑:它到底会不会又成了一个高密东北乡……</h3> <h3>车子驶入喀什市区的时候,顾虑慢慢地打消了,新城的建筑,更贴近于伊斯兰教建筑的风格,这于库车浓郁的山东气息相去甚远。路上的行人也多着民族服装,那一刻就不再去计较驱车十个小时的辛苦,心中有浅浅的欢喜。</h3><h3>当我们驶入老城区的时候,高台民居和喀什老城让泡泡发出惊叹:太美了喵喵,你看那边的老城,像不像大马士革?</h3><h3><br></h3> <h3>初识喀什,这个现代与传统兼具的小城,寸土倾心。</h3> <h3>吐曼河在城中穿流而过,昆仑山的冰川融水它哺育着在这片绿洲中居住了千年的人们。</h3> 架在河上的为民桥,它比老城年轻了上千岁,却是新城的父亲,它联结起来的,是一座城市的过去与未来。<div><h3>然而喀什噶尔,这片神奇的土地,它更不急于与过去告别,也拒绝欣喜地奔赴未来。它在自己既定的轨道上,活成了最美的当下。谢谢你,让我遇到你,在你最美的时光里。</h3></div> <h3>四十米的山崖上,维吾尔族人世代聚居。每当有下一代的新生命诞生,便在祖辈的老屋上加盖一层楼。就这样,一代代,层层叠叠,屋挨着屋,楼连着楼。</h3> <h3>随性的建筑风格,让这里的小巷纵横交错,弯弯曲曲,贸然走进去,怕是会绕得晕头转向。<br></h3> <h3>所以,当我和泡泡想要尾随放学回家的小姑娘踏上台阶的时候,被坐在河边的树荫下与两个维族大妈聊天的维族女警察拦住了。</h3><h3>她态度很温和:那里不能上去。</h3><h3>我和泡泡讪讪地对她们微笑着准备离开。</h3><h3>喵喵:我有个小疑问啊,他们的学校不放暑假吗?</h3><h3>泡泡:去问问那个女警察。</h3><h3>也许是由于语言不通的缘故吧,当泡泡问出:您们这里的学生不放暑假吗?的问题时,女警察答非所问地向我们摆摆手,指着刚刚我们试图走进民居的坡道,那里面路很乱,房子也都快塌了,危险的。</h3><h3>泡泡继续微笑地试图沟通,于是他摆明了喵喵人民教师的身份,指着我向女警察解释:她,北京的老师,她想问问为什么学生不放暑假?</h3><h3>警察大姐在听到北京,老师这两个关键词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她一把攥住了我的手,攥得紧紧的:能把你手机里北京的照片,学生的照片给我看吗?</h3><h3>我找出几张照片,她拿过手机认认真真地看了很久很久。那眼神里,有新奇,有艳羡,还有一种信任酝酿而生。</h3><h3>大姐冲我们笑得那么灿烂:那上面很危险,你们还是不要去,往前面走走,去看看前面的民居,可以。</h3><h3>她拥着我的肩,我们笑着对她们挥手告别,彼此的微笑都深达眼底。从那一刻起,对这座城,对这里的人,放下所有戒备,沦陷的彻彻底底。</h3> <h3>每一间老房子,每一棵种在门前的树,每一件晾晒的衣服,每一个淳朴的微笑,都让这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h3><h3>它是喀什老城的一部分,也是整个喀什人生活的缩影。</h3> <h3>居住在高台上的人们,生活大多不富裕,很多家庭的门前都钉着“低保户”的牌子。</h3><h3>但每一户人家都极爱美,庭院里种满了花花草草,家门口挂满了各种小饰品。</h3> <h3>在那些房屋的墙壁上,也能找寻到童年的影子,在那些写满汉字的墙垣下驻足,我闷仿佛又一双稚嫩的手正在涂鸦,他回过头,看着我们的眼睛里,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切与热情。</h3> <h3>高台民居走到尽头,穿过一座瓷房子,便是喀什噶尔老城景区——喀什地区唯一的5A景区。</h3><h3>走进老城以前,我很担心自己会失望。我所去过的所有古城,都很美,但它们都已经死了。</h3><h3>凤凰早已经不是沈从文笔下那个湘西绝美的寨子,丽江的大研古城也因为一见钟情的故事成为寻求艳遇的地方。我很喜欢那里的夜色,我也很喜欢在那种节奏缓慢的悠闲时光里生活,而那生活是我的,不是这里的,不是它原本的模样。</h3><h3>从那以后,我对所有古城都是排斥的,我害怕见证死亡,特别是这种文化和精神上的死亡。</h3> <h3>喀什老城很美,少了现代都市的车水马龙,它宁静质朴。你只需要放缓脚步,带着一份恬淡而惬意的心绪,静静地徜徉。</h3><h3><br></h3> <h3>树影花影重叠在一起的黄昏,老城的每一个角落都透着恬淡平和,甚至有几分高雅的兴味。擦身而过的青年男女,身材高挑,面容姣好,你望着他们,说一句:你好。他们会给你一个灿烂的微笑,回复你一句:你好。<br></h3> <h3>并非完全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但它并没有破坏这座老城整体的氛围。在如此浓郁的西域风情中,没有人会如此挑剔。</h3> <h3>从那些藤蔓缠绕的阁楼的窗上反射出的天光,数说着时间,节气,岁月。</h3> <h3>还有一盏盏屋檐下的灯,照耀着昨天,今天,还有明天。</h3> <h3>街头巷尾的古兰经文,恰好与夕阳相遇,共同给这座老城镀上金色的光芒。</h3> <h3>拾级而上,听每一块城砖,讲述这里久远的故事,夕阳将万物的影子拉得很长,延长着想象的空间;这里的每一方土墙,都化为了大地之上的支撑,构架着老城文化的脉络——从两千多年前,张骞出使西域那一刻算起……</h3> <h3>阡陌相通,你可以坐在任何一户人家门口的凉亭或石椅上休憩,老城里的天光老去的那么慢,仿佛夜永远不来,明天永远在遥不可及的未来。</h3> <h3>然而,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仍旧不能断言,它是鲜活的。</h3><h3>很多的文明被视为废墟,譬如楼兰故城,古格遗址。当然,也有很多废墟被视为文明,譬如凤凰,丽江,平遥……在我看来,真正的文明是一种生活状态:精神上,气质上,文化上的——哪怕它们只能从被付之一炬的残砖片瓦中找寻。而失掉了它们的华美精致的楼宇和屋舍与废墟无异,甚至比断壁残垣更加可悲。</h3><h3>我带着自己的全部感官,去寻找它文明的火种——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而结果却是令我惊喜的,让我慢慢地讲下去。</h3> <h3>  1.记得当时年纪小—— 不死古城的童年</h3><h3>北京时间早上九点半,正是喀什噶尔老城这一天中最明媚的清晨。</h3><h3>被“安斯拉卜——哈依乌木比乃——纳吾来——”唤醒灯艾提尕尔清真寺门前,那些再日出时分向着他们心中的宇宙中心——麦加朝拜的满城男女门渐渐散去,清真寺前恢复了一片宁静。</h3><h3>三三两两背着书包的小学生,簇拥在一起穿过广场,在这个其他地区的孩子已经放暑假的日子里,到学校补习汉族。</h3> <h3>他们的学校,就在阳光普照下的喀什噶尔老城景区里。</h3><h3>三五成群的,他们边聊边走,女孩子们互相欣赏着彼此的新发饰——可能只是一个草莓图案是小卡子。男孩子们时而踢起地上的小石块,互相逗弄着,欢笑着。</h3> <h3>当然,还会遇到在国歌声已经奏响时,仍旧独自背着书包走在上学路上的贪睡的小懒虫们。他们跟你打个照面过去,眼睛极还是一片茫然,仿佛走着走着都能睡着。</h3><h3>直到当听到国歌声响起的瞬间,他们睁开眼睛,唤醒沉睡的意志,向校门口飞奔而去。</h3><h3>古城有一个贪睡的童年,那样子太美太真实,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小时侯。</h3> <h3>北京时间晚上七点,正是老城孩子们放学的时间。走在老城的每一条街巷,总会遇到那些悠闲地走在回家路上的孩子们。</h3><h3>他们有的结伴而行,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聊得格外开心。也有一些孩子形单影只,手里拿着一些小零食,慢慢悠悠地游走在时光里。</h3> <h3>那些还没到学龄的小孩子们更是可爱,他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所有的新鲜事物。在他们的童年里,老城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他们捉迷藏的乐园,所有的小伙伴,永远不会长大,也永远不会分离。</h3> <h3>还没有上学的孩子们,看着背着书包的小姐姐,羡慕不已。在他们的生活中,一切都值得向往。即使是假期补习汉语,喀什的孩子们也没有过多的学习压力,他们从未尝过太多学习的苦,他们的童年像棉花糖一样甜。</h3> <h3>那些在路旁玩着跳房子的娃娃。</h3> <h3>那些骑着儿童自行车,以及站在旁边羡慕不已的孩子。</h3> <h3>那些找到一块儿空地就能踢起球来的少年。</h3><h3>他们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玩,一起闹,一起进,一起退。那些夕阳下的伙伴,那些旧日的足迹,那些无与伦比的成长的日子,那些年在一起踢球的少年,画面太美,不敢直视。</h3><h3><br></h3> <h3>看到他们,就像看到了20多年前,那个傻笑着蹲在家门口的地上捡石头的自己,那个骑着儿童自行车一遍遍摔倒在地上又咧着嘴爬起来倔强的自己,那个跟在大姐姐身后渴望长大的自己……</h3><h3>我想,泡泡也会想起那些年,他和小伙伴们一起喜欢过的球星,放学后他们一起在二环路的桥洞下踢球的日子,他们一起讨论过的临桌那个可爱的小姑娘……</h3><h3><br></h3> <h3>这一切的一切,是生活在水泥森林的孩子无法拥有的。他们的伙伴,是一个手机,冰冷的,没有生命的温度。</h3><h3>所以,他们孤独,所以,如何去建立与维护亲密的关系,如何去进行沟通与交流,是他们一辈子都要学习的事情。而在喀什,它们与生俱来,它们毫不刻意。</h3> <h3>  2.苍苍白发,岁月霜花——不死古城的暮年</h3><h3>黄昏,阳光眷顾着老城,夕阳下的老人们,望着那些嬉闹的孩子,望着三三两两的游人,嘴角含笑,时间仿佛凝固了。</h3><h3>泡泡问大爷:可以给您拍照吗?</h3><h3>大爷笑着面对镜头。</h3><h3>泡泡看到大爷衣襟上的党徽,指一指自己胸口的位置:大爷是党员!我也是党员。</h3><h3>大爷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了然地笑了起来。</h3><h3>泡泡:大爷是老党员,我是新党员,大爷真棒👍</h3><h3>即使语言不通,真情实意写满眼底,做不了假。</h3> <h3>他们守着这座城,一守就是一辈子。</h3> <h3>鬓发斑白,满面沧桑,甚至有些邋遢,他们的眼神却那么干净,他们的笑容却那么质朴,他们的脚步却那么的坚定。</h3><h3><br></h3> <h3>看到他们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陆川的《可可西里》:你见过磕长头的人吗?他们的脸和手都很脏,可是心灵却很干净。 他们,就是这座老城。<br></h3> <h3> 3.桐花万里丹山路——不死老城的传承</h3><h3>走进老城,随处都可以听到打铁声。</h3><h3>铁匠铺子外,坐在马扎上的青年专注的眼神,火苗在眼中燃烧,那是生生不息的传承之光。</h3> <h3>每一个匠人,都是一个铁匠家族的希望。蹲在他的身边,铁匠目光执着,用力敲击铁器时嘴巴会微微努起。</h3><h3>攀谈起来,他们也不会停下手中的活计,嘴上回答着你的问题,手里却还是重复这一遍一遍敲击的动作。被问及他所打造的铁器的价格,他们也只是报出一个很平易近人的数字,并不会非常热络的跟你谈上许久价钱,甚至显得有些冷淡。这与其他古城中的吆喝叫卖,笑脸相迎相去甚远。</h3> <h3>靠着这些铁器营生,他们每个月有1500元左右的收入——这是他们坚持下去的动力。他们面对着铁匠铺那斑驳的墙壁,用心地打造每一件作品。</h3> <h3>那件作品对你而言可能只是一个闲暇时把玩着的小饰品,对他们而言,却是三生三世十里桃花。<br></h3> 喀什老城的吾斯塘博依街上,买买提依明·阿巴拜克乐器店最是热闹。琳琅满目的新疆民族乐器摆在店里,总有路过的维吾尔大叔或者帅小伙来到店里,拿起一把热瓦普或者都塔尔弹上一曲。<h3><br></h3> <h3>能歌善舞的维吾尔同胞,用自己的天赋与热情永远地歌唱着。在整个喀什老城里,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够热烈的热瓦普,都塔尔和纳格拉鼓的和奏。</h3><h3>我们在那些听不懂的歌声中,听懂了幸福与博大,听懂了拿传承了千年之久的民族艺术的魂灵。</h3> <h3>丝绸之路的后代们,最不缺少的,恐怕就是商业天赋。</h3><h3>东门巴扎,这个在当地人口中“除了太阳,月亮买不到,你在这儿什么都买的到”的大巴扎坐落与老城隔河相望的吐曼河畔。</h3> <h3>这是全新疆乃至整个中亚地区最大的集市,仅仅大棚内的摊位就有6000多个。遇到麻扎日(星期日),十万之众在这里摩肩接踵。</h3> <h3>土耳其的地毯,印度的香料,和田的种玉,英吉沙的小刀,于阗人的乐器,阿图什的石榴,伽师的瓜……林林总总,不胜枚举。</h3><h3>包罗万象的商品有的翻越了万水千山,有的产自自家后院,更多的则是独一无二的纯手工制品。</h3> <h3>更多的还是当地人居家过日子用的小商品:锅碗瓢盆,被服布料,彩电,冰箱,洗衣机,同样放在巴扎里一起卖。</h3><h3>卖东西的都是男人,买东西的都是女人。偶尔也会遇到一些游客,但绝大多数都是当地的维族同胞,甚至于那些远居在和田的人们,也会在麻扎日来赶巴扎。</h3> <h3>逛的累了,巴扎的走廊里就有各种食品摊儿,米肠子,面肺子,羊头,羊杂,烤肉,还有石榴汁,刨冰酸奶。</h3><h3>东门巴扎,是我和泡泡每日必做的功课,进去随便走走,过过当地人的居家生活。</h3> <h3>当然,除了本地的居民,巴扎里还经常看到穿着白色袷袢,留着大长胡子的巴基斯坦商人,他们翻越了帕米尔高原来到这里,延续着古丝绸之路的故事。</h3> <h3>东门巴扎,它不急不缓地按照自己预设的节奏行走着,在古老的传承与现代贸易的发展中,活成了喀什噶尔最靓丽的一道风景。<br></h3> <h3>  4.舌尖上的丝路——不死老城的味道</h3><h3>清晨,我和泡泡漫步在喀什噶尔老城清幽的街道上。百年老茶馆的二层阁楼,几个维族大爷正坐在那里,望着天空中盘旋的鸽群,等待老城彻底从睡梦中醒来。</h3> <h3>不能抗拒地,我们走进了百年老茶馆。</h3><h3>茶馆二层阁楼外的连廊上,我们拿着两杯酸奶,和那些维族大爷,坐到了一起。</h3> <h3>好奇地看着隔壁那桌的两个大爷,他们的早餐,就是一张烤馕和一壶清茶。</h3><h3>泡泡在好奇心的驱动下,走到大爷的身旁,询问能否拍一张照片。</h3><h3>身着卡其色衣服的大爷很开心地笑着点头,还很配合地端起茶壶给同伴倒茶,两个老人举起手中的茶杯,铁盘里的烤馕,对我们微笑。</h3> <h3>照片拍好后,大爷还拿过我的手机,好一阵儿的端详,脸上绽开了花儿。</h3><h3>两个大爷拿起铁盘,指指烤馕,热情的要分给我们一起享受早餐,我和泡泡婉拒了。一早醒来,喀什老城就用满满的热情点亮了一天。</h3> <h3>烟火人间,大抵如此。</h3> <h3>寻味喀什,也只能从百年老茶馆出发吧。</h3> <h3>在老城里闲逛,饿了的时候,随手买上几个外焦里嫩的烤包子,坐在街边的石阶上慢慢悠悠地啃,烫到了,就吐出舌头拼命地呼气。我们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去感受这种打动人心的温暖。<br></h3> <h3>傍晚九点,老城的夜市,烟火缭绕。</h3> <h3>这里有吃不完的烤馕,甜到骨髓里的哈密瓜。</h3> <h3>阿图什的石榴汁甜中带酸,微微发涩的口感,与哈密瓜的甜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们不断地撞击着你的味蕾,然后交融到一起,喀什的历史就是喀什的味道。</h3> <h3>老城的夜市,只卖自家的美食。</h3><h3>在这里,你绝对遇不到在平遥古城逛夜市时满眼都是老长沙臭豆腐的尴尬,当然也不会遇到在丽江古城品小吃时满耳都是老北京炸酱面的委屈。</h3> <h3>这里没有叫卖声,这里有的是你情我愿。</h3> <h3>食客也大多是当地的维族同胞们,他们坐在烟火气中,左手大乌苏,右手羊头肉,畅快淋漓。</h3> <h3>当然,除了小吃,喀什也有像模像样的餐馆,在那个从塔县一路波折,一路挨饿,终于回到喀什的下午,我们脚步虚浮,面色苍白,虚汗满身,在老城最好的一家餐馆里,酒足饭饱……</h3> <h3>第一次尝到那仁面的泡泡吃得手舞足蹈,一口汤下去,低血糖的症状消失无踪。</h3> <h3>喵喵承包了一整份的过油拌面,边吧唧嘴,边抢泡泡手里的羊肉串。</h3> <h3>意犹未尽地等来了这碗巴基斯坦元蛋饭,像极了八宝饭,却是用醇香的羊肉汤泡出来的,味香微咸。</h3> <h3>饭后再整上几块甜甜腻腻的小点心,满血复活。</h3><h3>泡泡:猫,咱们再去老城走走吧?</h3><h3>猫:好,夜市走起……</h3><h3>在喀什,如果你不想自虐,它绝不会委屈了你的味蕾。</h3> <h3>如果说,喀什留给我们最大的遗憾,也许就是没能进入这所坐落在吐曼河畔的美丽的校园。</h3><h3>泡泡说:对这座城市,我有一种隐隐的担忧。如果一个城市,把它的大学封闭起来,也许封闭的就是对世界对未来的接纳与交流,这最终会导致它的没落,甚至死亡。</h3><h3>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像他说的那么严重,我只知道,在这片绿洲存在的湮远年代里,在丝绸之路的十字路口,它一点点的长大,慢慢地变老。但我相信它绝不会死亡,37个民族在这里相遇,它们和谐的生活在一起,这种接纳与融合,注定了这座城市有着巨大的文化弹性,这会让它一直按照自己的发展轨迹,不断地向前走去。</h3> <h3>离开喀什去往阿图什的路上,泡泡突然问我:猫,如果有来生,你最想投胎的那个地方是哪儿。我不假思索:西藏阿里。泡泡说:我会选择喀什,这是我旅行至今为止,最爱的一座城市。</h3><h3>泡泡:有很多在乌鲁木齐生活了一辈子的人,都没有到过喀什,1500多公里,这是从北京到上海的距离。猫,你想过吗?有一天,我们会回到这里。</h3><h3>猫:我想一定会的。只要心里惦记着,天南地北,也只是一抬脚的功夫。</h3><h3>泡泡:但很多时候,告别一座城市,可能就是终生的错过。</h3><h3>我想起在库车那个沙尘滚滚的清晨,两个人望着南方的笃定眼神,还好,我们有坚持,还好,我们没错过。</h3> <h3>这里有我们的童年,这里有我们的足迹,这里有最质朴的微笑,这里有最纯净的眼神。</h3><h3>我想,我会回到这里,不止一次的。</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