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乡野走来|阳光舔红了苹果的脸

沐斋

<h3> 村里有一段时间盛行种植苹果树。 </h3><h3> 一向在农作物种植上不跟风的爸妈却一口咬定,要种植些苹果树,他们私下商定时说,为着别人家吃苹果的时候,别让自己家的孩子馋着。 两个人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在民风素朴的乡下,大门洞开,左邻右舍一起在门前侃大山,村里任何一家采了果子经过,都会很豪放的放下一堆,说是让孩子们尝尝鲜,于是家里的箩筐里,总是有那么满满的一小箩筐。 所以,即便不种,家里也没有缺过苹果,又或许,爸爸妈妈是觉得自己种吃着更为方便,毕竟总不能吃邻居家的。 <br></h3> <h3>第一次种苹果,爸爸并不擅长收拾苹果的技术,所以一家四口人,都在慌慌张张种张罗着自以为有利于苹果树长大的事情。 用来种植苹果的土地有一亩多一点,不到一亩三分地。地很窄,却很长。 如果你没有对土地大小的概念,那就换算成平方米吧,这个好计算。 一亩地换算成平米数,是666.66……不尽平方米,这个数挺吉利的。这块用于种苹果的土地,宽仅仅5米,长就是100米有余,蛮长的一片土地。别人家的果树植株距离在5米或者以上,我爸偏不,用他的话讲,那么小一棵,占得了那么大面积嘛?这一点,他从奶奶那里继承且发扬的很好,总不想亏着任何一寸的土地。 刚栽的果树苗是小,大拇指般粗细,两米多长,栽下去,如果不是有些枝杈张扬着,还以为是插在土里的木棍一根。于是我家地里的树,植株距离最多不到4米。百米的土地,种一排下去,已经够多了,不到五十棵树,也够拥挤了,爸爸还想种两排,然后把另一半土地省出来种其他的庄稼。幸好妈妈及时制止,5米宽的土地,你种两排,你要你家的果树伸到别家的土地上嘛?你管得住果树伸胳膊腿?树根挤到人家地里,人家给你砍掉,你怎么办? 最终保留了一排,拥挤着不到4米的间距。现在想想,我都替这些果树挤得慌。 一家人期盼着苹果树长大,比爸妈期盼我和弟弟长大更上心。最初的一两年内,果树苗小,还能种一些别的庄稼,于是种麦子的时候会去摸一摸,种西红柿黄瓜豇豆的时候要摸一摸,仿佛摸一摸就给了果树神力,可以一夜长大。可是果树仍旧以它自己的速度不紧不慢的生长着,直到种下后第四个年头,长得比较壮实的几棵,才像要上花轿的姑娘一样羞涩的抛出了花骨朵。不过也太羞涩了,40多棵树里面,仅有3,4棵开了花,每一棵树上最多不到10朵花,气的妈妈骂这些树是白眼狼,属貔貅的,只进不出,白吃了四年的化肥和大粪,开的花结了果,连一家人塞牙缝都不够。 妈妈就是心急,在长大的过程中,地并没有闲着,仍旧种麦种棉花,把果树紧紧的挤在空档里,它们只是不会反抗罢了。 花落后,仅仅成了30个果子,还不知能不能扛过它们成长过程中的暴风雨。于是一家人的眼睛就更严丝合缝的盯着了,怕一不小心被鸟啄了,其实鸟才没有那么傻,不熟的果子才不吃呢。慢慢的,果子从指甲盖大长成了核桃大,再从核桃大长成了孩子的拳头般大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长了,个个成为苹果届的“侏儒”。 旁边的果树就是堂姐家的,果树上的果子挂的稠密的不得了,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怕是受不了,那青白的果实,硕大的身姿,真的让人羡慕的牙痒痒。妈妈每天都要盯着自家果树数落几句,看看人家,肥料上的比人多,功夫做的比人家足,长得还不如人家一半大,丢人不丢人。 丢不丢人不知道,但绝不丢果子。 堂姐家的果子长的太好,让很多人自动忽略了我家的果树,时不时地从她家的果树上摘上一两个苹果解解渴,果树上的果子变得稀疏了,大伯开始在果园里搭凉棚,以免有些有贼心的人大量的偷盗,我家的果子靠着自己不漂亮的长相,算是保住自己了。 果子不长个了,却牟足了劲儿吸收太阳的能量,一天一个模样,从一个青果的模样长成了通红的果子,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个微型的灯笼,有人从大道上喊着问妈妈,你家的柿子树结的果子怎么是红色的? 知道柿子不是红色的还问,啥眼神。我妈就远远的喊一声:不是柿子她婶子,是苹果。 那一刻的喊声里,再没有对果子小且少的抱怨了,而是自家果子结的那么好看的自豪感。 原想收获的时候,怎么也得有一些仪式感的东西,没想到当旁边堂姐家搭着梯子摘果子,树底下放着一筐一筐果子时,妈妈顺手从自家的果树上摘下了那颗她日思月想的“红灯笼”,放在衣襟上擦一擦,咬了一口,随即五官错了位,眼睛鼻子挤在了一起,立即把咬下的一口吐掉,“奶奶的腚,太酸了,哎呀,牙酸掉了”。 第一年的收获,就这样结束了,所有的果子,除去实在没有被防住的不怕酸的鸟儿叼坏的几个,只有不到30颗果子。 第二年当大家不再抱有期待的时候,果树却牟足了劲的生长着,挂的果子我们数不过来,生长的速度更是像吸水的毛球一般,迅速的膨胀着,终于和堂姐家的果树相媲美了,最后的大丰收并没有给我们带来多少喜感,本来就是打算种来自己吃的,现在是送完左邻送右舍,送完亲朋送好友,可还是大量的吃不完,市面上的果子又极为便宜,出去买还不够运输费,于是当年冬天,爸妈商定,将果树规模缩减到十棵,够吃就行了,其余砍掉。 于是三十多棵果树,卒。后果给爸爸带来一个冬天的砍伐锻炼。 再后来,两人再不跟风种任何东西,包括一度很火的大蒜和辣椒。 至今土地流转,余下的十棵树,也不属于我们家了,但是那段快乐的时光,至今仍在脑海环绕,于是为文,是为记。<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