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回老屋</b></h1><h1><b> 老屋还在,灰瓦白墙,孤单地立於原处。院坝竹叶散地,其间夹杂着几点新绿。儿时夜间乘凉、数星星乐于此处,而今少有人在此玩耍。我走了几圈,每步都有童年的回忆。挽袖挥臂,举起长长的大扫帚,扫啊扫,扫不尽曾经的脚印。<br></b><b> 打开房门,吱呀吱呀,倍感亲切。几条大板凳围于方桌四周。好像听见母亲喊:“吃饭了,吃饭了。”全家人立即坐在桌前,相互盛饭夹菜,脸上写满了幸福……今天,母亲还守在老屋旁边,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我点燃三炷香和一对蜡,磕了三个响头。香烟袅袅上升,火焰映红了“老孺人”,泪水润湿了我的眼睛。<br></b><b> 中午,艳阳高照,我找来几株柏树苗,植到母亲墓旁,也植下我的思念。我坐在拜台边,静静地听母亲给我讲故事,时而哽咽,时而欢笑……<br></b><b> 恍然间,妻子拉了拉我的手,我才想起还要去菜地摘菜。地里的豌豆苗葱葱茏茏,把它全部的生命力展示给我看,真舍不得去掐它。油菜花金黄金黄,花香扑来,沁人心脾,为老屋增添了春的光彩。<br></b><b> 驱车回城,锁上老屋的门,把一切美好锁在老屋,也把根锁在老屋……</b></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回忆我的母亲</b></h1><h1><b> 母亲节又快到了,听见人们对妈妈的祝福,我不禁潸然泪下。</b></h1><h1><b> 我的母亲是一位农村妇女,朴实善良、勤劳慈爱,心敞亮。她从小生活在大山里,只上过两三年学,识得字,能算账。为了养活我们五个孩子,她在贫瘠的土地上种菜种庄稼,换来少许的钞票供我们读书。特别是为了让我能跳出“农门”,她喂猪、放牛,把积攒下的钱都给我作了生活费和学费。</b></h1><h1><b> 记得一个五月初夏的夜晚,她为了多宰一些猪草,在微弱昏暗的灯光下不小心刀划伤了她的拇指,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龟裂的双手和手中的猪草。她咬着牙说:“不疼,给我拿块棉布和一根棉线来。”母亲用陈旧的棉布包住伤口算是止血,再把线胡乱地缠在指头上,接着又拿起刀来继续宰猪草,她说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今晚必须把猪草宰完。此时我的心如刀绞,急忙放下我的书本,扶起我这坚强的母亲让她坐下。我拿起猪草刀不停地使劲宰呀宰,恨不得把几十年的猪草宰完,好让妈妈休息一下。</b></h1><h1><b> 八十年代后期,一九八七年我终于考上了师范,跳出了“农门”。我挥舞着通知书向家狂奔,想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的母亲。当我回到低矮的小木房的家时,却不见母亲的身影。我来到自家玉米地边,发现母亲正掰着玉米,汗水已湿透了她的衣衫,头发也沾在写满皱纹的脸上。我兴奋呼喊:“妈!您快来看,录取通知书,录取通知书……”此时,母亲憨憨地抿嘴一笑:“我儿有出息了。”她慢慢地坐在田埂上,把手上的泥土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接过通知书仔细地瞧着,脸上堆满笑容,她似乎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许多……</b></h1><h1><b> 三年的师范学习生活很快结束了,我被分配到一个偏僻的村小上班。本想着为母亲减轻负担,然而事与愿违。母亲知道我工资低,家里又穷,找女朋友就十分困难,她四处为我张罗。我知道她想给我成个家,她就享福了。那个年代,教书匠能找到一媳妇儿就知足了。可母亲更加忙碌,猪喂得更多,菜种得更好,都是为了我能娶上媳妇儿。</b></h1><h1><b> 后来,我也有了子女,母亲却苍老多病,医生说是积劳成疾,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我也尽最大努力,到处给她寻医问药,可始终不见好转,天天疼痛难忍,风湿骨病更加严重。在母亲生命中,没有享到儿子的一天福,我后悔羞惭不已。</b></h1><h1><b> 母亲离开我们已三年有余,每到思念她时,我就会跪在她的墓前抚摸着高大而冰冷的墓碑,用心同她交流,深深地倾诉着一个儿子对母亲的怀念。</b></h1><h1><b> 妈妈,我想您啦!您听见了我的呼喊吗?蓝天圣洁,草木苍翠,母亲永远活在我心中……</b></h1><p class="ql-block"><br></p> <h1 style="text-align:center;"><b>年三十</b></h1><h1><b> 年三十,立春已过十几日,我又回老屋看看,熟悉的灰瓦白墙迎接着我们。院前屋后已被老爸打扫得干净,只有屋前的柑橘还挂着金黄的果子,依然等着我们去采摘。那是母亲健在时和我老爸一起种下的,而今已二十几年了。当时母亲说:“孩儿,等树长高了结了果,你们就有水果吃了。”如今橘树绿油油,果子金灿灿,而母亲却在里头,我在外头。她这一辈子砍柴、种菜、喂猪把我们五个孩儿养大成人,没有享上一天福。纯朴、慈爱、无私这正是对她的写照。我跪在她的墓前,诉说着我的忏悔,我的思念,我的无能。此时,唯有多陪陪她灵魂,用熊熊燃烧的火光来照亮她的另一个世界,用香和蜡传递着儿子的深情。妈妈,我爱您!泪水在眼眶嘲笑着我这个傻傻的孩儿。</b></h1><h1><b> 回到老屋,我端坐在堂屋的正中,呆呆地沉思着。女儿舀来一瓢老井的水,我一口气喝了一大半,甜甜的,真舒服。我对女儿说:“记住那棵柑橘树,这儿是我们的家。”</b></h1><h1><b style="font-size:20px;"> 明天便是初一,愿新年一切安好!</b></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我活着的父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我活着的父亲,将身影投射在无边的阳光下,一群蝴蝶飞舞,带他回家……”是的,我的父亲还活着,他来了。“他的身姿前倾,托举着艰难的尘世,灯火就亮了,泥浪就会翻涌。”读着海狼的诗,守望着我的父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家乡的高冈上留下了父亲的身躯与灵魂。四周绿树成荫,清幽宁静,两年前他终于卸下了重任。我的父亲四川营山人氏,家境贫寒,两岁丧父,八岁失母,命运弄人,只得独自谋生。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他帮人干活换得一碗稀粥求得生存。听父亲讲,世上还是有很多好心人。八岁时,一位道士收留了他,教他读书习字,学会做人。父亲写得一手好字,大多为繁体字。道士爷爷外出做事时,家里的事务都由父亲担待。他学会了洗衣做饭,翻田耕地。空闲时,他总爱上山采些蘑菇充饥。一日,父亲见山中有人在开凿石头,他便想要学一门手艺。他跟随石匠师傅喊号子,扛大锤,清钎子,那年他十五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故乡营山的生活是清贫的,为了生计,父亲想出去看看。他拜别师傅,约上同村几人步行前往绥定(达县),在他们眼里达县就是大世界。历经千山万水终于到达了现在的达川区石板镇。当时新中国已成立几年了,正是大办钢铁的年代,钢铁厂急需用人,我的父亲有幸成为钢铁厂的一名工人。除了繁重的体力活,父亲还得到食堂帮忙。因为他年轻又勤快,食堂阿姨给父亲介绍了住在附近农村的女人(我的母亲)。他们结婚了,住在我外公给分得的一间简陋的小木房里,这便是他们的家,也是我的家。随着岁月变迁,钢铁厂倒闭,父亲分流到煤矿上班。为了安全,为了他的家,他拒绝了,回到了农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父亲是干农活的好手。白天,他在生产队做工。晚上,还得披星戴月在自留地里种上全家人的口粮和希望。七十年代,他有了五个子女,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怎么办?父亲决定出去干石匠活交钱给生产队可多挣工分。打石匠的工作是辛苦费力又危险。每天早上出门总是叮嘱我们要忌口,不能乱说。记得一个寒冬的夜晚,父亲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回来了。脚趾头鲜血淋漓,他找来墙上的蜘蛛网在伤口处绕了又绕,终于把血给止住了。我看着我的父亲,顿时泪流满面,情不自禁地拉着父亲粗糙长满茧子的手说:“爸爸,痛吗?”父亲微笑着:“我还活着。”我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我的父亲还活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父亲除了任劳任怨地劳作,还十分关心我们的学习和成长。我们五姊妹也没给父亲丢脸,每次学校放假拿通知书时,奖台上总有我们的身影。两位姐姐得到学校的奖品很多,特别是外壳像猫儿的钢笔,令我们羡慕。于是我和弟弟妹妹读书就倍加勤奋努力了。闲暇时,父亲总会给我们讲“精忠报国”的故事,说岳飞前世是大鹏鸟,因在天界得罪了乌鸦秦桧,秦桧便来到人间陷害岳飞。哈哈哈,多么富有神话色彩,我们也听得津津有味,爱国之情感父辈就是这样传承于我们的。当我们调皮时,父亲便会讲“熊嘎嘎”的故事,吓得我们再也不敢贪玩了。八十年代末的夏天我考上了师范,收到通知书时,父亲憨憨地笑了。父亲言语不多,他小心翼翼地从家里的柜子拿出他省吃俭用的钱,一分,五分,一角……一张张泛黄的人民币在他手中颤抖,他激动不已。说要去集市给我买上学时的生活用品。“这是买毛巾的钱,这是买床单的钱,这是买牙膏牙刷的钱,这是学费钱,这是车费钱……”嘴里唠叨不停。那个夏天,父亲忙碌着。他把我送到了师范学校,连一碗面都没吃就急忙乘车返回,说家里等着他收稻谷。这是我的父亲,他还活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农忙时节,父亲会教我们犁田耕地,栽秧搭谷。当时的机械化耕作程度不高,我们都用传统的模式春种秋收,辛苦之极。有时顶着四十几度的高温晒粮和上草垛子。为了冬季的牛能平安过冬,我们需把稻草晒干,一把一把地堆在一根木桩四周,形成一座小小的草屋。堆草垛子十分有趣,父亲把我们背来的稻草一圈一圈踩在木桩周围,慢慢地越堆越高。我们总以为父亲不背稻草干活轻松,想跟他换一换。父亲说:“好,你来踩。”我一跃而起上了草树,在上面转来转去,一会儿头就晕了,摔了下来,一屁股瘫坐地上,逗得父亲合不拢嘴。这就是我的父亲,他还活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改革开放让我们家的日子慢慢好起来。那年父亲六十岁,我们想请亲朋好友来一起给父亲办个生日会(四川人办酒),可父亲以活儿太多谢绝了。母亲只好叫上我的舅舅一家和我们一家吃了一顿团圆饭。虽说只用了自家的鸡鸭和蔬菜,但很幸福。弟弟说父亲满了六十岁就可以退休了,父亲能退休吗?当时父亲还在给家乡的高速公路架石拱桥,他说他是石匠,还得为社会做点贡献,自己还可以多挣点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2016年,我的母亲积劳成疾离开了我的父亲。父亲悲伤过度,身体每况愈下,患上了冠心病,行动迟缓,不爱言语,饭量骤降,视力模糊,成了一只落单的大雁。我时常看见父亲悄悄地落泪,我的心都碎了。每逢节假日我们都陪着父亲,给他力量。春节到来时他最为高兴,他可以和我们一起来到母亲的坟前扫墓上香。当鞭炮放完时,父亲总要坐下来陪母亲说说话,诉说他的思念之情。除夕夜,团年饭桌上,父亲仍然多摆上一副碗筷等着我的母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2020年父亲病重,免疫力下降,脚开始溃烂,久治不见好转。他拉着我们的手说,他找算命先生算过,今年是他的大限之期,我们都哭了。在这年腊月初十的夜晚,父亲安详地入睡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向东看海,那是他的胸膛。向南望江,那是他的步履。” 我的父亲还活着……</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