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余偶记/李剑.丙申春.山水写生册

潜夫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画余偶记》<br>  夫观中国画,大川于前,高山仰止。<br>  千秋盛枝,赖吾辈承传,志于艺道者,当反以观古复以知今,坐此良机,自不待言。</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凡夫取象,道人取境。意象表意境内也。</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惟取法有道,于前哲名家中,探得个中神妙。摄传统为血液,触类旁通,求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法,不可被法束,应法外求法,汇聚逸气于灵台毫端,集其大成。</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治艺之道,不可急功近利,与其随人后,不如探己路。己路虽艰,必要深养学问,修身养性,求得心静,静能生悟,悟得形后之意,方能理解中国画艺术背后之人文精神。笔墨自为世重,学问若富,格调境界自开,境界若开,画品自立,断无世俗之习气,必会蓄情于内而发于外。</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中国山水画写生之道不执于眼之所见,注重心感意会,全在内观也!</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对景素纸初展莫急于下笔,应把眼之所见存于胸闭目静思片刻,块垒丘壑如现眼前,思绪也随之飞扬!再凝神聚气于灵台毫端,取舎挪借由心生发勿被实景禁锢,至此落墨自不待也!</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住山日久友至每问:孤独否?<br>  愚笑答曰:兴之所至可登山;情之所至可抚琴;思之所至可读书;意之所至可挥毫;心之所至生欢喜;有此与天地、古人、自心会何来孤独耳!</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耳畔常共良宵引 笔底堪作概古吟<br>    ——李剑其人其画<br>文/严育新<br> <br>野夫兄过武汉讲“身边的江湖”,得暇到李剑画室小座。李剑为其写像,两枝桃花横斜,一个书生枯座,并跋曰:乱头粗服菩萨心,观天白眼复观人。桃花虽有身孤独,国事家仇秃笔存。 <br>廖廖数笔勾䩓岀野夫的胸中冰雪和纸上风流。野夫兄仰天概叹:平生受画无数,这是我最为妥当而又最有高度的魂魄写照! <br>机缘得佳构,岂能无品评。观画之余,野夫凝眸直视李剑,悠然脱口一偈:“‘除却世法无佛法,锄尽心田是福田。莫道歧路迷经纬,拈花一笑见南山’。兰因絮果,瓜豆相关,李剑兄前身非僧即道是也!”<br></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野夫兄是有良心有担当文章家,名满天下,广为人识。同时,我知道他是章黄学脉第五代弟子,负笈武大时受教于黄焯先生之关门弟子丁忱教授,对经学相学有深入研究。此际玄论,确切与否?无从验证,不得而知。但凭其耿介禀赋与诚摯本色当不至信口雌黄,无端妄语。 <br>百年来无出其右的画坛巨擘黄宾虹先生,是李剑和我都共同仰望泰山北斗。幸遇浙博宾翁大展,与高远、陶珂诸兄结伴杭州欣逢朱瑶春先生。朱先生是黄宾虹研究者和鍳藏家,并有多部专著确立其权威地位。得缘与他直面数百张宾翁妙墨,依气望韵,就此及彼的探究和学习,自然有更多惊喜和收获。 <br>挟宾翁逸韵所赐予视角盛宴的欢娱,把酒临风之际,瑶春先生悄悄拉过我一边认真对我讲:你那位画家朋友李剑,虽是缘悭一面,只见人未见画,但此君骨格奇特,天生异禀,清气扑面,笔下当无凡画俗笔! </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朱先生嗜金石,喜烟霞,年来隐于富春江畔专心佛事。前有野夫兄妙判,现有朱先生灼见,我辈眼拙,与李剑相交数载只知道他抱樸怀素,妙笔生花,却从末觉得他奇特和帅气。高人的论,从此,我对李剑形体上片面认识和固执偏见必须彻底扭转了。 <br>李剑,字若水、决云,号半壁山人、三角居士。十年前暑际,在武昌澹宁斋第一次见他对襟灰麻布唐衫,圆口老北京布鞋,长发似春草覆耳,两颧如秋山遮额,眼内凹,耳微张,瘦骨嶙峋,卓然独立,几近木讷,略显点怪。 <br>渐熟稔后,常与四新、九如等诸兄一起激扬文字,指点江山,多数时候李剑基本都只是若有所思的倾听,眉宇间仿佛总带着浅浅的微笑在赞许,又似是凝着淡淡的忧伤在思考。但他偶有插话总能妙语解颐,一式封喉。譬如,我们热火朝天讨论某张作品笔墨如何如何精妙时,他要紧不慢地表示:东方艺术有气则有势,有识则有度,有情则有韵,有趣则有味。中国书画若不论精神内核,单言表面笔墨,无异于庸医就诊,只及肤发表面,未切经络深处! </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期间,李剑为我画过一帧册页,通篇枯墨写成的一个盘腿席地,双手高举的朝圣者。其中我读到了现实无奈,更读到了理想的求索。画者,化也;绘者,心也。尽管一直没正面问过李剑彼时要表达的心迹,但我至今固执地认为:其中肯定有八年前李剑孤寂而坚持对生活的赤子心灵和对艺术的虔诚仰望。 <br>为了让儿子能较早吸收中国传统文化的养份,吃好第一口文化母乳,我坚持儿子绘画方面不从时下青少年宫素描培训的具象摹形入手,而循国画练习的概括写意启蒙。黄少牧兄手把手教儿子几个月后,忙于今松先生遗作整理诸编事,我找到李剑帮忙引导。原以为好哥们重情谊的他会满口应诺,孰料又是一个要紧不慢地回答:先看看你儿子是不是这根苗再定。 <br>李剑见到儿子时,听说其能背数百首古诗词,当即指以窗外老树,要求以此为题作诗。幼儿国画启蒙又非成人诗词对课,如此規矩,可谓离奇。所幸犬子胡诌一通,竟有「秋来风作叶,冬至雪为花」,能让李剑激赏不已,遂许追随左右。 <br></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李剑既有艺术家的浪漫情怀,又有老夫子的理性思维。他痴情诗画,寄怀山水,尤好古琴,喜奇石。他善饮而不好酒,原因谓早年游荡于嘉陵江上过量而伤胃;他知茶而不独贪,理由是好东西众人分享乐趣更多。但得清音酬知己,偶遇佳茗总让人。所以,总能在他那里欣赏美妙的器物与琴声,品尝可口的陈酿与佳茗。 <br>李剑的工作室依东湖畔,嵌沙湖滨,院落玲珑,却能以艺理筑拳园,尺水微澜,别有洞天。常青藤与凌霄花无拘无束,随意攀登;山茶、腊梅、金桂、百合当令绽放,馨香陶醉。更有自山东泰安发回的小松一树,由海南三亚移值的紫竹数竿,从陕西汉中淘得的石几若干,四时风物,满眼生机。尤其两只大若脸盆千年山龟伏倚草木之间,宛入定老僧,叫人啧啧。进门处一横额“不向外求”,书架上又一横额“愧对满架书”,似可看作他为人处事的要求和读书作画的警省吧。 <br>性静心宽,乐善喜淡的李剑,也多有固执较真的时候。譬如,每有人称其画室为“画廊”或“画店”时,他会立即纠正为“画室”,他认为前称多有经营目的,后者纯粹修炼道场。</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再譬如,他每拿菜谱,“麻婆豆腐”、“酸菜豆丁”、“青椒干子”均属必点科目,曾数次提醒他避免重复,他却认真地说服你:虽然主料都是豆制品,但配菜不同风味自然迥异也!后来我约略知道李剑家里曾开过糖果作坊,儿时的他多数夜晚是捧着《芥子园画谱》,含着各色糖果进入梦乡的。长此,蛀牙满口,牙口不好,自然只能是豆腐三碗、三碗豆腐了。 <br>特别是去年冬天,李剑兄上下门牙缺失,未来得及时修复,使他本来欠标准的阳新普通话更失基准。好心劝我们多喝他推荐的豆腐蘑菇汤,说“此汤有养胃功效”,被常期一曝十寒,本来阴阳失调的连江兄听作“此汤有阳萎功效”,立马放下刚放到嘴边的汤碗……<br>冀上陈震生先生与九如兄交好,客汉上时在“九鼎堂”举办小型沙龙展。震生先生格调高,逸气足,书画相辉,意趣盎然。品读其人其画,颇能发我思古之幽,于是当即在现场订下一张。孰料李剑观后不仅自已购买数张,还力荐于友明老师、姚军兄等文朋书友。书画家相互酬唱,交换作品时常有之,但真正掏出白花花银子购买同辈作品的还真不多见。 </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清机发妙理,高步超常伦”。李剑对于国画艺术常作哲学思辩,尝以无象之说,解虚实之颐。他归纳总结为:绘事之极不仅见于浓淡兼施之精、干湿互参之妙、疏密穿插之巧,更要悟虚实之幻化,阴阳之开合。实处不易,虚理更难;笔笔有来历不易,点画皆生发更难。唯参老庄「天人合一」之境,悟「大象无形」之妙,方能知白守黑,开合通透,元气淋漓,而后得艺道法外之法。 <br>李剑乐于亲近灵山秀水,勤于追摹古人佳构,他以天地造化为本,以前贤经典为师,而又能溶会贯通,自出机杼。从童年的半壁山川到青年的巫峡烟云,再到而今的大别风物,于李剑来说是人生历炼,更是天赐良缘。由此,李剑笔下无论花鸟抑或山水,都灵动清雅,文质彬彬,提按皴擦点染间,形与象、意与境皆是心无罣礙,从心所欲,心手双畅,任凭心性的自由抒情与挥洒。整肃中见韶秀,峻挺中显圆融,毫无雕琢之嫌,独得自然意韵。 <br>李剑的画,笔墨苍秀,设色清湛,古淡天然,脱尽窠臼。他善用墨,数年前常以轻雅、䑃胧为基调,淡墨渲染得空濛之韵。而近阶段多以破墨勾画的苍茫之致。淡墨里朦胧若雾,浓墨处凝聚如漆。无论浓淡都下笔肯定,运用自若,墨气淋漓。</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同时,李剑还善运水敷墨,以水参墨,凭水化墨,积水润墨,使水与墨之间产生聚散有序,收放自如,浮沉有致的相溶相化,相和相合。<br>李剑花鸟画的妙处在于其中的叙述性,他画花鸟树石,信手拈来,形若草草,似不经意,实则笔法严谨,神趣俱佳,无论是风雨凄迷的接天莲叶,还是摇曳招展的半墙竹影,甚至孤寂无语的一拳孤石,都似乎在叙说在表达在申辩在倾诉,正所谓落红有情,枝叶相关是也。 <br>一叶一净土,一花一如来。莲者,花之君子也。李剑素喜画荷,修长的荷柄和枯老的莲蓬用浓墨勾勒外,大片大片的荷叶莲花多以淡墨写意,甚至在很多时候空濛到接近空白。这些空白的块面给人以亦天亦水亦风亦雨亦雾亦岚的意象与联想,仿佛时间已凝固,心灵在彼岸。 <br>空濛之处,一片空明;空明之中,几许寂寥。在摇曳的花姿叶影中可以什么的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但这是怎样闲适的心态,何其纯净的心灵呢?这样的一簾清意不仅可观可赏,而且可嗅可听。观之似有形,听之更多情,那么轻幽地丝丝入扣,这般干净直指人心。 <br>李剑于山水画,宗宋人风骨,元人气韵,尤醉心于云林高士的化繁为简,古淡天然。</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近代画家中我们一致首推黄宾虹,并认为傅雷先生对宾翁“广收博取,不宗一家一派,浸淫唐宋,集各家之精华,悟得化机成就自己面目。尤其可贵者他对以前的大师都只传其神而不袭其貌,他能用一种全新的笔法给你荆浩、关同、范宽的精神气概,或者是子久、云林、山樵的意境。”的评判最为准确。 <br>他不追新逐奇,不贪大搞怪,既不是虚无缥缈的仙山圣水,也不是光景惨淡的穷山恶水,亦不是山河破碎的残山剩水。一般描绘的是高士可以幽对,隐者可以闲居,百姓可以乐业,可居可游,宜耕宜读的乐山智水。这是他亲近自然,向往田园,心有烟霞,笔蘸草木的艺术还原和情感再现。他山水画不仅洁净洗炼,笔致疏朗,而且志智高洁,意韵超然。 <br>李剑山水的最大魅力即来自于他特有的“山水真趣”所形成的笔墨语言风格,他认为中国绘画艺术当以笔墨抒胸意才是至道。因此,他每一点划既成竹在胸,又不拘程式,随机而发,随形赋物,因景布势、虚实相生。运笔积柔成刚、刚柔并济;用墨明暗互䃼,浓淡相参;境象中黑白灰的无穷幻化,块面上点线面有机溶合,或以淡出,或以黑胜,或以线显,或以点优,或以水晕,或以色铺,挥酒自如,浑若天成。 </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无论山水还是花鸟,李剑画中常有看似信手或无意的线条或㪚点,其实这些细小的点缀,在画面上恰具无可替代的有机功能。譬如花草上的星星点点,树石中的枝枝蔓蔓,偶尔一皱擦,随手一点染。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匠心独运。正是这些看似无意其实大妙的点划,四两以拨千斤,一发而动全身,得通篇和谐,满纸生机。 <br>三角山又名笔架山,东南半壁,大别一角,延绵百里,林木峥嵘,人间圣境。且千年文脉绵延,李白、杜甫、苏东坡、欧阳修、陆羽、李时珍、吴承恩、陈銮等先贤都曾登临揽胜,诸多诗痕词迹至今仍在诉说昔时风雅。 <br>新亚先生一笔章草弛名书界,六年前在书法报总编辑任上既抛却万丈红尘到达摩峰畔筑“木瓜轩”,潜心书画。一生丈近十年来穷其所有精力,醉心黄侃遗墨编事,亦老归林泉,于老龙洞下建“抱璞斋”。去年夏暑,邀约友明、董辉、李剑、山东、海峰等诸师友进山晤旧。登车返汉之际,蓦然回首,两山相拥,一溪竟流处,数亩开阔地映入眼帘,更跃入心上,众里寻她,灯火阑珊,大家几乎同时有在此处造园之想。  </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殊为不易的是李剑将乡间择溪而居的构想与他温婉如茶的妻子和可人若玉的女儿商量时,全家一致赞许和支持。遥想隔年李剑潜庐幽居,陶然其间,并依其所思所想,所好所慕,戏拟一联相赠:“半壁堪作画屏,诗思恰共蕉尾韵,拔弦转轴声声慢;三角又称笔架,秋波转得潜庐缘,随形赋物歩步娇。” <br>深谙草木情,嗜好诗书味,关照天地心的李剑每读此联时当举茶抚琴相谢我,并如僧似道的会心浅笑曰:“贤兄是愿听良宵引还是概古吟呢?” <br>然后,茶香四溢,琴声弥漫……</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