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br></h3><h3>鲜红蕊</h3><h3>笔名,水湄,四川省作协会员。<span style="line-height: 1.8;">作品刊发于《诗刊》《北京文学》《星星》《草堂》《绿风》《诗潮》《诗选刊》《诗林》《诗歌月刊》《飞天》《诗探索》《山东文学》《西南军事文学》《剑南文学》《草原》 《芳草潮》《散文诗》《中国诗歌》等多家刊物。作品入选多个选本。在全国征文比赛中多次获得奖项。曾参加第十四届散文诗笔会。</span></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 <h3>
◎在孤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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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儿斜斜的翅影在黄昏的光线中轻轻落在屋脊上
它青色的鸣叫,深草一样……
我一颗归隐之心
住在自己青灯似的身体里面
安静地看着身边再次纷繁起来的事物
它曾飞越千山万水,现在如落叶,归根
夕阳缓慢落在墙头
夕阳身后
荒野正在消失
枯叶从树梢落下
蝙蝠,拍着翅膀,尖叫着,窜出
所有的旧事物在拢聚
我看到自己体内数十年积下的尘灰
小灯似的星星孤独地挂在空中
默不作声
风吹过来,风吹过去
风绕过风声
在这个叫故乡的孤村
把无序的月亮吹得很低
怎样说离去?在暧暧的暮色中,我的孤村
牵着一头饮过水的马和
孑然一身 的我,有着无名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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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南,你喂养我羊羔一样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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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被你青草的讶语抚摸着吧
甘南,你像一种话语深入我体内
你宝蓝的花朵,小溪,落日,桑烟,经幡和鹰的天空
都住在我的诗歌和诗歌理想中
写诗是一种生活
成为你的诗人,是际遇
你一头系着我的朝阳
一头系着我的夕阳
现在,我正在你的地平线上
被正午的阳光喂养
富甲天下
一场恢宏的诵经声
大经轮在慈悲中转动叶片
我像为了光明再现的一支箭镞
奔跑在你广袤的土地上
说出在岁月的长箫里
你以事物的坚定不移性
用脉脉温情和睿智修补着我
喂养我,羊羔一样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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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大峪沟,看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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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峪沟,水声长势汹涌
云是,石头是,鸟鸣是,阳光里的树也是
树站着,在桥的一边,山的一边,鸟鸣的一边
而我在风的一边,树的一边
在树的年轮或者
它硕大根脉的一边,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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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鸟鸣落巢
树叶们,一片,一片,抱着风慢慢走入
暮色在身上渗透,蔓延
像一棵低头的松柏
在大峪沟,我独自长在它阴影的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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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万仓湿地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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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脚印
被草收走了
我们的眼睛和相机,在收着天上的鹰翅
和草地上那些斗折蛇行银钩似的小溪
在阿万仓,草,那么多
阳光,龙胆花,马兰花那么多
云朵和牛羊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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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机里,有远处
莽莽苍苍的群山,群山中漫过的风
有玛尼堆,经幡,龙达
有在土丘上竖起前肢的
旱獭,眺望我们
寂静,广袤,博大
什么也不用去想
我们从尘埃拥挤之地来到阿万仓
翻看,留在相机里的我们:用宁静安详敲打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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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黄河第一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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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群,在低头吃草
草背着变幻的光
深绿或浅黄
天是宝石蓝的,银色的云朵压着山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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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退一步,我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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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倾斜,此时,我是混沌的
将手指里的青草悄然松开,在鸟飞过的辰光里
在流动的空气中,我的衣服里流出
水空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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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日将落。我坐在这高原
和它一样具备一颗千里静谧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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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玛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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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来,正是我抵达玛曲草原的时间
光芒,色彩,神迹
自然的美和奇迹在这里无处不在
白毡房,那粪火的炊烟散发青草之味
清泉旁,一茬一茬的人间烟火向天上长
青稞正被收割
阳光笼罩,架桥,现代化电缆线的影,从草地长出
我们没有下车,一路
说着静静的白塔
说着负笈西行的僧人
说着鸣响的法号,匐匍的人
说着在路边排着长长的队接佛的部落
说着藏羚羊
说着狼出没
说着天葬的神性
说着青草没踝,长满蘑菇的心植入
说着静静的正午,草原把车辆吞进吐出
说着说着,车窗外的尘土大动
云朵和天空的蓝向下弯曲
<br></h3> <h3><br></h3><h3>◎玛曲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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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曲的午后
一匹马静静的在河边
吃草,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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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儿,我们并坐在斜坡
像草地腹部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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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愉悦的花冠,眼睛,湖泊
正午照得人酥软的阳光
皆在草木土石之间
打开手机,一叠叠相片是你的行踪:
伊犁,安吉,青海,大理,甘南,四川……
你保持行走
似流浪的三毛,风一样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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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蝴蝶在我眼前飞
更多的蝴蝶飞在你左右
大风中蹲伏着我们的红色纱巾
和油黑薄发
光影,云朵,裙摆……
萍儿,没有人在午后像我们一样坐在山坡
阳光如瀑,大地安详
山坡上,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追赶着天空
起身,在玛曲的封底映上自己的影像
萍儿,我们与天空隔得那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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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满皇宫是夕阳下一座鲜活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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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光暗淡,一只寒鸦飞落在皇墙上
看这宫中的美人,是通过点金术从轻灰中幻化出来的
又像是折子戏里的人物,天生就暗藏一大段风月
被锁定在形形色色的锦幛绣幔之间
被制定成肖像凝滞在镜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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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桃花心木的桌椅蒙受着尘灰
雕梁画栋,关住美人腰身的缉熙楼已四壁空空
顺着风,这伪满皇宫真真假假的奇闻轶事
吹出宫帷外去。如今,只说荒芜
只说,无论马驾雕鞍,无论流风或者是风流都已作了历史的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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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黄昏时分,整个宫殿像远处的山影
庞然而昏暗。那只寒鸦飞落于勤民殿
勤民殿上,那一个时代的余迹散落一地
一顶伪满皇帝的帽子便将大好河山拱手出让
签订卖国协议,祖先的遗训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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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旧词,记录下伪满政府追随日寇
扩大侵略战争的罪证。子弹划破天空
东北大地在日寇铁蹄下流洒出鲜血
流洒出数不清的伤痛、耻辱
站在勤民殿上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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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下钟声敲击。鸦影和实实在在的厚厚积尘
把这面镜子里的影像隐蔽。寒鸦在飞檐和宫墙上晦暝
附着在鸦翅上锈色的风如扫帚
扫着这一座薄凉宫殿的二十四个节气;扫着裂痕
扫着这一截兀自明灭着的历史的烟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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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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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株歪脖子槐树下昏昏欲睡
能走的都走了,留下这些耄耋老人
抱着老寒腿,头顶落雪,在村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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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豹子一样的名字曾唤醒每个潮润的黎明
田野风里汗污泥黑
他们奔跑的锄头曾挑落无数个落日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他们是一部村庄史,是村庄深沉的记忆
如今被衰老羁押着,像村口的
这株歪脖子槐树,老得歪嘴裂缝
傍着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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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壮年有的在外省的脚手架上顶着暴烈的太阳
有的扎进光鲜城市污水横流的下水道下
有的进砖厂、下煤窑
有的在工厂的流水线上作业
有的做了保姆,有进了洗头房的……
而我,被文字捆绑,与他们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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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总有一段时光
他们在歪脖子槐树下
佝偻着身子打盹儿,或者
搜寻着话题,吧嗒着叶烟哑着嗓子
有一搭没一搭
说起家谱上的那些事儿
说起从前的井水
说起记忆中的蓝天
说起田地里越来越少的青蛙和蛤蟆
说起儿女们的远方
说起如今荒着的田地
说起孙娃们不好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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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阴处,一片片槐树叶落下,转暗的光线中
他们像烟锅里的火星
又像暮色含尽苍凉的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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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奉化:我有不曾相见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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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柳絮翻飞
一边是,蜜蜂嗡嗡在举办热闹闹的歌舞会
一些人在品茗,绘画,听音乐
一些人在眺望一竿轻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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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等你,急速的心跳中
我在看桃枝吐出春风,蝴蝶漫天
在桃花树下坐到天荒地老,更好
一只鸟的翅膀装下天空
而我是一面镜子,映出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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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向阳光, 可爱面影上一抹娇羞
桃花的腰身,在我身上软着
软着,爱情的芬芳烈焰
.
亲爱,爱情发光,明亮,美若流光
在桃花中,我
不说,闻到爱情桃花一样的味道
不说,牵挂
不说,千里迢迢,我来赴一场誓约
不说,一朵花是一个人的前世
不说,用一朵花瓣传递爱恋
不说,我倒向她们用桃花写诗,补血
不说,我在你身上找山,你在我身上找桃花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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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桃花一边开,一边落英缤纷
亲爱,我做依人状
我说:“爱”
将自己推向她们,像推向你的——
一瓣瓣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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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化:桃花喊你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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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化,你的美,我只说了一点点
我没说完的,山谷,鸥鹭,滩头,船帆替我说
后面来的文人骚客,文字喷溅妙语连珠替我说
.
你看:一条河带着桃花飞
阳光,浪花,汲水的紫燕,青草,岸一起飞
并用吴侬软语,低低吟唱:
奉化,奉化,江南清丽的古风遗韵
奉化,奉化,春天的烙印,一幅印象派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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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一条河流,桃花会说:
奉化,桃花在这里,是你永远的王后……
春天葳蕤,爱情在左,堤岸在右
奉化,桃花喊你的时候,你的美便被
流出的眼睛
一次次打开,一次次瞭望,一次次深情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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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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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我们是相同年轮的树
你站在鸟鸣的左边,我站在鸟鸣的右边
或者是,你在右,我在左
从空旷到空旷
那些烟云,静水,和回忆的光亮
浮动在二个省份
在我们的眼睛深处闪耀
居住在年轮里
这么多年,我们一边在体内埋葬青春
一边在体内豢养鸟鸣
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一声
豢养着一个大森林的荣光和忧伤
如同年轮豢养着我们的辽阔
我们的身上长满新叶
从头顶落下的阳光,填补了我们之间的缝隙
一圈一圈
在鸟鸣声里走动
那鸟衔着阳光在飞
这么多年,它们欢寂如我们
它们和我们一样,有着一颗草木之心<br></h3><h3><br></h3> <h3>
◎提灯的信号
涌向这里的路
充满了正午的光线
远远看,云倒挂松树正在向悬崖下挖掘
一只山鹰在树上等待
而崖石沉默不动
像被峡谷喊住了魂魄
那一声尖利的鹰唳,被举起
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落入黄昏的光线上
像上帝的精气,有节奏地起伏
而那棵树,在它身边
提起不灭的信号
◎行路者
他有泥土一样的颜色
他走在被霜僵冻的路上
他在夜雾的寒冷中闪亮
他穿过夜的血液
站着,举着手臂,用云雀飞翔的
姿势。聆听——
天空穿过他
村庄靠拢来,窗户纷纷走近
天寒地冻
墨汁般的夜落在树木延续的寂静上
——流入大地
在黑暗里醒着,敲打敲打地面
这个来自北方的外乡人,像天空的一颗启明星
或者灯笼</h3><h3><br></h3> <h3>
◎宁远城
守城的人走了
带走了鼓声,烽火,呐喊,箭弩,百万雄兵
如果我俯身,定会在城墙深处听到500多年前的
连营号角,风啸马嘶,狂飙壮歌和
一颗颗跳动的不死之心
一座宁远城,半部明清战争史
夕阳下,叩关塞的就是狼烟,就是金戈铁马
刀光剑影,白骨和黄沙
袁崇焕,努尔哈赤,皇太极在此风云啸聚
宁远城,每一块石头和青砖都是一个个人
彻进城墙里的灵魂,都是礼器与图籍,都是战火和厚厚的沧桑
山脉,河流,理想,家国,都在这里
城墙垛口,我听到一个执城者的叹息
大明帝国的日头被阉割,一些乌纱裹挟报复和私欲
为一个王朝的濒危和将尽的气数埋下伏笔
马蹄声起,马蹄声落,反间计让一颗人头落地
久久不能释怀,一座城池,垂泪不已,如一纸诉状
在史册写下了一场六月飞雪
谁主沉浮,立在岁月的风口
问诊天下的人和成王败寇已隐在尘埃
明月高悬,太阳高挂,我看到
带着关塞的倔强,宁远城,一座威严庄重的关外重镇
巍巍挺立,如一枚钢针,一言不发,钉在山海关外
◎一口老井枯坐着
一口老井枯坐着
它仍旧潮湿的井沿,蓄满黄昏飞动的声响
我也和老井枯坐着,我认定
这声响是我的
一只蛙,在井底被嘲笑了千百年
但是它的静态,却是我所喜欢的
它心里天是蓝的,水是清的
它始终如一,只把秘密
说与井口大的那片天空听
我认定,它也是我的
我和那些麻雀,红蜻蜓,叶片上的螵虫
呆在一起,和井底之蛙呆在一起
在井边,清风落影
看它们像我的童年一样
轻跳,叽叽喳喳,自由的飞来飞去
不被限制,不被捆绑,不被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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