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流年(宋吉密)

<h3>  老屋静默在无声的岁月里,犹如一位饱经沧桑的母亲。</h3><h3>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那是一个物质和精神双重贫困的年代,在遥远且寒冷的北中国的北方,那个座落在松嫩平原一角的村镇里,偏西高岗上的那五间茅顶屋,便是我出生时的老屋。</h3><h3> 老屋也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与我同龄,它以泥坯为主架结构,只是在临阳的一面用红砖砌成,这在当时当地较为流行,被时髦地称为“一面青”住房。老屋共五间,其为二一二隔间,也就是说,从正门进入,两边分别为两间构造,设计实用,简单大方。老屋的屋顶是由茅草扇盖而成,冬季利于防寒,夏天利于防水。韵光已逝,岁月流转,后来听母亲说,老屋是当时村镇里民居建筑的典范,它的建成也是我们家生活好转的标志,更让我兴奋不已的是,那一年我刚好出生。</h3><h3> 老屋的四周是偌大的园孑,园子的四周皆用相对统一的栅栏围成,以前后两个园子为大。前园子又由中间的甬道分成东西两个部分,甬道是唯一从大街进入老屋的通道。东园以栽种果树为主,种类又以沙果树和李子树为众;西园以种植蔬菜为主,种植了韮莱、茄子、西红柿等十几种之多。母亲总会在新年伊始就计划着何时松土,何时播种,何时施肥,何时浇灌,春天里,各种果树发芽抽枝,长叶开花,飘在春风里的花香浓浓地挤出栅栏,挤进千家万户;夏日里,各类菜蔬发了狂地生长,翠玉般的黄瓜,淡紫色的茄子,红彤彤的柿子,点缀在青葱绿叶间,老屋似乎也有了灵气,来了精神。每当夏日农闲,母亲便用园里最新鲜的食材,做出世上最可口的美味,为我们改善生活,老屋于是又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而每每那时,母亲总是站在老屋的门口,笑盈盈的,像一朵盛开的太阳花。听大姐说,那几年,我体弱多病,说来也怪,搬进老屋后,我却意外的好了,而我心里却隐隐感觉到,这一切都应归功于母亲,我们不就是这园子里正在疯长的花草树木吗? </h3><h3> 最有趣的是在冬季的雪夜。老屋矗立在风雪里,注视着我无忧无虑的快乐的童年。童年的雪是我无法抹去的印记,那时的雪大而且疾,一入冬,学校早早地放了寒假,雪地便成了我们理想的游乐场。无数个夜晚,我和伙伴们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还会把一些小物件埋在雪里,然后举行寻宝活动,找到最多的给些奖励,最少的嘛,嘿嘿,让其站在中间,四周一圈人用雪球来招待他,常常是金戈铁马,战雪纷飞。记得那一次,小伙伴冬子做了一晚上的耙子,人直挺挺地僵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年纪更小的几个着实被吓坏了,更有甚者哭出声来,不料冬子却猛转身,疾踏步,犹如一匹烈马,瞬息消失在茫茫的雪海里……</h3><h3> 渐近午夜,又累又饿的我们常常簇拥着回到老屋,母亲总是等待着,微笑着端出早已备好的小吃,于是我们不分你我,很快就洗劫一空,然后便倒在热呼呼的火坑上,一觉到天亮。这时候,东邻的赵婶,西舍的杨叔便来押解着儿子回家,他们时常带着深深的歉意。</h3><h3> 母亲总会亲切地迎出院外,也总会亲切地把他们送出老屋。</h3><h3> 最壮观的还应是每年的杀猪宴。按家乡的习俗,每年一进腊月,家境较好的人家都会杀猪设宴,以此感谢父老乡亲一年来的关照和帮助。那一天,老屋俨然成了一鼎沸腾的锅。每当那时,母亲总是最忙碌的。她总在前一天刷好赁来的碗筷,然后备好当日需要的蔬菜,还要打扫好老屋内外的卫生,安排好所有的桌椅板凳,一切就绪,杀猪匠于是磨刀霍霍,这也就真正拉开宴会的序幕。而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东家串,西家请,不多时,全村寨的家户大多都派来代表,于是屋里的,院外的,炕上的,地上的,都摆满了桌,挤满了人;说笑声,哼唱声,嬉闹声,叫骂声,真是此起彼伏,人声鼎沸,有时候,还会点燃一串长长的鞭炮,在噼里啪啦的响声里,人们会祈求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宴会上必不可少的是两道极具风味的家乡菜——猪肉炖酸菜和煮血肠,再配上香喷喷的二米饭,几碗二锅头一下肚,那淳朴的乡情浓浓地从老屋里溢出来,弥漫在整个村寨里,久久不去。</h3><h3> 最温馨的莫过于除夕之夜。团圆年,除夕夜,飘美酒,合家乐。除夕之夜,母亲早已系上花围裙,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老屋的厨房里,切、剁、烹、调,接着便是菜子油的香味混合着木柴腾起的浓烟向四周弥散开来,老屋成了温暖的心脏,兄弟姐妹们围拢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那一年一度的团圆饭。开饭了,地上一桌,炕上一桌,和着欢声,伴着笑语,温馨的年味在空气里酝酿,酝酿成一坛陈年的老酒,散发出古朴而悠远的芳醇。</h3><h3> 晚饭后,母亲便又从下屋里拿出珍藏已久的冻梨和糖块,每人一份,分给兄弟姐妹。开吃了,姐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最早结束战斗,都想留到最后,让其他姐弟徒有眼馋的份。而母亲呢,总是站在老屋里看着我们姐弟们嬉闹,心里荡漾着幸福和满足。老屋里也便盈满了冻梨的清香,随着岁月慢慢地发酵,发酵成一种甜甜的母爱,一种淡淡的乡愁…… ……</h3><h3> 一晃,近半个世纪过去了,老屋已模糊成依稀的记忆,只是老屋前母亲的一声声呼唤仍时时索绕耳畔:“吃饭了,吃饭了……”</h3><h3> </h3><h3> </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