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与“是”，你要哪个？

史忠平

　　我一直想写一篇关于“似”与“是”的文章，但由于种种原因，迟迟没能落笔。

        若不是最近网上炒的沸沸扬扬的射书、盲书，也可能还是不会提笔写下这些文字。

        学习艺术的人都知道，齐白石先生有一句话叫“似与不似”，被认为是对几千年来中国画本质的高度概括。二者之间，“似”较为易得，而“不似”却很难，“不似之似”则更为奇妙。我想，这艺术之奥义，必然是文化之精髓。若细思之，西方人认为水是世界的本源，所以，凡事都要追求一个“是”字，而中国人认为道是世界的本源，故而，凡事都讲究一个“似”字。

　　如果从艺术来看，我有时的确觉得中国艺术很高明，中国艺术家好智慧。因为，在有与无之间，我们侧重无；在实与虚之间，我们在乎虚；在巧与拙之间，我们宁可要拙，也不求巧。在这一文化土壤之中，我们的艺术之花无不争奇斗艳，一朵朵都有无声胜有声之奇，一支支均具言有尽而意无穷之妙。在貌似不真的背后蕴藏着最大的真。相比之下，西方艺术在某种意义上并没有这种效果。

        然而，中国人将“不似之似”贯彻在自己的行为当中我却不爱。不信，你且看，我们干很多事情都愿意只求个大概，经常会把“差不多就行了”挂在嘴边。想想看，我们就是因为那每一次差不多积累了多少垢病，埋下了多少隐患，酿下了多少大祸。

        还有更有意思的，中国古人很讲究人的面相，在很多情况下，大家评价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往往宁可相信他看起来像不像，也不去追问他究竟是不是。所以，民间经常会说，某某人有福相，某某人有官相，某某人有恶相，某某人有穷酸相。在这种逻辑下，有恶相的人做了善事也会遭人质疑，有穷酸相的人，即便是身高位显，在大多人的心理也往往不会给予他应有的尊重。

         这下就可以进入我要说的话题了。常听新闻报道多少花季少女被某人冒充大款或大官骗得很惨。每次警察叔叔都要不厌其烦的提醒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但类似的事件还是屡屡发生，这说明什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骗子从长相到言行都酷似大款和大官，这应该是他行骗的第一个通行证。这就充分说明我们的姑娘们是多么的看重“似不似”，通俗来讲，就是我们是多么在乎“像不像”啊！不论如何，总归不太关心“是不是”。

　　再说书法，客观讲，书法因为门槛太低，所以混进这支队伍中的无耻之徒也就更多。看看当下，射书末罢，盲书登场。还有各种超乎想象的“离奇”书法。在圈内，人人都在口诛笔伐，但好像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原因何在？我想这些人也是极懂中国文化之人，他们最懂得“似与不似”的重要性。所以，他们中间，要么行为乖张，要么衣着离奇，要么言语惊人，要么性格怪异……。总之，他必须要先做到“似”和“像”。这正好吻合了中国人习惯上以貌取人的心理，而不知是何原故，国人心中的艺术家就应该是他们这个样子。如其不然，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大众也断然不信。因为，在现实当中，似乎有一个铁律，那就是你越是吹嘘，别人会认为你越厉害，也就越尊重你；你越表现的不可一世，别人就越觉得他在你面前很是渺小；你越是故弄玄虚，别人就越觉得你神秘莫测。相反，你越是低调，别人就越觉得你没有本事才不得不低调；你越是谦虚，别人就越觉得谁都比你强；你越是文质彬彬，别人就越觉得你不像艺术家；你越是严谨认真，别人就越觉得你不值得尊重。

        可以这么说，“不似之似似之”，是中国艺术的信条，也是艺术骗子的信条。有人把它当作艺术实践的准则，也有人把它奉为行骗江湖的法宝。

也可以这么说，骗子并不可怕，有那么多人捧着骗子，才最为可怕；骗子并没那么可憎，他身后的跟屁虫们才最为可憎。

还可以这么说，不管“似”，还是“不似”，本质上都“不是”。很多人，正因为“不是”，才处心积虑来求“似”。而中国人内心“不似之似似之的文化基因”，让他们惯性的以“似”为“是”，以“假”为“真”。由此看来，骗与被骗，疯子与傻子，可谓志趣相投，一丘之貉。

    所以，在我们的生活中，重“似”轻“是”，就重“虚”轻“实”，就是重“伪”轻“真”，是不可取的。让我们携起手来，多一些“实事求是”，少一些“似是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