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闪耀中国》第九章

春老师

第九章 同红军在一起（续）

一 红色窑工徐海东

1. 徐海东

中国共产党的军事领导人中，恐怕没有人能比徐海东更加"大名鼎鼎"的了，也肯定没有人能比他更加神秘的了。除了他曾经在湖北一个窑场做过工，外界对他很少了解。蒋介石把他称为文明的一大害。最近，南京的飞机飞到红军前线的上空，散发了传单，保证："凡击毙彭德怀或徐海东，投诚我军，当赏洋十万。凡击毙其他匪首，当予适当奖励。"

他是红军十五军团司令，司令部设在西北八十里外的预旺县。几天之后，我带了一支借来的自动步枪，在十名带着步枪和毛瑟枪的红军骑兵护卫下前往预旺县。五小时后，我们到达了预旺县城，这是一个古老的回民城市，居民约有四、五百户，城墙用砖石砌成，颇为雄伟。

每天晚上徐海东完成工作以后，我就同他谈话。我骑了马同他一起去七十三师前线，我同他一起去红军剧社看演出。徐海东给我的印象是我所遇到的共产党领袖中"阶级意识"最强的一个人不论在态度上、外表上、谈吐上和背景上都是如此。事实上，除了贺龙以外，他大概是指挥员中唯一的"纯无产阶级"。他对自己的无产阶级出身很为自豪，他常常笑着称自己是个"苦力"。他要为消灭这一切坏事而奋斗。

徐海东很重视能够表现身体强壮的事，他打仗十年，负伤八次，因此行动稍有不便，使他感到很遗憾。他烟酒不沾，身体仍很修长，四肢灵活，全身肌肉发达。

徐海东的门牙是怎么掉的呢？那是在骑马失事时碰掉的。有一天他骑马在路上驰骋，马蹄碰了一个战士，徐海东拉紧缰绳想看看那个战士有没有受伤。马一受惊，把他撞在一棵树上。两个星期后他苏醒过来时，发现他的门牙已嵌在那棵树上了。

徐海东于一九OO年生于汉口附近的黄陂县。他的家庭世世代代都是做窑工的，他的父亲和五个哥哥在黄陂的一个窑里做工，仅可糊口。他们都是文盲，但因为徐海东聪明，又是幼子，所以凑钱送他上了学校。在学校与同学打架，挨了老师的打，不肯再去上学。认为穷人的孩子是得不到公平的。徐海东就到窑厂去当学徒，他十六岁满师，在三百个工人中工资最高。

徐海东二十一岁的时候因家庭纠纷一怒离家出走。他就参加了军队，他们答应他每月十元军响，得到的就只是"挨打"。他对军阀的军队感到厌恶，和一个军官一起开了小差，逃到广州，参加了张发奎将军的国民党第四军，一直呆到一九二七年。他当了排长。

后来他在一些学生的宣传影响下已成了共产党员，他在黄陂就立即开始建立党支部。一九二七年四月发生右派政变，共产党被迫转入地下。但徐海东却没有，他单独得出结论，觉得采取独立行动的时机已经成熟。他把窑厂的工人几乎都组织了起来，还有一些当地农民。从这些人中他组织起湖北省的第一支"工农军队"。他们开始时只有十七个人，一支手枪，八发子弹那都是徐海东自己的。这就是后来发展成为有六万人的红四方面军的核心，

第九章 同红军在一起（续）

二 中国的阶级战争

1. 徐海东的家人

徐海东的家人全都给杀了，只留下一个哥哥，他现在四方面军。国民党军官一共杀死了徐家六十六个人。被杀的有徐海东的二十七个近亲，三十九个远亲。黄陂县的人都姓徐。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甚至婴孩都给杀了。姓徐的都给杀光了，除了我的妻子和三个在红军的哥哥，还有我自己。后来两个哥哥又在作战时牺牲了。徐海东的妻子下落不明。

许多红军指挥员家里都发生了这样的事，只是徐海东家损失最大而已。蒋介石下了命令，徐海东的家乡被占领时，姓徐的一个也不能留下。

2. 国民党的大屠杀

在第五次反共围剿中，国民党将领在许多地方下令要杀光全部老百姓。在第五次围剿结束时，苏区人口减少了六十万人。成千上万的儿童被抓了起来，送到汉口和其他城市，卖去做"学徒"。成千上万的年轻姑娘和妇女被带去卖到工厂里去做包身工或者做妓女。原来肥沃的土地现在几乎成了沙漠。许多青年都已参加了红军，但凡是有留下来未走的，都想杀死白军军官报仇，甚至一些老人也是这样。但是谁有抗议表示，谁就被当作共产党枪决。国民党所到之处都是成堆的尸体，部队的战士看了死难的场面，加强了他的部队的士气，使他们决心要死战到底，在这最后一次大围剿剩下的十二个月当中，二十五军没有一个人开过小差。

第九章 同红军在一起（续）

三 四大马

1. 四大马

青海、宁夏和甘肃北部由一家姓马的回民将领家庭分享，四大马分别是马鸿逵、马鸿宾、马步芳、马步青。马鸿逵是宁夏省省主席，他的堂兄弟马鸿宾原来是该省省主席，现在割据甘肃北部一块地盘。他们同马步芳是远亲，马步芳是著名回族领袖马克勤的儿子，马步芳承继了他父亲的衣钵，一九三七年南京任命他为该省绥靖公署主任，他的兄弟马步青则占青海，此外还统治着夹在宁夏和青海之间的甘肃西部的一个狭长地带。十年来，这个边远之地就由马家统治着。

四大马是回民，回民分成三派：老教、新教、新新教。在西北，四马是新新教的领袖。他们在周围纠集了自己的附庸、官僚、有钱的地主和牧主，他们的政权就是建筑在这个基础上的。马鸿逵大概是四大马中最有钱有势的一个，宁夏城里百分之六十的财产是他的。他在当地征收各种苛捐杂税，使人们不满。最令人强烈不满的，也许是马鸿逵的征兵了。每个人家凡有儿子的都要当兵，否则就雇人代替。当兵的不仅没有军饷，而且得自供衣食。

共产党在好几年以前就在西北对回民进行工作，鼓动推翻"国民党走狗"和"伊斯兰教叛徒"马鸿逵。共产党向回民提出的诺言是：取消一切苛揖杂税。协助成立回民自治政府。取缔征兵。取缔欠债。保护回族文化。保证各派宗教自由。协助创建和武装回民抗日军。这对几乎每一个回民大概都是有一些吸引力的。

第九章 同红军在一起（续）

四 穆斯林和马克思主义者

1. 回民教导团

一天早上，我同徐海东参谋部里一个能说英语的参谋人员去访问十五军团所属的回民教导团。该团驻扎在一个回民商人和做官的家里。共产党在前线组织了两个回民教导团，基本上都是从前马鸿逵和马鸿宾的部队中来的。他们的营房里墙上贴满了漫画、招贴、地图、标语。这两团回民红军组织起来才不到半年，看来已经有了相当的"阶级觉悟"。

2. 被枪决的平民

一个国民党税吏，在红军到达以前已民怨沸腾，红军到达后他逃到附近山间农村中一个叫张家寨的地方，在那里继续收税。据说他还增加税率一倍，宣布这是他自称代表共产党政府的新规定！但回民农民了解到共产党并没有派收税的，于是他们出动了六、七个人把这个坏蛋捉了起来送到预旺堡公审。我个人对这件事的反应是，在这样的时候，在这样的地方，有这样的胆略，敢冒充这样的角色，这种人才不可多得，应该保护下来。但是回民们却不那么想。全休代表一致通过把他枪决。就我所知，他是我在预旺堡两个星期中被枪决的唯一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