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洲华人客厅内的一次非正式访谈

<h3> 在澳洲华人客厅内的一次非正式访谈</h3><h3> 老m澳洲姓名叫Allan,原是上海人,三年前取得澳洲绿卡,去年在GoldCoast 置了别墅,买了mazda。他能驾车熟练地行走在Goldcoast的每一条道路,成了澳籍华人。</h3><h3> 在澳洲游学的最后一星期,我们仨被老m接回家,住他的独立屋。进小区大门,发现入门只有车行道,没有行人入口,也没有门卫,门禁卡识别系统自动开关门,老m从我们的微表情里看出错愕,我们也从他的脸上读出微微一闪的得意。他说,这个偌大的小区只有两个物业管理人员,他们是夫妇,也是这个小区的业主。这次,我们夸张地惊诧,老m也没掩饰他属于资本主义国家臣民的优越感。</h3><h3> 进入小区内,看不见一个行人,听不见一点人声。几株棕榈树散种在路边,每家的木栅栏内零星地栽着花卉或置放盆景。那种我们称为大乌鸦的鸟肆意地鸣叫。已是黄昏,天蓝得没有一丝杂质,我们的影子清晰如泼墨般地映在地上。</h3><h3> 高老师(老m介绍说,这是高老师)坐在客厅静候。高老师的静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与其说静,不如说落寞,似乎好久没说过话了。客厅里的墙壁上,挂着几幅风格迥异的油画,有人物,有静物,外框的风格、尺寸和颜色各行其是。除了墙上的画,地上的土黄色地毯,一切都是中国元素,如果拍下照片,告诉你,这是中国某城的客厅,你会毫无异议。化纤的花窗帘是国内带的,电视里放的是东方卫视,茶几上置放着瓜子水果。高老师幽幽地说:"明天想吃啥,我都给买上,就直接告诉我呗!"地道的东北口音。</h3><h3> 同行的Miss王说:"哎呀,孩子大了就是好,也不在身边了?"高老师淡淡地说:"我们没有孩子。"大家立即转移了话题。</h3><h3> 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红得很中国---看着东方卫视。高老师磕着瓜子,慢慢地说开了:我是东北人,原先在新华社北京总部,是负责培训的。他在北京有业务,一来二往我们就谈上了。他父亲是老红军,二十七军(还是哪一军的,模糊)的政委,我们在上海原来住的是别墅,高干的洋楼。现在拆迁了,补偿给我们280平的公寓,在三环附近。他父亲在他高中毕业后就把他和他姐送来澳洲了,那时候,出来的人非富即贵,他是58年生人。他爸爸本身就厌恶复杂,就送他们出来了。他姐姐在上海时人老跑去看她的发型,老标致了,一天一个花样,这会来澳洲,也不拾掇了,头发蓬着坐一下午也没事(笑)。上海有个红二代的组织,我们老m不去,他说嫌烦,人与人之间算计太多。他是早年就出来的人,简单直接,不喜欢绕来绕去的。</h3><h3>(我们:你们也回国吗?)</h3><h3> 高: 我们也常回去,它这有规定,五年内要住满三年,不然不合户籍要求。我们一回去就买好多东西带来,我身上这夹克,浙江海宁的。内衣都国内的,我们厨房里东西都是国内的,啥被子被套也是的。</h3><h3>(我们:为啥在国内买?)</h3><h3> 高: 便宜啊,我们的棉东西质量很好,也便宜。在这随便穿,也没人攀比啥的。邻居间就是礼节性的打个招呼,也不交往。</h3><h3>(我们:还是与华人打交道多吧?)</h3><h3> 高:不像国内,见的少,就是做礼拜才见一次。哎呀妈哎,那会我才来,做完礼拜大家喝下午茶,我就说,这一桌我都请了,见了中国人高兴嘛!我就买了一桌人的单。第二周,我又参加了,人家说了,下午茶还是AA吧!分得很清的,也不必客气啥的。没有吆五喝六的喝大酒之类的。</h3><h3>(我们:你们与老外没交往?)</h3><h3> m:有啊,有时钓鱼会碰到,钓得投缘了,就会相约再在一起钓。其他的没什么交往。他们很礼貌,见面会微笑。</h3><h3>(我们:还是喜欢中国电视?哈哈)</h3><h3> 高:我叫老m装只"锅",就收国内台,他常看东方卫视,上海人嘛,也看cctv。我喜欢看《媳妇的美好时代》,在看《离婚律师》,哎呀,那个谁谁谁,她说的一摞名字大多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影星。也提及最近当红的小生花旦们。</h3><h3>(我们:感觉这里很干净,食品也安全。)</h3><h3> m:那是,这里你随便买什么都不要紧,我们之前接待过中国垄断行业的高层们,老婆小孩在这,回国几天还要带米面的。真的是这样的哦!他们这些单位购买力很强,经常把货架买空的。Zf的人来也买的多,住的往高档里整,吃的也往贵里整。对了,这很卫生,我就不明白之前来的人为什么天天洗澡,天天洗衣服,这里不同国内,不需要的。我一周洗一次头发,你看看,干干净净,鞋子也是干净的。</h3><h3> ......</h3><h3> 电视的画面在转动,交谈在继续。突然老m声音大了起来:"我们赢了!还是我们赢了!必须我们赢嘛!"原来,电视里放的是三一重工和美国打官司,三一重工赢了。"奥巴马又怎么样,还是我们赢!"老m如孩子般的天真,他把"我们"说得很重,他的心中,他还是中国人!</h3><h3>(我们:你们在这饮食也西化了吧?)</h3><h3> m:我们早晨吃面包喝牛奶,中午晚上也做面条包子米饭之类,超市里什么都有卖,还新鲜。海鲜牛肉猪肉都好,蔬菜贵些,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们吃的简单,那啥,营养够就好。这里的牛奶好,比水便宜,你们回的话,可以去lisa那儿买奶粉,上海人,价格公道,要比Sydney便宜的,我带你们去。</h3><h3>(我们:Lisa那儿有什么卖?)</h3><h3> 高:什么杂货都有,ugg鞋啦,绵羊油啦,澳宝也是有的,毛毯啦,都便宜。你们看,我戴的澳宝,多漂亮!我买给老婆婆,她在上海戴,哎呦!("哎呦"是地道的上海音)人家都夸那啥到底是国外的。我带你们去买去。</h3><h3>(我们:你还是习惯讲汉语?)</h3><h3> 高:我不喜欢外语,都在班里留级了,中国来的小年轻学得快,升级也快。这儿吧,一进关,就有人通知去学习英语,学习还给钱呢。反正在这也是接待中国人,就懒得说。简单的才会说。</h3><h3>(我们:这儿跟国内比,最大的不同是什么?)</h3><h3> m:干净,自由,简单,贫富差别不大,老有所养。你们看到的空气啦,水啦,阳光啊,都是很好的。食品安全有保障。很自由的,大家不必要什么约束啦,也不需要攀比,什么大牌子的奢侈品还是中国来的人消费的多。人与人之间很简单,不必要尔虞我诈。这里开车的司机和大学教授的收入差别不大;一个在银行门外扫垃圾的,比在银行里柜台里的人收入要高,因为他更辛苦啊。小孩子没有什么压力,你们在学校看到的,高中生下午三点多放学,因为,大家出来只是岗位不同,做人的尊严是一样的。政府的教育医疗和养老都不要烦的。看病花钱很少。公共设施都很好的。</h3><h3> 大家忽然沉默一小阵,是戳中了泪点,还是是默哀我们"水深火热"的生活呢?</h3><h3> (我们:国内现在环境不怎么理想,这是发展中国家都会遇到的事,不过以后会好的,要是好了,你们还是愿意回去的,是吧?)</h3><h3> m:我们一直是住到这边限时上限才回来的。回去也好啊,和同学朋友一玩一个下午带晚上的。国内热闹。上海变化大,中西方文化交汇,也挺好。我的退休金还在国内拿呢!</h3><h3> 又一小阵的沉默。</h3><h3> 我们决定洗漱,终止了这个已经连续出现沉默的对话。突然觉得,这你来我往,是一席访谈式的对话。这场对话,是浅显的,也是深层的,是浅显和深层的交互,就像布里斯班的晚间街景,隐隐的灯光,隐不去暗淡下的繁华。 从一滴水里折射出一个种群迁移到另一个种群的内心与外形,他们的固执离开与顽固厮守,他们内心的桃花源与现实的篱笆墙,他们又是如何挣脱了藩篱又回望藩篱的矛盾。</h3><h3> 不禁又联想到Sydney歌剧院停车处有中国老人放录音,堪培拉有中国老妪背着整袋的中文传单在雨中踟蹰,而Austrlia的中国大使馆进出着的中国人何等威严!天堂农庄里看比利茶和剪羊毛表演时,看客是清一色的中国人!看到"丁哥私房菜",一干人的激动啊!</h3><h3> 黄皮肤的后代散落在世界,万象众生。不管他们是由于何种原因与内心追求而选择离开,他们心中永远有一个位置是属于故国的。</h3><h3> 徜徉在goldcoast一整个星期,沐浴在清风暖阳里,感受细腻的白沙滩和湛蓝的海水,塘鹅在海岸边随意走动,这样的地方,真能放空自己。在woolwirth买了一大包异域的小礼品,也去了lisa家和southsea免税店,物品不是很丰富,倒却也都是用得着的东西。上海女子lisa一个人守着不小的杂货铺,一群人涌进去,她很淡然,静坐着也不多话。</h3><h3> 种种场景成了浮光和掠影。不能忘记的,还是老m家客厅的对话。不知老m是不是代表了大多数旅居国外的华人现实状况。在他乡,他们一方面享受优越的自然环境与政府福利,一方面却还留有根深蒂固的本民族的精神特质。他们排斥家乡又牵挂家乡,在移居生活中幸福满足着,又寂寞矛盾着。</h3><h3> 我们在布里斯班机场与老m及高老师挥手道别,等我们回望时,海宁红夹克已经消失在闸口的尽头,和我们初见时一样的落寞。</h3><h3> 终于飞到南京的上空,禁不住俯瞰,没有轮耕的裸土,不是单调的甘蔗林或香蕉林。一块块绿油油的秧田,一垄垄的杨树槐树,一条条沟河渠港,深绿浅绿水白相衬,阡陌交通,屋舍俨然。天色灰蒙,闷热难耐。阳光是经过尘埃雾气筛漏下来的,我们见不到自己清晰的影子。Miss王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喜欢我们这。终于到家了!""终于到家了!"小d和我几近欢呼!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汽油和人气味道。</h3><h3> 今晚,打开微信,看见老m的微信相册里有一张新发的照片,是一只海蟹和一条小鱼,硕大的海蟹孤零零地趴在一只铅皮盆子里,小鱼小得如同蟹的一只爪子,想必是老m与高老师钓的,或者是与他偶遇的金发碧眼钓的。这是他微信的唯一一条发到朋友圈的内容。</h3><h3> 不知钓到海蟹时老m是不是欢呼雀跃,高老师是不是穿着海宁红。</h3><h3> 遥祝他们快乐!</h3><h3> 2014年8月于南京</h3><h3> </h3> <h3>这就是他们钓到的</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