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院大操场—我的“哆-唻-咪”

散光镜

<h3>  宏观论宇宙,微观视自己。 眼睛里看的,并不全是真实的,很多人都是这样说的。 摸触得到的,也许会可信些,但是如果糊里糊涂地陷入了意识和潜意识的纠结里,那也就很难判断出是梦还是真实的世界了。</h3><h3><br></h3><h3> 我没说地球不是圆的,或是想说依然在理解中。 也许算是个毛病吧,遇到点什么事儿我就特别习惯以直觉为依据,做不做判断已经就是那么回事了。&nbsp;</h3><h3>&nbsp;</h3><h3> 从一去美国,我就待在了中西部。先是走在大街上,在学校里,后来我有了一个小房子,还有了一片玉米地。每次回美国,回自己的那一个家,我喜欢被埋在玉米地里。向着后面的那个小林子去,而我却老是忘了想一想这是往哪个方向走?。在厨房里,我在洗碗择葱,或是切土豆丝儿,时不时地也会抬起头来望窗外。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在休息。也许这个时候我才会想起来,想起来问一问自己:这一边是南,还是北?</h3><h3><br></h3><h3> 过去的很多年我住过了几个国。印度,柬埔寨和菲律宾,还有玄鸟满天飞的斯里兰卡。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首先就是要学认新路,出门我都会用心地记。这个街有足够的宽,过了那个店铺要右拐,而前面拐弯处有一片网球场。这种记法很有效,很容易让我找到回家的路。然而到底方向是怎么样的就难说了。每一处我住过的房子朝向在我的心里其实都是很模糊的。在新德里的第一天,一出大门就觉得是对着南,之后也就一直这样了。下意识里我的身后就是喜马拉雅山,北京在东北方。说真的,有时候也纳闷过那座房子可能并不是正朝南,可我却没想到要证实过,也从来没认为很必要。好像我习惯了,早就都习惯了有着这样的一种不确定…</h3><h3>&nbsp;</h3><h3> 没错,我是北京人,钢院是我长大的地方。而今它的全名已经改成北京科技大学了。但不管怎么样的,地球转,四季轮,钢院里的一切是都跟着变。 但那大操场却还在,没变大也没变小,一圈儿下来还是四百米,真是谢天也谢地啊!&nbsp;</h3><h3><br></h3><h3> 一位美国的峨亥俄邻居老农民曾经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从这里挖一个洞,就能去北京了。" 而我却更喜欢倒着跟他再说一遍:"若是在钢院的大操场中间打一个孔出去,我就能在你家地里吃西瓜了。"</h3><h3><br></h3><h3> 确实,在我的眼里,起码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钢院的大操场就是世界。站在它的中间,就像是站在了世界的最中心。</h3><h3> &nbsp;</h3><h3> 如果说对什么叫旭日东方还没来得及理解,正响午的烈日也就真的不一定只在头顶上了。</h3><h3><br></h3><h3> "我的耳朵出太阳了!耳朵里出太阳了啊…!!" </h3><h3><br></h3><h3> 那一次我妈可是没耽误,领着我就穿过了大操场去了校医室。 给我看病的是位冷大夫。 她那白大褂白帽子和平衡的表情把我一下子就安抚了。 我乖乖地听了她张大了嘴:啊…啊…。之后打了针还吃了她开的药。 那太阳该上哪儿就上哪去了。</h3><h3><br></h3><h3> 那个年代还没有雾霾这么一说。天冷的时候钢院里三个大烟筒同时地往天上拔滚烟。 灰的和白的是不用分的,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是叔叔抽烟啦!"。 天热的时候我也是一脑门子的汗,见了只蚊子跟我玩俯冲,还特激动,冲着它就喊飞机。为这些事儿,我妈一直都笑我:"…大小的概念一点都没有。" 可老爸却不同意。他认为我是有道理的,还夸我特能抓重点。<br></h3><h3><br></h3><h3> 我们的托儿所在大操场的东北边。 从家出来绕到楼后面,过了马路,踩了个石坎又过了沟,再穿小树林子就到了。 那里面有滑滑梯,压压板, 转椅动起来可以坐好几个人。 </h3><h3><br></h3><h3> 天晴在外玩,有时候也会绕到房后去看树上的毛毛虫。下雨天就呆在屋里搭积木。当时我最喜欢做的操是哑铃操。小小的木哑铃有好多颜色的。红色,蓝色,还有绿色的。小朋友们每人一对儿跟着老师,随着节拍一起碰。一阵阵哗啦啦的声音连一片,人在其中就会有了种从属感。自己把自己感动得不得了。做个好孩子,从听老师的话。</h3><h3><br></h3><h3> 吃饭的时候老师不让我们说话就不说,不让挑食就不挑。那时候我们的晚饭经常上菜粥。剩洋白菜熬的粥还带着点糊了的味儿,并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喜欢的。但老师要求我们不浪费,吃完了要把盘子舔干净。 这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事儿。本来那菜粥我就是百吃不厌的,不用提醒我什么小饭粒儿小菜梆子的,到时间了我保准儿会把个光溜溜的小碗献上的。如果盼好了,得了老师的个点头赞什么的,那可就真的不得了啦,回家的路上挨了大雨砸都不会有感觉的。那份荣誉加得意感且够我自己陶醉一阵子的呢。</h3><h3><br></h3><h3> 周末跟着妈爸进了学院路上八门站唯一的川菜馆,迅速地吃完了就轮到我发挥了。那次就不光是我自己的小饭碗了,桌上所有的盘子一个都不少,挨着个的来,一通的献艺,我爸我妈拦都拦不住。那左邻右桌的客人们也都被惊动了。但我的意志是不容动摇的:"是我们老师让舔的啊!! !"</h3><h3><br></h3><h3> </h3><h3><br></h3> <h3>  本来我是属猪的,六一节演出期间还被老师当熊给选上了呢。伴在李康边,蹲坠着屁股跺着脚;"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咿呀咿…",小女熊伴着小女娃娃一起的;哆-唻-咪...</h3><h3><br></h3><h3> 那个年龄的小朋友是不分男的和女的的。 一人一小床大家都睡在一个屋子里。洗澡排队也都进一个澡堂子。那澡堂子里面排好了几个紫红色的大浴缸。满满的水冒雾气,人都满了,可老师还在一个劲儿地往里塞。 洗澡是一件大事情。据说就连我们院子顶上的那小片天上也住着位爱洗澡的老爷爷。老人家爱了干净后,就一大盆水的往下倒,哗哗的大雨就会落下来…</h3><h3><br></h3><h3> 上午的太阳把托儿所的院子照得很温暖。讲故事听故事的小人们都可以坐下来。躺着也行,没人管:<br></h3><h3> "唉!…,真舒服唉!..."。</h3><h3><br></h3><h3> 只是藏在云朵里面的小老头儿还没找到,我却就已经走了神儿,还不知不觉地忙了起来。不知道是从哪儿我弄来的很多大木板,还统统地把它们送上了天。一块一块摆排得很整齐,拼得也紧凑。 从下往上看,那些暗腙色的大木板还真的很古老,就像《林家铺子》里那种店铺板。 当然那会儿还不认识八龙呢,也就分不出来什么叫紫檀木或黄花梨。不然连八龙家拼床用的那几段黑油油的铁力板,也一定会被我弄到脑门顶子上头去"关天"的。</h3><h3> </h3> <h3>  比较起来,大人们的大操场那真的又宽又广了。 人往上一站,自然地也就往远,再往高了看。 特别是在晚上天黑的时候,大操场可是一个看星星的好地方。</h3><h3>&nbsp;</h3><h3> 说实话,如果好好算一下,我认识的星星加起来一共也没几颗。但每一颗的它们却都是在大操场的上空中找到的。北斗七星缺了一颗都成不了大勺子形。 小勺子星相对比较远,看少了一颗半颗的也没事的,有那个意思就可以了。但看银河的时候是需要先耐心点的。 就算是在一个最好的夜晴天里,开始也会是模模糊糊的。 之后才会渐渐地显出来。当那一条长长的星河清晰在了眼睛里的时候,连牛郎的追唤,织女的哭哀,似乎也都该能听得见啦。</h3><h3>&nbsp;</h3><h3> 天上的星星是数不清的,但指向北极的那颗星星,大家都说容易找。</h3><h3> "在那儿!看见了吗?…"<br></h3><h3><br></h3><h3> 那时候的晚上天空上常常都有白云飘。一朵朵的云彩飘过来,又飘过去。古代人都能用来定位的星星应该是又闪又亮的,但是它在我眼里却总是好像的;好像的一会儿是,好像的一会儿又不是…</h3><h3>&nbsp;</h3><h3> 一般说,操场上下午人最多。钢院一直都有很好的运动队,各个项目在高校里排名都很高。下了课,运动员们就来了。 而其他各类人;大学生,中学生,小学生,连我们托儿所的小朋友们有时候也排着队地去赶热闹。 这是一种钢院特有的文化。人家城里人兴的是四世同堂,而我们院儿是二世三世同享大操场。</h3><h3><br></h3><h3> 人们聚在一起是以围观运动员的训练为主要。其实看训练还不如说是陪着练,主练的不收队,陪练的人也不散场。 而且跑,跳,跟在旁边蹭练的也会有。 大小孩儿,还有小小孩儿。 其实我自己的那点运动缘分也是这么来的,就是从跟着在垫子上滚跟头儿开始的。&nbsp;</h3><h3><br></h3><h3> 本来我这人就是爱走神。虽然老师提醒过小朋友们都要"手拉手",但一走进这样一个令人激动的地方,一阵的东张西望之后,与其他小朋友继续保持着心连心就不容易了。若真是在沙坑边人缝里挤进了一个头儿,或是在哪个垫子上瞎滚起来,滚歪了偏了的两三个以后也就无所谓人在哪儿了。 好在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顶多在天黑前我会被某个大学生捡到了,然后被送到了操场东南面办公楼里的广播室。 大喇叭一通知,我妈就来领人了。 &nbsp;</h3><h3> &nbsp;</h3><h3> 大操场上的小孩儿是丢不了的。怎么能丢呢?钢院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墙,还有人看大门。 连大人都被围在了里面,我一个小人儿怎么可能,我们这些小人们又怎么才能走出去呢?</h3><h3><br></h3><h3><br></h3> <h3>......</h3> <h3>  钢院的中心是大操场,围上了四周的有东南西北四面墙,加上了一共还有四个门。 东边的门最小。而最大的门也是最正式的门是西门。还有一趟31路汽车从前过。 有的售票员报站叫成府路东口,有的管我们这站叫八门儿;石油,地质的,矿院的都可以跟这儿下,但我耳朵里反应的当然还是"钢院"了。</h3><h3><br></h3><h3> 从大操场往西门这个方向去,先是图书馆,然后是主楼。 主楼有六层高,爬到顶上的平台回身往东南方向看,老觉得应该看得见城里的天安门,但就总是差那么一点点。</h3><h3><br></h3><h3> 的确,主楼前才是钢院最富丽堂皇的大场景。 对称的树林子,两侧都连着楼。 一起衬着毛主席像。 而正对面地质的大门里也有另一尊的老人家,背手向着挥手,互相对应微笑着。 再过去眼里面就是西山了。 那想望就能望得见的西山山脉,每天太阳都从那儿落下去,真的是让人觉得很踏实。 放心和信任,时不时地还会觉得特有理想,或是伟大了的,什么什么的,谁知道啊…&nbsp;</h3><h3><br></h3><h3> </h3><h3><br></h3> <h3>  我们院里的楼房大部分都是砖红色的,而北门对面的石油里面却都是一水儿的灰砖楼。当时他们的冰场也是在一群灰楼中。 有一天听大孩子们说那对面有一个女孩滑冰滑得特别好,还特能吵架,好多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于是我也就跟着过了马路进了石油的门。 果然在冰场上真的看见了她。 那能吵架的大女孩穿了一件苹果绿色的衣服确实很扎眼,wow, 她的嘴皮还真的是特别薄。比王立娟姐姐和徐媞媞姐姐的还要薄。 我信了,她一定是比她俩儿还厉害。</h3><h3> </h3><h3>&nbsp;</h3><h3> 大操场的南边是大学生宿舍区。 而游泳池紧挨着的那个门是南门。 现在出去了是北四环。 但那时候钢院与北医之间隔着的是一片野麦地。那上面还立了三座圆墩儿塔。 我们从小就知道学院路这一带以前是坟地。</h3><h3> </h3> <h3>  北医再往南是花园路,过了就是"土城"了。 那时候也没人说太多关于元大都的事儿。有关古代城池墙城外不远聚坟头儿的说法,也都是以后才听说的。 那三个塔堆儿特别高,外面涂了一层挺厚的黑色料,因为时间太久了就变成土灰土灰的了。 走近跟前看,当初那表面涂抹的并不是很均匀。 加上数不清次的热胀和冷缩来回地折腾,浅缝儿或深缝儿该裂的已经都裂完了。 塔顶上面有也是长出了高矮不等的很多的杂草。 野荒荒感觉,荒野野的过去,对面就是北医的墙。</h3><h3>&nbsp;</h3><h3> 北医的这一遛墙是用煤渣砌成的。 墙的那一面里头有一个超标大个的游泳池。 赶上天热钢院换水刷池子的时候,我们就会去爬那堵墙。 墙是厚厚的,也是坑坑洼洼的,有下脚的地方踩,其实是不难翻的。 但北医给我的感觉很不像地质和石油那样的跟钢院差不多。北航里面是有那几架飞不起来的破飞机,有时候下午会把整个这一带弄的轰轰的,但也没觉得怎么样。 可北医就不一样了。围墙里那么大个院里好像总没有什么人。有一阵子不知是谁起的头儿,钢院小孩结了帮地去逛北医的那些灰色的楼。一时间的"停尸房",解刨楼,怪胎小鱼人的成了大家的热议话题,弄得人又激动又害怕。终于我和李康还有其他朋友也组了个团,翻过墙去,找到了地方,闻到了福尔马林味儿,哎呦喂! 还什么都看见了啊...</h3><h3> </h3><h3> &nbsp;</h3><h3> 这么说吧,我这人爱做梦。 没钱也爱做发财梦。但不好的梦,比如莫名其妙地就被人追赶着的梦时不时也会来一场。 但一赶上逃命的梦,十有五六地就又会被困陷在北医里。也怪了,还老是快天黑了的,每次还都是很慌张,一股脑地只想朝北跑,奔向那堵翻过去了就能看见家的墙。真是的,在梦里我也明白着吶,在那煤渣垒的墙里面是绝对不能乱转,不能乱看的啊…</h3><h3> </h3><h3> &nbsp;</h3><h3> 天变冷的季节里,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南边那个方向还会传来狗叫声,即使不做梦听着也会让人立汗毛。 就觉得可能是北医哪个楼里的一条实验狗,而李康却认为是那坟头儿地里的一只独野狗…</h3> <h3>  钢院附小和附中的位置在操场的最东北边。 这个地方的小门并不是总开着的。其实有没有它也无所谓。 反正一面的墙是铁丝网栏成的。 不过钻铁丝网也是要有技巧的。钻不好衣服就会被刮个三角口,弄不好划到皮流了血也是免不了的,但只要上了红药水就没事了。 经验不断积累以后大家懂得了合作。上面帮着拉扥着,下面再帮踩着的,预先整出的个空当来,一钻出去就是"野外"了。&nbsp;</h3><h3><br></h3><h3> 野外稻子田里有水的时候也有不少小鱼虫。灌溉渠拐弯的沟里还有彩色的鱼。凤凰神仙的,名字也起的都漂亮。再远一点的地方有一个小水库,冬天的时候还有人会去那下面滑野冰。来年开春时雪化了,这片开阔的野外就冒出了片片的小嫩苗,然后越长越密,等到我们可以彻底的耍单儿穿短袖的时候,那"一望无际"的绿色就变成金色的了。</h3><h3><br></h3><h3> 没有风的下午天空上的云有时也会飘。 当时还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做"UFO"。 但有人的眼睛真的特别的好,一眼就能发现天上飘着的那几个银色小球球,怎么可能怎么会比云彩飞的还要高呢?不用商量几个人就一起又钻出了铁丝网,在无尽头的麦田里追奔了起来。</h3><h3><br></h3><h3> 的确,那冲出了界线的感觉让人很兴奋。又说又笑的我们不知不觉地离家越来越远了。到过了小水库以后,大家依然相互还打着气。但无论怎样那虚虚实实的劲儿还是上来了,已经开始有人停下来不再往前了。人变得越来越少了,最后就剩下了我和万军两个人…</h3><h3>&nbsp;</h3><h3> 多少年过去了,后来万军架着她的帆船绕了地球整一圈,证明了它是圆形的。当我们又回到钢院的时候又说起了那个下午。她认定咱们俩儿追到了十五所边儿,可我却根本不记得过什么门。</h3><h3><br></h3><h3> 身后的太阳在落山,而我那撒出去了的眼里却似乎依然只是无尽头儿的麦子田。那只无名的银球已经越飞越低着,是该回身顾落日的好呢?还是不甘心地再等等它,至少等着那只闪亮的银色刚好落浮在那一片金色上… 。</h3><h3><br></h3><h3> 地球是圆的,但在我的眼里也是平平的。我知道不是所有的街道都由北通向南,也不是所有的院子都有四面墙。可是我已经形成了那样的一种下意识,一着急就想挪太阳。即便是在20米深处海的世界里,我本该是死盯着罗盘的,却还是不小心地想要把太阳挪回北京去,只要能把它挪回到了钢院大操场上,好像就能确定了,再怎么也可以找到那已混乱了的东南和西北......</h3><h3>&nbsp;</h3><h3> — 散光镜 —</h3><h3>&nbsp;</h3><h3><br></h3><h3>&nbsp;</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