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馒头｜原创

👦 文华

　　近期，连续多日出差，回到家里发现案板上有一个馒头长出了绿毛，我心里不是滋味。

很多时候，有许多人觉得生活好了，大鱼大肉都吃腻了，不想吃的就扔了，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根本不在乎，何况一个馒头值几毛钱，现在连乞丐都不要。是的，一个馒头是微不足道，而我自认为，这不是简简单单一个馒头的事，这是作为一个人的良知和道德的问题。

我小时候，尽管不是六零年，但馒头就像现在的鲍鱼、燕窝，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奢侈品。平时想吃馒头？那几乎相当于画饼充饥，根本没可能。如果病倒了，最多，母亲央求人以物易物换半碗白面，然后，吃擀面跌鸡蛋——这似乎就是人间最好的食物，也是最好的药。其它，再论及白面，恐怕就是逢年过节的白面擀饺皮儿，吃饺子。那时似乎没有人大大方方、气气派派地用白面蒸过馒头吃。

　　我刚记事的年龄，馒头也只是过年时蒸，年里能吃上四五个馒头，那可真叫过年了。那时，围在饭屋里即将出笼的馒头，只觉得鼻子不够使，拼出力气闻那馒头的香味，一旦出锅，便拿着馒头跑到一个角落，连咸菜都不用吃就，干吃馒头就只觉得喷香喷香，当时的感觉就是天大的幸福了。

那个年头在农村，平时是很难吃到白面馒头的，家常便饭就是高粱、玉米面，地瓜干煎饼，地瓜糊糊，油星很少的清水煮菜。那时父亲每次县城开会时，只要回来总是买四五个馒头，放在那开会的提兜里，父亲舍不得吃，都让奶奶和我们孩子吃了。那个香甜，那个好吃！

　　人，在某些事情上，有时是挺古怪的。我参加工作后，条件好了，一天三顿馒头。吃馒头如品尝人生之味，只是或深或浅，有的粗糙，有的细腻。我们对人生也会有各自的体验，只是或广或窄，有的清明，有的浑沌。

有一回，我接姑娘放学回家，经一处工地，活动板房的空档处，一群民工正在吃饭。姑娘指着民工手中硕大的馒头，问我那馒头怎么那么大啊！是啊，看着那一排排熟悉的活动板房，那熟悉的大馒头，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都会勾起我许多以往的记忆。我给姑娘讲我那些年的经历，吃大馒头，吃大碗面，听收音机的日子，我告诉她应该珍惜自己的生活，珍惜每天丰富的饭菜，吃饭的时候别挑肥拣瘦。姑娘“切”的一声，一脸的茫然与不屑，这一切对她来说，似乎很遥远，与她的生活毫无丁点关系。

现在的孩子再也不会稀罕馒头了，在花样繁多的食品面前，在每个人都不会愁吃面前，他们踌躇了，他们麻木了，他们随意浪费，他们不会珍惜粮食。同样，如果有一天我们的生活改变了，回到了我的童年，他们还能适应我童年经历的生活吗？

　　我想，即使她们回到我的童年，馒头也可能吃不出来我童年的味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市场上的馒头越来越白，白到失血、贫血一般；越来越暄，暄到成了葵花杆的穰，吃着越来越松软而没味道了。真如“味同嚼蜡”。

　　渐渐传出风声，有说馒头里有卫生纸、漂白粉什么的。卫生纸和漂白粉是馒头吗？不是。但我怀疑，可能，卫生纸或漂白粉真的成了馒头的一部分。也或者，馒头里还有其它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离奇异物。

　　现实的馒头就像擅于临摹的画匠，逼真到纤毫毕肖，毫无瑕疵。反而，越是这样，越破坏了馒头应有的鲜香，生动和纯真。

这是馒头吗？这叫馒头吗？这馒头还能吃吗？

　　我开始不自觉地抵拒。不，这只是表象，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内心的怕，是躲，几乎像是对痛苦和死亡的自然生理规避。

　　一个有点添加物的小小馒头，真有那么玄乎那么可怕的后果或影响吗？——我不知道。只是一下子，我就不喜欢吃馒头了。就像一个人大老远看见白森森的骷髅，敬而远之。

　　我还是时常想念馒头。不是别的，是甜丝丝，回味悠长，有麦香、阳光和田野土地味道的馒头。

　　估计我这一生也许没多少次机会能够品尝童年那样的馒头。也难以再吃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母亲蒸得的馒头。

但吃惯了馒头，几乎已经养成了一种自认为精致而高雅的生活。我不习惯吃零零碎碎的大米，很多西北人可能都有同样的感觉，大米根本就不抵饭，犹如爆米花，那最多算是零食。肚子也喜新厌旧，不想接受沉坠如土坷垃或石头的糕。

我喜欢的馒头。甘糯，香醇，具有麦花的清新芬芳，具有阳光的温热舒馨，也无疑具有土地绵长而厚实的多重回味。

但愿我心头企望的馒头，不是一个瑰丽而遥远的梦。

　　田文华，男，甘肃庄浪人，曾毕业于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现供职于某省直机关，业余时间笔耕不辍，自娱自乐，有百余篇小说、散文等在《人民文学》《十月》等报刊发表，部分作品被收编入《读者》《神州魂》等书籍，先后发表新闻作品千余篇，出版书籍2部，多次获各类新闻、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