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脊背

小鱼

"你就是想把我留在你的身边，让我没有朋友！"

你的话仿佛闪电后的炸雷，准切无误地击中了我。我呆若木鸡，无言以对。坐在床上的我，陷入了沉思，你再说什么，我没有听见。你高大的身影还在我眼前晃动，发出"嗡嗡"的声音，你的右手因为激动而颤抖，调门也高了八度……可我听不到你说出来的是什么。

"洗脸，睡吧！"这是我身体里冒出来的。我坐在床边，身体却弯曲起来，我猛然发现，我的脊柱撑不住我的背……这样佝偻的姿态，让我不那么沉重。

"妈，帮我点眼药水。"，洗漱好了的你说。

"药在这，你自己点吧！"

"为什么？我不会。"

我没有回答你，站起来离开卧室，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我走到阳台透透气。

"睡吧！"，我听到你走到我的身后时说。

你房间的灯沉寂下去，我坐在床上却沉重地直不起脊背。觉得自己好累，多么疲惫啊！

妈妈的样子一下子出现在我心里。这几年以来，妈妈迅速老去，整个背部都弯曲了，走在路上是个弧形的前倾，有一次哥哥提醒妈妈，让她抬头挺胸……妈妈说："直不起来了……"。

在你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是那么一丁点儿的人儿，离开襁褓你是那么的软，我不敢抱你，也害怕摔了你。你总是张开大嘴找奶吃，那样子象极了动物世界里张大嘴巴，等待妈妈哺育的小鸟；你长大了些，开始蹦蹦跳跳了，象个跌跌撞撞的不倒翁，一会摔了，一会又跑不见了；再然后呢？幼儿园，小学，初中……在一转眼之间，你拔高了个子，象个小伙子了……

我呢？我一直在学习怎么样做一个妈妈。再累也不倒，再苦也不倒，我甚至不敢生病……因为那样你怎么办？

你学习不好，真的很糟糕。我并没有怪你，但我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在我小的时候，家里有三个孩子。爸爸是军人，很忙；妈妈是教师，更忙。那时候，家里还种菜养鸡养猪来贴补家用。妈妈，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做饭，要不就是菜地里，再不然就是在去找猪草的路上；爸爸，要么在工作要么在训练要么在帮妈妈。姐姐带哥哥，姐姐和哥哥又带着我。爸爸妈妈没有对我们三姊妹讲过什么人生道理，姐姐学爸爸妈妈，哥哥看姐姐，我看姐姐和哥哥，我们就这样一天一天长大了。我们都没有上过幼儿园、补习班，爸爸妈妈也没有铺导过我们学习，我们并没有被耽搁。"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头悬梁，锥刺股"、"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我夜里温书早起晨读。哥哥常常提醒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们从小便热衷于洒扫屋子，把家清洁的一尘不染。

"妈，这题怎么做？"

"妈，我一样都不会……"

我从小学开始，就让你上托管班，英语辅导班。到了初中又一期不停的给你报数学，物理……我每天守着你，看着你……结果呢？

"我什么都不会！你教我！"

这究竟是怎么了？

小时候，爸爸妈妈没有时间管我们，我们就在大院里爬树，玩弹珠，跟着大孩子打篮球……"吃饭啦！"妈妈站在门口叫一声，我们就飞也似地跑回家去了。

现在，我说："吃饭了！"

你说："等一下！"

我说："把手机放下，让眼睛休息一会！"

你说："等一下！"

我说："看会书！"

你仍然说："等一下！"

网吧，小说，社会青年，抽烟，打架……很多孩子都有了被父母带去KTV或者是过生日直接就给孩子订KTV聚会的经历，我是老古董，不让你去；手机一个星期才给你玩一天，小说学完才给你看。我是多么可恶的老巫婆啊！阻挡着你一切鲜花灿烂的路似的。可是，我真的不敢放手……你才十四岁而已，我是多么的希望你可以爱上学习努力学习，以后少受点生活的磨难啊！努力了学习还是不好？那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可以健康善良勇敢，没有沾染不良习气……至少在西双版纳这临近三国交界的复杂环境里不要学坏不要吸毒，你也会有美好的未来，也可以有实现你人生的梦想的那一天啊！

我的小学同学到现在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高考失利，她默默的在黑板上写下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几个字；我离家在外，我们每周两封书信；我考上军校，她为我欢呼雀跃；我结婚她是伴娘我离异她陪伴在我身边……这是友谊，我也懂。她对我情深义重，愈久愈醇，我觉得她于我来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我没有想留你在我的身边，我多想给你一双慧眼，让你找到那份陪伴你乘风破浪，砥砺前行的友谊啊！

妈妈站在我面前，想对我说什么。以前妈妈是我的一片天，她开朗活泼，声音宏亮，长头发梳成辫子甩在身后。我总是跟在她的身边，看她担水，背猪草，额头布满晶莹的汗珠，脸庞红彤彤的年轻而美丽……今天她怎么如此瘦弱？腰弯曲了，脊背凸出来，只到我的胸口高。脸上爬满了皱纹，头发少而斑白，以前的黑眼仁变得浑浊不甚，那曾经红而饱满的唇干瘪下去，嘴角牵动一下，嘴唇一下又一下抖动着却说不出话来……我忍不住一阵心酸低下头去。噢，妈妈说，太阳太晒，天气太热，让我回家去了……"你回家去在着去吧！吹空调去，屋里凉快，我不要你陪我，我自己会去……"，说完转身要走。"妈，你慢点……"，绿灯亮起来，妈妈没有回头看我。她真的走的步履蹒跚，整个脊背那么注目地落到我的眼里，象是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我想冲过去扶着她却始终没有迈开脚步，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的走远，越来越模糊，终于消失不见……泪水早已迷茫了我的双眼。

我以为是妈妈老了……今天晚上我才明白，原来压弯妈妈脊背的是对我们付出的那么多深沉又执着并且永不言弃的母爱啊！

我坐在床上，佝偻着身子，脊柱弯曲，肩上沉淀淀的压着什么，这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好象我的妈妈啊！

是啊，妈妈，我是妈妈啊！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你还小，我要象妈妈一样振作精神为你冲锋陷阵，披荆斩棘，无坚不摧，战无不胜啊！

原来我大了，我就变成了您，我深深爱着的妈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