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妻宝典（短篇小说）

和悦

   在群英荟萃的交大校园里，我实在是微不足道、自惭形秽，无数次的"猎艳攻略"都被无情击溃。

   毕业后，我就职于某科研机构，终于重拾起恋爱的信心。我庆幸自己生长在"好男难求"的年代，还被"交大骄子"的光环笼罩。普通的"寻婿家庭"都是知趣地退避三舍，"门当户对"的家庭频频上门。我父母坚守着"孩子的事由他自己做主"的态度，并谆谆告诫我：婚姻是终身大事，千万不可马虎了事！

   进入"三十而栗"的时段，在择偶问题上，再也不允许我跟着感觉走了。如何获得好妻子的要诀，我众里寻她千百度，依然感觉迷茫。

  蓦然回首，我的室主任陈默就在眼前。我刚去研究所报到的时候，他办公桌上的那张全家福，尤其是那位颇具艺术型气质的娇妻，让我真是羡慕嫉妒恨。当然，恨的是自己没有如此艳福。过去每天下班之前，陈默还总是忘不了要打个电话问娇妻："亲爱的，今晚想吃些什么呢？"那温情脉脉，溢于言表。对啊，何不去找他聊聊呢？

   周末的夜晚，我叩开了陈默的家门。一位旧时农村妇女模样的阿姨，把我引入客厅，看来陈默早有交代，那"茶头"早已沏好，阿姨随即为我冲茶、招呼吃台上的零食。陈默闻声从书房里走出来。阿姨转身牵过一条"猎长狗"。我仔细打量了一下阿姨，五短身材、一双外八字的罗圈腿。她很有礼貌地和我打过"出去遛狗"的招呼，便摇晃着身子离开了。我望着她那槛榄状的背影和那条矮脚狗，差点忍俊不禁。心里暗自思量：陈主任是追求品质生活的人，用个保姆也不该有碍观瞻呀！陈默坐下后，我用打探的口吻问："师母不在家？"不料陈默答道："刚才那位便是哇！"我顿时感觉五雷轰顶，差点晕过去。陈主任高大英俊、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即便是换妻，也不能授人以笑柄呀！

   我瞬间的惊诧表情，当然躲不过陈默犀利的眼光，他呷了一口茶，然后开始讲述起自己婚变的过程……

   

 

我是个完美主义者，当年选择对象也如同对待工作和生活一样，追求一丝不苟。经人介绍，我和前妻相恋，我严格按照恋爱流程：树立自我形象，占据恋爱制高点；继而欲擒故纵，等待对方主动；最后各个击破，夺取全面胜利。在我的组合拳下，前妻很快就束手就擒了。事后方知前妻和昔日的恋人，已临近谈婚论嫁的恋爱高地，但她还总是不甘心命运的安排，左顾右盼，终于等到了我的出现。我曾经为她的恋爱经历彷徨过，但颇有心计的她，只是请我看了一场《苔丝》电影，就把我的疑虑彻底打消了。因为我对这部电影的原著《德伯家的苔丝》太熟悉了，所以也就摈弃了贞操观念，与她"闪婚"。婚后，她抛出"能否舍得为女人花钱？是检验男人是否爱的唯一标准"理论，我才感觉，为了抱住那只"绣花枕头"，我几乎用尽积蓄、沦为男佣，走上了普希金江郎才尽之路。

直至我突发急性胰腺炎住进医院，被误诊为癌症，她以为我不久就将离开人世，财产将全部归她所有。起初，她还每天来医院报个到，送碗馄饨，也在朋友圈中曝晒，打造她的贤淑形象。后来经过复诊排除癌变。她得知我即便康复，也会留下糖尿病的终身后遗症。她就以"既然你不能成为我今后的依靠，我只得拼命跑业务挣钱，给自己建立保障"为由，便理直气壮地减少了探望的频率。

我出院回家，发现家中的监控摄像头遭人故意破坏，她每天都是晚上十点以后才会回家，在那炎热的酷暑，人们在家都是短衣薄衫，她还坚持说：每晚都是去拜访陌生客户的。终于有一天，她回家做饭，还执意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为我频频酌酒，我感到她一反常态，有点受宠若惊，便问："你有什么吩咐？"她这才吞吞吐吐说出了原由：一个月前（也就是我住院期间），她与同事陪客户喝酒后，又陪去K歌，在包厢里，被客户无故抽了一个耳光，导致落下了飞蚊症。经过朋友调解，当时客户承诺一次性赔偿3万元。但事后那客户出尔反尔赖账了，断然拒绝说："没商量的余地！众所周知，飞蚊症是玻璃体混浊所致，一个耳光就能导致玻璃体混浊？你这个老保婆，正如常言道男人没法混当保安，女人没法混卖保健，居然还有脸讹到我的头上来了，有本事你去法院告我！"你说，让我怎么咽下去这口气？你的脸面又搁置何处？

我脑子里飞过"无故挨打"、"飞蚊症"等一连串问号。她见我犹豫，便步步紧逼说："你知道那客户是谁吗？是电视台广告部的主任，那电视台长不就是你的义弟吗？你一个电话，就能分分秒秒搞定，可谓是举手之劳。为了我，你还有什么瞻前顾后的呢？"说完，就将桌上的手机递给了我。我觉的摊上这门家丑，正是无颜对义弟启齿，但迫于她的压力，转念想想那客户打人无疑是错。我只得将诉求编辑成一段短信，并委婉地以受朋友之托的名义，发给义弟。得到的回复是："恕愚弟管教不严，属下居然在外如此放肆，必将严厉惩处！"她抢过手机查看去复短信内容，顿时心花怒放，还狠狠地掐了我手上一把肉说：你这人正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翌日深夜，她从外面打电话回家说："那客户一早就打电话问我的银行卡号，我告知他卡号后，又关照他3万2千元结账。对方问何以又多了2千元，我回答说没理由！那客户乖乖地按照我的要求，全额将钱打入我的银行卡，哈哈。"她得意忘形的神态，我在电话这头也能强烈感受到。

没过二天，她的同事来我家，见我面便说："您的妻子此次挨揍，还一直想瞒着您，双方三番五次交涉无果后，我无奈提出建议，由您出场这才轻松搞定。"

前妻在一旁朝我立即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接着说："你瞧他那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酸相，眼望着妻子挨揍致残，居然也无动于衷！其实，若再加上一二万元的赔偿，也应该完全没有问题的。"

从这一刻起，她得意便猖狂的本质，促使我的审美观发生了急剧逆转。从当初的外表美便觉得可爱，到今日的内在恶，引发丑陋并继而产生鄙视。

处理这类女人的问题，一个"钱"字，同样也能轻松搞定。因为我不是她心中有钱的高端客户，加之我对她的鄙视与日俱增，因而我们很快就解除了婚约。

　　当我再次被累倒在情感的沙漠里时，我突发奇想，住院期间那个照料我的护工。当我滴水不进的日子里，她日夜守护在我的身旁，每个小时都用棉棒蘸着水，擦拭我的嘴唇，一天二次为我翻身、揉背、敲腿。虽然她的长相其貎不扬，甚至近于丑陋，但她的淳朴、善良，还有那张仿佛向日葵似的圆脸，绽放出的灿烂笑容，已深植在我的记忆中。 我认定这位护工，原来就是我心目中苦苦寻觅的那方绿洲。

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计划，在我心中酝酿。半年后，我去电话邀请那位护工来"梦园享老院"，她走进院长办公室就赞叹不已：这里环境优美、设施完善，人性化的理念渗透到每个细节，与"享老"的境界名副其实。我淡淡一笑说："从今天起，这里就属于你了，你的地盘你做主。"护工被从天而降的大喜惊呆了，嘴里一个劲的问自己："不会吧？不会吧？"直到她确信这一事实后，她才从包里掏出一叠红包说："物归原主，我做护工拿工资心安理得，送红包是医院三令五申禁止的，这也会引发人们的贪欲，请您收回。同时，我对管理这座享老院也缺乏经验，只能谢谢您的美意了。"

我从容地答道："我已经为你组建好了管理团队，并且由我担任这里的常年顾问，你先从护工培训开始，这个专业的人才，市场太缺少了。你看行吗？"

那位护工觉得也没有更充分的理由来拒绝我的这份情义，这才勉强地答应："让我试试吧！"这几年下来，她刻苦学习、努力工作，把"享老院"做的风生水起，受到了老人和业内的交口称赞。

在"享老院"五周年的院庆会上，我手持鲜花下跪，向当年的这位护工、今日的院长求婚。我的《求婚感言》唤醒了人们对传统美德的记忆，"纵观今日浊世/追寻中华传统/谁言良家妇女/惟我梦中情人"博得了全场经久不息的掌声，人们欢欣鼓舞、奔走相告传颂着这一"好人好报"的传奇故事。

陈默最后说：短篇小说之父契诃夫有段名言，女人除了温柔还有几分可爱。这句话不知坑害了多少人，女人在恋爱阶段，有几个人不温柔呢？我要纠正的是：女人除了善良，还有几分可爱？

走出陈默的家门，我一路苦思冥想：为了寻觅 "择妻宝典"，我翻遍了书刋、淘尽了网络，居然竟没发现大道至简的两个字：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