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摄崇州：一瓢诗人——唐求

机会多多

文字：子规（网名）照片：开心（拍摄于街子古镇及味江河）编辑：机会多多 “一瓢诗人”----唐求 在《全唐诗》中，收录唐代二千二百多位诗人的诗，其中唐求的诗就在其中，他的诗自成一卷，共收录三十五首零两句。这是崇州很珍贵的文化遗产，是崇州人的骄傲。 在中华民族几千年诗歌的银河群星里，唐求算不上明星，但在崇州的这片天空上，唐求至今依然耀眼。尽管离我们已是那么久远，当我们穿越时空，慢慢地接近他，专注于他时，你会发现，这位长须飘冉的老人，是那么深邃而多艰，那浸透葫芦里一颗颗诗丸的，不是味江河里的水，而是老人的心里流出的血。 唐求是长寿隐者 唐求（一作唐俅或唐球）,生卒年虽不能确切考证，但能大致知道其生活的年代。唐僖宗乾符年间（公元874——879年），唐求任青城县（当时的蜀州属县，在今都江堰境内）县令，应该是在唐求35到40岁之间。到同时代诗人李洞“昭宗时，凡三上，不第”（《唐才子传》），寓居蜀地和唐求相见，那是在唐昭宗李晔在位的末年。 李洞寓蜀早期诗作《赠唐山人》首联写唐求“垂须长似发，七十色如黳 ”，可见当时唐求已经七十岁了。再到前蜀王建在成都称帝（公元907年），“召为参谋，不就”（《全唐诗》）唐求已老，但是身体尚好，还能“邛蜀路无限，往来琴独携”（李洞诗《赠唐山人》）。由此可知，唐求生在公元840年左右，卒于公元907年稍后，是位长寿老者。 唐求是街子人 唐求是今崇州街子人吗？成书于元大德八年(公元1304年)的元人辛文房的《唐才子传》中只说“求，隐君也，成都人”，成都的哪里？没有说。成书于康熙四十五年（公元1706年）的《全唐诗》说唐求“居蜀之味江山”，和李洞一样是寓居（客居）吗？不明确。但唐求自己说了，唐求诗《山居偶作》中说自己“还到水边宅，却为山下人”，“还”和“却”告诉人们他原本就是味江山下，味江河边的人。 李洞写唐求所住的“水边宅”：“千年松绕屋，半夜雨连溪”，可见唐求住的是自家老宅，千年老松还在，说明唐求祖祖辈辈都是街子人。 唐求是“一瓢诗人” 《唐才子传》和《全唐诗》中都说唐求写诗有个特点“为诗捻稿为圆，纳之大瓢。后卧病，投瓢于江，曰：‘斯文苟不沉没，得者方知吾苦心尔’。至新渠，有识者曰：‘唐山人诗瓢也’。接得之，十才二三”。大瓢即大葫芦，唐求常用一个葫芦装酒，一个葫芦装诗，酒后诗兴一发，把诗写下捻成纸丸，顺手塞进葫芦，也不给人看。到病了老了，自知不久于人世了，把装了诗的葫芦投进味江河，并祝愿：如果这诗瓢不沉没，有缘得到的人就知道我这一辈子的苦心了。 葫芦漂到了新渠，有人认得是唐山人的诗瓢，便划船去捞起来，打开葫芦，里面的诗大都已经浸水被毁，只剩下十分之二三了。“求初未尝示人，至是方竟传，今行于世”（《唐才子传》），人们这才开始竞相传阅从葫芦瓢里得到的三十五首半诗，称唐求为“一瓢诗人”。 唐求在味江河边 大约在1010年前的一个傍晚，一位“垂须长似发”的老者，拄着黎杖来到“残阳宿雨霁，高浪碎沙沤”的味江河边。夕阳下，银白的须发在晚风中飘拂，黑瘦的脸庞上，深陷的眼窝里映照着的残阳余光正在消散。这位“形如槁木，心如死灰”的老者，用那颤巍巍的手解下腰间的葫芦投入水中，然后仰天长叹道：去吧，“斯文苟不沉没，得者方知吾苦心尔”（《全唐诗》）。 后来，人们看见了河中的葫芦，认出了那就是唐山人唐求的诗瓢。可惜的是，当人们捞起诗瓢打开一看，里面的诗十之七八已浸水难辨。 “诗言志，歌永言”（《尚书•尧典》），今天，我们再次试着去拨开那一个个包裹着唐求“苦心”的纸丸，希望能从诗瓢里幸存的三十五首半诗中多了解一点唐求的人生，唐求的梦想和情感。 　　《题常乐寺》 ----唐求桂冷香闻十里间，殿台浑不似人寰。日斜回首江头望，一片晴云落后山。 唐求从年少时就对家乡的山山水水充满深情，把家乡古刹常乐寺（今街子古寺）描写得如人间仙境。全诗手法的虚实集合，色彩的冷暖搭配，把十里闻香，灿若晚霞的常乐寺写得气象非凡，同时也是诗人年轻时明快向上的人生写照。   《舟行夜泊夔州》----唐求 维舟镜面中，迥对白盐峰。夜静沙堤月，天寒水寺钟。故园何日到，旧友几时逢。欲作还家梦，青山一万重。 唐求怀着必胜的信心进京应试。一路上满怀豪情，意气风发。在《题友人寓居》中,首联和颔联写“寓居无不在天涯，莫恨秦关道路赊。缭绕城边山是蜀，弯环门外水名巴”，既有好男儿志在四方的豪情，又有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自信。一位来自蜀山巴水的蜀州书生展示才学，问津秦关的青年才俊形象跃然纸上。 到了京城长安，唐求耳之所闻，目之所见，可能与心之所期所盼有些差距，那毕竟是沉疴积弊的晚唐。尽管进京应试还算顺利，但京城绝非蜀州书生久留之地。同时，与日俱增的思乡之情也让唐求匆匆踏上回乡之路。回乡的路上，唐求乘船夜泊夔州（今重庆奉节县）的白盐峰下，写下深含浓郁乡愁的《舟行夜泊夔州》。 “夜静沙堤月，天寒水寺钟”，月夜钟声，这与家乡夜色何其相似；“故园何日到，旧友几时逢”，思乡思友之情何其急切；“欲作还家梦，青山一万重”，家乡在那绵绵起伏的万重青山的那一头，多么苍茫，多么遥远，今夜只能带着乡愁入梦——这是对生养自己的故乡何等的眷恋。 《山居偶作》----唐求趋名逐利身，终日走风尘，还到水边宅，却为山下人。僧教开竹户，客许戴纱巾，且喜琴书在，苏生未厌贫。 唐求回到了生养自己的家乡味江山下（今崇州街子镇），他终于挣脱了尘网，过上了闲适的山民生活，他有“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陶渊明《归田园居》其一）的回归本真之感。《山居偶作》是他这时的内心写照。 首联是在反省过去，他和陶渊明一样深感“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飞”。全诗是对过去生活的摒弃，是对新生活的抉择和规划，也有几分彻悟后的轻松和愉悦。同期另一首《和舒上人<山居即事>》诗则描绘了自己山居日常生活的细节。 然而，回归田园的唐求并没有陶渊明悠然自得的心境，却有归而难隐的孤寂与退而未止的迷茫。 《送友人江行之庐山肄业》----唐求 蜀国初开棹，庐峰拟拾萤。兽皮裁褥暖，莲叶制衣馨。楚水秋来碧，巫山雨后青。莫教衔凤诏，三度到中庭。 唐朝末年，繁镇割据，宦官专权，牛李党争，吏治败坏。在朝廷“居要位者，尤纳贿赂，遂成风俗”（《旧唐书》卷一六七），“朝廷显官须是公卿子弟”（《旧唐书》卷十八）已成定律，行将末落的唐王朝必然是“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左思《咏史》）。唐求寒门出生，又无钱财贿赂，尽管进士及第，也只能远放到边陲蜀州的一个属县当县令。 唐求为官数年，正如他在《巫山下作》中所写，尽管他知道“细腰宫尽旧城摧，神女归山更不来”，唐王朝的国势已江河日下，但唐求依然痴心不改如楚江，“唯有楚江斜日里，至今犹自绕阳台”。他在一心为国为民做实事，在鼓励后生发奋求学，努力成为国家有用之才。诗中临别谆谆教诲，殷殷期盼：去庐山要囊萤苦读，不要忘记家乡的山水和父老，要尽快学成归来，报效国家。作为父母官，为国荐才，求贤若渴之心可鉴。 《庭竹》----唐求 月笼翠叶秋承露，风亚繁梢暝扫烟。知道霜雪终不变，永留寒色在庭前。 陶渊明“归去来兮”后就在自己梦想的“桃花源”里享受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而唐求则不然,《和舒上人<山居即事>》中写“不多山下去，人世尽膻腥”，说明他一边过着山居闲适生活，一边还关注着山下的“人世膻腥”。这是唐求的品格个性决定的。诗中竹的形象正是诗人品格的真实写照，他其实很难改变自己，他“知道雪霜终不变”，而他选择的是“永留寒色在庭前”来应对，在那个时代，这无疑也就选择了孤寂、迷茫甚至痛苦。 《题郑处士隐居》----唐求 不信最清旷，及来愁已空。数点石泉雨，一溪霜叶风。业在有山处，道成无事中。酌尽一尊酒，老夫颜亦红。 晚年的唐求，以诗酒琴书为伴，以问佛访道为乐。时而周游于邛蜀两州之间，常常“邛蜀路无限，往来琴独携”(李洞《赠唐山人》）；时而独处山中，过着“仍弹一滴水，更读两张经。暝鸟烟中见，寒钟竹里听”（《和舒上人<山居即事>》）的山居隐逸生活；时而骑牛赶街子，畅饮复长吟，借杜康解忧之时，放浪形骸之外，任凭自己“醉眼青天小，吟情太华低。＂ 《发邛州寄友人》----唐求 茫茫驱一马，自叹又何之。出郭见山处，待船逢雨时。晓鸡鸣野店，寒叶堕秋枝。寂寞前程去，闲吟欲共谁。 诗中写的是离开邛州的一次旅行感受，更是唐求对人生的感悟与感叹。诗中的“茫茫驱一马，自叹又何之”与《涂次偶作》中“前程何处是，一望又迢迢”，一样的意境，一样的心情——一样的孤寂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