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敛精致话南浔

老长不大

暑假期至，携孙外游，江南风光，首推古镇。吾省三古，人说乌镇，前有茅盾，今有木心。亦夸西塘，毗邻上海，迷幻夜色，醉生梦回。吾赞南浔，内敛精致，底蕴丰厚，文化之邦。

南浔古镇，历史悠久。崇文重教，礼仪之乡。＂耕桑之富，甲于浙古＂。辑里湖絲，闻名天下。嘉业藏书，翰墨飘香。莲庄荷池，水乡诗画。既有名宅大院、宽敞宏伟、雕栋画梁、楼台亭阁、假山园林、中西合壁之豪门；更有小桥流水、沿河而筑、白墙黛瓦、古朴平实、陈旧斑驳、简易普通之民居。曾经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注1）之富绅，也有赵钱孙李百姓人家之平民，相依相伴、和谐共处；共同造就了南浔古镇富庶、内敛的坚实底蕴和低调姿势。

我们进入古镇，首先参观坐落在镇西南的晚清南浔首富刘墉的私家花园——小莲庄。前后门坊、东西相对，一中一西、风格殊异，设计精巧、别具一格。上题＂小莲庄＂三字为著名学者郑孝胥所书，娟秀清雅。

莲园小庄，园林兼胜，外内两院，风貌各异，别有一番景致。外院莲荷一池，漫步池畔，风荷袅袅，莲叶曳曳，池面莲碧，水中鱼戏，赏心悦目，悠然自得。不禁使人想起《汉乐府•相和曲》＂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虽然现时未到荷花盛放期，但也赶上＂接天莲叶无穷碧，数朵荷花格外红。池面莲茎随风舞，水中锦鱼悠哉游＂。内院树木繁茂，绿意盎然，百年紫藤，枝蔓缠绕；中西建筑，别树一帜，楼台亭阁，尽显优雅。

池畔掩映的西式建筑＂东升阁＂，给人既有洋气，亦有中味，＂净香诗窟＂构思独特。底层厅内房顶，分列升斗之状，接待宾客按照身份而定，斗为高、升略低，源于＂才高八斗＂之谓也。上层则是刘墉的女眷观赏休闲之场所，封建时代的富家女子不可轻易抛头露面，这座小莲庄的最高建筑，以供女子在楼上俯瞰整个庄园的全景。

小莲庄池畔的东升阁

小莲庄园林的百年紫藤树

　　小莲庄隔壁是刘氏家廟，曾经是刘氏祭祀祖先的地方。廟前两边有两座高大的牌坊，气宇轩昂，分别为光绪、宣统两帝钦赐，彰显着刘氏昔日的显赫与曾经的荣耀。

　　

毗邻莲庄，一水之隔的嘉业堂藏书楼，是刘墉之孙刘承干于1920年建成，囗字型回廊式厅堂的中式建筑，中规中矩。是我国近代著名的四大私家藏书楼之一，书藉丰富、规模宏大。未代皇帝溥仪题赠＂钦若嘉业＂九龙金匾，加上保存着百年以上的印书和一些全国绝无仅有的古籍，珍贵异常。现在该藏书楼作为浙江图书馆的一部分，仍在发挥着作用。

藏书楼前庭园，清水环绕，景色幽雅。百年树木，勃勃生机，林木疏影，阳光斑驳。石叠假山，精致灵巧。一枚湖石，小孔吹气，声似虎啸，南浔三石，其为一宝。盘旋小路，曲径通幽。石桌坐椅，供人憩息，翻卷挥毫，品茗论道。实乃寓书楼优雅园林之中，逸思绪美景缤纷之际。

回廊式嘉业藏书楼

南浔三石之一＂虎啸石＂

我们从嘉业藏书楼、小莲庄出来，刚好看到南浔水乡民国时期用船迎娶新娘的风俗表演仪式。一条清澈的古浔溪穿镇而过，两岸粉墙黛瓦的黑白双色宅院民居临水而筑，热闹的街道沿河铺展，既显露出古镇的富庶祥和，又洋溢着江南水乡的神韵风貌。

古宅、石桥、流水、垂柳。几条披彩挂红的喜船在河里缓行：前船有司仪宾相开道；中船有丫鬟女眷陪护，新郎新娘端坐船舱，新娘遮着盖头布，不让你看见她的美姣容；后船嫁妆满舱。岸上还有一支迎亲的队伍，在一位男宾相的率领下，整齐有序，款款而行。河船岸队，唢呐锣鼓，吹吹打打，热热闹闹。我把此情此景录像下来。

迎亲队伍过后，小河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垂柳下，河埠上，婀娜女子，兰花布衣，弯腰浣衣。小河中，乌船里，结实男壮，粗布船夫，橹楫浆摇。日常生活，朴实无华，烟火人家，流水年华。一景一物，宛如浓淡相宜的一幅水墨写生画，一笔一捺，恰似舒昂随性的一首抒情自由诗。

江南独有的水乡诗画，能不让人心醉。

我们不知不觉来到了西泠印社发起人之一的张石铭故居，临河而筑，朝东坐西，五落四进，中西合璧。进门轿厅，精美砖雕。迎面大厅，为懿德堂。雕栋画梁，精工细作。中式傢俱，古色古香。内厅前面，中间天井，两边厢楼，窗棂精雕。

张宅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芭蕉厅、西洋楼和西洋舞厅。蕉芭厅走廊里的芭蕉叶窗饰，不是普通的石块水泥，而是用珍珠粉、钻石粉和矿物质粉调和而成。走廊地砖也是正宗的法国手工制品，质量地道，至今釉面仍没有多少磨损。厅内窗框里镶嵌的玻璃也是国外的特殊工艺玻璃，据说每块价值一两黄金。足见整座大宅每处细节的讲究和奢华，体现张氏百年前的富有与鼎盛。

西洋楼红砖雕饰的门头、立柱、窗沿，格外显目，法式风格，洋味十足，百年风雨，仍新如昨。楼内还设有西洋舞厅，地砖也是从法国运来，色彩鲜艳，至今未褪。遥想百年之前的他们在此翩翩起舞，何等潇洒，何等浪漫，却又那么低调内敛，不事张扬。这一切都在高高的马头墙里面进行的，外人自然难以知晓，他们才是真正懂得生活的人。

张石铭的百年旧宅，不愧为一座西式建筑风格与东方神韵完美结合的杰作，是一座中西合璧式楼群经典建筑的代表。

　　 张宅的芭蕉形窗饰

我从张石铭故居出来，暮然抬眼望见河对岸的一堵有年份的褪色白墙上，硕大的＂浙茶、宁食，南杂、北货＂四个斑驳字样，这是往昔商家的宣传广告，印证着南浔民国时期的商贾繁华。

漫步沿河古街，迎面辑里湖絲馆、广惠宫、絲绸会馆、张静江故居、百间楼等，接踵而至，这就是昔日富甲的南浔，这就是过去的历史。举目青石路板，石桥拱连。百间民居，临河而建，白墙黑瓦，倒映水中。幽深窄巷，迴曲长廊。乌篷小船，摇橹河上。沿街店铺，鳞次栉比。这就是老百姓今天生活‘的地方。这就是真正的南浔古镇原生态。

我放轻步履，悠然而行，呼吸着古朴的气息，欣赏着如诗的书画，熏陶着流淌的墨色，品读着这张内敛精致的名片——南浔古镇。

注1：南浔百姓形容昔日富豪的俗语，如称刘张庞顾为四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