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槐花

中雨

<h3>  作者:李贺明 ,男,1950年出生,河北威县人。1969年入伍,1974年复转后到湖北省罗田县农村插队,1976年组织知青创业队,1979年任湖北省群艺馆《布谷鸟》杂志编辑,1986年任武汉市《芳草》杂志编辑。</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 /></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吃槐花</h1><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作者: 李贺明</h3> <h3><br /></h3><h3> 1961年,我11岁。那时我们哪里知道,饥饿和死亡的乌云正笼罩着祖国的大地。</h3><h3>我们部队大院的孩子还有饭吃,只是妈妈扣得很紧;很少有肉吃,有时妈妈炒个鸡蛋,还是给爸爸吃的。爸爸常给我们一个孩子分一点他才吃。米饭里经常掺些蚕豆、土豆、红薯,一人分一碗,吃完就没了。有时吃完了米饭,我还想多吃些菜,妈妈生气地用筷子打掉我夹的菜说:"吃完饭了还吃什么菜!"搞得我吃饭总是战战兢兢的不敢吃饱。那时我们家在政治部小八栋13栋东侧一楼住,河北老家的奶奶、姥姥和大姑、大姑的儿子都和我们一起住。楼东边的空地上还种了片菜地,有西红柿、萝卜、茄子、辣椒、小白菜、韭菜……。上、下班路过的叔叔们经常夸我们的菜种得好。</h3><h3> 一天,妈妈递给我一个竹篮说:"咱们院子里的槐树上有好多槐花,你去摘一篮子来,中午我蒸槐花吃。"</h3><h3> 我提着篮子来到十栋楼东边的路上,那时还没建游泳池。这一路上有近百米全是槐树。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雪白的小花,团团簇拥像一串串葡萄,像一串串吊葫芦,满树一片片像白云,在五月的春风里,散发着醉人的清香。</h3><h3><br /></h3> <h3>  我爬上树,坐到一根稳固的粗枝上,把篮子挂到枝桠上,我四周全是槐花。我摘了一朵放到嘴里嚼,甜丝丝的。我想,这还能当饭吃吗?没吃过。但是听大人说过,可以当饭吃。外面街道上凡是有槐树的,早已被饥不择食的人摘得光光的了。而大院里的槐花正满树绽放着,等待着采摘。</h3><h3><br /></h3> <h3>  我在花团锦簇中摘起来。摘下一串,花梗肯定不能吃,就把花朵捋下来,梗子扔下。没一会儿,又陆续来了不少人,有大人有小孩,有人举着长竹竿,也是来摘槐花的,他们大呼小叫,有说有笑,像是在玩游戏。我觉得这场景真热闹、好玩。一处摘完了,我又挪个地方。不知过了多久,一棵树就够我摘了满满一篮子。下来再看这路上一溜槐树,哟!没多一会儿,都被人们摘得差不多了。只有树顶还高悬着一些幸运的槐花。我把一篮子槐花提回家,妈妈又择了一回,洗净,撒上盐,拌上面粉,蒸了好大一锅。不一会儿,就香味满屋了。</h3><h3><br /></h3> <h3>  "吃蒸槐花啦!"妈妈高兴地叫着。爸爸和我们几个都赶来,看着妈妈往满锅一团团白暄暄的槐花上滴了几滴香油,一拌,好香啊!我胃口大开。盛了一碗,吃一口,暄软软的,咸香,又有清甜的回味。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吃蒸槐花,没想到竟这么好吃!大家也都说好吃。吃了一碗,我又盛了一碗。这回真正吃饱了。可我还恋恋不舍地看着锅里剩有一些槐花面团。妈妈说:"你想吃就把它都吃了吧。剩到下一顿也浓了。"我窃喜,就把这些全盛到碗里,有小半碗。妈妈说:"这是你今天的劳动成果,你应该多吃些。"又给我滴了两滴香油,我觉得更香了。我慢慢吃,细细品,体会着哪儿是花瓣,哪儿是花蕊,有点甜。我突然觉得,人能吃饱,而且饱上加饱真是件好享受好幸福的事啊!人吃着自己的劳动果实,更是特别踏实开心!想着想着,竟滴下了一滴泪,滴到了光光的空碗里。我觉得是幸福的泪。我不想让妈妈看到,背对着她,自己把碗洗了这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吃槐花。真是香到了我的心里,滋养到了我的灵魂里。后来好多年一想起大院,就想起摘槐花的事。少年的某些事就这样刻骨铭心。</h3><h3>谢谢您,部队大院里的槐花,若是在人们食足饭饱的年代,这槐花不都是随风飘落"零落成泥碾作尘"了吗?可在那个饥饿的特殊年代,您把自己最美丽的一切部献给了人们,包括一个小小少年。</h3><h3>五十七年后,那个当年的小小少年、如今已68岁的老头,回想起这平凡小槐花,内心满是感慨:"只有香如故"! </h3> <h3 style="text-align: right; ">2018、4、25、于武昌马房山。<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