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目录</p><p class="ql-block">挑兵</p><p class="ql-block">带兵</p><p class="ql-block">最美的女兵在我们自己种的菜地里</p><p class="ql-block">小特务是怎样炼成的</p><p class="ql-block">快乐的文化生活</p><p class="ql-block">最美风景</p><p class="ql-block">与伤病为伴</p><p class="ql-block">共产党的干部是怎么样的</p><p class="ql-block">给连长拍桌子</p><p class="ql-block">草鞋</p><p class="ql-block">火凤凰</p><p class="ql-block">明亮的大眼睛</p><p class="ql-block">拉练</p><p class="ql-block">妹妹想哥泪花流</p><p class="ql-block">多雪的冬天</p><p class="ql-block">上学</p><p class="ql-block">幸运</p><p class="ql-block">华西坝</p><p class="ql-block">襄渝线上的见闻</p><p class="ql-block">八班</p><p class="ql-block">她们来自援越抗美前线</p><p class="ql-block">她来自中印边界</p><p class="ql-block">顽强绽放</p><p class="ql-block">在医生面前只有病人</p><p class="ql-block">进疆</p><p class="ql-block">阿拉沟</p><p class="ql-block">安营扎寨</p><p class="ql-block">铁道兵是真正的兵</p><p class="ql-block">维吾尔族邻居</p><p class="ql-block">心里有阳光你就看到了阳光</p> <h3> 小马惊讶的向人介绍:她参加过成昆线的建设,还参加过南疆线和青藏线的建设!<br> 是呀,那很奇怪吗?我们女兵还有上过援越抗美前线,还有去过中印边界的呢!<br> 70年代前后的女兵是什么样子的呢?铁道兵的女兵是什么样子的呢?<br> 美篇最多只能上100张照片,那就捡手头现有的照片说说吧?</h3> <h3> 挑兵<br><br> 这张照片的背景模糊吧?那个时候的摄影技术也就如此这般了。可以看出背景是连绵不断的大山,是的,这就是安宁河边的大山。<br> 我们那一年入伍,全师的女兵只有一个排三个班,已经是铁五师历史上最多女兵的一年了。<br> 新兵训练结束,首先就是师特务连来挑女兵。为啥特务连先挑呢?谁叫特务连是首长的千里眼顺风耳呢!<br> 廖品松指导员原本是坚决不要女兵的,听说女兵都是干部子女,说轻了不是说重了不得。于是给军务科推脱:女兵怎么能分到连队呢?连队那么艰苦,还是分到师医院和师机关去吧!万般无奈推脱不掉,只好接收了,而且还让特务连优先挑女兵。<br> 廖指导员,1958年的老兵,湖南浏阳人,个头不高,浓眉大眼,帅哥一枚!老廖的观点,年龄小的听话好培养,个子矮的人聪明!这就是他挑兵的标准。老廖就很聪明,二胡拉的极好,尤其是诗歌写得极棒,简直是出口成诗!偏偏挑的兵中有两个人不符合他的标准。一个是我,我的年龄在同期女兵中是偏大的,一个就是照片中这位董高个儿。<br> 我呢,大约是有一次师通讯科李科长到女兵排去暗访,跟我聊起来,竟然以为我是他的东北老乡,还以为我是农村兵。呵呵,他被骗了。不过后来他对我说,为啥让你到特务连呢?因为你的年龄比她们大一些,要做好她们的姐姐!<br> 那为啥把大个子的董妹妹挑上了呢,就不得而知了。<br> 廖指导员把女兵带回连队是不得已,心里还是想让这些女兵知难而退。连队的男兵相当理解支持配合他。<br> 我们女兵到连队的第一天早上出操,就给我们来个下马威!全连一百多号人排成两行,一排男兵一排女兵。男兵个个牛高马大,女兵个个小巧玲珑。第一招气势压人!黑蒙蒙中队伍开跑了,上来就加速度,想把女兵拉下。结果没一个女兵拉下!然后又领着队伍来到铁路路基的一个很高的大下坡,呈45度角,一个劲儿往下冲,腾起的灰尘犹如万马奔腾,结果没一个女兵摔倒拉下的。这一计又不成,又把队伍拉到县城转一圈再跑上山。哈哈,还是没有一个女兵拉下的。回到连队,有男兵悄悄竖大拇指说:指导员不想要你们,要我们整你们呢!嘻嘻。<br> 如此再而三,出操也好,紧急集合也罢,总之女兵没有拉下的。连队终于服了!<br> 到了连队,又要分到各个单位。最先挑的是电台的报务员,参加报务员训练班。据说能到报务员训练班的都是最聪明的人!剩下的人心里暗暗不服,难道我们就不聪明吗???照片中这位年纪比我小了几岁,个子却挺高,在一众女兵中是鹤立鸡群。她也被挑中进了报务员培训班。嗯嗯,指导员,你不是说个子小的才聪明吗?<br> 等培训班结束的时候,大个子回到我们话务班了!这是何解呢?指导员你还是觉得小个子才聪明吗?<br> 报务员,好神秘的工作,德京一回来,就引起我们好奇:哎哎,你们报务班学的啥呀?德京很耐心的教我们:第一要学削铅笔。啊,削铅笔?报务员是用铅笔记录的,不但要记得快记得多记得准确还要写的快写得好中途不能断了铅笔芯。要求每只笔削得又长又圆又细,每只笔的粗细一样。我跟着德京很认真的学哟,直到我孩子考高考才派上用场,哈哈。<br> 然后是练习写阿拉伯数字。电报的滴滴答答声是表示不同的数字,要求所有的数字都是向着一个方向斜,写出来相当漂亮。所有报务员的字迹要求一样,以免被敌人发现不同的字迹就可以区别哪个字是哪个人写的了。<br> 我练了一阵子,后来懒了也不认真这样写了。德京到了我们话务班真是我们的幸运,让我们学到很多知识。比如报务员发报的手法,现在很多神剧,报务员翘起几个指头发报,啊呀,太假啦!说明从制片到导演到演员太不虚心了,随便问问哪个老报务员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不就得了吗?报务员发报的滴滴答答声很是动听,相互收发报的报务员,听熟了都能分辨出是哪个报务员发出的,虽然彼此没有见过面。不过要能做到对方分不出来那才是高手。可见报务员确实是聪明的!<br> 不过,难道话务员就不聪明吗?据说战场上俘虏一个话务员的身价高过一个军长!军长可能不同意喔,但是话务员确实知道的很多秘密是首长不知道的喔!比方,西昌基地大家知道伐,知道西昌基地是铁十师修的伐?那时候基地刚刚进入,我们知道来了一个秘密单位,“我是*海,我是*海”。当我们长途线路占线,断线不通的时候我们就会想办法迂回线路:“*海,*海,请给我接**”,首长,你知道这条迂回线路啵?<br> 再比如成昆线通车,军委派吴发宪到渡口参加通车典礼。那时候“我是军委二台,我是军委二台!”什么感觉?喔哟,我们山沟沟里居然和军委通话了!有点激动哟!首长,你晓得军委二台伐?呵呵,开个玩笑啦!<br> 林彪当军委主席,战备是抓得很紧的,时刻子搞演习。那时候要求从军委到连队一级的电话在三分钟之内要接通!什么概念?那时候连队还用的是手摇把子的磁石电话!连队的通信员晚上抱着电话睡觉听到铃声马上“喂!”,就算接通了。如果三分钟没有接通,轻者通报重者撤领导的职!我那时是话务二班的副班长,没有班长。每天半夜要到机房查岗,看看有没有值班话务员睡着了。总之,那时候我们师通讯没有出过问题。<br> 还有女兵分到修理所,载波室的那都是小众,高精尖的单位,男兵多于女兵,遇到挑大粪上房梁的脏活累活,自有男兵顶上去,俺们女兵多的单位只能是羡慕_嫉妒_哈,我们还是一个宿舍上下铺的好战友喔!</h3> <h3> 带兵<br><br> 70年十一二月,铁五师军务科通知我去接受任务:师里招了100多女兵,这是师里历史上第一次招那么多女兵,还没有带那么多女兵的经验。师里决定成立一个女兵连参加新兵训练。连长,指导员,排长都是男同志,从各个部队连队中抽调。副职和班长都是女同志。我担任一个副排长,然后让我推荐两个副排长。我推荐了师电影组王军和特务连王建分任一二排副排长,我任三排副排长。<br> 因为男同志不方便对女同志进行直接管理,实际管理还是由女同志负责,所以女兵习惯叫我三排长。<br> 请看背景:当时部队驻扎安宁河谷两岸的崇山峻岭间,一个光秃秃的山头上茅草丛生,有一个L形的废弃的大仓库就是我们的营房。仓库里光秃秃的,新兵来了住在那里呢?房子后面一小块平地上堆了一堆原木。我们先到的连排班干部马上动手,用原木搭架子,做成上下两层的大通铺。当连队来的男同志看见我轻松地扛起一根大原木时,都很惊讶!那时我身高160,体重47公斤。男同志以为女同志都是娇滴滴的小姐呢😄<br> 新兵陆陆续续到了,基本都是从北京上海成都西安贵阳等大城市来的干部子女,还有很大干部的子女喔!她们年龄小,最小的十四岁吧。没有经历过艰苦生活的锻炼,身体素质比较差。<br> 女兵连的训练和整个新兵团的训练目标是一致的,没有特殊,这对新兵和我们带兵的人都是很大的挑战!基本每天晚上都有紧急集合,要求三分钟全副武装集合完毕,然后在黑漆漆的崇山峻岭间奔跑,一般路程有二十多公里!常常跑着跑着就有新兵晕过去了,跑着跑着又有新兵晕过去了。卫生员张金凤负责在后面收容。倒下一个,就掐人中,醒过来如果离队伍不远,跟着跑追上队伍。醒过来队伍已经跑远了,就由张金凤护送回驻地。有时候男干部们到师里开会,连长就把连队交给我了,紧急集合就由我指挥。我就要队前队后的往返跑。遇上有晕倒的,我常常要背两个背包,两杆抢。就是这样,我们女兵连次次紧急集合都是抢先跑到指定的山头!他们男兵连队好不服气喔😄😄😄<br> 我们女兵连射击成绩也比男兵连队强,就是投手榴弹不行。对女兵连的照顾就是投实弹时往荒山野岭的山谷里投。那时候是投过瘾了!我们带过的女兵后来很有出息喔!远远超过我们了哟!😄😄😄</h3> <h3><br> 最美的女兵在我们自己种的菜地里<br><br><br> 这是我的老班长刘玉芳,1969年3月的兵。她是山东临沂老解放区人,从她嘴里,我第一次知道还乡团,知道还乡团杀了很多人,她的叔叔和许多亲人都被杀了!安宁河边的崇山峻岭富含铁矿,土层很薄,只长草,不长树。我们部队去了以后,自己开荒种菜种玉米,自己劈山盖猪圈养猪。我们连队的女兵中,有过农村生活经验的只有这位刘班长,我,鞠红坚,曾继军。其他女兵年龄小,没有干过农活,连担子都不会挑。 <br> 我们女兵和男兵一样,用镐头在山上开荒,开出一垄一垄的菜地,种上各种蔬菜。这片蔬菜是啥?看出来了吗?是茄子!然后每天下午下了班,大家从山下往山头上挑水浇菜。还要从厕所的粪坑里挑粪给蔬菜上肥。大家积极上进呀,抢着担子挑,有的女兵还怕自己抢不到担子就悄悄先把担子藏起来。没有抢到担子的小女兵还很委屈呢!要在山崖边开出一小块平地盖猪圈,先要开出一条羊肠小道,然后用十字镐去刨石头,一镐下去石头上一个白点儿。那真是愚公移山哪!一个白点一个白点,居然刨出一块平地,盖上猪圈,养上猪,吃上自己养的猪肉了!<br> 山里的玉米成熟了,全连的男兵女兵都进山收玉米。掰玉米累了,就坐在山头上,掰玉米杆子吃,像甘蔗一样甜呢。微风吹来,撩起湿漉漉的头发,好凉快!挑上玉米回连队了,羊肠小道只能走一个人,全连的人一个一个鱼贯而行,很是壮观喔!连队的食堂是我们自己盖的铁棚子,挂满了玉米。女兵比较馋,放下担子就要烤玉米。炊事班的男兵们对女兵们的照顾就是允许女兵烤玉米!看着一个个玉米扔进熊熊火焰中噼噼啪啪地响,哇,好香呐! 我们在师机关那边的山坡下种了红薯,常常要过去给红薯翻藤,如果不翻藤就会只长叶子不结红薯。路过机关的时候,我们女兵都很自觉的三人成行两人成列,英姿飒爽!机关干部不得不赞呢!我们女兵和男兵一样,除了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之外,我们自己种菜养猪,还要自己盖房。我们就是不愿意让男兵说我们有“骄娇”二气!</h3> <h3> 小特务是怎样练成的<br><br> 这张照片怎么样?神气吧!这是我的战友芝华士。知道她在干嘛吗?她在电线杆上检修线路呢。其实,这只是我们的训练科目。真正需要架设线路的有通信工程连,真正需要维修线路的有架线班。但是,话务班也要会维修线路,也要会架线。当战争的时候,跑在部队最前面的恰恰是通信兵。通信兵要先到一步,把电话线架好,保证通信畅通,首长到达指挥位置后立即就能通电话。<br> 话务班的训练挺不容易,比如放线拐子。在一个山谷里的平地上训练,左手拿着线拐子,很重,有一二十斤,要用胳膊肘的劲儿做支撑。一边跑右手一边放线,要比赛谁跑得快。如果线放得慢那就肯定跑不快呀!如果平时跑得快,但是手没劲儿,或者右手动作不协调,还是跑不起来呀!这是个既要比速度又要比力量还要比协调性的活儿。<br> 比如爬电线杆。脚上是套着锯齿一样弯弯的脚蹬的,不然溜圆溜滑的电线杆子是上不去的。上去了还要站的住,站稳了才能检修线路。这个本领也可以上到敌人的线路上进行破坏。比如,怎么让敌人的线路看起来没有断,实际上已经短路了?<br> 我们除了值班保证通信畅通无阻,不值班的时间常常到山里去训练,每天扛着线拐子往返跑,比运动员往返跑还要难呢。或者一会儿爬上电线杆一会儿下来,也不是轻松的活儿呀。连队经常搞紧急集合,有时候是全连搞,有时候是各个单位自己搞。电台搞紧急集合真的是有狠,下雨天也照常。有一次晚上电台紧急集合,背着背包,扛着枪,全副武装,冒着大雨,专门在战壕的壕沟上跳过来跳过去。雨水一冲,泥地特别滑,杨萍直接就滑到沟里了。一身的泥水,背包也是湿漉漉的,胳膊疼得要命,忍着疼痛爬出来继续跟着队伍跑。训练完成后,一检查,哟呵!胳膊骨折了!<br> 我们这些小女特务,不光是要值班,要训练,要打靶,要种地,要养猪,还要盖房子!盖房子用的是土坯,一块土坯有一二十斤重。男兵女兵一起去拉土坯,大家斜着面对面站好,然后把土坯一个人抛给另一个人,一二十斤的土坯就在这些小女兵手里抛来抛去,够神勇的!遇到汽车把建材运来了,不论刮风下雨,除了值班的人全部都要去卸建材。有一天,我和王建头天晚上值班,早上正在补觉,盖房子的板材运到了,要大家去卸车。我困得实在不想起来,跟杜班长说:班长,实在太困了,我们俩就不去了吧?班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嘿嘿,当时心里觉得好高兴哦!到了半年总结的时候,开班务会,杜班长把这事儿提出来,五好战士没评上!嗯嗯!呵呵,不过到了年终总结,五好战士评上了!因为杜班长去上大学去了!哈哈哈哈!<br> 小特务们就是这样百炼成钢的呀!<br><br></h3> <h3> 这就是话务班的女兵训练间的休息,背景是崇山峻岭间的草地,很浪漫吧?那是辛苦以后大自然的奖赏!那位拿着线拐子的女兵叫王建,她回忆:我还记得在放线训练回来的路上,为了和你抢着扛线拐,把我摔了个大马叉,路上的炉碴全扎进胳膊里了。“战友呀战友,我的兄弟!”如果你当过兵,唱到这句你会流泪!你的战友为了减轻你的负担,自己受了伤!</h3> <h3> 快乐的文化生活<br><br> ”小~常~宝,控述了土匪罪~状!”,这句唱腔,是那个年代几乎人人会哼上几句的京剧唱腔。这个曲谱,手抄的,几乎年轻人个个都有。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偶像,小常宝就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偶像,那是一个崇敬英雄的时代!<br> 话说廖品松指导员个子不高,浓眉大眼,炯炯有神。拉得一手好二胡,写得一手好诗,我们连队的文艺文化活动在他的带领下,搞得有声有色。<br> 我们连队的宿舍据说是师篮球队的战友帮助我们盖的。两排平房门对门,中间的过道还没有一个车道宽。就在这样一个狭长的通道两侧,黑板报墙报一个挨一个。各个单位都有自己的墙报板报,都是诗,充满激情斗志昂扬的诗!主力军是68年的湖北兵,俗话说“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湖北兵的字都写得漂亮,诗也写得真好!不客气的说,现在的年轻人,大学生,多是鸡爪子爬出来的字,哼哼唧唧看不明白的诗,真有“九斤老太,一代不如一代”的感觉,年轻人看到不要不服气啊,能干的年轻人还是很多的!哈哈!<br> 我们女兵一到连队就被这阵势给镇住了!我看到诗里用的最多的词是“蜀滇高原”,哟?蜀滇高原?请教老兵,原来就是四川云南之间的高原,原来我们这里是高原!<br> 既然女兵来了,自然要有自己的阵地啰!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墙报板报,主编就是本人。哈,哈,哈!其实我们女兵普遍年龄小,学历低,多数是文革中的小学生,除了认识几个字,背背主席语录,别的还真赶不上68年的男兵,人家老兵怎么说也是文革前的中学生!<br> 女兵就三个字“不服输!”我们写的诗质量越来越好,现在就更了不得了,诗人,诗朗诵,出口成诗。诗的传承是这样过来的!<br> 指导员好二胡,连队的乐队成立了。不得不佩服文革前的中学生,其实连队男兵基本多数是农村兵,说拉起一个乐队就能拉起一个乐队,厉害吧!<br> 女兵来了,如虎添翼,连队有了演唱样板戏的资源了。师宣传队的沙奶奶,阿庆嫂,铁梅,都是我们连队出去的。我们还有自己的储备队伍。比如我们有自己的小常宝,有演的好的小常宝,也有唱得好的小常宝。这是我们当年的小常宝之一,漂亮吧?不施粉黛真颜色! <br> 我不会表演,上了台就手足失措,但是我会编剧呀,我会导演呀!不要忘记,我可是文革前初中毕业的哟!那时候的初中毕业就算小知识分子了哟!连队有自己的文艺表演,各个单位自己出节目。我导演的一个节目是“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我们那个年代很多人都会唱的歌。演员有谁记不清了,但是有亚欣。亚欣位置排最左边,有一个跪姿动作,她反复练习,不知道她的膝盖受不受得了,让我很感动!那时最流行的是三句半,就是四个人在台上,前三个人一人说一句,第四个人说半句,通常诙谐幽默,惹人捧腹大笑。编三句半对我比较简单。我还自编自导了一个小品“一双鞋”,源自我们女兵生活,演员就让生活中故事的主人翁自己演自己,记得有王建,是吗?节目选拔出来参加全师连队文艺汇演,要求就是要连队自编自导自演的节目。我们这个节目还获奖了!大大的鼓励一下吧!鼓掌鼓掌鼓掌!<br><br></h3> <h3> 最美风景<br><br> 看这张照片!她们穿的是冬装,风纪扣扣的紧紧的。知道为啥叫风纪扣吗?就是严守军容风纪的意思。不论多热,风纪扣不会解开。这是真军人和假军人的一个细微区别。看她们的裤子,膝盖都磨亮了!看前排右二,那是培华,那时候她不会超过十六岁,在今天看来,还是个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孩子。她的裤子膝盖处已经磨破了,磨穿了。从裤子可以看出她们干了多少活儿,抛了多少砖!抛砖的时候,由于劲儿小,担心接不住一二十斤的土坯,会不由自主的弯着膝盖,伸出双手,用肚子去接。再看她们的鞋,全都是部队发的布鞋,解放鞋,老头袜。<br> 有一次,通讯科李科长从铁十师回来,到连队女兵宿舍看我们女兵,看着我们宿舍挂着花花绿绿各色毛巾说,铁十师特务连的女兵,统一都是用的部队发的白色毛巾。看着我们脚上各色袜子说,她们都是穿着部队统一发的袜子。那时候部队的袜子是棉线袜子,很厚,松紧性不好,又热又不好看。然后看着我们的柜子说,她们的柜子上没有一面镜子,所有的牙缸把子都是朝着一个方向,牙刷头都是朝着一个方向。你们能不能做到呀?科长这么一说,激励起我们来了~她们能够做到的我们当然能够做到,于是异口同声说:能!说干就干,把花花绿绿的毛巾都替换成一色的白毛巾,立马把柜子上的牙缸牙刷摆整齐,把唯一的一面镜子拿掉。把自己换下来的个人衣物全部都打包寄回家去。从老百姓到军人的转变就这样从外表到内心不知不觉的就改变了。<br> 现在会有人说这是形式主义,一开始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多年走过来,才理解真正的军人就是从统一化齐开始的。<br> 再看她们的脚下,是铁路路基。那时候成昆线铺轨正在一段一段的完成,修好成昆线,让毛主席他老人家睡好觉!是工地上最激动人心的口号。因为当时边关事紧,毛主席说要加快三线建设,成昆线修不好我睡不好觉!噴子不要乱喷说毛爷爷贪图享乐呀!毛爷爷那是对国际形势的担忧睡不好觉。所以,能到已经铺好的铁路路基上拍张照片是最美的一件事呢!<br> 再看她们的眼神,坚定自信,这就是女兵的眼神!现在影视里的女兵,大家仔细看看,有没有这样的眼神?<br> 看看她们的笑靥,真诚,自然,发至内心!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点儿不假。没有纯洁的心灵就不会有这样的眼神!<br> 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浓艳的化妆,穿着破洞的军裤,紧扣着的风纪扣,坚定的眼神,真诚的笑靥,背后是不长树的崇山峻岭,脚下是步步延伸的铁路——这就是铁道兵的女兵,这就是最美的风景线!<br></h3> <h3> 这就是电台女兵,廖指导员认为最聪明的女兵才能到电台工作。左边第一位和右边第一位都演过小常宝。<br> 她们电台夜间紧急集合拉出去训练比我们通讯排还要狠,左边第一位小常宝就是夜间冒雨训练,背着背包在黑暗中绕着壕沟跳来跳去,一下子滑倒壕沟里,胳膊骨折了。<br> 如果今天16.7岁的女孩子,父母亲舍得女儿这样训练吗?会不会把教练狠揍一顿?😄 <br> 那时候我们训练的口号就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她们的爹妈都是从战争中走来,吃的苦比我们多多了,他们自己就是这样训练部队的,所以很支持部队对自己子女的艰苦训练。<br> 如果真的有战争来了,我们做好准备了吗?</h3> <h3> 与伤病相伴<br><br> 特务连历史上从没有过女兵,没有带女兵的经验,大约除了连长指导员结了婚,其他排一级的干部大都未婚。怎么管理照顾女同志都没有经验或者说都没有想到过。那时候的男同志不像如今这样开放,结了婚都是傻乎乎的大有人在。于是于是,伤病来了!第一个中招的是刘班长。刘班长来自山东老解放区,浓眉大眼很漂亮,纯朴善良勤劳,具有老解放区人民的一切美好品德。但是但是,认准的事儿一根筋,心眼儿不够活泛。老班长,你看到这儿,同不同意呀?哈哈!那时候,我们自己搞营建盖房子,常常突然运建材的汽车就到了。车不等人呐,必须立即卸车。于是刘班长就领着我们去卸车。南方常常下雨,而且下雨不打报告,说来就来!下着雨也得卸车呀!女同志生理期应该不要淋雨不要劳累~这些知识现在的男孩子都知道,可以那时候的男同志不知道,你说,农村妇女哪个那么多讲究?刘班长,我们女兵的头儿,要以身作则起带头作用,她哪儿好意思对男领导说:嗯嗯,我那个了…我可不可以请假?现在的女孩子那是霸气肯定必须必然会说的,那时候的女同志比较保守不好意思。再比如,早上出操,特务连出操那是杠杠的不含糊的。刘班长好意思说:领导,嗯嗯,我那个了,可不可以不出操?她来自农村,思想相对保守,当然不好意思。除非有领导想到了,对女兵有特殊照顾的规定,可是那时候的男同志由于上述的原因,都没有想到。于是于是刘班长生理期也出操。我们这些女兵都是来自城市,这些知识还是知道的,也悄悄议论,可是可是,刘班长这样带了头,其他的女兵就好意思唱反调了哟。于是大家都是生理期照样冒雨干活出操。刘班长身上那股儿农村孩子的纯朴勤劳的劲儿,着实感动了大家,各种荣誉各种先进!但是,几个月后,身体就出问题了。月经失调,后来又是风湿。师里领导也知道了,组织照顾她,提拔她当了付排长,主要负责女兵的管理。好在,后来她退役的时候,给她安排了工作,算是捧上了铁饭碗。如今全家幸福满满!<br> 第二个中招的是我。南方的夏天很热,尤其是机房里,坐下一会儿背上就湿透。那时候还不知道空调为何物,机房有两个电风扇,对着背使劲儿的吹!背上是凉快了,可以一起身,椅子上还是一片汗湿印儿,看看有多热!宿舍就更热了,二十多女兵一间宿舍,大通铺,还是上下爬楼梯的,每床褥子与褥子之间的间隔,也就是放一只步枪再左右各十公分吧。宿舍没有电扇,躺下去一会儿席子上就一个人印儿。太热了怎么办?冷水擦身。连队无论冬夏都没有热水。那时候没有常识,还不知道电风扇不能对着使劲儿吹,还不知道很热的时候不能冷水擦身!结果中招了,背上肌肉疼得不行,渐渐都直不起腰了。眼睛也不行,几次晚上上厕所踩空,差点儿掉下去~夜盲症!好在我妈妈是医生,我又是话务员,近水楼台,给妈妈电话说了。妈妈说,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血沉和抗O,如果两项都高,那就是风湿,如果只有血沉一项高,就有可能是脊柱结核。???结核,好吓人!<br> 那时候我带兵回来,话务班换了班长。我发现智华蔫蔫儿的,干啥也没有劲儿。开会的时候也不爱说话,面色发白,比我们都白,似乎不太正常。就问她:你是不是病了?不知道呀,就是没有劲儿,不想动,别人还说我不积极!那我们一起去师医院看病吧?看什么呢?就和我一样查查血沉和抗O吧?好吧。我们俩懵里懵懂就去医院要求医生给我们查这两项。结果出来了,出乎我的意料!我的血沉73,她的血沉居然比我还高95!我的抗O大于1600,她的抗O正常。喔喔!难道是妈妈说的那两种情况都出现了?我赶紧对她说,那你还得检查。拍了一个胸片,当时就留下住院了!可以说我们俩是同时中招的,距我们当兵只有一年半的时间。<br> 不久,当年十月,我到川医读书,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到了学校,我们学习自己给自己化验。看见一个美丽的像向日葵似的小生物,喔哟,钩虫卵!这就可以解释贫血,夜盲症的原因了。细思极恐,不知道连队有多少女兵像我一样中招了,赶紧给大家写信,都给谁们写了,不记得了,继军,德京都是写过的。交代:不要光脚丫子挑水挑粪浇菜,会得钩虫病的,会引起贫血夜盲症。要锻炼身体,打篮球排球。似乎还寄了个蓝球回去。哈哈!结果,继续有女兵中招。<br> 德京果然贫血住院了,还有得肝炎住院的。我们这批女兵,当兵一年多,因病非战斗减员这样多!多年来,我都在思考,应该怎样带女兵?在那样艰苦的大条件下,怎样尽可能的减少非战斗减员,也是军队管理的一门学问呢!<br> 这张照片,是当时师医院的医务人员的合影。当年的师医院条件也十分简陋,病房是铁皮顶的,冬天齁冷夏天酷热。请注意看医务人员的裤子,补了两个大补丁!不止是特务连的女兵艰苦,师医院的女兵同样艰苦!再看看女兵的笑容,不加掩饰的灿烂,开心!艰苦并且快乐着,伤病也不能把我们击倒!<br><br></h3> <h3> 共产党的干部是怎样的<br><br> 在我当兵之前,从未想过我要当共产党。我连个团员都不是,共产党离我很遥远。当兵第一年,第一个年终总结大会,让我感到了惊讶甚至震撼!<br> 我们连队是连续几年的四好连队,是一个光荣的连队。部队每年都要年终总结,据此评选出四号连队五好战士。我们是第一次参加年终总结,好奇又新鲜。<br> 总结大会在司令部的饭堂里开。因为我们的饭堂还没有盖好。没有饭堂,我们就在露天吃饭,遇上老天爷不打报告就下雨,我们就只好端着饭碗,躲到芭蕉树下继续吃饭!当时觉得,哎哟,好浪漫哟!哈哈!<br> 开会的时候,指导员在前面做一年工作的总结,我们就坐在小马扎上听总结。然后,大家对指导员的总结提出意见。喔,这个有点儿新鲜!指导员总结完了还要大家提意见!看来,还不是一言堂哟!然后然后,一个一个的男兵上台提意见。?有那么多的意见?指导员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很认真的记录。上午意见没提完,下午接着提;白天没提完,晚上接着提。基本上所有的意见都是冲着指导员去的。如果是我,这么样提意见,我肯定受不了了。我很注意看指导员表情,没有表情,只有很认真的记录。你们猜猜这个意见提了多久?三天,三天呀!我们的屁股都坐疼了!如果是我,肯定要崩溃了!我看指导员,没事儿!提的什么意见呢?主要都是68年的湖北兵。68年的湖北兵,很有才华,字都写得漂亮,黑板报墙报搞得好,诗写得特别棒!基本都是班长副班长的了。他们的意见主要是说他们工作很努力,很有成绩(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提干就没有一个68年的兵。喔喔,那时我们还是新兵,还不会考虑到提干问题。但是我很佩服指导员,针对他一个人提了三天意见,他完全没有面露不悦,太不简单了!当然,后面会有故事,此处略过不提。<br> 我在电话里给爸爸说我的惊讶,爸爸说,这就是共产党的干部!我没有想到爸爸的评价这么高!于是,我开始观察共产党到底是什么样的?话说通讯科李科长,东北人,一脸的大胡子,人称李大胡子。李大胡子其实年龄不大那时大约也就30多岁,但是在我们女兵眼里,好像好大年纪似的。那时候觉得一个科长,就是好大的一个“官儿”!那时候要求机关干部要下基层,在基层蹲点。李科长蹲点单位就是我们特务连。他几乎每天下午都到特务连来,成天和修理所的男兵泡在一块,研究什么“保密电话”,他们常常熬夜搞研究,很辛苦的。有一次我很好奇的问李科长,什么是保密电话?李科长说,就是你打电话的时候,别人监听不到。喔!好高级啊,别人怎么才能监听不到呢?这个问题一直在我脑子里萦绕,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这样保密电话了?反正李科长他们熬了好多夜也没搞出来。李科长和战士们的关系特别好,根本不像一个“官儿”。有个男兵特别调皮,但是又特别聪明。天天和李科长在一块,渐渐的不那么捣蛋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后来他要求入党,就找李科长当他的入党介绍人,李科长满口答应:好呀,没问题!我在旁边看到了,很惊讶~喔?科长也可以给战士当入党介绍人!后来在电话里又给爸爸说了我的惊讶。爸爸说,这就是共产党干部,官兵一致。</h3><h3> 廖指导员和李科长,就是我最初认识到的共产党的干部:有肚量,能三天批评面不改色!能和战士亲如兄弟,官兵一致!原来这就是共产党!为什么我到了部队,比我在农村还要苦还要累,但是大家都没有怨言?是大家傻吗?是大家被洗脑了吗?我觉得不是,是因为官兵一致,大家一起受苦一起受累!在部队官兵一致一起受苦一起受累的事儿,我后来在其他部队有了更多的体会。<br> 共产党的干部就应该永远不要脱离群众,官兵一致,同甘共苦,才能有凝聚力,形成真正的战斗力。<br><br></h3> <h3> 给连长拍桌子<br><br> 我们当兵那一年,新兵排长是侯排长~侯祥肖~通讯工程连来的一位排长,山东人,威武。第二年让我去带兵当副排长,背着背包到了新兵连驻地,一看,嘿嘿,连长是侯祥肖,老领导!侯排长已经升了是通讯工程连的副连长了。<br> 怎么带兵?侯连长常常说:不要把战士当成一根根木头,木桩子!战士是有思想的,要把她们当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怎么理解?我就想起我当知青时的生产队长古阿尤~尤叔。尤叔是个老贫农,大字不识一个,说话特有哲理~他说:不要让人怕你,要让人尊重你!我想,侯连长和尤叔说的话应该是一个道理。 1970年秋季,那是一个激情岁月,全国各个单位都在演样板戏,各个部队都在各地招收文艺兵。我们师在成都招了几个女文艺兵,一开始,先放在我们连队我们班,有小玲,小玉,国英。我们睡在一个大通铺上,我教她们打背包,和我们同吃同住同训练。据说那时候她们很怕我,我很严厉,太严厉了!呵呵,不好意思!新兵连成立了,师里又从其他城市招了一些文艺兵,师里就把所有的文艺兵包括特务连的文艺兵全部都放在新兵连参加新训。说要对她们严格训练,不要搞特殊化。所以,她们被分散到各个班排和其他新兵一起训练,训练确实是没有特殊。但是,其他特殊还是有一点点的。每次师机关有演出,师里就会派出一辆大巴车来把她们拉去观摩演出。想一想其他的女兵会有什么想法?这100多女兵都是来自大城市,都是见过世面的。现在呆在一个孤零零的山头上,成天就是训练训练,有演出谁不想看呀!第一次来接,女兵们交头接耳议论。第二次第三次来接,女兵们的不满情绪越来越大,不满发声的人越来越多:她们为什么能去看演出,我们不能去?这就是搞特殊化!我们班排长的解释并不能平复新兵的情绪。我感觉这样不好,会形成多数女兵和少数文艺兵的对立情绪,影响以后的训练。去找侯连长反映,他也觉得师里这么做影响了新兵训练但是他又不出面给做工作。有一次师里来车把人接走了,其他许多女兵在院子里叽叽喳喳提意见,我进连部给侯连长反映,看他有啥高招。他还是不动声色,不表态。我一下子火了,“啪”的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把我们俩都吓了一跳!我也没有想到我居然敢拍连长的桌子,估计侯连长也没有想到。我们同时哑壳了。哈哈哈哈!然后我鼓起勇气,大声说:其实你也不满意师里的安排,可是你又不做声!你知道我们的压力吗!我们住在同一个大仓库,感受到的压力最大,如果这样下去,对立情绪,训练还怎么搞?你有意见,你到师里提呀!实际就是你默许大家闹事!有本事你到师里提意见,别把压力给我们!我一阵吼,侯连长一句话没说。然后说,好,我知道了。然后,他果然到师里反映,后来再没有大巴车接人了。文艺兵的战友们,看到这段解密,请不要噴我喔!哈哈哈哈!<br> 侯连长两度当我的领导,他不仅教我们军事技术,还教我们怎么带兵,怎么做一个带兵的人!很感谢他,40多年没有见面了,不知如今可好?<br> 2018年,部分女兵去看望老连长,47年之后,看老连长威武不减当年!后面笑呵呵的是吴排长,他俩是搭档。<br> 我当新兵的时候,新兵排的排长是侯排长,副排长是吴排副。新兵结束我们分到特务连,吴排长又当了我们通讯排的排长。<br> 我们那时炼臂力是托砖头,或者在枪上挂砖头。我们没有作训服,新兵只发一套军装,到了周末赶紧洗罩衣罩裤,要不周一就没有衣服穿了!</h3> <h3> 草鞋<br><br> 你认识这双鞋子吗?如果你认识,那么你穿过这样的鞋子吗?这是草鞋,用稻草编的鞋。稻草先要浸泡,捣軟,才能搓成很长很长的草绳,像緾毛线球一样缠好备用。草绳是在两根麻绳上编织的,先要把剑麻叶子砍下来,在流水里浸泡,外皮腐烂,在流水里边用木板击打边冲洗,得出白色柔软的纤维,然后将剑麻纤维搓成麻绳,这时候打草鞋的准备工作就做好了。俗话说“草鞋无样照纲上”,文革中有一句名言“上纲上线”就来源于打草鞋!纲就是一根麻绳,穿过一个像牛鼻子的木头固定装置,就变成左右两根了。然后草绳就在这两根麻绳上绕来绕去,就变成了草鞋。我们到连队后,每天干活,脚上出汗。穿解放鞋呢太热,穿布鞋呢不经穿,穿凉鞋呢,那时候部队的凉鞋不分男女都是前面是包头的塑料凉鞋,也很捂脚。.我是在家打赤脚习惯了,到部队第一条就是不习惯穿鞋。遇到干活就赤脚。也有小女兵学我打赤脚。我们连队就在师机关边儿上,光着脚走在路上难免被机关干部看见,就有提意见的了:军容风纪不整!自由散漫!耶耶!怎么办呢?有没有不捂脚的鞋呢!唉,想起来了!我们在农村,每天都要上山打柴,森林里满山铺满了枞毛(就是松针),很滑,挑着一担柴下山,很容易摔跤。农民叔叔发现我们穿的是解放鞋,我们都认为解放鞋很防滑,可是农民叔叔说,解放鞋不防滑,防滑的是草鞋,不信你们穿上试试?果然,穿上草鞋就不会摔跤了!于是,我们都学会了打草鞋。稻草是吸汗的,不捂脚,并且摩擦力很强,走山路泥路石头路不会打滑!你有没有发现,如果有一段烂泥路,人过人摔跤,只要扔上一捆稻草铺上,踩上去就不会打滑了?于是就给我的知青同学欧阳竞明写信,请她帮助我给我的战友们打多一些草鞋。欧阳竞明同学很够意思呀,很认真,打了十多二十双草鞋,而且她考虑到稻草比较粗糙,我的战友不一定适应,全部都是用剑麻的麻绳打的,非常细腻柔软。草鞋的耳朵都是用漂亮的毛线编成。哇噻,那哪儿是草鞋呀,简直是工艺品。欧阳把草鞋交给我母亲。我母亲把欧阳和我原来在家时打好的草鞋一起带到了部队,每个女兵战友送了一双。战友回忆,当时见到我的妈妈就像见到了自己的妈妈一样!可惜我的妈妈早已故去,如果她在生前能够听到这句话,该多么高兴!我也感谢我的战友,46年过去了,还记得我的妈妈!</h3> <h3> 火凤凰<br><br> 1969年12月,我们一行十几个女孩子从西昌出发,坐一辆大巴,由十师军务参谋带队去往新的部队。我们穿上了新军装,还没有戴领章帽徽,还不算真正的军人。女孩子们一路欢歌笑语,叽叽喳喳,互相认识,像一群快乐的小鸟!沿着安宁河谷南行,没有看到什么部队,也没有看到多少百姓,汽车到了一个荒凉的山头停下,这就是我们新兵训练的驻地。迎接我们的有西昌军分区先来的四个女兵。再有来的新兵,我们先来的就负责接待后来的。我教她们打背包,看见我熟练的样子,还以为我是68年的老兵呢!哈哈其实我十四五岁的时候,爸爸回来探家就教过我们四个孩子打背包。1966年10月吧,我召集班上几个女孩子组成了学校第一个步行串联队徒步上千里,所以徒步行军翻山越岭是没有问题的。<br> 我在这批女兵中年龄算比较大的,一般女兵都只有15.6岁。尤其是北京来的小女兵,大都是各个军兵种大院的孩子,从小天然对解放军有感情,怀着对部队生活的美好憧憬出发了。她们从北京出发先坐火车,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很是高兴。然后在成都换乘汽车,沿着陡峭的大渡河谷,翻越大小凉山。那时候的道路可不好走,路又窄,有的路段会车都困难。路又陡,有的路段呈45度角,吓死个人!真是步步惊心。还好,憧憬着前方可能有海阔天空一马平川。却突然,拐上一个光秃秃的山头,下了车,心就凉了。营房没有天花板,直接就是瓦片,瓦片之间还有缝。晚上躺床上,透过瓦片之间的缝隙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真是星星点灯,照亮了我们前程!如果刮大风,早上起床,一抖搂被子,一层沙子!这小心肝可就哇凉哇凉的啦!想家了!可是没有公交车。除非师里来车,不然就得死守山头。白天训练还好,精力集中顾不上。晚饭后,就是集体想家时间。傍晚,山头边,茅草丛中,这儿一个女兵,那儿一个女兵,坐在地上,俯瞰山崖下的铁路。铁路到是可以通到家,可惜没有修通呀!小女兵们后悔了:解放军的大门走对了,铁道兵的小门走错了!<br> 我们晚上站岗,背的可是真枪,腰里可是真子弹!站岗的注意事项排长说过千万遍了,在此不再重复,有一条,不许说话。<br> 等到再见面,已经是二十多年后了。我们特务连第一次长沙聚会见面了。廖品松指导员也来了。女兵二十多年没见面,见面就开始“声讨”指导员:我们那时候那么小,你就让我们扛一百斤的水泥!我还听说了许多我上学之后不知道的故事。话说当年,已经几年大学没有招生了,真是人才饥荒了。于是,出现了“工农兵大学生”,就是不需要高考,从工农兵中挑选表现好的到大学学习。哪个女兵不想去读书,哪个家长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于是,有的家长就想办法联系指标了。有的战友家长给联系好上大学了。其他部队的人都来接人了,指导员就是不放人,对来人下逐客令:请回!有的战友已经去了学校,连队就是不给转供给关系。知道啥叫供给关系吗?有供给关系才能发军装,才有伙食费。有的战友人已经回到家中了,连队就是不给档案。知道档案是干啥的吗?没有档案就像没有身份证一样,是黑人!这些战友家里有的找过兵部领导,兵部领导找过师里领导,统统不管用。指导员的观点就是:干部子女不能走后门!特务连那么多女兵,个个找起来还行?指导员在连队获得了战士们的支持。这让我想起了对越自卫反击战前夕,也有少数领导干部想把子女调出战斗部队的,当年一律不放行。所以当年的干部子女基本都上了前线,干部子女牺牲的很多!聚会结束的时候,指导员上台讲话,他有些难过,他是1958年的老兵,施工连队出身。他说:我没有想到大家这么多意见,其实我们在施工连队,比这艰苦得多。仔细想想,我们这些女兵,在那以后的岁月中,谁没有经过许多挫折?有谁怂过?都没有,是吧?为什么呢?是不是应该感谢连队,正是这种难以坚持但终于坚持下来的艰苦,培养了我们坚韧不拔,一往无前的精神?小女兵们就是在这样被断后路的情况下,只有一往无前,才获得了后来的涅槃重生!感谢指导员,感谢特务连!<br></h3> <h3> 明亮的大眼睛<br><br> 这是第三稿了。<br> 第一稿,因为要得到大眼睛的意见,她迟迟不吭声,以为她不喜欢,为了保护她的肖像权只好删除。她又来了意见,说她很喜欢,就是觉得那是她吗?她有那么高大上吗?于是闭上了明亮的大眼睛。嗨嗨,吓我一大跳!<br> 想想也是喔,没有完美的个人,只有完美的团队。没有特务连这个炼钢炉,没有廖指导员这个炼钢师傅,这些小女兵或许没有后来的百折不挠呢!<br> 第二稿写了一半,突然微信滴滴滴滴直叫唤,忙着接微信,回头一看哟呵,没有了,全都没有保存!<br> 然后忙着装修,累的腿肚子转筋。这时候就想起了女兵故事~我们在大河沿卸车,那么重的包装箱真是抱不动了,怎么办?用肚子顶着,膝盖顶着,居然抱起来了!好吧,把自己的年龄减去五十岁,正是十几岁的青春少女,十万马力阿童木!<br> 累的像个猴,也挺过来了,终于完工了,重拾大眼睛的故事!<br> 话说女兵排二班,分来一个北京女兵,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对什么都稀奇,一惊一乍的,让人不由得想逗她。<br> 夜里站岗,我们俩常常一班岗。知道她胆子小,就想作弄做弄她。<br> 站岗就是在山头上转,一边是营房,一边是伙房。山周边是很高的茅草。站岗的时候不能说话出声,要注意听着动静。我们肩上扛的是真枪,腰里是真子弹。遇到动静要赶紧端起枪,大喝一声:谁!也不能心一慌,随手开一枪,说不定打中的是查岗的排长!哈哈!<br> 大眼睛很紧张,我就开始做弄她了。走着走着,我在锅炉的阴影里突然停了下来。大眼睛走着走着,唉?不对劲儿呀?怎么旁边没声儿了?前后左右一圈看看,真的没有人,寂静的山头只有她一个人!啊~的一声惊叫唤!然后开始找我。乘着她转过身去,我跨出一步,等她转过来,突然看见皎洁的月光下,我突然悄不声儿的出现了!又吓得啊~的一声惊叫唤 !哈哈哈哈,现在想起来,我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太坏了!<br> 我们都分到了特务连,她分到了电台,但是还是住在一间大房子里。不时会从电台传了她的笑话。<br> 比如,她从家带来一把饭勺。一般的勺子前面有点儿尖,像个鸡蛋形。她的勺子圆圆的,像个兵乓球形,又大。女兵们开玩笑,管她叫大饭勺!哈哈!<br> 有一次,据说,是据说。她们电台挖粪坑起粪。一般是男同志下去,那次她也跳下去了。正巧没有工具,她就把大饭勺给用上了!电台的女兵回宿舍一说,满屋子的人都笑死了!<br> 这个大眼睛,真是有点儿萌有点儿憨呢!<br> 从我去上学就没有见过面了。等到再见面已经是二十多年后长沙战友聚会。<br> 再见面,女兵们高兴的叽叽喳喳,各自讲诉自己的故事个个精彩!<br> 大眼睛的故事同样精彩,而且绝对是个有争议的故事,但是听了非常感动,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有点儿萌有点儿憨的小女兵了。<br> 自从陆陆续续有女兵去上学,其他的女兵也想上学了。谁不想上学呢?记得李瑞霞是带着小学课本来当兵的,时时刻刻还想着重返课堂呢!那时候连队也上课,记得是载波室董班长给我们上的电话学,电工学。一讲到串联并联,除了我这个初中毕业的,其他都是小学生,直接蒙圈!谁不想去读书?那个家长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于是,有家长就想办法了。<br> 大眼睛的妈妈给她弄了一个指标,似乎她当时正在参加一个培训班,她直接就从培训班回北京了。<br> 在部队,这是不允许的,无组织无纪律!连队派出女兵到她们家做工作,她妈妈厉害,门都不让进!派出的女兵无功而返。<br> 廖指导员有办法,把她的档案卡住了。没有档案就像今天没有身份证,下一个单位没法接受呀!<br> 大眼睛和连队怼上了,一怼就是半年!<br> 这半年大眼睛心里也不平静。她左思右想:不要以为我是怕艰苦,回去就回去,我就干给你们看看!我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我就要在特务连入党给你们看看! <br> 大眼睛要归队了!指导员心里也不平静。小女兵会不会觉得没有面子想不通反而出问题?于是给全连做工作:一定要满腔热情的欢迎战友归队!<br> 连队在公路两侧排成两列,敲锣打鼓的欢迎大眼睛。<br> 大眼睛被这阵势惊到了!哇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怎么办?这不是欢迎我,这不是欢迎我,是欢迎别人,是欢迎别人!她心里这么念叨着,居然平静下来了。凯丽同志过来帮她拿过行李,俩人肩并肩一起走过欢迎的行列。就这么一段路,大眼睛就像经历了一个世纪,她突然长大了!真是浴火重生吶!<br> 大眼睛果然兑现了自己内心的誓言,她在特务连干了八年!八年,什么意思?那时候一般兵种服役年限是三年,铁道兵是技术兵种服役期是五年。她干了八年!八年,在新疆阿拉沟那个山沟沟里是很艰苦的。她确实是经受了八年艰苦锻炼在连队入党才退伍的。<br> 现在的年轻人不一定能够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入党?那个年代,优秀的人才能入党,党员就代表了光荣!<br> 大眼睛回到北京,在一家医院工会工作。对于一个超期服役,八年的老兵,做好工会工作那还有什么问题呢!不久,她就当上了工会主席。这下子,她该沿着仕途走下去了吧?<br> 有一件事刺激了她。<br> 那时候在深圳划了一个圈,北京好多人去了深圳挖金矿。她一个姐妹成功了,踌躇满志回了北京,请大眼睛和她妈妈在高级餐馆吃饭。<br> 她妈妈正巧拿着一个大提包,还没有来得及放回家😊 直接去了酒店。她的姐妹一看:哎哟,一个大妈拿着一个大提包进了这么高级的酒店!赶紧要大妈把大提包藏起来。<br> 这一下子刺激了大眼睛。大眼睛妈妈何许人物?老资格的老革命呐,你有了几个钱就看不起我老妈了?嫌我老妈老土了?你有本事赚到钱难道我就没本事赚到钱?<br> 大眼睛一激动,辞职不干了,我也要下海!再干脆一点儿,党员也不要了,退党了!<br> 对于退党,战友们有的是惊讶~大眼睛,你艰苦努力八年好不容易入党,说退就退了,是不是忒冲动了!有的是不理解。我觉得,我觉得如果当初只是为了光荣入党,那现在退党,总比有些人入党只是为了执政党的位置好为个人家族谋利益而去祸国殃民好一万倍!对不对?<br> 大眼睛去了深圳,在一家工厂做管理,有了八年军旅生涯的锻炼,有了几年工会工作的组织经验,做工厂管理是得心应手的,把工人管理得巴巴适适,生产效益很不错。自己挖到了第一桶金,要打道回府了。老板自然挽留了,找到一个好的管理人才也不容易啵!<br> 大眼睛推辞了,心想:我不想听人指挥了,我要自己当老板!<br> 大眼睛回到北京,干啥好呢?干啥才能自己当老板呢?那时候中国保险业刚刚开始兴起,很多人对保险不理解,认为那是个求人的工作,很难做。大眼睛不那么认为:做保险不但自己有业绩有收入,还可以拉团队,团队起来了不就是自己当老板了吗?<br> 她参加的保险公司是中国第一个股份制保险公司,当时群众还不信任,所以他们的佣金要高些。公司初期,资金不够,动员员工入股。好多员工觉得这个公司不知道能不能长久,都不敢入股。大眼睛思想比较简单。对公司很信任。你们不买?好好好,都让给我 ,我来买!大眼睛把同事分配的份额自己给买了。过了几年,公司上市了,哟呵!翻倍了!翻了好多倍!哈哈,这桶金挖对了!<br> 大眼睛有了美满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团队,有了崇拜自己的小弟小妹们,呵呵,实现了财务自由,现在可以自由自在环游世界啰!<br> 大眼睛,当你今天自由自在傲游世界的时候,不会忘记连队列队欢迎,让你浴火重生的场景吧!<br></h3> <h3> 拉练<br><br> 大约是在1971年冬季,全国范围兴起了长途拉练,在准备打仗的思想引导下,从军队,院校,到厂矿企业,都组织了长途拉练。 <br> 铁五师机关和直属部队也组织了部分指战员参加的长途拉练,这次拉练我没有参加,心中甚是羡慕! <br> 看,她们都背着背包。一个背包足有二十斤重,除了有被褥,衣服,解放鞋之外,有的还有脸盆,有的还有通信器材。为了防止双肩的背带向外打滑,就用背包带的尾端或者一根毛巾把两根肩带拴住。如果是这架势,说明就是老兵了! <br> 从左往右数: <br> 第一个是电台的薇薇,俺们的小常宝。 <br> 第二个打快板的是修理所的亚欣,当初为了排练我编的节目,反反复复的跪下,让我很是抱歉!😜<br> 第三个吹口琴的是红波。我们一起入伍,从西昌翻山越岭到了米易的大山里。路上,她给我讲述她的知青故事:她是回乡到山东荣城当知青,那里是全国著名的苹果产地。她说她们老家的苹果树一眼看不到边,苹果随便吃。哎呀,那时候我好羡慕啊!——苹果随便吃,那还为啥来当兵呢?要是我就天天吃苹果吧😄当过知青的人就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她操起枪来,啪啪啪的,特有劲儿!没想到,后来红波到了师宣传队,唱起了沙奶奶,唱得相当好呀!所以说解放军是个大学校,还真没错! <br> 红波后面的那位看不清楚,右边数第四位是电台的萍。萍很有性格,敢跟她们老总拍桌子,把老板给炒了!那就是特务连出身的老兵性格!<br> 右边第三位,就是有着明亮大眼睛的静静了。 <br> 那个大个子看不清楚,似乎是董大个儿?教我写数字的。<br> 最右边是建华,是话务班接转电话速度最快的,放线拐子跑得速度最快的。<br> 多年之后,在建华家我俩躺在一张大床上,听她讲拉练的故事:<br> 那是冬天天气很冷,每人背着一床薄被子和一床薄的褥子,晚上露天睡在地上,冻的不行。只好两个女兵合垫两床褥子,合盖两床被子。单人褥子很窄,只能各人睡一头,抱着对方的脚睡觉。那种一个被窝里出来战友情!<br></h3><h3> 战友亚欣回忆:还记得这张照片吗。这是我们第一次去拉练。我记得翻了一座大山。走了一天还没到山顶。晚上睡在一个小屋里。我们几个女兵,一个挨一个。晚上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没有地儿了。快到山顶时吹了个冲锋号。可是所有的女兵都原地趴下了!</h3><h3> 战友妙飞回忆: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早上九点多开始爬山,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到驻地,其实还在山上呢。女兵睡在铺好稻草的地上,一个挨着一个,当时大家也特别兴奋!毕竟我们第一次的经历啊。</h3> <h3> 妹妹想哥泪花流<br><br> 1969年12月,我和弟弟在西昌入伍。大哥在铁十师47团3连当兵,听说我们到了西昌,特地从驻地到了西昌来看我们。从大哥68年初当兵,我们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了,甭提多高兴了!大哥领着我们上街去玩。那时候的西昌规模还比较小,铁十师和军分区的战友还记得十师机关吗?那里原来是四川军阀刘文辉的公馆。公馆前面有一条石板路通到一条大一点儿的路上,那一带叫做老街。老街不大但是很热闹,满街都是穿着民族服装的彝族同胞。路边有几个彝族男人席地而坐,围成一圈,拿着一个大海碗,装满了酒,每人一口转着圈的喝。看他们都是身披黑色的斗篷,头上厚厚一圈包布上弯弯的英雄结很是威武!看得我和弟弟愣在那儿了。大哥说,彝族就是这样坐在地上大碗喝酒的。在路口那儿,有个摆摊的,在一个圆圆的大簸萝里有许多小商品,大哥停下来仔细看了看,给我和弟弟一人挑了一把木柄的小折刀。见到大哥我们就很高兴了,大哥还给我们买礼物就更高兴了!<br> 1970年初,我们女兵排在小街那个地方新训。一个周日,阳光明媚,突然有人叫我,说你哥哥来了!啊,真的!赶紧跑回宿舍,真的,大哥哥来了!班里的战友正忙着给大哥倒水,帮着我招待呢!听着我一口一个大哥哥的叫,大家也跟着称呼大哥哥。王化珍叫的最欢实,我大哥是47团的,化珍的爸爸好像也是47团的,李瑞霞也是笑得很开心,她爸爸也是铁十师的。大家见到我的哥哥就像见到自己的哥哥一样高兴,这让我很开心!我高兴的问大哥:大哥哥,你怎么来了?原来大哥的连队就在德昌县的小高,虽然是不同的县,其实是挨在一起的!喔,原来大哥哥离我那么近呀,太好了!大哥哥,你怎么来的呢?今天是周日,大哥抓了一辆路过的大解放就过来了。大哥哥,你们连队在小高做什么呢?我们先打隧道,隧道已经打完了,现在小高修大桥呢!喔,我觉得我的大哥哥好能干哟!又会打隧道又会架桥梁!歇下来仔细打量大哥,咦,怎么军装硬硬的?大哥说,隧道里都是水泥灰,沾到衣服上,一遇水水泥就凝固了,怎么洗都洗不掉了。我又听大哥说话的声音,咦,怎么那么嘶哑呀?大哥说隧道里空气不好,灰尘很大,大家的声音都是嘶哑的。呀?隧道里是这样的?大哥说,是呀,隧道里打风枪,噪音很大,他的血压都高了。啊!那怎么办啊!我真是替大哥担心起来。又觉得奇怪:大哥哥,你不是统计员吗?统计员还要去打风枪吗?大哥说:统计员倒是不用打风枪,是我自己要去打风枪的。嗨,大哥这么一说,我到不好说啥了,但是心里真的不想让大哥再进隧道了。<br> 聊了不一会儿,大哥说他要回去了。没有车,你怎么回去呢?大哥说:我可以到下面的公路等着,会有车往小高方向走的。我们新兵排驻地是在一个山头上,山下有一条公路,抄近路就得从很陡的大坡下去。我劝大哥走大道,大哥说没关系。然后噼里啪啦就从陡坡跑下去了。<br> 大哥临走时候说,他会抽时间再来看我的!我心里好高兴,好盼望大哥哥再来看我。可是,没多久,大哥他们的桥梁架好以后,47团作为先头部队去了陕南,去修襄渝线了。没有想到,这是我和我的女兵战友最后一次见到我的大哥哥!我很后悔,那时候为什么不勇敢点,跟着哥哥冲下那个陡坡,陪着哥哥在路边等车,送哥哥上车?那样不就能和哥哥多呆一会儿了吗?</h3> <h3>这就是四川德昌芝麻地隧道的进口,是铁十师五十团打的,洞口是砌的。四十七团一营打的是出口。其中三连打的是一号横导坑。我的大哥生前就是三连的,在这个隧道打过风枪。</h3> <h3> 多雪的冬天<br><br> 大哥哥从陕南来信了,好高兴!原来襄渝线还没有开始建呢!他们先头部队是去修公路的。大哥说,汉江两岸都是崇山峻岭,连公路都没有。这儿的老百姓特别穷,只能喝稀饭,连猪都养不活。没饭吃哪儿有潲水,没潲水怎么养猪?他们连队住在汉江边儿上,可以看到汉江对岸的一户人家,但是过不去。那家人有个女孩子是从四川被拐卖去的,想回家,没有路,天天看着汉江哭。他们挺同情的也没有办法。<br> 没有公路,修铁路的机械器材就进不来,所以,他们得先修路。修路也需要器材,器材是从汉江用船运过来的,然后再肩拉背扛运上山。他的肩膀都磨红肿了!看了大哥的信,我好心痛!大哥大哥,你是不是很想我去看看你?<br> 1970年11,12月间,我在机房边上见到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兵,他问我,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在铁十师牺牲了?没有呀!我有个大哥哥在铁十师,我的二哥哥牺牲了。你搞错了吧?他也愣住了,没有回答。我有些奇怪:唉?你怎么知道我们家的事?他说:我是警卫排的,跟首长到铁十师开会。喔,那你可能搞错了,我弟弟不在铁十师。他没说什么,走了。当时,我真的以为他是搞错了!不久,军务科让我去新兵连带兵。<br> 1971年过了元旦,还没有过春节,新兵连通知我:你们老连队来了电话,说有新的任务交给你,你赶快回老连队吧!喔!老连队有任务,有什么任务,为什么不可以告诉新兵连通知我,还要我回老连队?带着疑狐,我开始往山下走。<br> 从新兵连到老连队有十多里山路,都是下坡路。想到就要回老连队了,就要见到许多战友了,还是很高兴的。下坡路走得快,不知不觉就到老连队了。宿舍里的战友很惊讶:唉,你怎么回来了?不知道呀,通知我说老连队有新的任务给我!一直等到晚饭后,通信员通知我:连长叫你到连部去,有任务交给你!连长换了人,我不认识,是从老连队调过来的,看着年龄有点大,说话挺和气。连长说: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明天去西昌,车票已经买好了。喔,去西昌?太好了,我爸爸在西昌!连长接着说:是的,你妈妈已经到了西昌。啊!我妈妈到了西昌,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呢?那好呀!我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连长又说,你弟弟已经出发了,在路上,大约后天到西昌。嗯?怎么回事?都到西昌了,是爸爸安排我们去西昌过春节吗?可惜我大哥在陕南,要不我们全家就可以团聚了!高兴中有些许遗憾!连长接着说:你大哥去年11月在施工中牺牲了!啊?去年11月,3个月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不能接受,我不能相信!你爸爸担心你们不能接受,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听说你还有个哥哥牺牲不久?是的,那是我二哥。现在你母亲到了西昌,很悲痛。组织上给你的任务就是去安慰你妈妈,做做你妈妈的工作。离二哥牺牲只有十几个月,大哥又牺牲了!怎么办?我回班里怎么说?她们还那么小,她们还不知道牺牲是什么,我不能哭,我不能哭,我要坚强,我要坚强!晕晕乎乎回到宿舍,女兵们围了过来,好奇地问:连长给你交代了什么任务呀?连长给你交代了什么任务呀?然后,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多年后,战友芝华帮助我回忆:你一下子就坐地上了。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跑到连部打听。回来一说,大家就知道了。不过,那时候我们确实太小,还不能理解你的悲伤。是的,我没哭,女兵不哭!我们全家都没有哭!这张照片是我到了西昌后,和爸爸弟弟的合影,我们三个军人表情凝重,我们都没有哭!</h3> <h3> 登上去往西昌的列车,小高,德昌一一掠过。我紧盯着车窗外,想知道哪座桥梁是大哥的连队架的,哪个隧道是大哥的连队打的。大哥他们开拔的时候,成昆线还没有修好。现在成昆线修好了,他却再也永远也没有机会看看自己修建的铁路了,悲从心来。想起一年半之前,二哥牺牲,我和弟弟也是坐在火车上,那次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弟弟坐在旁边默默无声。对面有个孩子看见我流泪,就问:妈妈,这个阿姨怎么哭了?她的妈妈嘘止了她。那次,我不管不顾的流泪,不在乎别人奇怪的目光。这次,我没有哭,我是一个军人,怎么能哭呢?哭,有用吗?到了西昌,十师派了两个女兵照顾妈妈,见到我来,她们松了一口气,告诉我:你妈妈来了三天了,不吃不喝,不哭不说话。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来接班的,我来了,她们就回去了。<br> 妈妈不说话不哭,满头青丝变白了。我来了,妈妈开始吃饭,我和爸爸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劝她。二哥牺牲的时候,她哭了整整一个月,这次,她不哭了!第二天,弟弟到了。他们部队派了一个大眼睛的男兵陪他来的,这个大眼睛的男兵就是铁十师医院曹院长的儿子。 妈妈是被爸爸骗来的。爸爸担心我们承受不了,一直不敢告诉我们。他给妈妈写了一封信,说他要出国,去修坦赞铁路,要妈妈到部队来一趟。那时候,全国人民都知道中国正在援建坦桑尼亚到赞比亚的铁路,所以妈妈马上相信了,高高兴兴不远千里来到西昌!<br> 我和弟弟都来到妈妈身边,妈妈开始有反应了。西昌这个地方不常下雪,这次,下了大雪!院子里白雪皑皑,难道天亦有情!我们在雪地里拍照,纪念这个悲痛的时刻!<br> 一年半以前,也是在这个院子,二哥牺牲了,是大哥赶过来陪伴妈妈,也是在这个院子里,爸爸妈妈大哥合影,那一次,有大哥在,妈妈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有想到,这是大哥最后一张照片!这一次,我们四个人,谁都没有哭,但是我们表情是那么凝重,像这阴沉沉的下雪天!<br> 平静下来后,爸爸给我和弟弟介绍了情况:1970年11月间的一天,爸爸在机关院子里,迎面走来一个工程师。这个工程师说:王总,你的大儿子太可惜了!我的大儿子怎么哪?爸爸马上反问!嗯嗯,没什么!工程师急匆匆的走了。回到办公室,爸爸越想越不对,马上拿起电话要总机接安康。一个下午都没有接通,不是说线路占线就是说线路坏了。到了晚上电话还是没有接通,爸爸心急如焚,大发脾气,要总机给接政委!政委接电话说:对不起,是我安排总机不要给你接电话的。你的大儿子昨天在施工中牺牲了,我们担心你承受不了,不敢通知你。爸爸提出马上买机票,他要见最后一面!<br> 第二天,飞机在安康机场降落。有关领导和3连的领导已经在机场等待了。这时候连队领导才知道大哥原来是干部子女,而且是本部队的干部子女!心里很紧张,一见到爸爸就检讨。爸爸说:我是部队负责施工的主要领导,出了施工事故,我要承担主要责任!<br> 连队领导介绍了牺牲的经过:那天是周六,部队传统的组织生活时间,连队排以上的干部都去连部开支委会了。施工现场最大的头儿就是大哥了。大哥那时候已经从铁十师自己的草棚大学毕业了。大哥自报奋勇当点炮手。他点了十个炮眼,但是只炸了九个,有一个哑炮了!等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响,哑炮如果不排除,后面的施工就无法进行。大哥过去看看检查一下,还没有走到点炮地点,哑炮突然爆炸了!这时候的地形是这样的:一面是峭壁,一面是悬崖,悬崖下面就是深深的汉江。前面是爆破点,后面是一个土包。土包后面的峭壁有一块突出的部分,战友们都躲在后面看着前方。战友们看见巨大的石头冲上天空,然后像雨一样落下来。大哥也抬头仰望,想往后退,但是后面那个土包挡住了退路,于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眼睁睁的直接砸下来!战友们急急忙忙用担架把大哥抬上,要淌过汉江,才能到达团卫生队。在江心,战友们听到大哥一声呻吟,然后…爸爸去看了大哥,半个脑袋,一只眼睛和一个耳朵都没有了!<br> 听罢,我的心不知道有多疼,我不知道大哥最后的时候有多疼,那时候他在想什么?我抱怨爸爸:你是指挥施工的领导,你最应该知道施工连队的危险,你为什么要把大哥放在施工连队?爸爸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你大哥不去施工连队,也会是别人的儿子去施工连队。如果那天不是你大哥牺牲,也会是别人牺牲。我不再说什么了。我知道从道理上爸爸说的是对的,但是我不愿意发生在我大哥身上。很多很多年以后,央视回忆栏目做《过山车》的节目录制了爸爸,那时候爸爸已经90多岁,身体很不好了。第二年,爸爸对我说,你妈妈一直抱怨我不该让你大哥去施工连队。难道我不伤心吗?那天看了你大哥,晚上就住在沙沟公社47团的招待所里,招待所只有我一个人,我放声嚎啕大哭!没有人听见!<br> 我的大哥,1966年高中毕业,已经参加了毕业考试,已经被保送清华,由于文革开始了,所有的学校都停课闹革命了,清华没有去成。大哥是爸爸最钟爱的孩子!在大哥牺牲36年以后,一个父亲,57岁痛失爱子,90多岁才说出来他曾经嚎啕大哭了一场!我的心都要碎了!我真的不应该抱怨他把大哥放到了连队!他自己最钟爱的儿子在自己的部队牺牲了,他才是最最心疼的那个人!在爸爸说了这番话的第二年,爸爸去世了。1971年初,西昌,那是一个多雪的冬天!</h3> <h3>我们都没有哭。这个多雪的冬天!</h3> <h3> 上学<br><br> 1971年10月初的一天,连部又来了通知,要我去连部接受新的任务。!?有些紧张。这次的任务出乎意料的好,要我去成都四川医学院学习。铁道兵委托川医办了一个军医大队,他们已经开学了,我必须马上去报到。给我两个任务:1.好好学习。2.把病治好。末了还加了一句,你爸爸在成都等你!嗯,这是啥意思? 听说我要去成都上学,唱沙奶奶的鞠红坚特意从师宣传队回到特务连帮我打背包。红坚军事素质特别好,听她抄抢的声音,啪!啪!啪!又响又脆,特别带劲!她打的背包,绝对结实,估计跑一百公里不带散的。红坚把我的衣物打到背包里,使了很大的劲儿,一边打一边狠狠地说: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只有最在意你的人才会用这样的口气说话,那一刻,非常非常感动!<br> 上了火车,车厢里人不多,看见来了一位背着背包全副行头的女兵,全车厢的目光刷——的一下都转过来了!把背包解下,放到行李架上,默默坐下,看着窗外。整理自己的思绪。我要去上大学了,去学医。其实我很喜欢学通讯,不过,在文革中断这么多年的大学招生之后,任何上大学的机会都是难得的。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我的大哥该去上清华了。二哥是高67届的学生,是班主席,他的理想是上北大。如果没有文革,1967年他就可能上北大了。文革毁了他们的大学梦,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上大学了!我能够去上大学,不是代表我自己,我是替他们上大学的,是替他们圆梦的! 到了成都,果然爸爸在车站等我,好高兴啊!我的妈妈此时已经把家搬到成都了,因为两个哥哥的牺牲,柳州那个地方很容易引起她的回忆,于是把她调到成都工作。那时我们家是临时住在铁十师办事处。一到家,就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怎么回事?爸爸说了情况:爸爸带队在乐山十师基地参加毛泽东思想学习班,学完到成都铁西指干部处报到。一个干事问爸爸:你是不是有个女儿在五师?是呀?我们已经通知她到成都川医军医大队学习,明天到成都,你就不要回部队了,先在成都等等他吧。嗯?爸爸也是一头雾水。后来了解的情况是,我在连队风湿病很厉害了,妈妈心里很急,就给爸爸的老战友肖继海叔叔说了。<br> 肖继海叔叔,原铁十师49团团长,此时调到成都铁西指营建办任主任。肖叔叔是淮海战役从国民党军解放过来的,直接就参加了淮海战役,任尖刀连连长,作战十分英勇,鼎鼎大名!1958年他们部队才从朝鲜回国,回国后就被整建制的编为铁十师49团,原来的老49团调走了。那时肖叔叔是副团长,团长是罗伯伯。新49团才从野战军过来,对修铁路一点儿不懂,这时候需要派出工程技术人员充实技术力量,我父亲时任铁十师计划科科长,正团级。师里派爸爸到新49团任总工程师,副团级,职务降了,工资也少了。那时候的干部是不在乎级别的,哪里需要到哪里去。新49团从朝鲜回国直接就和其他部队一道就拉到祁连山里,修建通往我国第一颗原子弹基地的铁路。那个基地也是铁道兵修的。罗伯伯和肖叔叔对我爸爸的工非常支持,工程上的事基本按照爸爸的意见办。工农干部和知识分子合作得非常和谐,成为一生的挚友。成昆线时,爸爸任铁十师总工程师,罗伯伯和一批铁道兵干部去了工程兵组建新的队伍。肖叔叔任团长。文革期间,49团被造反派逼到大凉山上,在彝族同胞的保护下,穿上彝族服装才保存了队伍。这段故事就先略过吧。肖叔叔指挥了著名的百花山隧道的修建,这都是中国铁路工程史上应该重重记上一笔的。<br> 话锋转回。肖叔叔从祁连山开始就看到我们家四个孩子长大,是有感情的。这时候又听说我病了,也着急起来,就去跟姜培敏叔叔商量。<br> 姜培敏叔叔,时任铁西指作战处长,原铁十师48团团长。山东子弟兵出身,能打硬仗。成昆线上金口河隧道就是姜叔叔指挥的,他把指挥部直接就设在工地上。金口河隧道就在大渡河边,是进入大小凉山的入口,地质不好很难打。现在那儿成了著名旅游区,也是军事禁区,外国人不许去。<br> 姜叔叔当然也知道我们家的事,怎么办呢?他去跟干部处长反映情况。<br> 有一次,铁道兵副司令员兼铁西指司令员从北京飞到成都。干部处长和作战处长去接机。何司令员下了飞机,边走,姜叔叔就说了我们家的事儿。何司令员一听,啊!我们铁道兵还有这样的家庭?他的女儿在哪个部队?你们干部部门去把她找到。你们西指不是在川医办了一个军医大队吗?让他的女儿去读书,交给她两个任务,一个好好学习,一个把自己的病治好!<br> 听了爸爸的介绍,我心里百感交集。如果没有两个哥哥的牺牲,我是上不了大学的。如果没有这么多领导的关心,惊动了司令员,我也是上不了大学的。肖叔叔,姜叔叔他们自己也有孩子,他们没有想去争取自己的孩子上大学,而是极力为我奔走!如果我这两个任务完成不好,怎么向铁道兵各级组织向所有的领导交代?带着这样不同寻常的责任,开始了大学生活。<br></h3> <h3> 幸运<br><br> 1971年,文革后的第五年。自从1968年底全国轰轰烈烈的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之后,城市里的学生都下乡了,事实上的红卫兵运动结束了。当初红卫兵还想着的“成王败寇”的梦碎了,不管你那一派曾经多么的胜利风光还是一样要下乡。各个单位开始清理阶级队伍,解放领导干部,有被解放的也有被清理的。大学里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的教授们也一批批被解放,成为“红色教授”,从拿大扫把扫道路可以重新教学了。教授们努力扫路争取早日解放。大学五年没有毕业生了,部队五年没有新的技术干部补充,已经影响了现实工作。于是铁道兵开始自己培养技术干部开始自救。最缺的是工程技术干部,铁十师自己办了草棚大学,从基层连队挑选文化程度高的表现好的战士去上学,教员由自己的工程师担任。由于校舍就是草棚,被称为“草棚大学”。我大哥就是那时候参加了草棚大学的学习。他是66年高中毕业的高材生,据多年后偶遇他的老师宋启忻说:你大哥太聪明了,你弟弟比不上他的十分之一!这个比不上他十分之一的弟弟后来也是从事技术工作,也是棒棒的呢。<br> 医务人员也缺乏。各师每年一期卫生员训练队,培养卫生员,很多医生就是从卫生员——护士——医生一步步成长起来的。那时候铁道兵的伤亡很大,一个师医院就需要能够从事脑外伤手术的能力,才能及时救治。为了支持铁道兵,每个师配属一个野战军医院。为了培训自己的医生,铁道兵开始委托地方医学院校进行教学。管理干部既有施工部队的干部,也有卫生单位的技术干部,炊事班是从部队调来的战士,有自己的食堂。实行的军事化管理,要出早操,饭前要集合唱歌,上课要排队去课堂,晚上要站岗。学员大多是从基层卫生单位挑选表现好的卫生员,也照顾了部分干部子女的战士。铁道兵的战士,包括干部子女战士,绝大多数都是来自基层,来自艰苦的山区,都知道那么多的战士都想上大学,自己能够来上大学,机会来之不易,都是很珍惜的。我们之前有军医一大队,二大队,他们学制比较短,受文革风气的影响,有的学员喜欢批判老师,吓得老师不敢给他们上课。我们军医三大队是铁道兵的学员,从山沟沟里出来,没有受到文革风气影响,又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对老师特别尊重,常常到老师家“拥政爱民”,和老师的关系处理得很好。毕业几十年后,耄耋之年的老师们依然对军医三大队念念不忘,认为是军医三大队是最好的学员。这也是对铁道兵最好的奖励!<br> 我们有幸赶上了最好的老师。我们的老师很多都是解放前的老师或者解放前入学的医学生,很多老教授早就不教本科生了。文革让他们失去了教学的机会,这会儿被解放了,有了重新教学的机会,也特别珍惜。特别认真的教学,恨不得把自己一生的绝技都拿出来,要不然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我们的学制从文革前的五年压缩到两年半,教学内容不能少,怎么办?需要重新写教材。要把书写厚容易,看现在的书是不是越来越厚?呵呵,悄悄说一句,为了稿费!要把厚厚的书写薄不容易,浓缩的才是精华。图中这本书,就是当年的教材,第一页一定是毛主席语录,时代感很强哟!这薄薄的一本一本的教材,其实凝聚了各位老师的智慧。战士们多年没有读书了,一开始不习惯,尤其是下午午睡后的第一节课,好多人还在昏昏沉沉的打瞌睡。台上老师很着急呀!怎么办呢?就给我们讲她们的个人奋斗史,说她们那时候有读书的机会多么不容易,她们曾经多么珍惜。现在我们要把厚书读薄,老师讲的很多内容是书上没有的,所以要我们加倍努力的学习。<br> 沈佩琴老师,带我们队的内科老师,她的丈夫是我们基础课(生理学?不好意思忘了)的老师,讲课讲得特别好,其他队的学员就过来蹭听杨老师的课。沈老师常常给我们讲她们解放前上川医的故事,家里没有钱,上学不容易,所以学习特别用功。好些老师解放前为了省钱,一个人先读书,当了医生了有钱了再供另一个人读书。一上课老师就忆苦思甜,搞得我们也不好意思打瞌睡了。慢慢习惯了学校生活,到了下午上课也不觉得瞌睡了。<br> 我们的老师很牛呀!猜猜传染科谁给我们上课的?曹中良教授,四川医学院副校长兼附属医院院长,我国著名的传染科专家。呵呵,如果没有这场文化大革命,我们还捞不着这么好的机会!记得曹老师给我们讲伤寒病。讲起了他自己的故事。解放前,他到米国去留学。有一次,一个病人反复发烧,找不出原因,都快死了。全院大会诊,他们学生只有资格站在后面。米国医生一通子讨论,还是不知道啥病。曹老师就发言了,说这个是伤寒病。反正大家也不知道啥病,干脆按照这个学生说的试试吧!做了个肥达氏反应的检查,果然阳性!嘿嘿,这个中国学生果然不简单啊!名声大雀!如此奠定了曹老师回国后在传染科界的地位。曹老师说,其实是解放前中国的伤寒病太多了,住院都住不下,不用化验,看一眼就知道了!病多出良医呀!哈哈!曹老师给我们讲肝炎。讲到治疗。讲肝泰乐,那时候的常用药,讲完,曹老师说:其实这个药没有什么用!又讲Vc,曹老师又说:其实这个药没有什么用!哇噻,这都是当时写到教科书里的内容喔!我们不解,就问,那到底什么药有用呢!曹老师说,目前为止,对肝炎,没有有用的药,书上写的,其实都是安慰剂。我真的是十二万分的佩服曹老师,大家就是大家!大家就应该实事求是,不要误导了学生,这才是真正对学生负责任!<br> 有一段时间,到德阳带了我们一段时间实习的猜猜是谁?也是我国著名的传染科专家,文革前传染科主任,他们都是我国厚厚一本《传染科学》的作者。<br> 猜猜我们妇产科老师是谁?当时妇产科主任,曹主任是曹中良院长的儿子!后来当了高教部长。在那个混乱的年代,我们居然碰上了这么好的机会,名师带教!不知是文革之幸与不幸,说不清了!<br></h3> <h3> 华西坝<br><br> 华西坝的教学楼中西结合,古朴典雅。这座楼现叫懿德楼,小名二教。我们当年的化学楼。她不是华西最老的楼,但也有辉煌的历史。她1939年动工,1941年落成。为华西协合大学和抗战内迁至蓉的金陵大学、齐鲁大学、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合资修建,为纪念来华已故英国化学家苏道璞博士,命名为苏道璞纪念堂。现为华西药学院使用。2013年被评为全国第七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br> 我们那时候华西的楼都像这样很漂亮,可惜现在盖了好些现代化的楼,实在是不漂亮了。<br> 困扰我的是风湿病严重了,所有的关节都疼,颌面部的关节也疼,笑都会疼。似乎有结缔组织的地方都会疼,一个月中大约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肚子会疼,而且很疼,难道是肠系膜都被侵犯了?万幸,没有侵犯心脏,沈老师说一般25岁以前患的风湿病不容易侵犯心脏,不过,我还是要注意休息保护好心脏。老师和同学们都知道我患有风湿病,都很照顾我,有三分之二的基础课没有到课堂学习,只参加考试。那我是怎样学习的呢?同学们去上课了,我就自己看书,看今天所教的课程。等同学们下课了,同宿舍的同学们就会争先恐后的跟我讲今天的教学内容。我会很认真的听,在脑海里过一遍。如果同学们所讲的,与我脑海里记住的内容重合了,说明我记住了,如果有我脑海里没有的内容,说明我没有记住或者被我忽略了。那么,晚上再看一遍。读书,是需要自己总结的,只有自己的总结,才能越读越薄。老师给你画重点画道道,你可以试试看,背起来是比较困难的。因为那是人家的归纳总结不是经过你自己大脑思考后的总结。那时候,中队常常让我上去给大家介绍学习经验,我就是这样总结的,不知道符不符合大家的想法。到所有基础课学完,我的总平均分是94.5分,比班上第一名的新洲少0.9分。还是比较满意的。之所以成绩还可以,要感谢我的同学们,像徐梅,玉英,于阳,老八等等,我会一直记得她们,一直心存感激的!<br> 妈妈为我的病操了太多的心。听到哪儿有老中医,不管多远都带着我去看。学校里也没法熬中药,妈妈就每天骑自行车给我送药,那时候妈妈还在上班的!从西门骑到东门,穿过了成都城!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后来发现川医自己的校医院是可以代为熬药的就在校医院熬药,妈妈才不用每天送药了。<br> 有一阵,我吃的是冉老师开的药。话说冉老师是我们涪陵老乡,解放前是涪陵高中的副校长,妻子是校长,他俩都是地下党。解放后,他们的地下党上级调到成都体育学院当书记,把他俩要过来了,苒老师是体育运动系的主任,刘老师是附中的校长。我叔叔那时是重庆大学的学生,学生运动的积极分子,参加反内战反腐败游行。到了反右的时候,叔叔自持革命有功,嘴上没有上锁,被打了个右派,心中实在不平!冉老师,系主任,文革中被学生打断了一条腿!这一对难兄难弟,常常一起倾吐衷肠,共度艰难时光!聊天就聊到我爹,我爹年少时在涪陵也小有名气,上过当地的报纸,大约是成绩很好,神童之类的。冉老师说久仰久仰!于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一来二去,两家就有了来往。叔叔婶婶说,冉老师是中医呀,中药开得好,何不请冉老师开药?于是在叔叔婶婶爸爸妈妈的簇拥下,来到冉老师家。记得从体院后门进去,经过一个篮球场,就是体院的家属区。冉老师家一开门,一个长走廊,左手边一间书房,冉老师的领地。他们家所有的家具都是竹子的!书架,沙发,座椅全部都是竹子的,简洁,质朴,典雅!我那时候就想,哎呀,我以后的家也要像这样全部都是竹子的!冉老师看见穿军装的我,就想起他的女儿了。说:我的大女儿也是个女兵,和你一样大,在成都军区文工团。不过她们管理很严,三个月才能回一次家,如果你们能遇上,交个朋友就好了。从他的口气中很是为这个女儿骄傲呢!不过,我从来也没有机会遇到他大女儿。他的小女儿那时在家,没有下乡,在跟着他学中医。遇到有人来,小女儿就躲到对着大门的卧室里,大人叫她出来打个招呼呀!她开开门露出半张脸,打个招呼又匆匆关上了。小女儿长得像妈妈,脸有点儿长。冉老师问:你们学中医了吗?学了。学什么书呀?简明中医学。看得懂吗?不懂。为什么呢?那个阴阳虚实分不清!你知道老年人便秘用什么中药呀?不知道。要用郁麻丸,番泻叶太峻烈,老年人受不了,用郁麻丸就好。冉老师真是一个和蔼慈祥的老头儿呀!<br> 所有名医开的中药,喝的,洗的,熏的,似乎都没有效。结果还是铁西指卫生所的罗医生给我开的进口的长效青霉素有作用,每个月打一针。我们大队是规定每个周末每个班只能三分之一外出,包括回家的。算下来,确实是每个月只能回家一次,周六下午下课了回家,周日下午回校销假。在川医,我把钩虫病治好了,夜盲治好了,慢性胃炎改善了,风湿好转了。算不算完成里何辉燕司令员交代一部分任务了呢?<br> 后来,若干年后,电影《小花》很红火,有个女演员很红火。有一天,妈妈来电话,问我,你知道那个是谁吗?不知道。就是冉老师的女儿呀!喔?冉老师高兴死了吧?<br><br></h3> <h3> 襄渝线上的见闻<br><br> 1973年的暑期终于放假了。头年,因为我们的学制比较短,军医大队的领导觉得放假浪费了宝贵的学习时间,所以要求我们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放假不回家,继续在学校复习功课。但是这样带来了一些问题:好多同学自从入伍就没有回过家,家里父母亲人有病需要探护,也有同学自己病了需要休息治疗。于是,到了1973年的暑期,终于同意我们放暑假了!但是,大队领导要求我们假期要做社会调查,每人要交一篇社会调查报告。记得我们中队有一位湖南籍的男生,专门到九凝山区做了调查,写了一篇特别棒的报告。<br> 那时候,我的父亲,弟弟都上了襄渝线。大哥在襄渝线牺牲后我和妈妈都还没有去看过。于是,我决定和妈妈一起去大哥生前的连队看看,到襄渝线施工现场看看。<br> 我们到了陕西安康。十师机关就在安康。爸爸的宿舍和办公室是一个套间,里面一小间住人,外面一间办公。那是铁道兵师机关多年的标配。办公室布置也很简单: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一个洗脸架,墙上一副施工线路图。也是标配。没有现在的老板桌,转椅,大沙发,简直土得掉渣。我给爸爸说明来意,爸爸很支持,说,好呀!你知道边墙马口吗?不知道。铁道兵怎么能不知道边墙马口呢?爸爸说。确实惭愧,我这个铁道兵是没有到过施工现场的铁道兵,有点儿像假铁道兵了!爸爸说:尤其是铁道兵的政工干部,怎么能不知道边墙马口呢?我每次下工地,都要带上政工干部!前些天,李瑞霞的丈夫看了《女兵故事》,回忆起他当年在师政治部当干事的时候,曾随我父亲下过工地,说,那是一位好首长。什么意思呢?父亲是技术干部,政工干部是不归他管的,但是他下工地要带上政工干部,说明他对施工一线的重视。<br> 爸爸决定先带我去认识“边墙马口”。夏天,安康很热。我俩穿着部队发的白衬衣出发了,去火车站附近的一个隧道看看。比较远,到了那儿,父亲一讲解,喔,原来隧道两边的墙就叫边墙。隧道的圆弧形拱门就叫马口。回走,又渴又累,我的步伐慢了下来,渐渐跟不上父亲了。那时候我二十出头,父亲五十多岁了。父亲不时回头等等我,笑着说:哎哟,我的姑娘走得还没有我快!有些狼狈。有路过的部队大解放,看见我们两个人在灰尘扑扑的简易公路上行走,好意的停下车,让我们上车,我心中一喜。不料,父亲挥挥手,车又开走了!嗨!回到父亲宿舍,父亲对妈妈说:今天姑娘走得还没有我快!掉价了!<br> 父亲安排群工科一个干事领着我和妈妈去大哥生前连队看看。汉江边公路还没有完全修好,我们坐船下行。汉江,江面挺宽,绿油油的江水深不见底。两岸都是崇山峻岭。从船上看汉江两岸,真是“两岸青山遮不住,一江春水向东流”,美不胜收!同行的有几个工程师,为了写好调查报告,我虚心请教有关施工问题,他们笑问:你想改行当工程师吗?你不想当医生了吗?<br> 船在蜀河岸边停下靠岸,干事领着我和妈妈下船。抬头仰望,岸边又高又陡,我们艰难的往上走。上面有一条简易公路,连队的刘副连长来接我们。跟着刘副连长走,公路上边也是陡峭的山崖,想象着连队应该是一块平地,哪怕是一小块。刘副连长领着我们开始爬山。很陡的梯坎,每一级都很高,我们一脚迈不上去,几乎要用手撑着爬上去。上面出现了帐篷。没有平地,一小块也没有,帐篷之间都是由很陡的梯坎相连。我想起大哥在信中说他们把施工器材人拉肩扛背上山,原来就是这么陡的山,人爬上山都困难,何况肩拉背扛,肩背能不红肿吗?<br> 刘副连长领着我们进了一个大帐篷。向我们介绍,这就是大哥生前住过的帐篷,指着大哥生前的铺位。刘副连长那时候是大哥的排长,也住在这个帐篷里,指给我们看他当时的铺位。<br> 刘副连长领着我们去到连部的帐篷,拿出一个统计簿。说,你大哥是我们连队最好的统计员,看看你大哥的统计本,字写得多工整!此后我们连队的统计员都没有赶过你大哥的了。我和妈妈一直都没有说话,我知道大哥是老高三毕业,已经被保送清华的,当个统计员当然没有问题。<br> 刘副连长领着我们去看大哥牺牲的现场,一一指着地形一一给我们详细讲述牺牲的经过。那经过,我已经在《多雪的冬天里》一文中做了记录,亲临现场听着讲述,那真是惨!惨!惨!妈妈居然没有哭!我知道她的心已经痛到泪干!是的,我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哭。我们一个是军人,一个军属!<br> 刘副连长领着我们去到一个同样很陡的山坡,山坡上星星点点散布着坟墓,仔细看看墓碑,发现用水泥封好的是学兵的墓,土坟木碑的是军人的墓。我们来到一个低矮的土坟前,木碑上写着大哥的名字,木碑已经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刘副连长解释说,这里是滑坡地带,大哥的墓正在滑坡的裂缝上,这是临时的坟墓,以后都会搬到专门的烈士陵园。我看着心里觉得有些惨,怎么办呢?这里的地质情况不好,也只有这样了。妈妈的心情很沉重,什么话都没有说。我也不敢说,担心触动了她的伤心而失控。<br> 回程,给我们找了一辆大解放,从一座桥上绕到了汉江对岸,从对岸回到安康。从桥上看两边的河谷:星罗棋布的工地上,有许多女民兵在砸石头做道渣,到处都是红旗飘飘,场面十分壮观。一路上看到好多木头柱子的大门坊,写着各种各样气壮山河的对联,写得最多的是:唯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这时候,感受到的是热火朝天,是震撼!<br> 回到安康,有一天看到爸爸桌上有一份文件,有绝密两字。忍不住好奇的瞄了一眼,喔,原来是一份关于襄渝线建设的详细报告。屋子里没有人,小特务的本性翻了下去,喔!襄渝线的牺牲那么大,超出了我的想象!后面是李先念的批示,对于襄渝线的伤亡给予了非常严厉的批评!我一直以为成昆线的伤亡是最大的,没有想到襄渝线的伤亡会大于成昆线!父亲回来后,跟父亲探讨这个问题。父亲想想说:成昆线的困难是地质复杂,世界上有的地质现象几乎成昆线上都有,堪称世界地质博物馆。襄渝线的困难是桥隧相连。隧道里有桥,隧道里有车站。大量的爆破,伤亡很大。成昆线是1964年开始动工,那时候是动举国之力,五大省的民工,车队支援成昆线建设,实际到1966年成昆线主体工程基本完工,后面是由于文革的干扰耽误了工程进度。襄渝线开始于文革中,能动用的民工只有西安等地的学兵和当地的民兵。这些学兵完全没有施工经验,伤亡很大。铁道兵部队服役期是五年,五年刚好把技术培训出来了,就要退伍了。部队的技术完全靠老兵带新兵。部队还有老兵带,学兵虽然也派了老兵去带,毕竟去的老兵少。父亲回忆起有一次,某营出了施工事故,他去现场调查,发现是组织施工出了问题,于是向师党委汇报,要求召开全师的现场会议,全师所有营连干部都到事故现场总结教训。师里领导都同意召开现场会。父亲认为,虽然这样会对事故单位领导造成很大的压力,但是又必须这样做,否则部队伤亡会更大。<br> 在铁道兵部队当个营连干部很不容易,和战士同吃同住同劳动,一年到头难得回一次家。那时候,很多营级干部还是解放战争时期入伍的老兵,解放已经二十多年了,他们还奋战在那么艰苦的施工一线!<br> 我以《襄渝线上的见闻》为标题写了一篇调查报告。把写好的调查报告给父亲看,父亲说写得好!以后我女儿可以给我当秘书!<br> 回到学校,交上报告,感动了领导。我们的领导都是来自施工一线,有亲身感受。让把我的报告在班长以上干部传阅,好多班长看了都哭了,好多班长都是来自施工连队或者团卫生队或者师医院,他(她)们见过了许多牺牲场面。去过了襄渝线,才知道了什么叫做“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br><br> 题头的照片,就是那次去安康,我和妈妈在铁十师机关院子里,一个荷花池塘边照的。<br><br><br></h3> <h3> 美女集中营<br><br> 军医三大队下辖两个中队。每个中队下辖三个区队,其中有两个男兵区队,一个女兵区队。每个男兵区队下辖三个班,每个女兵区队下辖四个班。每个班12个人。请问,军医三大队一共多少兵?<br> 男兵区队绝大多数来自工农家庭,有个别的干部子弟。女兵区队绝大多数来自干部家庭,有少数来自工农家庭。工农子女基本担任正副班长属于领导阶级。<br> 那个时候的干部子女很是夹着尾巴做人的,一般都不会说我爹是谁,互相之间也不打听你爹是谁,当时时间处长了,无意中会知道一些。领导们可能知道一些,但是也不完全。那个时候如果谁说:我爸是李刚!那可是要被笑话的——真是个蠢瓜蛋。也许随便翻一个出来就要叫李刚他爸吓一个跟头。<br> 我们班最大的特点就是美女多,参加中队宣传队的多,她们排练回到宿舍,唧唧咕咕说起宣传队的趣事,很是一番享受呢。<br> 来到川医,女兵们都是来自各个部队,带来了各个部队的信息。见到的大干部子女也多了,听到的故事多了,确实增长了一些见识。正所谓世界很大,多出去走走。<br> 先说领导阶级——老八,就是八班长的意思,以此类推。<br> 老八,山东临沂人,68年入伍,来自铁七师医院,老卫生员了,卫生护理经验丰富,其实年龄比我还稍小一点,但是绝对的大姐风范。当班长,你的学习成绩不一定需要最好,考验你的是领导能力。比如:<br> 华西坝文革前是相当漂亮的,所有建筑物包括教学楼,图书馆,办公大楼,老的学生宿舍,教授独栋小楼,都是中西合璧,琉璃瓦屋顶,美轮美奂。楼宇间竹林掩映,鸟语花香。<br> 文革中,打乱仗,花圃绿地都荒芜了,资本主义的花儿没人料理,社会主义的草就疯长起来。<br> 老铁来了一看:哎哟,这么肥沃的川西坝子,黑油油的土地,让草给霸占了,岂不可惜!于是,我们就发扬解放军的光荣传统,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盖猪圈,买小猪,开荒种地!<br> 每个班分到同样大的土地种菜,还要各班评比,看哪个班产量高。老八就得琢磨~唉,种什么菜才能产量高呢?我们种过白萝卜,胡萝卜,茄子,苤蓝,圆白菜,大白菜,丝瓜,豆角。总结下来,似乎大白菜比较出重量。看看,当个班长多操心! 哈哈!<br> 种菜,当然就要浇水浇粪哪。川医的女兵们和特务连的女兵们是一样的,争先恐后抢着挑粪浇水。四川的粪桶很大哟,个头小,年龄小的女兵还挑不动喔!最能干,最吃苦耐劳的是花魁玉英。<br> 玉英,老红军后代,从小跟着老爸在山沟沟里转。铁道兵子女最大的问题有二,一是上学困难。山沟沟里头都是农村小学,教育水平差不说,部队经常移防,家属子女跟着转移,孩子转学的时候不一定是一个学期的结束,因此常常要留级。二是就业不好解决。改革开放之前,子女就业大多是父母单位内部消化了。铁道兵子女逮着一个招工机会不容易,有的山沟沟里一个小邮电所,城里人都不愿意去,铁道兵的子女赶紧报名。铁道兵走一路就把自己的子女撒一路。<br> 玉英逮着一个机会,民航招空姐,她那时年龄又小,长得又漂亮,被招上了,很小就参加工作了。玉英比我大一点儿,参加工作早,生活工作的经历都比我们丰富。晚上,大家躺在床上,听玉英讲民航的故事,讲她的经历,真是令人唏嘘!中队长吹了熄灯号就会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的检查,还有唧唧咕咕讲话的,就敲敲门:熄灯了!小于阳就会说:最幸福的时刻来到了!于是,熄灯,睡觉!<br> 在地里干活,累了,我们会把扁担,锄头往地头一扔,一屁股坐上去休息,全然不像特讲究卫生的医务人员。梅梅同学是不会坐着的,一直站着。咦!你不累吗?为啥不坐下休息一会儿?梅梅同学的解释很有道理,她说,越是累,越不能坐着,越要收紧臀部,不然,臀部就坐大了。包括睡觉都有讲究,要侧身睡,不要平躺,不然就把身体睡扁平了。哇,怪不得梅梅同学身材那么好,原来是有讲究的哟!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按照梅梅同学的要求做。今天公开了保持身材的秘密,各位是不是要付专利费呢?哈哈!<br> 梅梅同学身材好,漂亮,是铁八师宣传队的,不论是在部队,还是后来到地方,都是女神级的美女!<br> 梅梅不但美,学习还特努力。那时候,疾风暴雨的文革阶段已经过去,但是川医还时不时的开批判大会,全院医务人员教职员工都在大操场的草地上坐着,足有上千人。我们是学生,也要参加,但是我们身份特殊,我们是军人,不参加地方的运动,所以我们排着队去坐好,保持安静就可以了。<br> 顶着太阳晒半天特无聊,是吧?梅梅有办法,直接把书拿上,复习功课背英语单词,一点儿时间不浪费!<br> 话说我的上下铺小于阳,因为年龄小,个子小,活脱脱一个蓝色小精灵,机灵活泼,当然是宣传队的积极分子。<br> 我刚到学校的时候,爸爸给我买了一个大提包说将来装书用。我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们都开学了,突然又来了一个人,确实有点突兀。我背着背包,提着一个大提包进了宿舍,是于阳第一个来接过大提包的。刚去不熟悉啊,她给我取了个绰号:大提包!哈哈!<br> 先安排我睡在于阳的上铺,我晚上要起夜几次,每次上下床,那个木架子床就叽叽咕咕的叫,吵得于阳没法睡觉,于是就主动和我交换了位置,大大方便了我。<br> 那时候,我常常因病不去上课。小于阳,梅梅,玉英下课后都很热情的给我复述上课内容,谢谢了,各位美女!<br> 美女的故事很多,就写到这里吧!休息休息。</h3> <h3> 她们来自援越抗美前线<br><br> 金区队长,北京人,65年老兵,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班副,桂香,东北人,69年入伍,浓眉大眼,也是美女一枚。她们都去过越南参加了援越抗美!<br> 在此之前,我还从不知道铁道兵去过越南!非常好奇,缠着班副讲越南的故事。班副说的一小段话让我感到惊奇,她说:在越南,也不只有中国人,还有苏联人。不过啊苏联人少,专家。越南人对中国人态度并不热情,倒是对苏联人很热情,看到苏联人就满面笑容,屁颠屁颠儿的。那为啥呢?苏联人有钱吧?喔!<br> 一九六五年四月,美国在越南疆场上的战争日益升级,日益加重。为了支援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国斗争,遵照党中央国务院的指示,中央军委铁道兵兵部决定以铁道兵第二师为主组成“中国志愿工程队第一支队”(后改为中国后勤部队第一支队,简称一支队),参加援越抗美战争,执行铁路工程保障任务。至1968年,全支队共有八个建制团,兵员共计37300人。他们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头顶敌机,脚踩定时炸弹,不怕流血牺牲,抢修作战,一往无前,用生命和鲜血创一条“打不烂炸不断的钢铁运输线”。1968年3月,越南战争基本结束,部分部队分期回国归建,其余部队继续在越南执行第四期工程抢建和防洪加固任务,至1970年9月,所有部队回国,马不停蹄地参加了襄渝铁路建设。在抗美援越战争中,一支队对空作战668次,击落敌机119架,击伤135架,俘虏航行员8人,击毙4人。有297名干部战士壮烈牺牲长眠在越南国土上,有1634人受伤。在所有参加援越抗美的军队中,一支队是出国最早,回国最晚的部队,在越南历时五年多。<br> 我父亲给我讲过一支队队长龙桂林被敌机扫射的事,后来,我听到当时的管理科周科长给我讲了详细的情况:龙桂林原任石家庄铁道兵工程学院副院长,临危受命,担任一支队支队长,指挥部队圆满完成了任务。一次他要去河内开会,带着一个参谋,一个警卫员,坐一辆吉普车出发了。有间谍,美军掌握了情报。派出一架飞机盯上了龙将军的吉普车,一直跟踪扫射。司机左弯右绕,企图脱离敌机跟踪。终于摆脱了,他们把车停在一块树荫下,想下车到路边的壕沟隐蔽。刚下车,突然,敌机又追上来了!一阵扫射,几个人都受伤了,警卫员把龙将军压在身下,自己牺牲了!<br> 铁二师,真的和越南杠上了,1979年又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br>1979年1月28日授命8、10团赴中越边境参战,担负湘桂线长塘-凭祥段262公里的铁路保障任务,共8个营43个连6266人,2月1-7日从太原出发,11日提前两天到达指定地区。抢修公路6.76公里,装卸弹药3.72万吨。3月2-5日出境抢通凭祥-谅山32.6公里,完成了同登车站和友谊关-探垄间铁路遮断。3月21日-9月中旬铁路战备施工,包括屯里油库、漱湍弹药库专用线,邑江大桥迂回线等。9月23日全部回晋归建。<br> 我们身边的美女,看起来很普通,其实每个人的经历都不简单!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朝鲜引以为豪的地铁也是铁道兵修的,孤陋寡闻了不是?说与小于阳听,她淡然的说:是呀,我爹参与了领导。哇噻,大神就在身边,居然不知道,若不,早点去采访,多点儿故事?</h3> <h3> 她来自中印边境<br><br> 蓉生,美女加文学青年。<br> 因为她喜欢文学,又被老爸叫来学医,内心本不情愿,所以学习不甚认真,但凭几分聪明,成绩倒也不差。<br> 她有两件宝贝,让人甚是羡慕。<br> 一件是厚厚的毛绒绒的羊毛军大衣,一件是泛着银光的牦牛尾巴。很稀奇,没有见过。几年后我们部队去了新疆青海,也是这样的军大衣,便不稀奇了。又过了若干年,我儿子听说后专门从藏区给我带回来一个白色的牦牛尾巴,圆我的念想。哈哈<br> 蓉生小我两岁,但是我们同月同日生,巧不巧?比我小,还比我早几个月当兵。她不是来自铁道兵部队,她是来自西藏的野战军!<br> 我们的交情缘于站岗。<br> 在川医,我们晚上是要站岗的,这就是军队学员和地方学员的区别。<br> 轮到女兵区队站岗,每班两个女兵,站岗两小时,我和蓉生一班岗。站岗就是围着宿舍楼转圈,转两个小时的圈也够难熬的。于是,文学青年蓉生开始讲故事。<br> 蓉生讲故事绝对精彩,可惜我天份不够,只能简而述之。<br> 蓉生初到部队,猜猜驻地在哪儿?她们师医院驻地居然在一个庙里,而且不是一个无名小庙!是在乐山乌尤山上的乌尤寺里。<br> 晚饭后,夕阳下,她们女兵常常坐在寺前的山头上,俯瞰山下蜿蜒流淌的青衣江。想想有多浪漫吧!<br> 她的描述,勾起了我对乌尤寺的向往。几年之后,我到了乌尤山。<br> 那是两座小山头相连,山头上有座寺庙,就是乌尤寺。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儿茂林修竹,小巧清幽。想象不出一个师医院住到这儿会是怎样的情景。<br> 从这儿,她们部队进藏了。军部住在林芝。<br> 林芝号称西藏的小江南,最主要的工业是林芝毛纺厂。西藏的羊毛质量非常好,林芝毛纺厂是上海毛纺厂搬迁过来的,进藏的工人都是挑选出来的技艺最精湛的师傅,所以当年林芝毛纺厂生产的毛毯才是中国最好的毛毯!喔!听她那么一说,我就很想看看林芝生产的毛毯到底啥样的呀?<br> 她给我形容尼洋河有多美,雪山有多壮观,啊呀,馋死我了!<br> 她们初到林芝,还很荒凉。军长就要求全军官兵,每一个到内地去的人,返回西藏的时候,都要带一棵树苗上来,要带苹果树苗!<br> 于是,她们军部机关,周围驻地,全部都种上了苹果树。一开始,内地的树苗水土不服,有死的,死了再种!终于,她们吃上了自己种的苹果!西藏土地肥沃,种出来的苹果非常好吃。后来她们军移防,苹果树都移交地方了。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林芝地区的苹果成了西藏名牌产品,这都是她们部队的功劳呢!<br> 林芝地区,就是中印边境地区,至今外国人禁止入内。<br> 她们师宣传队常常要到边防演出,可以面对面看到印度军人。有一次,女兵们要小解,抬头一看,哎哟,印度兵就在山头上,能够看见她们,吓得她们赶紧躲到树林里解决。<br> 蓉生给我描述了一个美丽而神秘的西藏,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能到西藏,能到林芝,能到边防看看就好了!<br> 蓉生在师医院也有室友。是一个军艺的学员。那时候所有院校的大学生都要求到基层锻炼,去部队,去工厂,去农村。那位女兵有一个男朋友,是她的同学,同时到这个部队锻炼,留在师机关。<br> 她们的恋爱关系被女孩子的父亲反对。为啥呢?那个男孩子的父亲是一个安全部门的领导,文革中被审查了。女孩子的父亲担心牵连到女儿,故不同意。<br> 女孩子正是“爱情价更高”的阶段,哪里听得见老爸的意见!老爸无奈,给师领导写了一封信,署名“”!<br> 喔哟!原来我们身边有个“”的女儿!首长的话就是命令呀!听不听呢?可是人家自由恋爱,也不能干预呀?怎么办呢?中国人最擅长的就是打太极,师里把男孩子调到连队当排长算是给首长做了交代。<br> 距离不是问题,男孩子有机会还是会往师医院跑的。大老远跑到师医院,擦把脸说句话又得回连队了!<br> 后来审查完毕,没有问题,又把男孩子老爸放了。这俩孩子回到北京,终于修成正果。<br> 蓉生,让我听到了野战军女兵的故事。<br><br><br></h3> <h3> 顽强绽放<br><br> 有时候,你身边的人似乎平常,但是,有一天,你会惊讶:哇!她是如此精彩!<br> 放,我的室友。高高的个子显得背有些驼,有些像唐老鸭里的大公鸡管家。一双眼睛出奇的大。<br> 她有两门绝技:一是书皮包的特别好。那时候我们临床课的书都是又厚又大又重,但是那时候的封面就是一张纸,很快就会烂掉。于是我们就得包书皮。我包的书皮,用不了多久就完蛋了。放,包的书皮结结实实,用了几十年!第二个绝技就是毛笔字写得好。她比我小几岁,文革中的学生,她怎么练的字呢?嗯嗯!<br> 这张照片,就是放帮我包的书皮,45年了,书都发霉了,书皮依然安然无恙!这就是她写的毛笔字,好吧?我的书皮基本都是她包的,字都是她写的。只是时间久远,好多书有霉点儿了,只好把书皮去掉了,唯有这一本留下了,做个纪念吧!<br> 毕业后,各奔东西,各回各自的部队。<br> 后来听说她早早就退伍回了北京。又听说她进了中国最好的眼科医院,那时好生羡慕她!又听说她患了种胶原系统疾病,用激素发胖了。有一次我出差去北京,去她们医院找她,听说她早就离开医院,不知道去了哪儿。<br> 等及我们再见面,已经到了同学们相继退休的年龄,有点时间,有点空闲,想起来要同学聚会了!<br> 放,是和她妹妹一起来的。<br> 大聚会之后我们班小聚会,各自述说,大家自然最关心她去了哪儿?<br> 她的讲述,嗨,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震撼?感动?都有。不简单!<br> 放说:其实她在学校时就病了,浑身无力,但是当时并不知道自己病了。毕业回到卫生队,一检查,肺结核!唉,那时候肺结核还有点儿多哟!<br> 在卫生队治疗了半年,病好了,她就退伍了。那年头,回的巧不如回的早。正赶上各行各业重整旗鼓需要人才的时候,她进了我国最好的眼科医院!这不是否极泰来吗?<br> 在那家医院,她成长为青年医生中的佼佼者,在那样的大医院,不容易。<br> 命运给她开起了玩笑,她生病了,红斑狼疮,吃激素,长得菲胖。医生说,她过不了半年了!<br> 听说中医院有个很厉害的老医生,她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去求医。半年后去看她原来的医生。那医生很惊讶!啊!你还???一检查,好了。好了?好了!<br> 这种病,我头一次听说中医能治好的,但是这个人现在就在我们面前,而且从那以后还活了几十年!你会不会伸出舌头?<br> 她也是一位文艺青年,我们过去一起切磋过写诗,还合作写过一首诗,可惜现在找不到了。<br> 她在德阳医院实习的时候,一个女病人去世了,她一直很难过,以此为原型写了一篇短篇小说。她的小说感动了一位作家,惺惺相惜,成了夫妻。<br> 改革开放了,深圳那个地方画了一个圈,好多人都进圈儿了。她去深圳一家医院工作,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前进!<br> 作家也下海了。海南那个地方也画了一个圈,单独建省了,去海南的船都挤爆了!真是走在时代前面的弄潮儿呀!<br> 命运弄人!作家坐牢了!啊!还记得那个著名的海南走私大案吗?连省长都进去了!<br> 其实我后来听海南人说,省长是个好人,海南建省的时候,穷的很,省长就想了个这办法,打打擦边球,给省里捞点儿钱。哟呵,翻船了!<br> 放跟着倒霉了,被单位开除了!<br> 她带着一个很小的孩子,首先要生存,怎么办?左手一个包,右手一个包,背上还有一个小娃娃哦,跨过香江去了香港!厉害吧!<br> 在香港,不好混呀,背着一个小娃娃去做了保姆!听到这儿,简直觉得难以置信?真的吗?她肯定以及确定!<br> 知道她爹是何许人吗?文革时期,首都市交通组的领导,有时候,晚上她家的电话突然叮铃铃响了,一接,猜猜是谁?周总理!那时候首都交通常常出问题,总理知道了,电话就打过来了,她老爸赶紧去处理吧!插一句,真是人民的好总理!<br> 如今落魄到当保姆,多大的心理落差!她挺过来了。不简单!<br> 当保姆,攒了一点儿钱,自己手工缝制真丝旗袍。那时候,我也给自己手工缝制了一件真丝旗袍。可是不一样,她是要卖的。她的手工好做的旗袍好,有钱人的太太喜欢,赚了点儿钱,买了缝纫机,雇了人,继续做旗袍。看不见的部位用缝纫机,看得见的部位用手工。收益增加了,那一年,赚了八万港币。不容易,一针一线针针心血。<br> 拿着钱回北京,干啥?千里救夫!<br> 她守在某某“”委员家门口,就是不走,必须见到“”。终于把她放进去了,申述讲述:她丈夫的法人代表是摆样子的,后面另有其人的!<br> 后来,他丈夫改判成五年,命保住了。<br> 我的天,听得我们直冒汗呐!<br> 苦等五年,放出来了,该有好日子了!不料,作家和别人结婚了!喔噻,不带这么弄人的吧!<br> 放,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自己带着孩子去了云南。还记得那些年好多人去云南做玉石生意吧?那时候我也帮别人倒腾过玉石,还是某省最早的珠宝玉石协会的会员呢!不过我是玩玩而已,她可是求生哪!<br> 有人说,什么都要早,连吃屎都要早,真的不错,她发了。如果到后来再去炒石头,不翻船算是好的。放呀,你真是不简单,太顽强了!<br> 她的孩子也长大了,继承了母亲的才华,年纪轻轻就成了某省某著名外国品牌的总代理!<br> 春风在前面招手!<br> 命运怎么总是愿意开玩笑呢?她这回又病了!而且很重,同学聚会是妹妹陪着来的。<br> 同学们感慨:放呀!你是那么的顽强,我们都得向你学习呀,你遇到的任何一个困难,任何一个坎,放到普通人,可能就迈不过去了!<br> 她也认为!她面对不治之症的客观冷静,我真是服了她!<br> 第二年,她又来京了,还是和她妹妹一起来的。这回是转移了,召集同学们讨论一下有何高招。<br> 她拿出一顶毛线帽子,说,这是她自己织的,刚织的。她可能要上化疗了,头发可能会掉光了,她不想让人看到那个狼狈样。她交代我们,不要去看她,她不想让我们看到她的样子。<br> 她的勇敢,顽强,不屈不挠,直面人生,深深的打动了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br> 放,你是我们的榜样,当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就想想你吧!放的生命,顽强绽放!<br><br><br></h3> <h3> 在医生面前,只有病人。<br><br> 邓大人恢复工作之后,回四川老家,在成都召开了一个老知识分子座谈会,征求意见。川医的老教授提出住房问题。不久,就在学院围墙外边,人民南路边上盖了两栋专家楼,围了一个小院子。我们当年的老师基本都住在那儿了。一年我去看到了沈佩琴老师,那时她调到省肿瘤医院了。<br> 沈老师是教我们内科学的老师,从讲内科学到带我们实习一直都在一块儿,我们的内科医学知识拜她所赐,所以我极为尊重她。<br> 在德阳县医院实习的时候,有一天,病房收入了一个新病人。端坐呼吸,全身水肿。肿得像个弥勒佛,眼睛都眯缝着了。针也不能打了,针打进去,针眼那儿就冒出水来了!他的诊断是明确的:化脓性心包炎。<br> 当时急需解决的办法就是心包穿刺,把心包内的液体引流出来,解除对心脏的压迫,让心脏功能恢复,血液回流,水肿就可以缓解了。<br> 可是当我们拿起病历的时候,傻眼了。那时候病历上还写着成份:地主。<br> 地主。不是地主子女,他本人就是地主!那是一个阶级斗争为纲的历史时期。我们在病房可都是穿着军装,外套白大褂的解放军哟!解放军能不能救地主???难怪我们傻眼了。<br> 于是我们悄悄问沈老师:沈老师,他是一个地主!<br> 沈老师很平静的回答:他是一个人,一个病人。在医生面前,只有病人,没有地主。<br> 哇噻,多么有智慧的回答,我们如获大赦!赶紧七手八脚的去拿引流包,去拿一个大脸盆。<br> 病人肿得无法移动,就坐在病房的一把椅子上,由沈老师做引流手术,我们学生围了一圈观摩。哟,引流出一大盆脓液!看着病人的样子就舒服多了。手术很顺利,病人三天之后看,恢复得非常好。<br> 沈老师这句话:在医生面前,只有病人,没有地主!让我铭记于心。<br> 由此记起之前我们在川医心内科见习的时候也有一件类似的事:<br> 有一天,抬来一个男性患者,病很重,心衰。就停在走廊上,一个男老师在用听诊器给他查体。忽然,老师给我们招招手,叫我们围过去。然后让我们一个个的听病人的心脏,提示我们听主动脉瓣的声音。<br> “听听,听听,位置再高一点儿。”<br> “听到了吗?”<br> “形容一下?”<br> “听到了”<br> “响亮。”<br> “喔,还有呢?”<br> “高亢。”<br> “再形容一下,像什么?”<br> “像金属?”<br> “对了,像金属的声音,你们再听听,也许你们一生中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听到这样的声音了”<br> 喔!这么神奇?<br> 离开病人,老师告诉我们,这是一个梅毒性心脏病的病人,主动脉瓣关闭不全。梅毒性主动脉瓣关闭不全的声音和高血压心脏病,风心病所导致的改变声音是不一样的。解放前这样的病人很多,解放后已经见不到这样的病人了。所以,你们要记住这样的声音,也许你们一生中只有这一次机会能够听到这样的声音了!<br> 喔!?<br> 老师又交代:你们去问问他有没有冶游史?<br> 这些小女兵面面相觑,嗯?让我们去问冶游史?实在张不开这个口!<br> 没办法,硬着头皮问吧。<br> 蹲下,轻轻,问:你有没有冶游史?<br> 病人听懂了,点点头:有。<br> 喔!这个老师神了!啥检查都没做,就凭着一个听诊器就诊断出梅毒性心脏病!<br> 经验经验经验!太重要了!<br> 不止如此,我感觉到了老师对病人的尊重。他听诊器一听,心里全然明白了。但是他不会当着病人说,他教我们用文明的书面语言去提问,保护病人的尊严。<br> 后来,在青海铁十师医院,我带了一个新毕业的同学。有一次,他接受了一个新入院的女患者,乳腺炎。但是他没有自己写病历,让别的女医生帮他写病历,被我发现了。<br> 第二天,我问他,你的病历写好了吗?<br> 还没有。<br> 你是不是让别人帮你写病历呀?<br> 他不好意思了。<br> 你为什么让别人帮你写病历呢?<br> 那是个女病人,我不好意思去查体,就请那个女医生帮我查体,顺便就帮我写病历了。<br> 你自己没有亲自查体,怎么能够确定诊断是正确的呢?<br> 我们走到患者的床旁,他还是不好意思查体。<br> 我就把沈老师的话搬出来了:你是一个医生,在医生面前,只有病人,没有男人女人。<br> 几十年没有见过面了,此后听说他很争气,他用近10年耒完善重塑自己,又用了近10年从科主任到院领导,03年任常务副院长,主持医院改制脱离国资委,为股份制医院,医院大规模扩张至2400张庆位,11年退休,代表20局及医院去安哥拉组建一家医院任院长5年,16年回来,现又任延安大学咸阳医院脑血管病院院长。<br> 为他点赞!<br> 在医生面前,他是一个人,一个病人。没有阶级的区分,不论他品质的优劣,也没有男人女人!<br> 这是川医的老师们对我们的教导。川医的老师们不仅教我们治病,还教我们救“人”。<br> 我希望川医老师们的医德代代相传。<br></h3> <h3> 进疆<br><br> 1974年4月,川医毕业。各回各自的部队。我被分配到铁五师医院。<br> 那时候,铁五师大部已经进疆,师医院二所已经进疆收容伤病员,一所殿后。我到一所报到,立即参加了进疆的准备工作。每天都是将器械器材打包装箱,然后在包装箱外面密密实实的缠上草绳,以防运输途中包装箱散架了。打包完毕,就开始往火车站运。把各种大小的箱子装上平板车,几个人推拉。师医院是在安宁河边,地势低,火车站在半山上地势高,往上推拉板车,浑身大汗。回程的时候,下坡路,小风一吹。还挺凉快的,刚才的劳累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没想到一个所会有那么多东西,把所有东西装上大约用了一个月,长长的军列都是医院的东西!据说新疆树木很少,木材很宝贵,我们把猪圈拆了,脏兮兮的木板都装上了车。又听说新疆没有蔬菜,我们装上了好多坛子的榨菜。又听说新疆荒凉,有人把两盆花也装上了车,呵呵,还有些小浪漫呢!老同志说,当铁道兵好呀,可以免费旅游!喔,是的呀,我们听着《新疆是个好地方》的歌曲长大,确实很向往那个地方呢!<br> 男兵女兵分别上了不同的车厢,不是卧铺,不是硬座,而是闷罐货车箱。两侧各有一个大铁门,一拉就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有四个小小的窗户挂在高高的上面够不着。地板上空空如也。我们每人一个单人草席,铺在地板上,放上背包,就是我们的卧铺了!那是夏天,关上铁门会很热,我们就把背包带在门口来回拴上当成栏杆。把背包放到门旁当成沙发,瞭望祖国大好河山,是有点儿免费旅游的味道喔!<br> 其实,没有那么浪漫。能坐到门口的人毕竟少,多数人躺到席子上。在列车上,位置越低摇晃的越厉害。我们被摇晃得在草席上左右滚来滚去,为了保持平衡,用胳膊肘撑着,把皮都蹭掉了!闷罐车没有厕所也没有洗漱间。倒是锻炼了我们一个本事:当列车减速的时候,就判断可能要在哪个小站停车了,眼睛就梭寻下面哪儿有厕所,哪儿有水龙头。车一停,一个个赶紧跳下去,直奔目地,动作还要快,因为不知道列车会停多久!<br> 列车经过了成昆线,宝成线,崇山峻岭,绿水青山。到西安向西行,黄土高原,树变少了,房子的顶成了半个坡了。</h3> <h3> 火车过了嘉峪关车站,女兵们兴奋起来,能不能看到嘉峪关的城楼?大家都聚到车厢门口。喔,真的能看到!在茫茫沙海里一座孤零零的城楼,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巍峨绵延。过了嘉峪关,再过玉门关,真的是越来越荒凉,满眼都是漫漫黄沙,原来这就是“春风不度玉门关”!每天看到的是漫漫黄沙,真的是视觉疲劳了,有时候也有惊喜的!1974年的铁路不平静,铁路工人常常罢工,一罢工,就把我们的列车给撂下了。有一次,停在一个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地方,也不知道会停多久。我们就跳下车厢了。不记得怎么的我们几个女兵逮住了一个松鼠!很奇怪吧,沙漠里会有松鼠?灰色的,和沙漠一个颜色。身上好多圆圆的小球球。把小球球掰下来一看,哎哟,是虫子,按下去还有血呢!真是吓一跳!</h3> <h3> 就是这玩意儿,叫蜱虫,会传染流行性出血热的!本来我还想带着小松鼠去新疆呢!这下子把我们吓得赶紧把松鼠放生了。上面发下来了风镜,样子有点像游泳镜。说是新疆风沙很大,女兵就是好奇,立马就把风镜戴上了。气温下降了,我们又把毡绒帽戴上了。样子是有些奇怪,车下的老百姓以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们,好像我们是外星人! 传来消息,说是苏联情报。苏联得到情报,有一支中国的特种兵部队进入新疆,穿着防化服,平板车厢上有新型武器,不知道是什么新型大炮!😄 笑死我们了!什么防化服,就是我们女兵个个戴上了风镜,是有些特殊哟!什么新型大炮,就是我们的X光机,罩上了篷布!实在佩服双方的间谍,当天发生的事情当天情报就转了个来回!</h3> <h3> 在漫漫黄沙中,有个车站名字很奇怪,叫十三间房。是不是只有十三间房呢?果然是个很小的小站。据说这些沙漠中的小站,没有水源,喝水都是用火车运来的。铁路工人真是不容易呀!<br> 沙漠中很难寻找到吸引眼球的景致,突然发现,唉,上午我们看到的对面的铁路,怎么现在我们就在上面行进,而上午我们走过的铁路就在对面。果然,铁路在沙漠中爬坡展线转了圆圆的一个大圈!<br> 从玉门往西,不想看景,只想闭上眼睛。渐渐,看到几棵树了,渐渐树多了起来,渐渐看到了街道。原来,哈密到了!哈密是个大站,有机务段,我们下车在军供站吃了饭,排着队去到铁路机务段和他们打了一场篮球!在球场边,第一次看到了维族小女孩,真是漂亮!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眉毛直到鬓角。一聊天,原来她们的长长的眉毛是画出来的,有一种黛色的植物粉,画上去之后,日久天长,真的会长出眉毛的!<br> 登上列车,树渐渐变少,渐渐变没,又是漫漫沙漠,原来沙漠中的绿洲就是这个样子的!前方是鄯善。哈密不是哈密瓜的主产地,鄯善才是哈密瓜主产地,鄯善的哈密瓜才最好吃,不过,我们看到的只是又一个一晃而过的沙漠绿洲而已。<br> 吐鲁番要到了,我们在路上摇摇晃晃走了一个星期,终于要到目的地了!可惜,吐鲁番火车站并不在吐鲁番县城,而是离吐鲁番有几十公里的大河沿!<br> 大河沿其实没有河。列车停下,原来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戈壁!铁路对面一个接一个的军用帐篷,都是铁道兵各个部队的接待站。卸车开始了。我们装车用了一个月,我们卸车只给三天时间,铁路上要用这列车皮。时间这么紧,我们就得赶紧卸。那些包装箱我们女兵抱都抱不动,怎么办?用肚子顶,用膝盖顶,居然也抱起来了!先还抱到指定位置,后来实在没劲儿了,就在铁路路基的高处滚下去。这时候体会到细细密密緾草绳的好处了,果然包装箱没有散架!眼看着我们把一个个箱子堆成了一个个小山,很惊讶我们居然有那么大的力量!<br> 这里果然是没有蔬菜的,幸亏我们带来了榨菜和红薯粉丝,天天顿顿是粉丝炒榨菜,榨菜炒粉丝。<br> 晚饭后女兵们溜达,啥都好奇。有维族大爷来卖瓜了,皮像哈密瓜,不是长的,是像西瓜一样圆的。维族大爷说是哈密香瓜,不知是也不是?这才发现新疆用的是公斤秤,真是和内地不一样呢!<br> 一天傍晚,遇到一位建设兵团的上海知青。看到我们来自内地的汉人,小伙子很高兴呢,和我们几个女兵聊起来,给我们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故事说,在边境,我们这边一个科考队到雪山上考察,下山的时候,路边有少数民族老百姓打着红旗列队欢迎。唉?这是怎么回事呀!原来科考队穿着羽绒服,戴着防止雪盲的墨镜,打着红旗下山,那些百姓以为是苏联人来了,好高兴,就举着红旗欢迎来了! 结果发现是一个大大的误会,好不尴尬!😄还有一次,冬天,大雪之后,兵团的一辆车路过没有人烟的边境,突然发现了异常,白雪覆盖下似乎有人一动不动,下车一看,大惊失色!原来是我们边防军一个连队全部冻僵牺牲了!原来是我方接到假情报去伏击苏联军队,结果中了反伏击,全部牺牲了!而且由于下大雪,边境上本来就没有人烟,没有被发现!幸亏附近有兵团,那天正好去拉粮食路过,要不然,不知道啥时候才被发现!原来,新疆真是边疆,真的不是风平浪静呀!<br> 1974年,中苏关系紧张,苏联陈兵百万在边境上,我们之所以进疆,就是因为边关事急,要在天山肚子里修一条铁路来的。凡是铁道兵修的铁路,哪一条都和战备有关!<br> 把东西从列车上卸下来,还要再装上解放牌大卡车。然后我们穿上羊皮大衣,戴上毡绒帽,跳上大解放,向阿拉沟进发。<br> 出发前司机就告诉我们,每人都要带够水,这里是“早穿皮袄午穿纱”,戈壁滩很热,中午戈壁滩的石头可以烙熟鸡蛋,一个司机一天要喝一塑料桶的水!<br> 汽车通过托克逊县城,看到路边一辆辆赶集的驴车。维族男人在前面赶车。女人面朝后坐着,穿着各种颜色的绸裙子,真是好看!<br> 过了县城又是戈壁,眼看就要到山边了,大家的水都喝完了。司机开车带我们去找水。拐了一个弯,进入一片沙漠,沙漠里有水吗?然后看到几顶帐篷,原来是一个施工连队。帐篷里空无一人,正当我们一个个帐篷乱转找水的时候,出来一个小战士,问明情况,告诉我们,连队都去施工了,他是通讯员看家的。每个帐篷的水桶都是干的,附近没有水源,他们每天的生活用水都是水车从阿拉沟里拉来,洗脸刷牙的水都要留着洗脚,非常节约。这么一说我们这帮女兵都不好意思了。小通讯员安慰我们,说,阿拉沟已经快到了!</h3> <h3> 阿拉沟<br><br> 当你看到这座峰燧,这就是阿拉沟快要到了。公路从这里分成两条,一条通到鱼儿沟,一条通到阿拉沟。不要小看了这座峰燧,它有1300年历史。阿拉沟从中天山穿过,是古丝绸之路的中线。古时候这条路上有许多的峰燧,历史已经淹没了许多峰燧,所以这仅存的峰燧是非常宝贵的。绕过了一个山头就进入了阿拉沟。<br> 阿拉沟全长100公里,从沟口到35,00公尺以上的奎先冰大阪,平均每前进一公里,海拔就上升三公尺。这一条沟你可以看到春夏秋冬四季。初看时,你并不觉得这条沟美丽。因为,两侧的山峰全都是红色的裸石,真的像火焰一样,就像两条火焰夹着一条沟。可是你往下看,沟里的河水清澈透底,沟口耸立着的高大的白杨树,这一切使人不相信,在经过了漫长的戈壁沙漠之后,竟然会有这样的仙境?阿拉沟口有军工厂,然后,就是五师师机关和指挥部的驻地。因为阿拉沟过去只是游牧所经之地,沿途没有地名。所以,我们进去以后就以公里命名。比如,师医院就叫17公里。</h3> <h3> 安营扎寨<br><br> 到了十七公里处,遥远的山脚下有着高大的白杨树,近处就是这样的灌木。就在这一片河滩地的前方,有更小一片河滩地,我们的车停了下来。还没有时间卸去旅途的疲劳,我们就开始卸车,卸下装备,开始搭帐篷。男兵先把军用帐篷的立柱横杆连接好,再把斜拉杆固定好,然后,就要把帐篷布覆盖上去。那时我的身手还不错,我一个引体向上,双腿向上一翻,就翻到了横杆上坐着。然后下面的女兵把蓬布递上来,我把棚布覆盖上。男兵女兵互相协助,一个个帐篷就在河滩地上立起来了。这就是我们的新家,我们就要住在这里,开始建设我们的医院。阿拉沟的中午非常热。河滩的石头就像蒸笼屉,帐蓬就像锅盖,我们躺在床上就像被蒸煮的蚂蚱。于是我们就把草席从床上拿下来,铺到床底下,直接睡在河滩的石头上。还是很热,怎么办呢?女兵们,总是不安份,总是那么好奇。于是,不听领导的招呼,悄悄的一溜儿的就跑到河边,一探究竟。唉,阿拉沟的河水湍急而清澈。河边,有粗大的红柳。红柳树,不是向上生长,而是匍匐着,树冠伸向河面,像一条一条的红龙在探头喝水呢。河边还有巨大的石块,大的像个小房子。石头上面是平的就像一张床呀。我们爬到这么大的石床上,好爽好爽呀,好美好美呀。但是石头很凉,完全和帐篷里不一样,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我们又跳下来,进到了水里。河水不深,清澈见底。我们嬉戏着,泼水着,在河水里洗头。把一路征尘洗去,好舒服啊,好舒服呀。可是我们忽略啦,阿拉沟的水是从雪山上下来的,冰凉刺骨。于是,我的风湿病发作啦,关节痛了,血沉快了,抗O高了。记得啊,陈浩所长问我:风湿性关节炎和类风湿性关节炎,有什么区别呀?这还不容易,小菜一碟。我1234的区别一一说出来。陈所长说啊:你们川医的水平不错嘛。嘿嘿,我心里有点乐啊!陈浩所长和他的妻子都是第四军医大学毕业的,我们在川医的时候,同学们都是和重庆第四军医大学憋着劲儿比拼呢!现在第四军医大学的同学表扬我们川医的同学,我怎么能不高兴呢?哈哈哈哈。那时候帮助我们医院盖营房的是24团的一个连队。我们医院的帐篷和连队的帐篷是挨在一块儿的。他们负责起房子,我们负责挖菜窖。因为新疆的冬天非常冷,蔬菜必须藏在地窖呢里。那么大的医院,那么多的医务人员和伤病员,那得盖多大的地窖,得挖多大的坑呀。 <br> 在这条美丽的小河边,在卵石河滩上,驻扎起了两排帐篷,女兵一排,男兵一排,两排中间就形成了一条过道。<br> 有一顶女兵帐篷里面住着三个女兵,她们都是二十三,四的年纪,又都是助理军医,又都共同经历了部队移防过程中的各种艰辛,所以像姐妹一样特别合得来。<br> 话说沟里的夏天,和内地不一样,那可真是“早穿皮袄午穿纱”,中午的帐篷里热得像个蒸笼,浑身是汗。三个女兵想了个办法,把席子从床上揭下来,铺到床下面去,然后人钻到床底下睡觉。还是热,只穿背心裤衩试试?还是热。再把帐篷的四个角掀起来试试?嗯,好了许多!<br> 可是,有时候会遇上突发情况的。有一天中午,三个女兵正在午休,突然有一个女兵惊叫唤起来“啊!”随着叫声一看:一个男兵正从一个掀起的帐篷角钻了进来,另外两个女兵跟着也叫唤起来“啊!”,“谁!”。三个女兵的惊叫声倒把那个男兵吓了一大跳!出溜一下子从另一个帐篷脚钻了出去。三个女兵基本看出来是谁了,但是他为啥要钻进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可就不好说了,不管有心或者无意,掀起帐篷角似乎不是个好主意,嗨,还是老老实实放下来吧!<br> 帐篷里实在热得睡不着,三个女兵就蠢蠢欲动,阿拉沟的河是怎样的?领导说不让下河,那我们到河边看个究竟总可以吧?<br> 于是,三人蹑手蹑脚的钻出帐篷,一溜烟向河边跑去。<br> 喔嗨,到了河边一看,眼前一亮!只见河水清澈见底,潺潺水流在河底的卵石间欢快的奔腾着跳跃着!两岸都是柳树,这儿的柳树叶子不是绿色的,是红色的。树干不是直的伸向天空,是弯弯曲曲的伸向河里,柳树枝条婀婀娜娜垂向水面。粗大的柳树下面,是一个一个巨大的卵石,一个卵石足有一张床那么大!似乎就是河边一张张石床,石床上有柳树枝条围成的帷幕。喔哟,这不是人间仙境吗!<br> 唉?有人声!喔!原来早有其他女兵已经先到了河边。大家赶紧占据有力利地形,寻找自己中意的石头爬上去,美美的在石床上,柳树枝条的帷幕里当一回神仙吧! <br> 哎哟,这儿的石头好凉快呀!顿时把刚才的暑热消去。可是不多一会儿,哎哟,屁股好凉呀,像坐在冰块上一样!赶紧跳下来,去哪儿好呢?<br> 下河,我们下河吧?一群女兵们挽起裤脚下到河里。哎哟,河水好凉呀!那可不,这可是从雪山上下来的雪水!<br> 女兵们可顾不上水凉不凉,经历过那么多天的酷暑之后,能到这样的仙境戏水,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 <br> 有的女兵把一直以来从没有机会洗的头发打开了,在清澈透明的河水里漂洗!也有的女兵在河水里撩水嬉戏。从开始的悄悄的打枪的不要,到终于忍不住嘻嘻哈哈笑起来!嗨嗨,这是不是仙女们下凡了? 快乐只有一会儿,很快大家就说水太凉了,快上岸吧!于是调皮的女兵们又蹑手蹑脚的悄悄跑回炎热的帐篷。于是,中午悄悄下河成了女兵们最开心的一件事。 开心的事儿还是有的,不止一件的。“抱着火盆吃西瓜🍉 ”,听说过吗?<br> 医院常常到建设兵团拉来一大车西瓜,分给大家。分西瓜时候,两排帐篷之间的沙滩地上,堆了好多西瓜,分成一堆一堆的,每人一堆,每人的床底下都是大西瓜!中午热吗?吃西瓜呀!吃西瓜的时候干啥呢?又没有电视电脑手机!讲故事呀!女兵们缺少故事吗? <br> 小王是当年医学院刚毕业,非常喜欢听故事。<br> 小刘是头年卫校刚毕业,有点故事。她有一个男朋友,是她从小的隔壁邻居,现在空军某部当飞行员,她的心态最平静,因为她在准备调动,等待调到男朋友的单位去。 最有故事的是小颖。 小颖可是小兵老干部了,八岁就当兵了。八岁!八岁?真的是八岁?真的,真的,真的是八岁!<br> 八岁的时候,小颖被部队文工团选中当了文艺兵,她还记得刚刚当兵的时候,穿着大大的军装像穿着个大袍子,那可是四个兜的干部服!八岁,当同龄人还是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孩子的时候,她已经是军官了!那么小的孩子,有生活老师照顾她们的生活,除了排练也要学文化。孩子们也有调皮不听话的时候,有时候会趁着生活老师没看住,就爬上高高的窗户。喔!小王,小刘好羡慕她哟!<br> 那时候正在热播《武则天》,那个武则天从小孩演到了老太太,化妆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容易,怎么能化妆成水嫩水嫩的小孩子呢?自然是要请教搞文艺出身的小兵老干部啰!打腻子。小颖说。打腻子?什么意思?就是脸上抹的厚厚的,一丝皱纹也不露,然后再化妆。喔,原来如此!那时间长了,岂不把皮肤弄怀了?是呀,其实演员的皮肤并不好,全靠打腻子!恍然大悟。<br> 营建劳动是辛苦的,生活是快乐的!有些故事是痛苦的难以言说的。<br> 后来,三个女兵都离开了阿拉沟,那个美丽的,既有欢快又有痛苦的,难以割舍的阿拉沟! <br> 此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小刘和小颖,希望这篇文章能被她俩看到,希望她们知道我的思念,真希望能够拥抱她们说:你们是美丽的,高洁的,优秀的女兵!</h3> <h3> 铁道兵是真正的兵<br> 这个照片的女兵是我的战友宏俊,她身后那片模模糊糊的灌木丛,就是我当年的伊袛园。 就在我们去往工地的路上,要经过这样一片灌木丛,看见了吗?小河边茂密的灌木丛开着白色的小花很漂亮呢。有一首歌唱的是,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可是我常常喜欢不採白不採。每次去上工,我都故意排在队伍的最后面。走到灌木丛边,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我就悄悄的溜进去啦。我穿到灌木丛里,东看看,西看看,摘朵儿小花儿。自己快乐够了,然后趁着没有人注意又溜出去啦!溜到队伍的最后面老老实实的跟着始终没有人发现。😄<br> 阿拉沟的河水弯弯曲曲,沿着沟走,然后,河水拐了一个弯儿,连队就在那个湾上建了一座小桥,小木头桥,精致漂亮。有一天晚上下了大雨,早上天又晴了,天空像水洗过了一样,真是神清气爽。我们出工的队伍来到小桥边,大家愣住啦。原来昨天晚上阿拉沟发了洪水,小桥冲倒啦!师医院的男男女女,围在河边,不知所措。这时候走来一个连队的战士,只见他神情自若地脱下来鞋,把鞋袜放在河边,慢慢的下到了浑浊红色水流湍急的河底。一个人,用肩膀把倒下的木桥扛了起来。岸上的师医院的人们,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只见他从腰间拿出一把斧头,叮叮咚咚的敲打,不用一会儿就修好啦!师医院的人们欢呼起来。这时候,连队的队伍整整齐齐地过来啦!带队的领导看了一眼这个战士,什么也没有说。那个战士也没吭声,穿上了鞋袜就跟着队伍走了。我们本来还以为连队的领导要表扬一下这个战士呢,没想到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个战士似乎也并没有希望得到表扬。突然间我心中,这个战士高大起来。<br> 看见这个连队就想起来大哥的连队。看见这个战士就想起来大哥。在这样的连队,这样的战士面前,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就是这么的笃定,还有什么样的困难不能克服呢?<br> 配属铁道兵施工的,还有新疆建设兵团。兵团的一个连队,也在河滩地上扎下了营盘。要说铁道兵艰苦,兵团更加艰苦。我们铁道兵的帐篷比较高大,人在里面可以直起身来。兵团的帐篷比较矮小,要弯一下身子才能钻进去。河滩上的巨石铁道兵可以用炸药炸掉,兵团没有炸药,只能镐头挖。河滩上的石头,看起来只有小凳子那么大,实际上挖下去,会有一个大饭桌那么大。不知道要挖多少天才能把一个巨石完整的暴露出来,巨石暴露出来,才能把它撬走。兵团的战士都是从上海来的知识青年,他们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用这样原始的方法,从事这样艰苦的劳动,实在是佩服佩服。<br> 我们天天干活儿, 裤子的膝盖处破啦,裤子的屁股处也破啦!我把所有能搜索到的旧布都用来补裤子啦。所有的旧布都用完了,裤子又破啦!怎么办呢?这时候我发现了一个诀窍。他们男兵才不会补裤子呢,医院自然有医院的方便之处。男兵们会撕下一块胶布,啪的一下,贴在破口处。过了几天,胶布不粘了,他们就又撕下来一块胶布再贴上去。我也用了这个办法。懒得补裤子啦!<br> 有一天,听说24团的宣传干事,要到他们连队来给他们照相。年轻人,谁不愿意看照相啊?那时候,很少有照相机,只有宣传干事才有一个照相机,所以大家就像看明星一样,全都从帐篷里钻出来,去看宣传干事。我也凑热闹跑到人群里一看:连队的领导簇拥着那个宣传干事,原来那个人呢是我非常熟悉的一个人,是小朝!我低头看看我的裤子,每个膝盖各有一个大洞,露出了肉。哎呀,让别人看见太掉价了吧。于是我就躲在人群后面,把自己挡起来啦。<br> 记起了一个故事。新疆军区司令员杨勇,到铁道兵部队看望铁道兵。他看见从隧道里出来的连队战士一个个衣衫褴褛。不由得说了一句:铁道兵真不像一个兵!然后,他看到从隧道里出来的连队战士,虽然已经非常疲劳了,还是排着整齐的队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回连队驻地,又不由得说了第二句:铁道兵是真正的兵!<br> </h3> <h3> 维吾尔族邻居<br><br> 离我们的帐篷不远,住着一家维吾尔族人。有爸爸妈妈,一个姐姐19岁,一个妹妹五岁,一个弟弟四岁。维吾尔族的小朋友长的特别漂亮,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姐姐常常带着她的冬不拉,领着弟弟妹妹到我们的帐篷里来玩儿。维吾尔族的小朋友特别大方,而且生来就擅长舞蹈。姐姐弹起了冬不拉,弟弟妹妹就会跟着音乐自己跳舞,有时候姐姐也跳。他们跳舞都没有人教过他们,生来就会跳舞,舞姿妙曼,特别可爱。她的妈妈长的胖胖的,嘴唇上的毛毛很长有点像胡子。他们会在河滩地上,用卵石搭成炉子,然后烤囊。他们烤的囊厚厚的,特别香,特别好吃。这就是那个24团宣传干事小朝给他们照的相。<br> 新疆挺有趣的,不但绵羊的毛是圈的,狗的毛也是圈的,连马尾巴都是圈的,太有意思了!</h3> <h3> 心里有阳光你就看到了阳光<br><br> 到了年底,在山脚下。在山脚下,那片白杨树的前面。在那一大片荒凉的河滩地上,这一大片营房就盖好啦!这就是我们新的师医院啦。阿拉沟河水弯弯的,在师医院的营房前绕过去,欢快地向下游奔腾而去。到了冬天,阿拉沟的河面上,结成了厚厚的冰,那叫一个冰雪世界。我们都穿上了羊毛军大衣和大头皮靴,大头皮靴的鞋底,橡胶的厚厚的,很光滑。男兵女兵,都在冰面上打呲溜滑。就是侧着身子,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先助跑几步,然后一滑,一会儿就滑的很远啦。我们都在比赛,谁滑得更远?一般来说,男兵比女兵要滑的更远一些。就在这山谷里,就在这冰面上,就在这冰雪世界里,年轻人的欢笑声,响彻了山谷。你心里有阳光,你就看到了阳光,你心里有欢笑,你就听到了欢笑。</h3> <h3> 看到了吗?看到了那厚厚的冰的阶梯了吗?我们要在河里去打水,先要把冰面开凿一个大洞。很快,暴露出来的冰面,又结上了冰。然后我们在新的冰面上再开凿一个洞。这样就形成了一级一级的阶梯,特别特别好看。冰上的女兵,是不是更好看哪😊 </h3> <h3> 前天,2017年9月10日,24团顺德战友去到了阿拉沟师医院,已成废墟。</h3> <h3> 和老鼠睡在一个被窝里<br> 鱼儿沟<br><br> 鱼儿沟在天山中脉,与阿拉沟相邻。鱼儿沟,阿拉沟,艾维尔沟三沟相汇之处的标志就是古烽火燧。<br> 从古烽燧往北进入鱼儿沟。1973年铁道兵进入鱼儿沟,1974年在鱼儿沟口建了一个电厂,荒凉的鱼儿沟开始有了人气。<br><br> 除了电厂那儿有一些小杨树之外,再往沟里走,就像到了月球——一片不毛之地。<br> 我们医院二所先期进疆,因为必须立即投入收容救治工作,没有时间修建营房,正好鱼儿沟里有一个闲置的军用仓库,临时做了医院。<br> 最大的仓库相当大,一百多张病床放在里面,不分内科外科,所有的男伤病员都住在里面。新疆的冬天相当冷,零下二,三十度!每几张病床之间架一个大汽油桶改装成的煤炉子,以供取暖。好在新疆的煤质量相当好,一张报纸都能点燃。<br> 也有几排平房,做了辅诊所,急救室,女病房。<br> 有的仓库做了全师的药库,各团卫生队都要到这儿来领药。<br> 对女同志优待一些,帐篷搭在大仓库里。我们那个仓库里搭了四顶帐篷。帐篷之间是铁皮火墙。仓库的另一半是粮仓。嗨呀,这可就热闹了!<br> 虽然帐篷外面有铁皮火墙,可是帐篷里还是很冷。晚上我们睡觉就把羊皮大衣铺在下面,被子盖好后把脚下的被子用腰带捆住,这样就比较暖和了。<br> 睡到半夜,一蹬脚,唉?怎么麻麻渣渣的?嗨,太困了,管它呢!于是又睡去。<br> 等及天亮,掀开被子,唉?怎么那么多绿豆呀!是谁把绿豆给放到被子里了?一问,好像几个女兵的被子里都有绿豆,这就奇了怪了!<br> 起床脚蹬进羊毛大头靴子里,哎哟!啥东西哧溜一下钻出来了?哎呀!一只老鼠!原来仓库里的老鼠把羊毛靴子当成暖房了!看来,被子里的绿豆是小老鼠的干活,把被子当成它家仓库了!真是想的美!<br> 有时候,早上掀开被子,小老鼠就直接从被子里钻出来了,哇噻,原来和小老鼠共睡一被!于是感慨:这种草都不长的地方,居然有老鼠!也不知道这些小家伙是怎样穿越这荒芜之地到达这儿的,真是佩服生命的顽强👍 好吧,既然你们那么顽强,我们也没法赶走你们,只能和平共处啰!<br> 男同志还是住帐篷。仓库前面就是一排一排的帐篷。<br> 二所刚进去的时候天还没有冷,但是风很大。搭帐篷的时候,一阵大风吹过来,帐篷就升到天上去了!下面的人赶紧拽住帐篷的四个角,喔哟,连人带帐篷拖好远!搭帐篷不难,和大风抗争很有意思喔!<br> 有一天下午,我们医生组在男医生帐篷里开党小组会。我自报奋勇捅那个大汽油桶做成的煤炉子,新疆的煤真是好呀,火苗一下子窜上来,瞬间把我的两道眉毛全部燎掉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正在尴尬时,外面有人叫,说有人来找我。<br> 出门一看,是那个24团的宣传干事小朝。他们团卫生队有车来拉药,他搭车过来看我。<br>上一次在阿拉沟,他来给他们团的连队照相,引来师医院一所男男女女簇拥着看热闹,那次我的裤子膝盖破了两个大洞,不好意思躲在人群里瞟了一眼就回帐篷了。这次我干脆两道眉毛直接被火燎掉了,怎么总是这么狼狈呢?我定定神,把毡绒帽往下扣住眉毛就出去了。也不好意思让到帐篷里,就在帐篷外面,零下二三十度,顶着大风聊了起来!<br> 他说再往沟里走,有一个铀矿,铀矿的矿渣就装在一个个的陶磁坛子里,一个一个,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他们有连队在那边施工,战士们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工余的时候,就扔石头去砸坛子,比赛谁砸的准。<br>沟里面有铀矿,铀矿有辐射污染,这个我们师医院也知道。但是师医院选址不在这儿怎么办?又没有现成的房子安置伤病员。<br> 不过那些施工连队的战士离矿区那么近,还去砸坛子,可真够危险的!<br> 现在听说国家正在对在辐射区工作过的人员进行统计,咋没有人来问问我们呢???<br> 聊了一会儿,他说装药的车可能已经装好了,我们过去看看。车还没有装好,只见他一下子就跳上大解放,帮着装起车来,还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同志!<br> 那么冷,洗澡就成了问题,医院联系了电厂,每周一次,我们可以集体坐着大解放去电厂的洗澡堂洗澡。洗完澡出来,女兵们的头发立刻就被冻硬了。好在我们已经适应了,洗过晾在外面的衣服都是一晾出去就冻成了冰,这会儿头发冻了也算不了啥了,一点儿不稀奇了。回来的路上,可得把羊皮大衣穿好,毡绒帽子戴好了,不然,大解放是敞篷的!<br> 有苦自然会有乐,如果天天想着苦,那哪里还能发现乐呢,对吧?<br> 冬天,鱼儿沟河里结了冰,电厂的孩子们就在冰面上玩自家做的四轮小平板车,惹得我们好眼馋喔!很快,我们就有了自己的开心玩法,就是穿着大头皮靴,在冰面上打呲溜滑,看谁滑得远。<br> 下班以后,冰面上洋溢着男兵女兵开心的笑声,还有什么困难,能够征服得了这些头戴五星的年轻人!<br><br></h3> <h3> 流行性出血热<br><br> 为了便于部队经常移防,药箱做成了可折叠便携式。<br> 离开了医学院,来到了鱼儿沟。完全没有川医那么好的条件,连四川的一个县医院条件都不如。当时一个县医院病床编制大约是100张床位,鱼儿沟这个巨大的大病房里就有100多张床位,大仓库里还放下了三顶帐篷,可以说一个县医院就放到了这么一个大仓库里。冬天没有暖气,夏天没有空调,设备器械都很老旧,但是我们收容的伤病员的伤病程度未必亚于大医院。这对于我们医护人员和伤病员都是一种挑战!我印象比较深的有那么几件事:<br> 一个干部,似乎姓胡,不记得是位营长还是位科长股长,姑且称为胡营长吧。他患的是肝胆结石术后胆管狭窄。现在做胆管手术可以做微创手术了,肚子上打几个洞,手术比较简单了。过去胆管手术是要开腹的腹部大手术,很多人术后会出现胆管狭窄。这位干部不幸就出现了胆管狭窄。他还是泥沙样结石,不断的有泥沙样结石排出,走到狭窄处就被卡住了,于是经常出现胆道感染,发烧,黄疸,经常住院,成了老病号了。胆道引流管总也不能拆除,由于胆汁不断流失,消化功能极差,面色萎黄,看着十分可怜。怎么能够提高他的消化能力呢?那时候,我每天都要把他胆汁引流瓶里的胆汁倒出来,烤成干粉,再动员他当成药吃下去。胆汁是很苦的,他实在是不想吃。可是如果不吃,消化能力提不上来,可能真的就牺牲了!烤干胆汁需要十分耐心,那是冬天要拿到室外去烤,外面冷得很。动员患者吃下去更要有耐心,有时候患者心情不好还要发脾气。后来我离开了医院,一直担心他能不能挺过去,多年后听说他还是没有能够挺过去。<br> 还有一个年轻的战士,施工中受伤,骨盆粉碎性骨折,做了骨盆骨折外固定。那时候不像现在,有各种骨盆骨折外固定的器械。那时候,就是一个骨折固定的架子上,用一块很大的白布,把臀部兜住,布的四个角吊起来。这样一固定,这个小战士就不能动了,大小便自然不方便了,插了导尿管。我每天要帮助他冲洗导尿管,也真是觉得他很可怜,不知道他的爸爸妈妈知道了有多心疼。也不知道我离开鱼儿沟以后,他的情况怎么样了。<br>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晚上病房收治了一个发烧的战士。来的时候是傍晚,大仓库里很昏暗。到了凌晨,值班卫生员例行查体温血压的时候,发现血压下降休克了!我听说后立即去看病人,只见面部,颈部,胸部潮红,就像酒醉了一样!仔细看,还有一些小小的出血点,而且在渐渐的变多变大!马上想到新疆是流行性出血热的疫区,他的症状很像流行性出血热,这是一种死亡率非常高的,由鼠类动物传播的传染病,于是马上向上级医生报告。那时候部队进疆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病人,还没有诊治的经验。医院领导很重视,立即转到急救室开始抢救!全院的医务人员都自觉的动员起来了,有关科室都参加了抢救。没有参加抢救的医护人员都围在急救室外面,焦急的打探着情况。一会儿听说血压上来了,大家高兴的奔走相告;一会儿又听说血压下去了,大家又急得趴在窗户上往里看!全院所有医务人员都在牵挂着一个战士的生命,这种场面非常令人感动!什么叫做“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那时那刻,真的体现出来了。在反复抢救一天一夜后,还是没有抢救过来。<br> 想起我们每天睡觉都有小老鼠钻进我们的被子搬运绿豆,都有小老鼠钻进我们的大头皮靴当成它温暖的小窝窝,是不是也有危险呢?</h3> <h3> 与铀矿相伴 </h3><h3> 鱼儿沟不但是工作环境和工作条件艰苦,而且紧挨着730铀矿,直接面临核辐射的危险。我们师医院鱼儿沟的医务人员当时就知道这儿旁边就是一个铀矿,但是部队刚进疆,阿拉沟那边的营房还没有建好,只有鱼儿沟这里有一个废弃的大仓库可以收容一百多伤病员,而且这里距离施工部队最近。所以明知核辐射的有危险,也只能把收容所设在这里了。<br></h3><h3> 当年的核辐射危害到底有多大呢?我们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的白细胞一直很低,免疫力也很差,几十年做了很多检查都没有找到原因。吃了很多药先前还可以勉强提升白细胞,后来西药也不管用了,直到前几年比较长时间服用中药“阿胶补血糖浆”,白细胞才渐渐升至正常偏低水平。</h3><h3> 到了2018年,有铁五师战友通报了这几十年有关战友受核辐射影响的情况,作为历史资料,特保存如下:</h3><h3> 战友们,这封对我们铁五师很有价值的信件有劳多转发出去,让铁五师这个群体全醒悟过来,尽快统一联系、力争尽早让国家领导人认定关于铁道兵89205 部队退伍战士身体受到核辐射损害的情况反映:</h3><h3> 我们是七七年从重庆市云阳县入伍到新疆89205部队的铁道兵,部队简称铁五师,部队下属有几个团和新管处以及19团,主要任务修新疆大河沿至库尔勒的战备铁路及新线铁路铺轨架桥、运输管理。新管处和其他团安营扎寨在新疆托克逊县鱼儿沟的戈壁滩上,鱼儿沟铁路大桥上方200米处,是我国60年代先后在新疆、伊利、克拉玛依托克逊县建立的五个核铀秘密军工厂(代号730铀矿),70年代因修铁路从此过,核铀厂搬走,而我们营房军人在核废弃厂旁一住就是10年,只举一例:连队新管处机修连用核废弃的木料建连队的菜窖和食堂,80年新管处机修连指导员赵书奎(68年山东兵)带上连队自种蔬菜和营房边的土,送新疆军区医院防化科化验,结果菜和土均含大量的放射性元素,连队从此虽然禁吃这里自种的蔬菜,但含大量放射性的蔬菜已从军人肚里穿肠而过好几年了,当时就有机修连战士刘世友、王祖友等人经常感到头晕呕吐、失眠等症状(部队的原始档案可查)并住师军区医院检查治疗,最终查不出是什么原因。83年王祖友同志病死在核厂遗址旁。因受核辐射损害的影响,新管处机修连军人100人,军职工40人,连长宋森林,司务长钟家全、战士黄海洋、黄世保、李作建、王祖友因得癌症先后过早的离开了人世。还有退伍战士邓龙平得怪病换肝,黄光祥得膀胱癌、巩建得脑梗塞,即机修连战士刘世友、田永生、陶念山、杨应生等人,感到30年前是国防身体而现在由于受核辐射损害的影响,身体染上不同程度的各种疾病。另据网上资料《饱含血泪惊世骇人的新疆730铀矿》也描述了60年代军工用土办法炼铀和当时的环境工作生活及后来遗留下来的后遗症是如此的惊人。</h3><h3> 各级政府及有关部门,我们铁道兵89205部队虽不是核部队,但不管是战争年代及和平年代,为国家的解放和国防建设立下了丰功伟绩的铁五师,修新疆南疆铁路,铁五师牺牲了280多名战友,发扬了部队不怕艰苦牺牲的光荣传统,完成了军委交给我们的各项任务,但在完成最后一次艰苦而光荣的任务期间,铁五师的战士们却受到了防不胜防的核辐射损害的毒箭,我国南疆铁路通车国防战略实现了,我们铁五师的军人们带着核辐射损害的身体回家,留下了极大的后遗症,我们年龄大多数才50多岁,我们原是企业职工,现在企业破产下岗失业,本想再就业,拖着受核辐射损害了的身体,年龄大了无人录用,即使有人用也无力胜任,农村退伍的战士也是拖着因受核辐射损害的身体,无法解决生活的出路。</h3><h3> 根据国家民政[2007]102号,国发[1979]300号暨民函 [2003]117号文件让我们看到了希望,所以才饱含热泪提笔集体执笔向中铁十五局集团、国防科委、总参部等有关部门反映情况,我们强烈要求参照受核辐射损害的退伍战士进行身体检查,我们反映的情况是否属实,请有关部门调查核实,给我们退役军人一个公正满意的答复。 </h3><h3>此致</h3><h3> 原铁道兵89205部队新管处云阳籍全体退役军人</h3><h3> 他们是1977年入伍的,对于我们来说是新兵。那么老兵的情况呢?</h3><h3> 实际上我们当年部队施工的时候,比如说铁二十四团部队就在铀矿附近时候。那时候是土法提炼铀矿,核废料就装在大的坛子里,像腌咸菜的坛子一样一排排一层层的露天摞起来。</h3><h3> 施工连队的战士并不知道里面就是核废料。施工后休息的时候,就坐在铁路的路基上,用石头扔坛子,看谁扔的准,看着一个个坛子被砸中破了,还觉得好玩。</h3><h3> 这些战士有多少收到了核辐射?由于他们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又由于这些战士退伍后各奔东西,可能也难以统计了。</h3><h3> 鱼儿沟和铀矿相伴。其危害现在才看到报道。</h3><h3> 铁道兵不但是核辐射的影响,更多的是矽肺问题。因为矽肺要好多年才会表现出症状,连队的战士退伍的时候身体看不出问题,回到农村身体不行了,发现得早的,就找回部队,我们在青海乌兰师医院的时候,就有成昆线老兵找回来。很多症状出现晚的,铁道兵已经撤编了,如果要到地方职业病防治所评残,需要原单位证明,好多老兵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找原单位。……</h3><div><br></div><h3> 鱼儿沟,艰苦,危险,也带给我们欢乐的地方。</h3><h3><br></h3> <h3> 生炉子的火车<br><br> 到1974年底,在荒凉的阿拉沟的河滩地上,盖起了这么大的一片营房,这就是铁五师医院。宿舍是宽敞的通走廊,走廊两边,每两间屋子中间就有一个圆顶的壁龛,壁龛其实是一个壁炉,红红的煤火。与壁炉相连的每两个房间之间的墙是空的烟道,也就是火墙。进到屋里,两边的墙都是热烘烘的,好暖和!屋子里是四张床,好宽敞。这是我当兵以来住过的最好的房子,可惜只享受了一天。<br> 第二天就是元旦了,我助勤几个月刚刚回来,对周围的环境和人都有些陌生,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早上所里开元旦庆祝会,所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新年祝词,然后就是宣布我的调令,迎新聚会又成了欢送会!有些人可能都不认识我,我就调离了,😄 有些奇怪的感觉?<br>医院派辆救护车送我到了火车站,这是新建的火车站。一条新的黄土路直通到山边上,荒凉的山根矗立着一排突兀的平房,这就是新车站。这条新的铁路还没有完全修通,还没有移交给地方铁路局,还在试运行阶段,由部队新线管理处管理。<br> 上得列车,喔!原来是闷罐货车改装的客车。空空荡荡的车厢里沿着车厢两边摆放着两排长条凳,不像是火车,倒是像那种很老式的公交车。天气特别冷,穿着棉衣棉裤,羊毛大衣羊毛大头靴,带着毡绒帽,还要哧溜着鼻子。<br> 车厢两头各摆放一个大汽油桶子做的炉子,旁边堆放着大块的劈柴。陆陆续续有男兵上车了,个个都像我一样穿得严严实实的。整个车厢里只有我一个女兵,心里多少有些紧张!<br> 对于这种简陋,男兵们似乎见怪不怪,有男兵脱下羊毛大衣,开始动手生火,不一会儿就把大汽油桶炉子的火生起来了,冒出了熊熊火焰。车厢里渐渐暖和起来,渐渐觉得烤得人身上热了起来,人们渐渐脱下了大衣。车厢是木地板,烧的这么热的火炉子会不会引发着火?我有些担心,但是,好像没有事,火车一直开到了终点大河沿,都没有事,这颗悬着的心可以放下了。<br> 这是我第一次坐南疆铁路的火车,也是我最后一次坐南疆铁路的火车。据说修了新的南疆复线,这条铁路改成货运专线,结束了客运历史。我居然坐过烧劈柴的大汽油桶炉子的火车,是不是很奇妙的经历呢?<br></h3> <h3> 折戟日月山<br><br> 从大河沿上车往东,出了新疆在兰州转车,去往西宁。<br> 在西宁住在军供站。<br> 1975年元月,西宁军供站设在马步芳公馆。马步芳,知道吧?鼎鼎大名的杀人魔王!杀害了两万多名西路军将士,其中活埋了一千多名红军!对活人刨腹掏心活吃心肝真正的魔王!对被俘的女红军逼迫为妾为娼生不如死!世道轮回,现在这里成了解放军的军供站。<br> 在西昌,铁十师的师机关驻在刘文辉公馆。刘文辉公馆是两层楼的长方形围楼,木地板,外走廊。适合南方的气候。马步芳的公馆,也是两层楼长方形的围楼,但是内走廊,适合北方寒冷的气候特点。<br> 这个围楼很长很大,中间是个很大的天井。天井被隔成两半,一半是军供站,一半是遣送站。一半是为运送军队服务的,一半是为遣送“盲流”服务的,是不是感觉有些怪怪的?“盲流”是什么样子的?有些好奇。站在二楼的内走廊上就可以看到隔壁的“盲流”,吃饭的时候,好多人都到天井里来打饭,似乎也没有啥奇怪的。<br> 军供站的伙房在围楼的外面,到了饭点,需要自己拿着碗筷到伙房打饭。楼外面一圈都种的是一种开着米粒儿一样的小花的灌木,很香很香,原来这就是丁香花,取其丁点儿大的花儿很香很香的意思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丁香花,自此就特别喜欢丁香了。<br> 一进伙房就忙着打饭,眼睛里只有饭,从没有顾得往上看看。几十年后再去看,原来炉灶,墙壁居然都是昆仑玉石砌成的,好生奢侈!马步芳统治着青海,俗称“青海王”,他在昆仑山有自己的昆仑玉矿区。他的公馆,好多墙面都是昆仑玉石。<br> 早饭的馒头是黑色的,圆圆的,一个大约有二两。吃起来比白面馒头糙一些,比玉米面窝窝头又细腻多了。回味甜甜的胜于白面馒头,有些人觉得粗糙不好吃,我却觉得甜甜的挺好吃。猜到这是什么做的馒头了吗?这就是青稞面馒头!喔,吃着青稞面馒头,青海,久仰久仰,我来了!<br> 住到军供站是为了等车,等到进草原深处的汽车。不是每天都有车进去的,得碰运气。运气好了,当天就有车进去,运气不好且等着吧!等了几日,还好等到机会了。成都铁西指有一辆吉普车开来了,一个司机,两个卫生处助理员。顺便捎上我和师里司令部的一个男兵。我们首先要经过日月山。日月山,听说过吧?唐蕃古道,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进藏经过的地方,传说文成公主走到日月山西望是渺无人烟的茫茫草原,自此远离繁华故乡再不能还,悲伤的把她的宝镜给摔在地上,一半儿变成了日山,一半儿变成了月山,日月山由此由赤岭更名为日月山。<br> 好凄美的神话,好想看看日月山!<br> 西宁,是在一条长长的山谷里的一座城市,一条浑浊黄色的河流从谷底流过,这条河就像她的颜色一样叫做“湟水河”。汽车出城沿着山谷边上儿走,出了谷底,地势越来越高。<br> 西宁到日月山大约100多公里,途径一座县城——湟水的上游故名“湟源”。据说湟源是青海一个比较富裕的县,公路没有进县城,从旁边路过。<br> 天上下着小雨,天气湿冷凄冷道路湿漉漉的。从湟源开始进入盘山公路,道路比较窄,两车相遇要比较小心的错车。一边是峭壁,一边是山崖。民居越来越少,牛羊越来越多。喔,果不其然,这里就是农业区和牧区的分界线。也是汉藏分界线,历史上汉藏两族就在这一带打过来打过去,直到解放后,才终止了械斗的历史。<br> 这里已经进入了日月山区,在汽车弯来弯去的摇晃中,我朦胧睡去。<br> 突然,我惊醒了。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唉?怎么汽车停了!司机不在车上,我座位两边的人也不在车上,他们哪儿去了?车下好些人,他们在忙乎啥?<br> 车窗外面,对面有一个穿着羊毛大衣,戴着毡绒帽的军人在用手比划着,他是在跟我说话吗?他一只手指着我,另一只手指着他自己的额头。他是说我吗?我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额头,喔,出血了!是啰,他是在跟我说话。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出车祸了!我的头部出血了。血出得多不多?出血处在哪里?应该止血,此刻用什么止血?一连串的问号立即生成一个动作——把脑袋上的毡绒帽往下扣扣,用手圧紧。对面那个军人看到我的动作,点点头,表示放心了。<br> 我想要下车,但是右边的膝盖似乎锁住了,不能动弹。有人过来搀扶着,把我扶下了车,倚靠在车前面。虽然我用毡绒帽捂住了脑袋,但不知道是不是把血止住了,这么冷的天气,我一定得冷静,不能惊慌,不然,失血过多,加上寒冷,再来个紧张,万一休克了就麻烦了。冷静一下,打量着。喔,发现副驾驶座上那个老助理员好吓人!脑袋从前挡风玻璃伸出去了,但是不能动!他的脖子周围一圈,都是尖尖的玻璃顶着,稍一活动,任何一个尖锐的玻璃尖尖都可以刺破他的脖子!老同志也不敢动,就那么挺着,有人在小心的帮助他一点一点的把玻璃取下来。取的过程很惊险,终于,他的脑袋可以从扩大的玻璃洞里退回车里了。他被七手八脚的扶下车,躺下了,脸色都变了,幸亏有惊无险!<br> 看汽车,整个车头都陷进车厢了,看这狼狈的样子,估计无人生还!嗨嗨,全都活的好好的😄 所有的人都救出来了。<br> 我的耳朵也能听见人说话了,听对面忙乎的那个军人讲述着经过。原来,对面停着的那辆军用大卡车,是玉树军分区拉冻羊肉的车,那个军人是个军务参谋,负责押车的。他们的重车从山上往下开,转过一个急弯,与我们的小吉普不期而遇。我们的小吉普从下往上开,前方突然出来一辆大车!小吉普司机一个急刹车,却不知道在冰面上是不能急刹车的。急刹车时前轮不转了,可后轮在冰面上打滑,幸亏司机反应快,把方向盘向里打,小车撞向峭壁,车头直接就陷进车厢里了!好险,如果小车滑到山边,我们就将翻下去,那可就惨了!<br> 对面车上那个军务参谋,他在大卡车上清清楚楚看到了全过程,他说受伤最重的是我。我坐在后排座位的中间,前面没有遮挡,小吉普一个猛烈的碰撞,我就在空中打了两个滚。他边说边用手势比划着——720度前滚翻!然后重重的摔下来,头部正好撞到正,副驾驶座中间那个放暖瓶的铁圈圈上,哟呵,头部受伤,昏迷了。<br> 也幸亏对面是个军务参谋,很有处理事故的经验,立即把路堵住,因为冬天下雨路上结冰,过往车辆很少,他必须动员组织人员救援。所以就有人把我们一一扶下车。然后,他又拦了一辆敞篷农用车,把我们一行送往湟源县城的一个野战医院。<br> 165野战医院正是配属铁道兵施工的医院,那些年,每个师都有一至两个野战医院配属施工。似乎那天是周日,冷冷清清的医院里突然来了一群伤员,立即把医务人员动员了起来!除了我和司机没有吭声,那三个伤员都在痛苦呻吟。医生护士先给他们检查处理,等他们都处理完了过来一个女医生,问我,你伤到哪儿了?我指指头。她一下子把我的帽子掀开,突然惊讶一声:喔,是个女的?喔,是个女的!喔,出血了!然后申饬其他几个伤员:你们哼哼唧唧的,你们看人家是个女的,头部出血了,一声都没有吭!<br> 嘿嘿,我心里有些乐!我为啥要哼哼唧唧的,有用吗?我自己就是个医生,虽然是个女的!我当然知道不能紧张,紧张可能会送了我的命!安排进了病房。165是个野战医院,房子也是临时征用地方的。病房里条件和铁道兵一样简陋。不大的病房里架着一个带烟囱的煤炉子,几张病床就围着炉子摆放着,这样能够暖和一些。捅炉子的时候,煤灰就直接落在被子上。看起来脏,想想其实也不脏,煤灰可是在炉膛里经过高温消毒过的哟😄<br> 因为发生过昏迷,要警惕随后可能出现的颅内出血,需要平卧几天观察。观察了几天,没事!但是右膝关节似乎被锁住了,很疼。医生怀疑半月板损伤,继续观察。半个月之后,居然自己好了,万事大吉!<br> 按照上级指示,我们一行人全部返回成都修养。<br> 登上了西宁去往成都的列车。在列车启动的哐啷一声的激烈晃动后,我突然头晕头痛得很厉害,赶紧躺下!这是我的脑细胞像钛金属一样恢复了记忆功能,它记起来了撞车那一刹那的情景,情景再现,剧烈头疼,得,害我回成都治疗了半年才恢复!<br> 好奇怪,本来是从新疆调到更加艰苦的青海,高寒缺氧我倒不怕,铁道兵的女兵能怕这些吗?但是没有想到折戟日月山,回到了成都,有点南辕北辙了!没什么,日月山,我们还是要回来的!<br></h3> <h3> 二上高原<br><br> 在成都修养治疗了半年,脑外伤后头痛终于明显缓解,于是决定二上高原。<br> 先坐火车到达西宁,然后在西宁登上了由安康开来的铁十师机关的最后一趟去青海的军列。大约是因为最后一趟军列,乘车的人比较少,女兵们还是卧铺车厢,真是有些羡慕嫉妒呢!想想我们进疆,乘坐的是闷罐车,人被车厢摇来晃去,胳膊肘都撑破了皮!<br>父亲也在这趟车上,他是作为襄渝铁路移交小组的组长,在向地方和铁路部门移交了襄渝线路之后,师机关最后一批进青海的。<br>多年之后,原解放军干部文化学校的李校长对我说:我认识你父亲,真是一位好首长。那时候我(时任铁二师工程师)们跟着你父亲移交襄渝线,你父亲非常负责任,亲自和我们一步步走完了襄渝线!<br> 襄渝线移交小组不但移交了线路,也移交了沿途散布的烈士墓。<br> 听父亲说,移交的时候,本来安康地方政府和军分区提出在安康划出一大片地来,建一个烈士陵园。但是铁道兵考虑到这样会占大量的良田耕地,婉拒了地方的意见,决定以团为单位,在铁路沿线建烈士陵园,要求烈士陵园不要占耕地。<br> 47团烈士陵园就建在蜀河车站的峭壁上,从站台往上看,根本看不到烈士陵园,一般人都不知道那上面有个烈士陵园。从烈士陵园俯瞰,下面就是火车站,铁路桥,隧道。<br> 最近看到一篇当年襄渝线某团战士的回忆录,记载了当年他们接受的任务就是将散布在各个山头的烈士墓归集到烈士陵园。襄渝沿线山高坡陡,要一个个去寻找搬运很困难,他们就把烈士遗骨取出后原地焚化,实际运送的是骨灰了而不是遗骨更不是棺椁了。这件事在他 心里沉甸甸的压了几十年,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痛!<br> 我曾经四次去蜀河给大哥扫墓,交通很不方便。蜀河是个小站,快车不停,只能在十堰或者安康转慢车。慢车每天只有一趟,当天晚上只能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一晚上。住一晚上,身上就会被跳蚤咬出满身大包。<br> 当时听父亲说了本来地方和军分区是准备建大型烈士陵园,是我们铁道兵自己婉拒了,确实觉得遗憾。但是有什么办法呢?铁道兵在修建成昆铁路和襄渝铁路的时候,由于沿线都是崇山峻岭,耕地很少,在修建铁路时需要取沙取石取土,都是要求部队能取山不取坡,能取坡不取田,尽量不侵犯群众利益。只能感慨:铁道兵的将士真的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br> 这趟军列的终点站是海晏。<br> 从西宁开始,铁路就在慢慢爬坡了。西宁的海拔大约1900多公尺,海晏的海拔有3000多公尺。铁路边上常常看到残垣断壁,父亲指着说,这些都是铁十师当年修建这条铁路的时候留下的。<br> 喔?这条铁路也是铁道兵修的?什么时候?<br> 父亲说1959年和1963年铁十师两次上青海修青藏线,师机关就驻扎在西宁。<br> 那为什么没有继续修呢?<br>父亲想想说,那时候国家困难,没有钱,两次上马又两次下马。<br> 父亲说1959年,他在十师49团,正在修酒泉基地的那条专用线,没有上青海。<br> 当年修酒泉基地那条专用线,我只有8~9岁,去过了。当时部队和老百姓确实粮食困难,部队施工吃不饱饭,就去打沙枣,老百姓也吃不饱,也要去打沙枣。军民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部队得到的命令是不许打沙枣,不许与民争利。当年部队是饿着肚子修建的那条线。<br> 列车停在了海晏车站,前方没有铁路了,需要在这里卸车,然后坐汽车进乌兰。<br> 当年的海晏车站,一出站就是遍地的芨芨草,一丛一丛的,很高很硬,就是照片这样!<br>海晏的风很大,而且还是西北风,非常冷!<br>现在说海晏,很多年轻人可能不知道是哪里,如果说金银滩,说原子城,大家一定知道。金银滩,原子城就在海晏!这里是我国第一个原子弹,第一个氢弹爆炸的地方。1958年立项,1964年完成。原子城的铁路,实验设施都是铁道兵修建的。甚至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时候,为了尽快检查有关设施被破坏的程度,是铁道兵最先冲进去的。因此,原铁五师李副师长(时任当年的工程指挥长)两条小腿都受到辐射伤害,造成溃疡,反反复复,经久不愈,直至现在!<br> 铁十师,一支英雄的部队,先后参与了第一颗原子弹,第一颗氢弹爆炸的有关施工,修建了酒泉卫星基地的铁路专用线,参与了西昌卫星基地的有关建设,为中国国防军事工程做出了自己的贡献!<br> 领导交给我的任务就是护送我父亲进入乌兰。当年我父亲是青藏铁路一期工程年龄最大者,据说还有一个年龄比我父亲稍稍小一点的老同志,是49团一个炊事员,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真是不简单!<br> 我和父亲还有一位助理员,三人坐一辆吉普车。我带上了两个氧气袋放在后面,出发吧。<br> 一路上,助理员当解说,给我们介绍了许多情况。<br> 路过草原的时候,他说,部队的所有车辆,包括施工车辆,都只能走在公路上,是不允许开到草原上的,因为青海草原处于高寒地区,生态很脆弱,被压过的草地留下的车辙印就很难再长出草来了。<br> 他说,为了保护草原,也不允许当地农场种青稞等庄稼,只有很少的地方允许种一些。<br>还说,这里的动物都是珍稀动物,是不允许狩猎的。说你们师医院,有个助理员带队到山上采集中草药,他在森林里用枪打死了一只羚羊,被地方有关方面发现,按照法律,当时是要判刑的,部队以他不知道有关政策为由,和地方多次交涉,后来给了个严重处分,险些被判刑!<br> 这是我到青海受到的第一次环保教育。<br> 现在我们去海晏,看到的是这样的,非常美丽,一定会拍许多美美的照片。可以当年,没有这么美好,即使在夏天,也是寒风凛冽。<br><br>上次我折戟日月山那条路线,在青海湖的南边,又叫南线,这次走海晏这边,是在青海湖的北面,又叫北线。北线比南线海拔高一些,正是青藏铁路通过的路线。<br>过了海晏就是刚察。从刚察是可以通到青海湖的鸟岛的,就是那个十万个为什么中所说的鸟岛,我们从小就知道的鸟岛!当时好想申请绕道去看看,终于压下了这个念头。可惜我在青海几年,始终没有机会去过,当过铁道兵却没有机会一览当地的胜地是许多铁道兵的经历。<br>过了刚察是天俊,听听这个名字——天——俊。离天很近又很俊!确实,天俊的海拔很高,最高的关角山最高处有4800多公尺,此刻,铁十师正在打的关角隧道就在这里,是当时世界最高铁路隧道。<br> 旁边出现了一座不算大的山,有个洞,助理员指着说:你们看见那个洞了吗?叫二郎洞,传说是二郎神杨戬用脚在这里踹了一个洞。<br> 远看这个洞并不大,在内地这样的洞多的是。在这儿,这个洞被赋予了许多传说,有说是萨格尔王在这里打过仗——估计这是藏族人的故事,有说是二郎神在这里打过仗——估计是汉族人的故事。大约二郎神在天上的地位高些,最终以二郎洞命名啰!😄 <br> 到了二郎洞,就进入了关角山区。<br> 助理员带着一个圆圆的海拔仪,边走边可以查看海拔高度,我不时询问着父亲身体的反应。还好,他说。<br> 这就是现在看到的关角隧道,当年,这里还是轰轰烈烈的工地。<br> 助理员说:这就是关角山。<br> 喔,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关角山?公路在关角隧道的上方,所以还看不到隧道口,看到的是草地。<br> 我问父亲,你有不舒服吗?<br> 父亲说:没有。<br> 要不要给你吸氧?<br> 不要!<br>喔!身体还行哟!<br>于是,停车,我们下车看看。<br>父亲和司机在车里等着,我和助理员走上山,助理员边走边看海拔仪,到了4500公尺,我们都没有什么反应,似乎高海拔没有那么神奇吧?<br>上车继续前行。公路开始往下。<br>喔!看见满山满坡都是帐篷,相当的壮观。助理员说,这里是47团。<br>47团?心里有些激动。琢磨着,47团三连是不是也在这儿?如果大哥没有牺牲,如今在这儿,也许可以看到大哥了!悲从心起。马上不敢想了,万一父亲也这样想,岂不让他难过了?<br>下了关角山,途径一个三岔口,助理员说,这里就是茶卡,看到了许多施工部队。<br>茶卡,盐湖!就是今天的旅游胜地,就是那个天空之镜!<br>过茶卡,乌兰在望。<br>在经过一路的草原,高山之后,突然看见了两排十分高大的白杨树,非常惊讶!<br>道路两旁鳞次栉比的单位,商店,医院,乌兰到了。<br>乌兰,青海大草原深处一个藏族,蒙古族,哈萨克族,回族,汉族的多民族自治县,师机关和直属单位驻地就在这里。<br>此后,在这里,又会演绎出怎样的故事呢?请看下回分解。<br></h3> <h3> 现在我们去海晏,看到的是这样的,非常美丽,一定会拍许多美美的照片。可以当年,没有这么美好,即使在夏天,也是寒风凛冽。<br> 上次我折戟日月山那条路线,在青海湖的南边,又叫南线,这次走海晏这边,是在青海湖的北面,又叫北线。<br> 北线比南线海拔高一些,正是青藏铁路通过的路线。<br> 过了海晏就是刚察。从刚察是可以通到青海湖的鸟岛的,就是那个十万个为什么中所说的鸟岛,我们从小就知道的鸟岛!当时好想申请绕道去看看,终于压下了这个念头。可惜我在青海几年,始终没有机会去过,当过铁道兵却没有机会一览当地的胜地是许多铁道兵的经历。<br> 过了刚察是天俊,听听这个名字——天——俊。离天很近又很俊!确实,天俊的海拔很高,最高的关角山最高处有4800多公尺,此刻,铁十师正在打的关角隧道就在这里,是当时世界最高铁路隧道。<br> 旁边出现了一座不算大的山,有个洞,助理员指着说:你们看见那个洞了吗?叫二郎洞,传说是二郎神杨戬用脚在这里踹了一个洞。远看这个洞并不大,在内地这样的洞多的是。在这儿,这个洞被赋予了许多传说,有说是萨格尔王在这里打过仗——估计这是藏族人的故事,有说是二郎神在这里打过仗——估计是汉族人的故事。大约二郎神在天上的地位高些,最终以二郎洞命名啰!😄 到了二郎洞,就进入了关角山区。</h3> <h3>助理员带着一个圆圆的海拔仪,边走边可以查看海拔高度,我不时询问着父亲身体的反应。还好,他说。<br>这就是现在看到的关角隧道,当年,这里还是轰轰烈烈的工地。<br>助理员说:这就是关角山。<br>喔,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关角山?公路在关角隧道的上方,所以还看不到隧道口,看到的是草地。<br>我问父亲,你有不舒服吗?<br>父亲说:没有。<br>要不要给你吸氧?<br>不要!<br>喔!身体还行哟!<br>于是,停车,我们下车看看。<br>父亲和司机在车里等着,我和助理员走上山,助理员边走边看海拔仪,到了4500公尺,我们都没有什么反应,似乎高海拔没有那么神奇吧?<br>上车继续前行。公路开始往下。<br>喔!看见满山满坡都是帐篷,相当的壮观。助理员说,这里是47团。<br>47团?心里有些激动。琢磨着,47团三连是不是也在这儿?如果大哥没有牺牲,如今在这儿,也许可以看到大哥了!悲从心起。马上不敢想了,万一父亲也这样想,岂不让他难过了?<br>下了关角山,途径一个三岔口,助理员说,这里就是茶卡,看到了许多施工部队。<br>茶卡,盐湖!就是今天的旅游胜地,就是那个天空之镜!<br>过茶卡,乌兰在望。<br>在经过一路的草原,高山之后,突然看见了两排十分高大的白杨树,非常惊讶!<br>道路两旁鳞次栉比的单位,商店,医院,乌兰到了。<br>乌兰,青海大草原深处一个藏族,蒙古族,哈萨克族,回族,汉族的多民族自治县,师机关和直属单位驻地就在这里。<br>此后,在这里,又会演绎出怎样的故事呢?请看下回分解。<br><br></h3> <h3> <br> 马背上的太阳<br><br> 哪一年,已经记不清了。<br> 师医院派我和一所一名女兵到乌兰县附近的一个生产队医务室帮助工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医疗队,这算是最小的医疗队了吧?<br>这个生产队叫什么名字,已经记不清了。现在从地图上看,应该就是北庄。在县城的北面,离师医院不远。晚上可以回医院休息。<br> 那时候乌兰是个很小的县城,只有一条街,现在从地图上看,叫做东大街,西大街。<br> 县医院也很小,一个小院子,规模相当于内地的一个公社医院。<br> 北庄,人还不少,一个院子连着一个院子,纵横交错的小路,生产大队医务室就在这些密集的民居当中。<br> 我们刚到医务室。感到最奇怪的是:那里给小孩儿打预防针所有的孩子都用一个针管,连针头都不换。给病人打针,如果都打同一种药,不换针头 也不换针管。比如:一个针管是专门打青霉素的,一个针管是专门打退烧针的, 如果在内地,这是很容易感染的,但是在这儿还从没有人感染过。我们开玩笑说,也许这是高寒地区,细菌的繁殖力比较低。真是的,青海的馒头蒸一次要吃一周,吃的时候就吃凉的也没有人生病。不过,有些感染表面是看不出来的比如肝炎。所以,我们来了以后必须进行改革,把先进的理念和技术传给她们。<br>我们来了以后就进行了改革,实行一药一管一针头。我们还从医院带来了一个高压消毒锅,每天给医疗器械清洗消毒。<br> 医务室的外面有一块空地,摆了一张长凳子,太阳好的日子,老乡们就愿意在这儿坐坐,晒晒太阳,聊聊天。<br> 白天上工的时候,来看病的人就比较少了,来晒太阳的人也少了。最喜欢在这里晒太阳的有一个老太太,哪怕只有她一个人也在这儿静静的坐着。老太太已经80多岁了,满脸的皱纹,干瘪的嘴唇,默默地安详地坐在外面,并不干扰我们的工作。<br> 日子长了,我们渐渐熟悉了,没有病人的时候就开始聊天了。<br> 没想到老太太很喜欢和我们聊天,一开始她的乌兰方言实在不好懂,慢慢的熟悉了,也能听懂了,却原来它的故事很精彩。<br> 我们逗他,老奶奶,你说解放前好还是解放后好吖?<br> 她笑嘻嘻的说,解放后好。<br> 又问为什么呀?<br> 为什么呀?原来这是个还有点长的故事。<br>解放前,这儿的草原上的哈萨克族,回族,蒙古族各个民族之间,为了争夺草场,为了争夺人口经常发生袭击,械斗。常常半夜里就会被袭击,所以这儿的人晚上都是不脱衣服睡觉的。<br> 她原本是汉族,在她还是小娃娃的时候,他们村庄就被哈萨克人袭击了,半夜里,哈萨克人突然包围了她们,女人和孩子都被掳走,男人人都被杀死了。被掳走的女人就被迫做了哈萨克人的老婆,负责传宗接代。小孩儿就被迫做了哈萨克人的孩子被养大,培养成为未来的战士或者传宗接代。她被掳走在哈萨克人中长大。<br> 哈萨克人也担心被其他族群袭击,人人都会骑马打仗。一但遇到袭击,妇女就把孩子绑在胸前,保护着,很快就跨枪上马跑了。跑不过也会挥刀开枪自卫,是个非常勇敢彪悍的民族。<br> 在她十几岁的时候,他们哈萨克部落遇到了蒙古族人的袭击,被蒙古人掳走做了蒙古人的老婆,还为蒙古人生了孩子。这是她第二次被掳走。<br> 又过了些年,她又被回族人掳去,做了老婆。这是她第三次被掳走!<br> 她的回族丈夫有35个老婆,她是最小的老婆。<br> 我们很奇怪:啊,有35个老婆?那他们之间打不打架?<br> 不打架,她说。<br> 这么多老婆,她们每天都干嘛呀?<br> 每个老婆都要干活啊,老奶奶说。<br> 哇,这成了老婆生产队了!<br> 她和她的回族丈夫所住的村子,就在我们师医院东边,我们常常去那儿的生产队支农劳动,帮助到牲畜棚子里起粪呢。没有想到这么近的地方原来还有这样神奇的故事。<br> 解放了政府宣传实行新婚姻法,一夫一妻制。<br> 回族过去就是一夫多妻制,穷的人家妻子少些,也有娶不起的,富的人家有几十个妻子,历史问题怎么办呢?政府说了,妻子们可以自己决定,愿意留在夫家的可以继续留下,愿意改嫁的可以改嫁。<br> 哦,那如果有几个妻子都愿意留下,怎么办?<br> 那就允许一夫几妻,但是以后再结婚的人就只能一夫一妻了。<br> 哦,那您选择改不改嫁呢?<br> 老奶奶是最小的老婆,她的丈夫已经很老啦,她不喜欢她的丈夫,第一个选择了改嫁。<br> 改嫁的经过很有意思。那时候很多农民很穷,娶不起老婆,听说好多别人家的老婆要改嫁,都很高兴。但是谁嫁给谁呢,谁都想要年轻漂亮的老婆呀。<br> 于是大家讨论了一个办法,村民们都同意啦!将要改嫁的女人们,一个一个装在麻袋里,谁也看不见长的什么样。没有老婆的男人们,扛起哪个就是哪个。扛到家,打开麻袋,一看,不论老少,瘸拐,麻子都不要有意见。<br> 说到这儿,老奶奶很开心地笑啦。原来呀,老奶奶,运气很好!她想嫁回汉族,她的丈夫就是个汉族!而且很年轻,帅气,又很爱她,这样她又回到了汉族当中。现在她的老伴儿也常常来我们这儿晒太阳,很恩爱的一对儿。<br> 哦哦,怪不得啊,她觉得解放后好。解放前,这里老是发生械斗,解放后,各民族团结和睦,再也没有械斗了。而且解放后一夫一妻,自由恋爱,他们终于可以选择喜爱的人结婚,可以过上稳定的生活了。<br> 她和这个帅气的汉族丈夫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已经60多岁了,他们老两口,就是由60多岁的儿子,儿媳妇赡养。<br> 儿子儿媳妇除了要种地,还要去很远的山上砍柴,这是最困难的一件事。因为只有很远的山上才有木柴,那些木柴是已经干枯的原始森林,每一棵树都很粗很大,枯死了倒在地上。要用锯子锯断成为一截一截的,再用斧子砍成木块,再装上车上运回来。一来一去要三天,晚上就睡在驴车上,还要带上干粮。如果是冬天去,睡在车上就冻的够呛!<br> 哦哦,原来打柴这么辛苦呀,怪不得我们发现这里许多的人家,都是到了冬天也不烧炕,看,原来是打柴不易,不舍得烧炕呀。<br> 老奶奶的儿子儿媳妇都60多岁了,也砍不动走不动了,但是还得坚持,老奶奶说到这的时候,可以明显看出她很心疼她的儿子呢。<br>我们很纳闷儿,你儿子没有孩子吗?<br> 有啊,有一儿一女,小女儿在西宁民族学院上学呢。提起小孙女儿,老奶奶满脸的骄傲。<br> 大的是孙子,娶了孙媳妇了。但是孙媳妇不愿意和四个老人住一块儿。<br> 唉,好同情这四个老人,两个80多岁,两个60多岁,她们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br> 有一天老奶奶的孙媳妇生了孩子,我们去他家做围产期保健,终于见到了老奶奶的孙子孙媳妇儿。两个年轻人都长得很漂亮,重孙子也很漂亮。家里的炕烧的暖烘烘的,坐月子嘛当然要暖和,好幸福的一家人。想想老奶奶四口老人,到了冬天也舍不得烧炕,屋子里哇凉哇凉的,嗨,有些心酸。<br> 老奶奶自己挺乐观,很爱自己的儿子。<br> 老奶奶,在生产队医务室门口暖暖的晒太阳,安静慈祥,一个曾经被哈萨克族,蒙古族,回族抢来抢去的女人,终于回到了汉族。<br><br><br></h3> <h3> 炸桥<br> 静静流淌的布哈河,是青海湖的母亲河。青海湖一多半的水来自布哈河。如今,布哈河已经是一个著名旅游景点了。</h3><h3> 看看布哈河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是多么美丽!布哈河水不算深,但是河床挺宽。青藏铁路的布哈河大桥也是一个著名的地标了。四十多年来,布哈河大桥屹立不倒,静静的看着日月轮回,人间沧桑!知道布哈河为什么那么坚定坚强吗?它曾经差点成了豆腐渣大桥! 这个故事父亲在2002年他86岁的时候,我采访他的时候讲的。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有些他隐去的情节,为了那段历史,为了纪念铁道兵的工程技术人员的历史功绩,特意补充。在青藏线的建筑史上,有两个大事件是值得记录的,一个是关角隧道塌方事件,127人被塌方堵在里面,经过抢救,全部生还,堪称奇迹。另一个是布哈河大桥被炸掉重修,保证了青藏铁路经过了历史的考验。这个事件,也许有不那么令所有人愉快的情节,所以似乎倒被历史遗忘了。如果我们所有的工程都像布哈河大桥一样认真负责,就不会出现豆腐渣工程了。所以,再次记录,以感谢所有铁道兵指战员,特别是以及是铁道兵的工程技术人员!</h3> <h3> 这是1975年师机关的大门,那时候一个师机关也就是这样简陋,师领导额办公室也是一间屋子隔成前后间,前面办公后面宿舍。<br> 1975年的夏天,在我陪父亲进青海的路上,一直问父亲有没有高原反应?他都说没有,没有。20多年后才说,其实他有。<br> 初到乌兰的一段时间,他只觉得头发胀,脚打漂,连门口的一条小沟都跨不过去,血压也骤然升高。<br> 他还没来得及适应高原反应,就接到了一项紧急报告,根据师监察工程师的报告,某团在1974年冬季施工中,为了赶速度,布哈河大桥的桥墩,没有按照冬季施工的要求施工,质量存在问题:一是,混凝土“豆腐渣”问题;二是,基础没有挖到底。按照要求,基础应该是平的,结果呈锅底形,这种形状的基础上的桥墩是不牢固的。<br> 在施工中,技术干部发现了问题,汇报到领导那儿,但是没有得到重视和改进,并且继续施工,现在桥墩均全部施工完毕,监察工程师非常着急,紧急请示怎么办?<br> 1974年3月,铁十师三上青海高原,正式修建青藏线第一期工程。一期工程所经地区在青海境内,大部分在海拔3000公尺左右,是当时中国海拔最高的铁路。沿线干旱少雨,寒冷多风,冰冻期长,严重缺氧,施工任务十分艰巨。<br> 当时中国铁路施工队伍基本没有高海拔地区修筑铁路的经验,比较起来铁十师就算是青藏铁路的筑路元老。1959年和1963年曾经两次上青藏线进行了短期施工,都由于当时国家经济困难,而被迫停止施工。即使那样,施工经验仍显不足。<br> 由于青藏高原冬季气温太低,施工难度很大。在国内,类似地区混凝土工程,冬季是不施工的。当时,父亲人还在陕西安康负责襄渝铁路移交工作,但是重大问题师领导之间还是要电话商量的。当时父亲的意见是:最好不要冬季施工,如果一定要冬季施工,一定要严格按照配方加用助凝剂,并且要做好保温工作,用油毛毡覆盖。可当时为了赶施工进度,师领导仍决定冬季施工。<br> 为确保施工质量,对高原冬季施工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有一套严格的操作程序。<br> 比如混凝土施工时必须达到一定的温度,并保持一定的时间,而且还应选用速凝水泥以快速凝固。如果温度不够,混凝土凝固不好,混凝土中的水份就会结冰,冰化了之后就会形成空洞,就像豆腐渣一样是脆的,不能承受压力,达不到要求的强度,火车开过去时肯定会垮掉。<br> 再比如桥的墩台基础,应该挖到设计深度,且底部应该呈正方形。若不如此,深度不够,或者地步呈圆弧形,这样基础不牢,桥也会垮掉。<br> 如果铁路桥垮掉,尤其是在列车运行时垮掉,后果非常严重!所以,施工质量问题,一直是父亲非常重视的大问题。<br> 听了监察工程师的汇报,父亲感到问题非常严重,就觉得自己的高原反应问题是个小事情,所以既没有跟医生说,也顾不上吸氧,降压等治疗措施,一心只急于弄清楚实际情况。<br>正好,那个施工连队到乌兰来施工,于是父亲就亲自到连队去采访,向连队的干部战士了解当时施工的具体操作情况,印证了监察工程师的汇报是基本准确的。该团的参谋长也反映施工质量确有问题,父亲又进一步向该团副总工程师了解情况。副总工程师反映当时为了赶进度,施工时确实没有严格按照施工要求操作。他发现问题以后,向有关团领导作了汇报,但是他的意见没有被采纳。<br> 40多年前,无论是干部还是战士,对国家对人民都是忠心耿耿的,都希望多快好省的完成任务,但是为了赶进度,有时候就忽略了工程质量。再加上文革期间受左的思想的影响,有的行政领导干部对技术,对知识分子不够尊重。尤其不是党员的技术干部说话就更不硬了。<br> 父亲把了解到的基本情况向师领导做了汇报:因为桥墩已经全部修好了,如果质量真的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于是父亲坚决主张炸桥。炸桥!这可是一件大事,本来就是为了赶进度才在冬季施工,如果炸掉重来,岂不更加影响施工进度?于是,师里就向铁道兵兵部和西南指挥部作了汇报。</h3><h3> 不舍得把桥炸掉,也是可以理解的,高寒地区冬季施工桥墩有多难,看看黄靖战友的回忆:</h3><h3> 平时在江河修桥就够难的,封冻时节更是难上加难。河面冻得坚硬如铁,开挖桥墩基坑,一镐下去只能啃几块冰碴。不过,这也难不倒战士们, 46团担任勒蒙河桥和浚河桥群施工的部队创造了“冰棍炮”。他们在工地架起火炉,将钢钎烧得通红,再用大锤砸炮眼,连烫带砸,工效提高几十倍。更绝的是,炮眼装填炸药后,用冰块压在上面,四周浇水,随浇随冻,将炮眼封得结结实实,大大增强了爆破的威力!
一道难题破解了,新的难题接踵而至。基坑开挖后,必须立即浇筑混凝土,不然,将会被风雪回填。在哈气成冰的风雪高原浇筑混凝土,最头疼的是如何加温和保温。水、沙石、水泥以及搅拌都必须保持在零上几度,方能顺利浇筑。这也不难,火炉上烧水,铁板上炒(搅拌)砂石、水泥,在基坑上搭帐篷、生火炉。浇筑好的桥墩,几天之内既要保持一定的温度,又要保持一定的湿度,技术上谓之“养生”,否则,会被冻成“豆腐渣”而报废。因而得像伺候早产儿那样,昼夜二十四小时专人精心呵护。白天好办,夜晚难熬,不睡,人撑不住;睡,怕睡过了头误了添煤和观察、记录温度。风雪荒野,常有狼群出没。有一回,几十只狼围在工地四周,一双双绿莹莹像磷火的眼睛,一声声阴森而凄厉的嚎叫,令值班的战士毛骨悚然,一次次举起枪,又一次次强迫自己放下枪,嘴里喃喃地念念有词:“狼不犯我,我不犯狼……”</h3><h3> 但是,桥墩质量是千年大计,关系重大!<br> 铁道兵兵部和西南指挥部接到报告后立即各派了一名同志到十师,由师技术科科长带队组成的一个调查小组组织调查。<br> 经过对桥墩钻孔取样,压力机试圧,结果没有达到规定的压力标准,说明桥墩质量确实有问题。在汇报会上,检查小组的同志汇报了调查情况后,感到面临的矛盾比较多,下一步如何处理,一时还难以提出意见。<br> 有的同志对于查出的问题提出来补救措施:是不是抹上水泥看不出来就行了?<br> 父亲认为,当时还不是研究如何补救已经查出的隐患的时候,而是应该继续调查其他隐患。因为根据父亲所了解到的情况,实际问题比已经查出的问题更严重。如果隐患不彻底查清楚,将会影响到如何处理的决心:如果处理不正确,那么将来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br>师领导接受了父亲的意见,把情况向铁道兵兵部再次作了汇报。兵部领导也非常重视这个问题,决定由兵部总工程师亲自来十师复查。<br>经复查,果然发现问题很严重。<br> 为了确保青藏铁路的质量安全,在兵部总工程师亲自主持下,炸掉了该桥所有的墩台,进行了重建。以彻底清除工程质量隐患,确保了青藏线一期工程的交通安全。<br> 1984年5月青藏线一期工程西宁至格尔木段,中国海拔最高的铁路交付营运。<br> 时隔十七年后,2001年6月,青藏铁路二期工程开工,这个消息让父亲非常兴奋。<br> 2002年底,格尔木到南山口的既有线路改造成功,顺利到达昆仑山。当年青藏线一期工程就是止步于南山口,给铁道兵将士留下了遗憾。<br> 这是我2002年对父亲的一次采访,那两年时有报道,这里的桥因为施工质量问题而垮了,那里的楼又因为豆腐渣工程压死了人。父亲说,现在与20多年前相比,经济条件好得多了,施工设备先进得多了,技术力量强得多了,内地的施工难度比高原施工难度小的多得多。为什么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施工质量事故呢?父亲觉得关键是缺乏铁道兵的工作精神,没有始终把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到第一位,于是给我讲了这个故事。<br> 那一年,86周岁的父亲依然关注着青藏铁路一期的运行情况,因为这里有着铁道兵将士的心血,有着战士们的青春和生命,有着国家和人民的重托,更有着父亲对中国铁路建设的至爱和真情。令父亲感到欣慰的是经过实际应用证实,青藏线一期,这条铁路没有因为施工质量而发生安全事故,当年的铁道兵部队,给国家给人民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br> 修建青藏线二期的队伍就是当年铁道兵改建的队伍——中铁建,原来的铁十师的队伍第四次又上了青藏线。<br> 修通世界最高隧道——风火山隧道的还是铁十师的后来人——中铁20局。<br> 30多年前青藏线之所以止步昆仑山下,就是当年世界上都没有解决在冰川冻土上如何修铁路的问题。于是当年国家决定在风火山进行冰川冻土实验,父亲兼任中国冰川冻土小组副组长。风火山隧道实验工程就是铁十师修建的,实验一直进行了30多年,给国家决心是否继续修建青藏线二期提供了详实的依据。<br> 2006年青藏线二期修到了拉萨,7月1日全线通车,我的弟弟作为铁路通信专家登上了开往拉萨的第一辆列车,让父亲更加高兴。<br> 终于在父亲生前,在他90多岁高龄的时候看到了青藏线全线通车。<br> 铁道兵的精神值得流传,炸桥的故事值得流传。</h3> <h3>1984年5月青藏线一期工程西宁至格尔木段,中国海拔最高的铁路交付营运。<br> 时隔十七年后,2001年6月,青藏铁路二期工程开工,这个消息让父亲非常兴奋。<br> 2002年底,格尔木到南山口的既有线路改造成功,顺利到达昆仑山。当年青藏线一期工程就是止步于南山口,给铁道兵将士留下了遗憾。<br> 这是我2002年对父亲的一次采访,那两年时有报道,这里的桥因为施工质量问题而垮了,那里的楼又因为豆腐渣工程压死了人。父亲说,现在与20多年前相比,经济条件好得多了,施工设备先进得多了,技术力量强得多了,内地的施工难度比高原施工难度小的多得多。为什么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施工质量事故呢?父亲觉得关键是缺乏铁道兵的工作精神,没有始终把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到第一位,于是给我讲了这个故事。<br> 那一年,86周岁的父亲依然关注着青藏铁路一期的运行情况,因为这里有着铁道兵将士的心血,有着战士们的青春和生命,有着国家和人民的重托,更有着父亲对中国铁路建设的至爱和真情。令父亲感到欣慰的是经过实际应用证实,青藏线一期,这条铁路没有因为施工质量而发生安全事故,当年的铁道兵部队,给国家给人民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br> 修建青藏线二期的队伍就是当年铁道兵改建的队伍——中铁建,原来的铁十师的队伍第四次又上了青藏线。<br> 修通世界最高隧道——风火山隧道的还是铁十师的后来人——中铁20局。<br> 30多年前青藏线之所以止步昆仑山下,就是当年世界上都没有解决在冰川冻土上如何修铁路的问题。于是当年国家决定在风火山进行冰川冻土实验,父亲兼任中国冰川冻土小组副组长。风火山隧道实验工程就是铁十师修建的,实验一直进行了30多年,给国家决心是否继续修建青藏线二期提供了详实的依据。<br> 2006年青藏线二期修到了拉萨,7月1日全线通车,我的弟弟作为铁路通信专家登上了开往拉萨的第一辆列车,让父亲更加高兴。<br> 终于在父亲生前,在他90多岁高龄的时候看到了青藏线全线通车。<br> 铁道兵的精神值得流传,炸桥的故事值得流传。</h3> <h3> 高原红花<br> 这是乌兰原铁十师医院的围墙,厚厚的土坯墙。宿舍和病房都是土坯房。<br> 现在这里已经是一所中学了,盖起了漂亮的楼房。原来的房子大多被拆掉了,已经完全改变了模样。<br> 1975年的夏天,医院的病房和宿舍都已经盖好了,正在做入冬的准备。 <br> 我到了乌兰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参加挖菜窖。二所要在内科病房和单身宿舍之间挖一个很大的坑,在坑里盖房子。坑里的房子是通走廊,走廊两边有一个又一个的房间。房子盖好后就盖上屋顶, 屋顶上留了通气孔。在屋顶上再盖上厚厚的土,从表面上看和地面基本上是平的,这种菜窖就盖成了。<br> 张所长也经常来参加挖菜窖,还教我们怎样把稀泥巴甩到土坯墙上抹平。张所长是解放战争时期参军的山东子弟兵,他的孩子都十多岁了,那样的老资格那样的年龄还和我们年轻人一样劳动,很让我感动!<br> 王副所长把我们女兵们召集起来,交给了一个新任务——做棉门帘。但是大多数女兵从来没有絮过棉花,不会做门帘!那可怎么办呢?却不料,王副所长会!他把缝制好的蓝色门帘套铺在地上,把棉花一点一点挨着挨着的铺在套子上,然后把套子翻过来,再大针大线的一排一排的缝上固定。他一边做一边解说,很耐心的教女兵们絮棉花呢!王副所长也是解放战争时期入伍的老战士,他的孩子也有10多岁了,他也和张所长一样是个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革命。真想不到王副所长还是那么能干的一个人,还会絮棉花,这都是战争年代培养出的本事,太佩服这些老革命啦! <br> 看完王副所长的示范,女兵们分别把棉布套子和棉花领回去学习制作棉布门帘,很快,所有房间的门帘就做好了。 <br> 过冬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打煤饼。我们女兵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大卡车把煤粉运进院子以后,水和煤,光脚丫子踩,和好以后,装到长方形木框子里,像划豆腐一样划成一个个小方格子,然后脱胚。院子里晒了一片大煤砖。等煤砖晒干了,在每个宿舍门口码起来。看着女兵们一个个光着脚丫子,黑黑的脚,黑黑的手,黑黑的脸,嘿嘿,真是黑黑更健康呀! <br> 夏天,火墙还没有烧起来,就没有热水,也没有澡堂,怎么洗澡呢?尤其是爱干净的女兵们怎么洗澡呢? <br> 高原是离天最近的地方,自然也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在高原呆久了,两个脸蛋晒得红红的,起个漂亮的名字——高原红花! <br> 太阳就是最好的能源呀!<br> 女兵们把各自宿舍的大铁桶拿出来,装满水,就在院子里晒。晒到中午时分,水就晒热了。把院子大门关上,男兵进不来。然后就在院子里,就在太阳下,就用铁桶里的温热水洗澡,真正的天浴呀!😄 十师医院的宿舍不同于五师医院的宿舍。五师医院宿舍是内走廊,每两间宿舍之间是火墙,走廊两边是一个一个的壁龛,烧的红彤彤的火,走廊和屋里都是暖烘烘的,热得脱下外衣。十师医院的宿舍就没有走廊,每个房间的门直接对着院子,风能直接刮进屋子,所以需要门帘。屋子里砌了一道火墙把屋子隔成前后间,前面一间很小,砌了炉灶。后间比较大,或砌炕或放床。<br> 好了,现在门帘有了,煤饼有了,宿舍过冬的问题解决了。那病房呢?<br> 十师医院的病房呈竖着的井字形,左右两排平行线分别是内外科,前后两排平行线分别连接的是急门诊和附诊所。听说医院决心好好解决一下病房的取暖问题,决定安装暖气。哎呀,太好了,太高级了!<br> 医院的随军家属们也坐不住了,要求把挖暖气管道的工程交给她们,与其把工程款给了地方施工队,还不如让家属们得点儿收入!嗨呀,这些家属可一点儿也不比女兵差。眼看着地上画的白线变成了一道道沟壑,沟壑越来越深,低头往下看,家属们干得可欢了!看,孙副院长的家属长得白白嫩嫩的,还以为是个娇滴滴的小姐,可是带着白手套,吭哧吭哧挖土,往上甩土的样子真是帅呆了,红扑扑的脸蛋真是漂亮!<br> 那时候,我就想,解放军为什么能打胜仗,为什么有战斗力?官兵一致,干部带头是很重要的原因!连干部家属也不示弱,参加各种劳动,这样的军队怎么能不打胜仗呢!!</h3> <h3> 杨门女将<br><br> 1975年的夏天,有一天我正在挖菜窖,张所长来了,在坡上面叫我,要我到传染科去接班。<br> 遵命,我去了传染科。<br> 张所长说,传染科的邱医生,要回上海生孩子了。传染科只有邱医生一个人上班,必须得有人去接班。<br> 到了传染科,才知道,传染科全是杨门女将——都是女同志啊!<br> 领头的是王艳芝主治医生,王主治医生,北京人,解放初期的科班出身。当时因为心脏不太好,不适应高原气候,在家里休养,每个星期到传染科来查一次房。转业后任丰台区医院院长。<br> 传染科的临床只有一个医生,邱医生。邱医生是上海人,文革前的科班出身。<br> 传染科主管护士孟护士,北京人,也是文革前的科班出身。<br> 女兵班长郭渝曦,成都人,文革前成都最著名的石室中学的初中生。退伍后任成都市某研究所的所长兼书记。<br> 郭班长麾下一色女兵,时间久远,已经记不清都有谁了,似乎还有来自北京的大眼睛的何京霞。<br> 看看,传染科的实力是不是很强大呀!<br><br> 到了传染科,给我的第一个考验,就是要在三天内,把全科50多个病人的床号,姓名,病情,全部要弄清楚,因为三天后王主治就要来查房了,我必须向她报告每一个患者的病情以及治疗,这个难度真是有点大。因为传染科的病人大多是肝炎病人,还有一部分结核病人,病种相同,病情相似,很不容易分清楚。我真是很担心自己张冠李戴呢。<br> 怎么办呢?我的办法是先看病历,记住从一床到50几床的病情。共性的地方就不用记忆了,只要记住不同之处。比如肝脏大小的不同,治疗情况的不同。先记好床号以及病情,先不去认人。然后。每天跟着邱医生查房,一个个床号与人对上号儿。这样,三天后王主任查房,我领着一间间病房走,一个个床位介绍病情,清清楚楚。王主治说我,这么短的时间就记得这么清楚。😄 这都是被逼出来。<br>到了传染科遇上的第二个考验,就是因为我当时很年轻,有些病人不服从我的管理,觉得我是一个小丫头片子。<br> 有一个肝炎患者来自师机关。结核患者闫工程师也是来自师机关,他们都是熟人,同在一个科住院,于是休息时间他们就常常在一起打扑克牌。几个肝炎患者和几个结核患者在结核病房一起打牌,天天打得不亦乐乎。<br>我担心可能发生交叉感染。就跟他们说:结核病人需要长期服药,用的抗结核药是异烟肼。长期服用异烟肼对肝脏会有损害,这种情况下如果传染了肝炎,会给治疗带来难度。同样的道理,肝炎病人,本来肝功就不好,如果传染上了结核,需要用异烟肼治疗,异烟肼对肝脏有损害,这样会对肝炎的治疗带来很大的困难。<br> 我一次一次的劝告,却换来了他们的不屑一顾和调笑校。不屑一顾是他们根本不相信我的话,他们认为我刚从学校毕业,就想来教训他们这些老病号。调笑是为了缓和气氛,认为这样是给了我面子。<br> 他们越是嬉皮笑脸,越是不理睬我,越是激怒了我。一次在我苦口婆心劝告下,他们仍然不理睬我照打不误,把我气的发飙了,擒贼先擒王,矛头直指阎工:大声批评他,你是干部,起的什么带头作用?要求他们立即停止。哟,这些男兵们,从来没有见过女兵发飙的,他们气的够呛。阎工更是觉得这是他的客人,我不应该去赶他的客人,太不给面子。那个师机关的男兵,暗地里想报复我。一次邱医生领着我查房,当我进去走到他床边,他突然一掀被子,唉,一股子屁味儿冲出来,他暗暗得意的样子。不料他这种下三滥的做法,再一次激怒了我,我一下子火了,骂了他一顿。把他气的够呛,到张所长那儿告状,说我态度不好!<br>后来张所长找我谈话:批评我办事认真,但是方法简单粗暴。确实,当时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讲究工作方法。<br>不管怎样,以后他们再也不敢串门儿了。传染科的女兵们,都是在背后支持我的,有了女兵们的支持,心里想着不管黑猫白猫,逮着老鼠就是好猫。<br> 后来我调了一个单位。不巧,在这里遇上了阎工,真是世界很大又很小。<br> 不想,阎工的妻子,是地方的一个妇产科医生,我们工作中常有联系,但是我并不知道她就是阎太太。有一次,阎太太对我说,她是阎工的妻子,我有些尴尬。她说,她要感谢我。嗯嗯,她为什么要感谢我呢?她说那年她去青海探亲,阎工气呼呼的告诉了他这件事情。她听说了,立即批评她的丈夫说:人家医生说的对的,确实应该注意,避免交叉感染。医生是对你们好,你们怎么能调戏别人呢?哦哦,我没有想到当时在遥远的内地,还有一个支持我的人。好感动啊!后来我和阎太太成了好朋友,阎太太说我这样认真的人才值得信任。嘿嘿,幸亏阎太太是个医生,能够理解医生。<br> 这就是我们传染科的杨门女将,还有点儿杨排风的味道呢!<br></h3> <h3> 牵挂与寻找<br><br> 仔细观察这张照片,注意到她的手了吗?<br> 1975年的一天,所里通知我,一个连队送来的麻风病人收入传染科,有据连队反映,这个患者有自杀倾向,你们一定要保证患者的安全!<br>麻风病!虽然在学校里学过麻风病,但是谁都没有见过。就是那个让人谈风变色,致畸致残,传染性很强的麻风病?会不会让我们科花容月貌的女兵们被传染,变成一个丑八怪?他还有自杀倾向?我们一众女兵怎么能管住一个大男人?这个任务确实让我心里有些恐慌。<br><br> 我是科里唯一的临床医生,当医生就得承担起这个责任,就得把个人安危放在后面,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吧。<br> 幸好那个时候王艳芝主治医生,准备转业,但是还没有走,她成为了我的坚强后盾。又幸亏,科里很重视,派了男兵帮助加强安全管理。<br> 我向王主治医生汇报了情况,王医生来到了,科里,我们一起讨论,统一了认识。<br> 然后向全科的医护人员讲述了这项工作的重要性。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一定要保证患者的安全,等候转到专业医院。针对女兵们可能存在的恐惧心理,说明了麻风病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危险,只要我们注意隔离,是不会被传染的。要求凡是参与医疗医护人员,进入患者的病房,都要穿双层隔离服,带双层手套。对患者的污染物,焚烧处理。大家都要注意给患者做好思想工作,不要外出,避免传染他人。(其实主要是担心他想不开出事。😣 )<br> 王主治和我一起去给患者做了第一次查房。我们表情很轻松的跟患者聊天,了解他的病史。这个患者是机械连队的一个排长,四川会理人。会理在大凉山脚下,就是当年红军路过的彝族地区。那里是麻风病的疫区。<br> 解放前,中国的麻风病人是比较多的,那时候没有药物治疗,传染性强,致畸致残率高,患者的样子确实可怕,所以那时候的麻风病人常常被活活烧死。解放后,各疫区都成立了麻风病医院,集中隔离治疗,到了七十年代,麻风病已经很少见到了。<br> 这排长回家探亲的时候,发现左小腿胫骨前上有一小块溃疡,于是他就到当地地方医院诊治。因为当地是麻风病疫区,医生对麻风病的诊断非常有经验,看了一眼就考虑到是麻风病,马上做了活检,果然就是麻风病。按照国家的要求,发现麻风病例,就要立即上报的。麻风病疫区的百姓对麻风病是有恐惧感,这位排长心情很紧张,他的家人心情也很恐慌,他当时刚刚结婚,可见当时他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于是他立即返回了部队向连队领导作了汇报。回到连队,他的情绪越来越焦虑不安,流露出轻生的想法。连队的领导也很紧张,立即把他送到了师医院。</h3> <h3><br> 我们检查了他的患处,左小腿有一小块溃疡,非常小,就只有指甲盖儿那么大。全身情况很好,身体很健壮,淋巴结也没有肿大,神经系统也没有问题。他还只是早期麻风病。<br>我们轻松地交流,即了解了患者的情况,也缓解了患者的焦虑。<br> 回到医护办公室,我们也向全科的护理人员通报了我们检查的情况和了解的情况。这个患者是一个早期的皮肤瘤型的麻风病人,他不是肺型麻风病,没有呼吸道的传染,所以大家可以不用那么紧张。这是一个皮肤型的早期的麻风病人。只要不接触创面,不接触污染物,是不会被传染的。<br> 为了减少其他医务人员被传染的几率,尽量减少医护人员与患者的接触,自报奋勇,我一个人负责给患者查房和换药。在每日查房换药的过程中,我很注意与患者进行轻松的交流,给他换药时动作轻柔自然,让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平常的病人,没有什么特殊性,患者的心态逐渐平稳下来。<br> 正当大家的心理也不那么紧张的时候,突然,卫生员来报告,患者不见了!传染科找遍了都没有找到!哪儿去了?那时候传染科是两排平房,有一道围墙相连。如果要出大门,必须经过医护办公室。所有的护理人员都肯定以及确定患者没有从大门出去。那么就只有翻墙出去了。翻墙出去?出去干什么?会不会???<br> 所里立刻派出男兵到院外寻找。不久,传来了消息,找到了!<br> 那时候乌兰县城很小,只有一条大街,一个商店,一家银行。这个患者是在商店找到的,喔,那就好!不是想不通呀!那就好!<br>回到所里,问他为啥私自翻墙?<br> 嗨,原来他知道将要转院,担心到了新的医院再要外出就比较困难了,所以就翻墙去银行取了钱再去商店买东西。嗨嗨,还挺有远见的!<br> 不久,院里派车把他送到了青海同仁麻风病医院。</h3> <h3> 一年之后,我很想知道患者的后续情况,跟父亲说了我的想法。父亲说,那好办呀!<br>要了一辆吉普车,父亲陪我一起去。<br> 同仁,距离青海省会西宁有180多公里,是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的相交之地,也是藏族的画家之乡。但是这里也是麻风病的疫区,所以,青海省的麻风病医院就设在这里。<br> 我们在黄土高原的沟壑间穿行,边走边问,终于找到了同仁医院。<br> 接待我们的是一位男医生。一见面,我就注意观察他的皮肤有没有改变。心里嘀咕,唉,这儿的医生会不会被传染呀?<br> 医生向我们介绍说,我们的排长现在的情绪已经很平稳了,他是一个党员,在这里表现很好,工作积极带头。<br>喔,这儿还有工作?<br> 是呀!医生说。麻风病的治疗时间很长,于是医院成立了一个农场,让大家有事可做。这个患者是机械连队的排长,就让他开拖拉机,他可高兴了。<br> 喔,真不简单,俺们铁道兵的人就像一颗种子,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在群众中生根发芽!<br> 医生很详细的解说我的疑问。<br>他说,麻风病其实是可以治愈的只是时间很长,也可能十几年,也可能一辈子。<br>就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如果呆一辈子,岂不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儿?<br> 他说,因为有自己的农场,大家都是有工作的,有工作就不寂寞了。而且,在长期的相处中,也有人谈恋爱结婚的。<br>啊?结婚!还生孩子吗?<br>生呀!<br> 啊!那会不会被传染呀?<br> 其实我们也担心这个问题。他说。但是我们也不能阻止病人谈恋爱结婚呀!麻风病是没有预防药的,所以我们只能在生育前积极治疗父母的病,婴儿出生后也进行一段时间的治疗。从现在看来,还没有孩子被感染的。<br>喔啊,这趟来真是长了见识了!<br> 我小心翼翼的问,那你长期接触病人,怕不怕被感染呀?<br> 一开始也挺怕的,不过做了这个工作就得这样。你也是医生,知道的,你没得选择。不过,我在这儿工作十多年了,也习惯了这里的工作。现在没有被感染,也不会被感染了,有免疫力了。<br> 我又不好意思的发问:我是他的医生,给他查房换药有接触,会不会被感染?需不需要做个检查?<br> 他笑起来,你不会被感染,一看就知道。<br>你怎么知道?<br> 看你的皮肤呀,有经验了一下就能看出来不需要检查。<br> 我们没有被允许看那个排长,他已经出工去了。但是我的收获很大。在医学院虽然我们学过麻风病,但是很简单。这位医生送给我一本《麻风病防治手册》,我一直保留了四十年,直到现在。<br> 虽然我们没有看到排长,但是我们知道他一切都好就放心了。<br> 回西宁的路上,我们想在路边清澈的溪水里洗洗手,马上被路过的老乡制止了,说这儿是麻风病疫区,连鸡蛋里都有麻风细菌。啊!吓得我们赶紧离开。<br> 这张照片就是现在的同仁医院,改了一个不那么恐怖的名字《青海慢性病防治院》。现在只有37个老病人,年纪都在六十岁以上了。<br> 不知道我们的排长还在不在这里,或者已经治愈回家了?从西宁114打听到了这里的电话,但是一直没有人接电话。老铁战友,你还好吗?</h3> <h3> 这位就是陈主任,现在我们是微友了。<br> 在11月11日,那个血拼的日子,我设法联系上了青海同仁慢性病防治院。办公室陈主任听了我的讲述,毫不犹豫地答应帮助我寻找当年的患者战友。<br> 过去的患者绝大多数已经治愈出院了,只剩下27位老年患者,其中26人是藏族,这27人都肯定不是我要找的人。四十多年前的医生基本都已经退休或者调离,也没有了解情况的医生了。陈主任答应我先询问老职工,看看能不能回忆起来,然后根据老职工的回忆去查病案。我们之间建立了微信。当病历传过来,我一看,不是的!陈主任又要重新找。病案室的同志经常出差,还要耐心等待。就在一个多月的日子里,陈主任一次次帮助我寻找,告诉我这个患者已经出院回内地了。<br> 知道绝大多数的患者都治愈出院,重返社会,真的让我很高兴!在旧中国,麻风病被认为是无法治愈,令人生畏的,由于恐惧被传染,有些疫区对患者的处理就是活活烧死!<br>新中国的麻风病防治工作取得了这样好的成绩,真的要感谢这些在偏僻地区默默付出的医务人员!<br> 也要谢谢热心的陈主任的帮助,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处处都有爱!<br></h3><h3> 前些日子,陈主任还在微信里问我,那个病员战友找到了吗?前两天在大哥生前战友彭国权的帮助下,果然找到了。可惜他已经于几年前去世了。但是知道他病愈后转业回到了会理县城,安排了工作,过上了正常的生活,还是感到很欣慰的!我最担心的是病治不好怎么办?阿弥佗佛!</h3><h3><br></h3> <h3><br> 今天是2017年12月29日,马上就要跨过一年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同仁慢性病防治院的陈主任微信传来了照片,这位病友的病历找到了!<br>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陈主任按照我提供的线索,耐心寻找。对于我的感谢,他说:没关系的,很乐意帮助你。你们的那份战友情怀让我感动。</h3> <h3><br> 看,这是5760部队医院,就是我们医院。签字的医生王艳芝就是我们传染科的主治医生,后来转业任北京丰台区医院的院长。<br> 这个患者左小腿的溃疡在我们科已经治愈,但是神经损害和淋巴损害存在,入同仁医院的诊断是瘤型麻风晚期,没想到经过八年多治疗痊愈出院了!过去我还认为晚期麻风很难治愈的。真是为这位患者高兴!为他的家人高兴!他入院的时候,才刚刚结婚,当时的打击有多么大!<br> 心里若有阳光,眼前即是光明!</h3> <h3> 战友情深<br> 秦~生!看到这个名字,你一定会想,这是在陕西出生的吧?没错,她就是陕西女娃。<br>我认识秦生是1975年的夏天,刚刚到青海乌兰铁十师医院,她是我的第一个室友,也成为我一生的挚友!<br> 四十多年过去了,秦生对我的记忆是怎样的呢?<br> 秦生向她的夫君这样回忆:在她感到最孤独的时候,我的到来救了她!<br>喔,喔!是这样吗?<br> 她说,有些人觉得她清高,尤其是一些男兵,据说还扬言要打她!可见她当时感到的孤立无助。<br> 不过,我到师医院的时候,并没有听说有人要打她,听说她不爱理人倒是有的。<br> 我一到,秦生就给我说明,她不理人,不是清高,是因为她是高度近视,对面来个人只能看到人影,看不清面孔,所以不敢打招呼。<br>哦,原来是这样。于是,如果我们俩人一起走路,对面来了人,我会提前告诉她,对面来的是谁,提醒她,给对方打个招呼。<br> 如果有人说起秦生不爱理人的事儿,我就会解释说:她不是不爱理人。是因为她眼睛近视,看不清对方的脸,不敢打招呼,担心说错了名字,惹人笑话。<br> 秦生有眩晕症,有时候症状很厉害,这个我是知道的。秦生多年后回忆当年,她眩晕吃不下饭,我就到炊事班拿回来面条做给她吃,说我做的面条特别好吃!😄 这个我就不记得了。那个时候,面条就是最好的病号饭。<br>她回忆,有一次她眩晕得特别厉害,我就一次次跑到病房给她拿药打针,啥药都不管用,连杜冷丁都打上了,还是不管用。我没招了,给她扎针灸,一针下去,立刻就不眩晕了,那时候她很佩服我的技术呢!😄 是吗,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过,我的那些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针灸陪了我许多年。<br> 战友之间,一些小事自己都不记得了,但是战友却记得清清楚楚,真是战友情深呐!<br> 我和秦生非常合得来,也许是因为我们“臭味相投”。我们两个性格都不喜欢对外交往。我们的生活轨迹,就是宿舍,食堂,病房。病房的业务处理完了,我们俩哪儿也不去,就回到宿舍看书,学习。我们聊天的内容都是我们的业务。比如我会跟她大侃特侃:我今天遇上了什么样的病人,它有什么特殊性,我是怎样做的诊断,怎样做的治疗。秦生一点儿也不觉得枯燥,她是我忠实的听客。有时候我也会跑到秦生的心电图室去,看看她那儿有什么特殊的心电图,自己也学习学习。我们两个性格相同,除了工作需要,必须和男医生,男卫生员打交道之外,业余时间,都不喜欢和男兵打交道,觉得没有那个必要。我们在乌兰呆了几年,连男兵宿舍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我们的这种性格特点一方面给我们的业务发展,有比较大的帮助。另一方面也确实让人觉得我们比较清高。也许是因为臭味相投,因此也惺惺相惜。<br> 我对父亲说起我的好战友秦生,没想到父亲知道她!父亲说她爸爸是陕北老红军,她的母亲去世早,要我好好照顾她。<br> 我也带秦生去父亲的办公室,让父亲认识我的好朋友,他们聊的特别开心。秦生说,你爸爸特别平易近人,一点儿也不像领导!<br>后来秦生去成都市三医院进修心电图,也到我家去玩。秦生回忆,你妈妈真是温柔贤惠,做了什么好吃的都叫我去吃。秦生进修完回到部队,带给我的照片,有她和我妈妈,我妹妹三个人一起的照片,也有她和我妈妈,我的准婆婆三个人的照片。<br> 秦生对我的帮助我更大。<br> 我刚到一个新单位,人生地不熟,幸亏秦生带着我认识了许多新战友,这些新战友对我的各种帮助,成为我一生的良师益友!<br> 后来,秦生成长为北医大的心电专家。这是必然的。</h3> <h3> 我的偶像<br> 请看这位大眼睛的女兵。她的脸庞已经因为高原强烈的紫外线照射和高原风沙的磨砺变成了一朵藏红花! 这就是秦生带我去认识的第一个好战友,李干事。<br> 李干事,北京人,文革前的老高中生,1968年入伍。她不但学历比我们高,协调组织能力更比我们强。1969年底,各师各招了一个排的女兵,那时她就是女兵排的排长。1970年底,各师各招了一个连的女兵,她又去当了指导员,那次秦生在她收下当排长。她在十师带出了两批女兵,在女兵中威信很高。不仅在全师的女兵中威信很高,她坚持原则,平等待人,和男同志,上级下级的关系都处理得很好。<br> 我第一次见到李干事,就被她的谈吐迷住了。不知道怎么的,有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br> 我和秦生常常去李干事那儿,李干事就说我们身上有干部子女的清高。??我不认为我是干部子女的清高,我觉得自己有点臭老九的清高。😄 <br> 李干事回忆我,每次到了她那儿,拿起一本书就看,屋里来了人也不理——李干事人缘好,她的宿舍里是常常人来人往的。当时我都没有想到过我这样会让李干事尴尬,呵呵😊 对不起!<br> 李干事宿舍里有两张单人床,有时候我就睡在李干事那里了!是吗?我都不记得了。可见我是个多么不吝的人,幸亏李干事对我非常宽容!<br> 我记得我们一些个女兵到了李干事那儿,她就做面疙瘩汤给我们吃,直到现在,我做面疙瘩的方法都是李干事传给的手艺。<br> 看着李干事人缘那么好,我特佩服——啥时候我也能达到她的水平?<br> 李干事转业后回到北京,成长为中国一所著名大学的校级领导。<br> 在大学里,她的群众关系依然很好。大学里,各种利益的冲突是最不容易摆平的,可是大家都很服她的气,她都能处理的很好。这是为什么呢?她的魅力到底在哪里?<br> 前一二十年,大学里的老师们就开始著书立说,到处讲学,各种办班培训。大学老师家里有两三套房的不在少数。可李干事直到退休,依然住在丈夫单位的公租房里。她也想买商品房,但是看到京城日高一日的房价,囊中羞涩,只能望房兴叹!<br> 她在丈夫单位宿舍住了几十年,那单位的领导群众都不知道这个院子里住着一位部级“家属”。每次她下班回家,都会让司机把车停在离家很远的大马路边儿上,然后自己走进去。<br>怪不得她们学校的老师们说:她才是真正的共产党员!<br> 李干事也对我们吐槽,觉得很内疚,连一套房子都没给孩子买下。可是,她把廉洁奉公,无私无畏的精神传给了后代,这个财富是金钱不能比拟的喔!<br> 李干事,永远是我的偶像。因为我达不到她的水平,所以我崇拜她!</h3> <h3> 看这张,笑魇如花,做了虚化。玲儿,秦生的同学,由于秦生我们认识,至今还能想起她那爽朗的笑声。后来,她成了特区支援好干部!<br> 她和秦生还有一位同学,一所的丰,可惜手边没有照片。丰当年是她们所的先进典型,准备培养当教导员的,由于政治风向变了,没有当成。是金子到哪儿都会闪光,如今,丰成长为中国中医药大学的研究员了,不用说,这些年,她一定付出了许多的努力!给个👍 吧!<br>由于认识了玲儿,又认识了她的一干室友。</h3> <h3> 渝曦,玲儿的室友。成都著名的石室中学的学生。重点学校的学生水平就是不一般,她的文学造诣挺高,我们最爱交流的是文学,津津乐道的是各种中外文学作品,算是当年的文学青年吧。<br> 渝曦不但喜欢文学,还是文艺青年。 她曾经担任师宣传队的女兵班长,调到师医院后又担任了卫生员的女兵班长。<br> 记得我的刚上小学的小妹妹到部队探亲,就喜欢渝曦姐姐。我们女兵宿舍头上有间棚子,是女兵储藏室,女兵四班的女孩子们把里面的行李码得整整齐齐的,腾出一块空地。小妹妹就教渝曦姐姐跳幼儿园的舞蹈《小火车跑得快》,渝曦姐姐就教小妹妹跳舞蹈《巴扎嘿》。😁 <br> 渝曦不但是文艺青年还是体育高手:她在师体育赛事中跳高(第一名),手榴弹跳远三个第一名,得奖后在师机关墙报上有她的两张大照片。她还参加石家庄铁道兵运动会跳高第二名,为十师团体总分增分。<br> 真是一个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四好学生!<br> 渝曦后来成长为一所建筑专业学校的校长兼书记!退休后,继续为四川建筑史料的整理做贡献并且还为四川社科史著书立说,转型做史学家了,😄。</h3> <h3> 这位大眼睛的妹妹军龄比我们晚一年,年龄比我们小几岁。那时候是个乖乖的小女兵,现在成了周游列国的摄影家。我们战友聚会的照片全靠她了!😄 <br> 战友情深,由于秦生,让我认识了许多优秀的女兵。她们就像一面面镜子,让我看到自己的不足,努力向她们学习。我会在后面的故事中慢慢道来。<br></h3> <h3><br> 高原肺栓塞<br>——牺牲不仅发生在硝烟弥漫的战场<br><br> 孟护士,文革前科班出身,算是我们的前辈,算来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了。印象最深的警言警语是:屁股大生男孩,你看,我就生了两个男孩!说罢扭扭屁股。😄 😄 😄 😄 <br> 说起孟护士,自然想起我们共同参与了一例高原肺栓塞患者的抢救。</h3> <h3> 一天下午,从外科转入一个病人。转入诊断是:1.咯血 2.肺结核?<br> 我先看转入病历,这个病人两次因为下肢深部静脉血栓入住外科,一次是左下肢一次是右下肢。两次都经过外科保守治疗,第一次治愈出院,这是第二次。这次经过外科保守治疗本来已经治愈准备出院了,突然咯了几口血,胸片显示有阴影,遂以“肺结咳?”转入传染科。<br>我去病房看病人,是一位施工连队的指导员,很年轻。只见他唇,面部明显发绀,手指尖也发绀。如果是肺结核患者,不会出现这样明显的缺氧表现。<br> 我回到办公室看胸片:有几个很小的阴影,但是没有浸润,不像结核病灶的胸片。<br>在川医,沈佩琼老师一直教育我们:一个病人,若干症状,一定要注意用一个疾病去联系考虑,切忌分成若干个疾病诊断,那样很容易误诊。老师教导犹在耳边。<br> 这是一个下肢深部静脉血栓的患者,发生了咯血,发绀,明显缺氧,胸片阴影。它们的内在联系应该是怎样的呢?应该发生了什么病理变化呢?<br> 首先,反复发生下肢深部静脉血栓的原因是什么?<br> 在高原,由于缺氧,人体会代偿性的红细胞增多,以增加携氧能力。红细胞的过度增生,血液过于粘稠,容易导致静脉血栓。<br> 尤其是下肢深部静脉血栓,在溶解,脱落,变小的过程中,会经过血液回流到达肺动脉。肺动脉管径越来越细,就像过滤器,会把细小的栓子拦住,这样就形成了肺栓塞。——这个病理发生发展的逻辑是不是就完整了?但是看胸片:我从来没有看过肺栓塞的病人和胸片,只能看教科书上的胸片和描述。书上说肺栓塞的阴影呈楔状,但是这个病人的胸片上的阴影呈圆状,这是唯一不符合的地方。这让我拿不定主意了,只能先观察吧。<br> 这一晚上我都在反复想着这事儿。第二天早上,走到医护办公室外面,就听到孟护士在给几个女兵说起这个病人很奇怪的表现:这个病人情绪紧张,一直要求立即转院。一个肺结核病人至于那么紧张吗?<br> 我在室外听到这段对话,连办公室都没有进去,直接就去了病房。查体:病人双上肢发绀已经从昨天下午的指尖发展到了双前臂,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发绀!严重缺氧的病人,会产生焦虑,濒死的感觉。这决不是肺结核!只有肺栓塞才能解释这种症状!<br> 我从病房立马跑到王主治医生家里。那时候王主治准备转业已经不上班了,传染科只有我一个医生,事有疑难我就会直接到王主治家里请示汇报。这次,我要求全院会诊。<br> 王主治听了我的汇报,也感到事情紧急,马上和我一起回到病房看病人看病历,同意了我的分析。正好孙副院长来查房,我们向孙副院长汇报。孙副院长说他是外科医生,对内科疾病不熟悉,要我们直接请示曹院长。<br>我俩有一起杀到院部,找到曹院长汇报。曹院长立即决定全院大会诊!<br> 全院的医生包括二医大医疗队的医生全部到了内科办公室,屋子里满满当当坐满了人。当年我们师医院的行动有多迅速!<br> 首先由我汇报,然后大家讨论。问题的症结就在胸片:谁都没有见过肺栓塞的病人,谁都没有见过肺栓塞的胸片!正当面面相觑的时候,医疗队的队长发言了,他见过肺栓塞的病人,也见过肺栓塞的胸片!哇,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br> 队长是个外科医生,他说:下肢深部静脉栓塞的血栓回流到肺动脉,典型的胸片阴影是呈楔状,但是临床很多其实是不典型的。很多情况栓子很小,只能显微镜下才能看到,就是手术打开胸腔,也找不到栓子,太小了。现在只能用药物溶栓,使用肝素。在使用肝素的过程中要控制好药量和速度,也很容易发生溶血,所以抗溶血的止血药要准备好。<br> 似乎诊断和治疗方案都明确了,可以继续了?不,最大的问题是医院没有肝素!铁道兵的医院处理施工外伤是常事,止血药是常备药。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栓塞病人,所以没有抗凝血的肝素!马上与县医院联系,乌兰县医院那时候规模还不如一个当时的内地的公社卫生院,就更没有肝素了!只能从兰州调药。那时候,从兰州到草原深处的乌兰,路途遥远不论是走青海湖南线还是北线,都要翻越几座4000公尺的高山,道路颠簸,车速快不起来。一般路上要走两天。怎么办?只能等待药物到来!<br> 病人转入了急救室,很多医生去看望。但是没有需要的药,真是要命啊!我只能默默的看着氧气流量,看着液体滴速。什么叫“坐以待毙”,那个时候就是“坐以待毙”。<br> 从兰州运药,一般要两天,就算最快一天运到,此时此刻,这位指导员愈来愈疲倦,愈来愈衰竭,他的时间已经不是以天计算,是以小时计算了,也许两小时,也许四小时,也许...<br> 我守到了夜里一点。二所值班医生是卢医生,一位高年资的男医生。卢医生说:你回去休息吧,我会常去看看的。我想想,守着也没有什么用,就拜托卢医生:那就请你常去看看。卢医生说:放心,我会的。<br> 第二天早上,卢医生告诉我,凌晨去了。<br> 这位指导员牺牲了。是的,他不是病故,他是牺牲!<br> 如果不是为了修青藏铁路,他不会上高原,如果他不上高原,就不会因高原缺氧发生一系列的病理反应。如果当时有药,他或许有救。如果当时有高压氧仓,他或许可以等到药物运到。如果当时有铁路,他可以在路途不颠簸的条件下及时后送。可是,都没有,没有!<br> 后来,外科又收入一个下肢深部静脉血栓患者,是我们副师长。<br> 这回医院领导有经验了,很重视,层层汇报,报告到兰州军区。兰州军区决定派出一架直升飞机将副师长接到兰州。<br> 喔!直升飞机要来。全医院的人都很兴奋,大家都没有近距离见过直升飞机,在那个高原小县城就像要过节一样兴奋!<br> 那天早上,听说兰州那边传来的消息,直升飞机已经起飞了,消息像风一样传递开了。不一会儿,消息变了:飞机折返了,日月山太高,飞不过来!好泄气。过了一阵,又传来消息,直升飞机又起飞了。又过了一阵,消息又变了:直升飞机还是飞不过日月山!<br> 日月山海拔4000多公尺,直升飞机像人一样会缺氧,飞不过来。日月山有一个垭口,3500公尺,就是传说中文成公主翻过日月山的地方。可是日月山从来没有直升飞机飞过,没有航线。现在的直升飞机飞行员只能一次次试飞,寻找垭口通过。正当大家有些泄气的时候,又传来消息:直升飞机又起飞了。这回大家都懒得搭理这消息了,呵呵,正当大家泄气的时候,好消息传来,这回直升飞机飞过日月山了,赶紧做好接机准备。😄 全院的人都往医院后围墙外面跑去。那里有一块空地,早早插上小红旗,做好了标记。<br> 来了,来了!直升飞机轰鸣着,螺旋桨旋起的大风把围观的人群扫开,飞机停下来,喔,原来直升飞机是这样的!<br> 副师长被担架送上了飞机,飞机起飞了。<br> 几年后,副师长和我先后调到同一个单位,他是我们训练部的副部长。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那个指导员的故事,有了指导员的牺牲,才有了对他及时的救治。<br> 我的弟弟也是铁十师的老兵,特务连的通讯技师。据他的回忆,那位指导员好像是50团20连的指导员。当时他们20连配合中国科学院冻土所在昆仑山山上做科研试验,修建了当时世界海拔最高的烽火山铁路隧道和路基、桥梁、房屋,怪不得他两次发生了下肢深部静脉血栓,昆仑山海拔太高了呀!铁道兵的将士为高原铁路建设做出极大牺牲。<br> 30年后,中国建设青藏铁路二期工程,从格尔木修到拉萨。这时候,高压氧舱已经普及,员工宿舍已经可以供氧。国家强大了,条件好了,真是令人高兴!<br>二OO七年青藏铁路二期通车,开通格尔木-拉萨段时,至此,青藏铁路才算全线通车,历经将近五十年!<br>我弟弟有幸作为保障人员乘坐首发列车跑完青藏线全程,成为我们家两代参与青藏铁路建设最后完工的见证者!<br>当时列车广播里仅尽是吹嘘刘志军的言论,他实在忍不住了给随车记者摆谈青藏铁路修建历史,青藏铁路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建设,七十年代再建时,铁十师已经是第三次上青海了,八O年终于建成开通了西宁-格尔木段。听了弟弟的介绍,年轻的记者们才恍然大悟,原来青藏线铁路的建成是几代人努力探索和流血牺牲的成果。<br>作为铁十师老兵,弟弟也是终生难忘那段历史。他自己的心脏也因为高原缺氧受到了损害。<br>2007年,青藏铁路在历经将近五十年的时间终于全线通车,不知道是不是世界上建筑时间最长的铁路?那一年,父亲看到弟弟登上去往拉萨的第一趟列车,带回来的好消息,90多岁的老人家开心极了!就在那一年,老人家闭上了期盼多年的双眼!<br>在共和国成长的过程中,历经坎坷,许许多多人默默做出了牺牲。牺牲,不仅发生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也会发生在风平浪静的和平年代。向所有为国牺牲的人们致敬!</h3> <h3>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br><br> 日历被轻轻的翻过一页,1976年开始了。新的一年开始,就是部队传统的送老兵退伍,到地方接新兵的时候了。<br> 有一天,张所长找我。啥事儿呢?<br> 张所长说:所里的男医生都出差了,有的去送老兵,要把老兵送到入伍的家乡。有的去接兵,就是到地方去招兵,从挑选,体检,运送,全过程要不少时间呢!现在所里能够值班的医生全都不在家,只剩你们三个女同志了。那两个女同志都说她们刚毕业还没有单独值过班,不敢单独值班,担心付不起这个责任。现在就剩下你了,你来值班吧!<br> 那一刻,我一下子头发晕了😖 !我想说:唉,所长,我还不是没有单独值过班!想了一下,把话咽了下去。<br> 说这话有用吗?就算所长知道我没有单独值过班,又能怎样呢?如果我不答应值班,难不成让所长副所长去值班?他们都是解放战争过来的老同志,一把年纪了,所里还有许多其他工作,让他们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病房,一守就得守几个月?那显然不现实。怎么办?凉拌!只好答应下来了。<br> 其实所长那么大年纪,心里倍儿清楚,我不答应也得答应,于是鼓励我一番。嗨嗨,赶着鸭子上架呗!<br> 其实我心里也有些打鼓,我行不行喔?医生值班不同于护士值班,护士值班是分三班倒,有替换。医生值班是值二十四个小时一班,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值班,意味着我值班二十四个小时候后,还不能休息,还要去管我自己的病人。然后接着值第二天的班,需要这样坚持起码两个月,才能等到男医生回来。<br>喔哟,过去真不知道部队医院是这样的,送兵,接兵必须有医生参加,师医院的担子可真不轻呐!<br> 这样,我一天到晚就泡在病房里,除了要换衣服,宿舍也很少回了。<br> 嗨,我怎么这么倒霉呀!这种赶鸭子上架的事这可是第三回了。<br> 第一回,在德阳县医院实习。川医带我们去实习的老师有内科的沈佩琼老师,外科有钟大昌老师和金立人老师。县医院的医生分别带我们每一个同学。<br> 记得在内科的时候,县医院带我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医生,精明干练,医术很好,带我也很认真。本来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却不料,这位老师联系好了要调到成都某医院去,对方都同意接收了,可是县医院不舍得放走这个骨干。这位老师生气了,不上班了。但是她分管的病床在继续接收病人,自然归我管了。我只是一个实习生,没有处方权。凡是写病历,开处方,开各种检查单都需要老师签字的,这可怎么办?只好逮着哪个老师就请哪个老师签字,全科的老师差不多都给我签过字了。<br>有一天晚上,我分管的病床来了一个急诊病人,腹痛,呕吐。我去查体:表情痛苦,精神疲惫,腹部隆起。叩诊上腹部明显的振水声,听诊有气过水声。唉,这不是典型的幽门梗阻的体征吗?怎么办?检查诊断治疗都需要老师签字!我马上去找来值班老师,一起看病人。她同意了我的诊断意见,X光透视果然是幽门梗阻!做胃管引流,引流出一大盆臭烘烘的胃内容物。马上请楼上外科会诊,转到了外科。嗨,我大松一口气!<br> 由于这件事,这位老师在科里建议给我独立处方权,嗨嗨,在实习阶段我就这样有了独立处方权。到德阳县医院实习结束时,沈佩琼老师给我的评语是:具有独立分析问题的能力和独立处理问题的能力。沈老师对我说:你知道吗?你是所有同学中唯一得到这个评语的!<br>沈老师从给我们上内科学的课,到带我们实习,我们的每一个进步都是沈老师全身心投入的成果,是我的恩师。这是我第一次的被赶鸭子上架,但是也锻炼了我。<br> 第二次,就是到十师医院传染科接过邱医生的工作,我需要在三天的时间里记住50多个病人的病情,检查结果,治疗方案。确实考验了一把,然后是独立管理这50多个将我视为“小丫头片子”的老病号。<br> 现在又来了,我得二十四小时值班两个月,直到出差的男医生们回来。这是第三次被赶鸭子上架了。<br> 好在,老天保佑,这段时间真没有特别严重病情的病人,让我安全度过!😄 <br> 是毛爷爷说的吧?“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真是的,没有人能够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br> 三年后,对越自卫反击战开始,很多新兵只经过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就直接上了战场。一开始看到听到隆隆炮火,天都红了!能不害怕吗!勇敢的冲上去,渐渐就不紧张了。<br>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br><br></h3> <h3> 翻山越岭<br><br> 在影集里翻出这张照片,前面的是75年入伍的西宁女兵纪文丽,后面的是我。一张照片就是一段历史,令人回味。<br>我们曾经为了后送一个危重病人,翻山越岭,险境环生。</h3> <h3> 2016年七月中旬,我们一行战友重返乌兰,在晨曦中翻越橡皮山,思绪万千。<br> 橡皮山,海拔3814米,在青海的众山中,不算很高,但是由于地质复杂,道路颠簸,汽车行进在路上,就像在橡皮上弹跳一样,故谓之曰“橡皮山”。<br> 从2016年算起,整整四十年了。<br> 一天,张所长对我说:给你派个任务,你敢不敢去?<br> 张所长最善用激将法!<br> 什么任务?<br> 派你去送个病人到兰州军区总医院,现在所里的男医生都有任务抽不开,你敢不敢去?<br>什么病人?<br> 一个施工部队的营长,患了白血病,我们医院没有治疗白血病的药物,而且病情很严重,必须立即后送。<br> 病人的生命大于天,没有敢不敢,这是必须的。<br> 还有谁和我一起去?<br> 医生就是你一个人,你再挑一个女卫生员。营长的家属也一起去。<br> 说走就走,分分钟的事。院部的救护车,嘎斯车改装的。把氧气瓶装上去,输液架,一箱输液和急救药品都装上去。条件简陋,完全没法和今天的救护车相比,但是都管用。<br> 卫生员挑了女兵四班的纪文丽,虽说是75年入伍的新兵,但是在工作中我观察过,耐心细致,技术操作到位,十分可靠。<br> 病人是连担架一起抬上去的,为免颠簸,垫了好几床棉被,又用几床棉被做靠背。<br>加上家属,我们三个女性和一个司机,就在医院的操场,张所长来送我们,出发了。</h3> <h3> 上了车,才顾得上仔细端详患者:消瘦,无力,面色苍白,完全没有血色。急性白血病,全血减少,本身就缺氧,又在缺氧的高原,当然必须后送。但是这一路上路途遥远,还要翻越两座海拔3500米以上的高山,他的缺氧会更加加重,他能不能坚持到安全到达兰州,实在是一个考验。必须把他安全送到兰州——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任务。<br> 从乌兰到茶卡,都没有问题。过了茶卡,海拔渐渐升高,这里是柴达木盆地的边缘,我们就要翻越橡皮山了。<br> 那时候的的橡皮山,道路没有现在这么好,坡度更大,弯道更多。随着海拔逐渐升高,我们的注意力都在患者身上,关注他是否适应,缺氧是否加重。<br> 橡皮山的颠簸,果然让患者很不舒服。因为担架是直接放到地面上的。我们都知道,在车上,离地面越近,感受到的是越颠簸。我们只能把所有的被子给他垫高,帮助他舒服一些。<br> 安置好患者,我往车窗外看看:一圈一圈的盘山道,就像一级一级的台阶。我们的车在上面一级台阶,下面一级台阶还有一辆地方的车。那辆车开得很快,似乎要和我们赛跑!唉,有意思!<br> 有一辆车要和我们赛跑喔!我笑着对文丽说。文丽也好奇的向外看看。<br> 我继续向外看,唉,那辆车有人在招手,唉?似乎是在向我们招手。那辆车离我们越来越近,车上的人探出了脑袋,焦急的招手!我确定,是的,就是向我们招手!我叫司机快停车!后面有辆车一直在追赶我们,在向我们招手!<br> 司机嘎——的一声急刹车!后面的车赶上来了,在我们后面停下车。前后车的人都下来了,后面车上的人说:你们车的后轮快要掉下来了,我们一直在追赶你们,喊你们,你们都没有停车!<br> 司机一看,果然,后轮胎果然松了,马上就要掉下来了,而且是靠公路外侧的那个轮子!如果发生意外,我们的车就会在这一级一级的台阶般的盘山道上翻几个骨碌了!太玄了!太谢谢一路追赶我们的地方的车辆,如果不是他们极其负责任的追赶,后果不堪设想!军民一家亲呀!<br> 司机马上开始把车轮紧固,修好,上路。捡回五条命!</h3> <h3> 这是现在的黑马河,有一个镇子了,也是拍照青海湖朝阳的最佳位置,现在许多摄影爱好者专门到这里来拍朝阳。<br> 可是当年,却不是这样的。茫茫的草原,只有两顶孤零零的帐篷,黑色的牦牛尾巴毛编织的黑色的帐篷。有人在这里开起的饭馆。<br>我们又冷又饿,下了车,要在这里垫补垫补。那时候还没有高压锅,在高原煮饭是煮不熟的,只能下面条。吃了一大碗热乎乎的面条,身上暖和起来,再上路。</h3> <h3> 橡皮山和日月山之间,就是中国最大的高原湖泊——青海湖。那里有多美?许多人趋之若鹜就不待自言。由于车上有重病人,也无心多看。心悬在前方的日月山。</h3> <h3> 日月山就在前面。<br> 病人从早上出发,经过了一路颠簸,就是正常人,躺在车厢的地面上,也会被颠簸散了架。日月山海拔3500公尺以上,他能不能挺住?<br> 随着海拔攀升,病人苍白的嘴唇开始发绀,他的缺氧在加重。我们只能加大输氧流量。这时候最怕出现高原肺水肿,听听心肺,还可以,没有异常。<br></h3> <h3> 傍晚时分,前方灯光闪烁,西宁到了!<br> 这是四十年后的西宁,那时可没有现在繁华,不过也是青海最大的城市了。<br> 进十师招待所,病人,氧气瓶,输液架,药品全都搬进了房间。<br> 我们松了半口气,还是不敢全松气。明天还有一天才能到兰州,到了兰州,病人安全,我们的任务才算完成。<br> 我对文丽说,今晚千万不能出事,我们分值上下夜班。<br> 一夜无眠,待到天亮,还好还好,病人经过一夜休息,面色好多了。<br> 西宁到兰州,现在高速路只有200多公里,两个小时就到了。那时候没有高速,早上出发,下午就可以到了。<br> 这一路,是黄土高原,农业地区,道路平坦,海拔在2900公尺以下,病人反应明显平稳多了,我们的心情也好起来。<br> 想不到,大约走到乐都县境内,汽车又嘎——的一声停下了,又出故障了。司机钻进车底,开始捣鼓汽车。<br> 我们趁机下车休息休息。<br> 就是照片上这样,黄土地,路边有树,阳光和煦,照在身上暖洋洋的。<br> 可是没有想到,这一修车,就没完了,怎么也修不好,也不敢催司机,他自己也着急着呢!<br>水也喝完了,很渴,怎么办?<br> 我和文丽拿着大家的军用水壶去找水。没有百姓,怎么办?唉,似乎有潺潺水声?寻声过去,哇,太好了!一条水渠,清冽的渠水缓缓流淌。那个时候,哪里的水都是清洁的,不像如今,哪里的水渠都成了臭水沟。嗨,如果我们没有任务,还真愿意在这水渠边玩玩呢!可惜可惜,重任在身。我们把水壶灌满,拿回车上,病人也和我们一样喝水渠里的水,没事儿,好好的!<br> 等了两个小时,车终于修好了!<br> 我们饿着肚子继续前进。<br> 直到下午,才到兰州,指望快到医院,找个地方吃饭。没想到,兰州很大,弯弯绕绕,等到了医院,天都黑了!<br> 向兰州总医院的值班医生交接病人。那医生很漠然的接过了病人,似乎没有注意我们一行人。在大医院,这样的病人很多很平常,没啥稀奇的。可是我们这一路翻山越岭,病人很可能由于缺氧而倒在半路上,我们一车人还差点儿翻下橡皮山。嗨嗨,这样的经历不是人人都有的哟!<br> 在兰州军区招待所住了几天,司机领着我们去找71年入伍的,退伍回了兰州的女兵李敏。李敏领着我们去参观西固石化城,兰州黄河大桥,五泉山公园。于是,留下了题头这张珍贵的照片。</h3> <h3> 赛什克下乡医疗队<br><br> 过去,部队有个老传统, 每到一地,就会派出下乡医疗队,到驻地附近的农村去进行医疗服务以此融洽军民关系。我们师医院到了青海也是继承了这个光荣传统,每半年会派出一次下乡医疗队到乌兰县境内的农牧村。<br> 我们医院上一批的下乡医疗队,是去了草原牧区。据回来的同志介绍:牧区的常见病是结核病。常常看到,一些牧民的帐篷里有人瘫痪了,起先以为是风湿类风湿。其实却不尽然,好多竟然是结核病,骨关节结核和脊柱结核。牧民患结核病的原因是:人畜共室。解放前,比较多的是人畜共住在一个棚子里。解放后,更多的是牧民习惯喝刚挤出来的牛奶。牛也是会患牛结核的,牛结核是可以传染给人的。我们下乡医疗队,到了草原牧区,就要向当地的牧民宣传,不能人畜共处一个帐篷。不能喝生的牛奶最好要煮沸。牧区还有一个常见疾病,就是布鲁氏杆菌病,也是人畜互相传染的疾病。得了布鲁氏杆菌病的人是很痛苦的,会反复的发烧,肝脾肿大,那时候又没有什么很好的药物治疗,最好的药就是四环素了,现在四环素由于副作用太大早就淘汰了。很多汉族干部和部队一样,也是每年都要下乡,去和牧民同吃同住同劳动。他们很多人被感染了布鲁氏杆菌病,这种病伴随着他们会度过痛苦的一生。由此想到,青海省能够由一个落后的省份建设到今天这样的繁华进步的程度,是很多汉族干部做出了牺牲的。民族团结有多重要! <br> 我们这次的下乡医疗队,没有去边远的草原牧区,我们去的是一个半牧半牧的地区,离县城不远,大约十公里。好像就叫做赛什克公社。<br> 领队的是董医生。董医生是位老同志,过去我和他的交往很少,这次他当队长我们朝夕相处,了解就多了起来。我感觉他对毛爷爷有很大的意见,他的很多观点很犀利很大胆,因此我很佩服他大胆敢言呢!<br> 还有一位张医生。张医生是山东曹县人,有的老医生开他的玩笑,说啊,他是山东操蛋县人。😄 ,山东的曹县和单县,是山东省的贫困地区。张医生的年纪不大,只有38岁,可是他已经有了四个男孩儿。最大的男孩儿已经18岁,当年入伍当兵去啦。我好奇地问张医生,难道你那时候20岁就有了孩子了吗?他说是呀。张医生家有四个男孩儿,正是特别能吃的时候,那个年代,吃饭是要粮票的,他们家的粮食,当然就不够吃啦。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张医生有张医生的办法:那时候乌兰县城有个屠宰场,屠宰场里屠宰的羊是不要羊头和下水的,羊头和羊下水被扔到一角。张医生就把羊头和下水拿回家,自己做的香喷喷的羊头和下水可好吃啦!到了医疗队,董医生就号召我们每个人给张医生家捐助一下,我感觉董医生虽然说话犀利,但是内心慈祥。<br> 医疗队里有两位女兵,一个是我,一个是一所的一个女兵,加上董医生,我们有的捐了粮票,有的捐了钱,一个团结的临时队伍就这样组成了!我们医疗队没有住到农民家里,就住在公社招待所了,公社招待所是为草原牧民的生产队长们到公社开会准备的,平时没人住就给我们住了。我们吃饭就在公社的小食堂吃饭,小食堂也是为到公社开会的草原生产队长准备的,只有一个师傅,招待所没人住的时候,师傅就回家干农活。我们上班就在附近不远的公社卫生院上班。公社的小食堂只有一个师傅,平时没有人在公社食堂吃饭,我们医疗队到了,师傅才开火做饭。没有米饭,就是馒头。师傅做馒头不用碱面,做出的馒头看起来很萱很大,吃起来很酸!一开始真是吃不下,习惯了也就好了。<br> 也有很开心的时候:公社要开生产队长会议了,我们住的那一排空房子来了很多生产队长,顿时热闹起来。在院子里架起大锅灶,烧起大劈柴。杀羊,杀了好几只羊!杀羊的时候,我赶紧请生产队长们不要把羊头扔了,我说我很喜欢吃羊脑髓。那些生产队长看着我,一副奇怪的目光??😄 还是听了我的话,把羊头扔进大祸里。牧民们杀羊真是豪爽呀,大卸八块,没有精细剔割,没有放盐,没有任何调料,大劈柴扔进去猛煮。煮熟了,拿起一大块就猛啃!嗨呀,真是好吃,我敢说,青海,新疆,内蒙的羊肉,还是青海的最好吃!我请队长们把羊头捞出来,说我最喜欢吃羊脑髓。他们二话不说,用砍柴的大斧头一下子砍下去,就成了两半!我吃了好几个羊脑髓,这个爽,此生只此一次!😄 <br> 公社卫生院只有两个人:院长和他的妻子。院长毕业于青海医学院,她的妻子是个护士,毕业于青海卫校。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要承担全公社的卫生保健,真是不简单。比如哪家有生孩子的,有女性要流产的,上环的,护士拿着手术包就去了,就在炕头上就把手术做了。就连结扎术他们都能做,比我们厉害多了!<br> 卫生院是一栋通走廊的房子,内科,外科,手术室,换药室,药房一应俱全。我们去了主要是看门诊,那个护士又是药剂师,真是太能干了!<br> 通走廊里有两个大桶,装的是酒精。唉,这儿的酒精怎么是红色的呢?我们诧异地问。院长说草原上的牧民很喜欢喝酒,常常来偷酒喝,他们只好在酒精里掺了红汞,这样牧民就不敢喝了。😄 好有创意呀!<br> 院长和太太都很年轻,还没有孩子。他们家里的炉子上一天到晚都煮着奶茶。就是铁壶里煮着沱茶,放一些盐,不断往里添加牛奶。奶茶好香又好喝,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饮料。每天下班我们就跑到院长家喝奶茶!<br> 院长也带着我们到附近村庄巡诊。赛什克是个多民族公社,以汉族为主,还有蒙古族,哈萨克族,土族,回族。各民族基本汉化了,穿的是汉族服装,都会说汉语。这儿的汉族语音很像南京的语音,据说从朱元璋开始,这里就是各个朝代流放犯人的地方。他们的主食是面条,面条里放了许多的大蒜和辣椒,又很像陕西人,连蹲在凳子上吃面条的姿势都很像陕西人呢!我们医疗队到赛什克,增强了公社卫生院的医疗力量,增强了军民关系。也让我们了解当地民风民俗,增强了与人民群众的感情,我觉得真是一件好事情。</h3> <h3> 时间就是生命<br><br> 有熟悉这张照片的吗?我的故事或许与他她们有关喔!</h3><h3> 1977年秋天,领导又给了我新的任务,到师门诊部驻勤。原来,师门诊部有两个医生,是两口子,他们回上海探亲去了,门诊部没有医生了,所以叫我去驻勤。<br> 一开始,我还是有些紧张的,我过去主要在病房工作,现在去门诊,而且还是只有我一个医生,我能胜任吗?<br> 怀着忐忑的心情,认真看门诊,渐渐熟悉了门诊工作。门诊工作量不大,主要病人都是一些感冒腹泻的小伤小病。<br> 一天半夜,突然接到了师宣传队的电话,说:师宣传队女兵发生了集体煤气中毒,全部昏迷了!啊?全部昏迷了?好,我马上赶到!<br> 我立即给师汽车队打去电话,说明情况紧急,要求救护车尽快赶到师门诊部。放下电话,我立即敲女卫生员房间的门。<br> 门诊部有两个女卫生员,这时候只有一个了,还有一个呢?不知道。啊,没有说去哪儿了吗?没有说。我一下子急了,外出不请假,遇到紧急情况人都找不到!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操起电话就打到她家里去了。她爸爸可不是一般人,是我最尊敬的一位师首长!我那时候真是有股儿傻大胆。<br> 正是首长接的电话,我哔哩啪啦就把师宣传队集体煤气中毒的情况汇报了。然后和卫生员一起进到急救室,检查急救药品,要唯一的女卫生员马上把所有的氧气袋全部灌满氧气,等救护车来了,拿着所有氧气袋赶到师宣传队!<br> 我为什么不一起等救护车呢?因为青海的冬天是非常冷的,汽车司机接到电话起床要时间,发动汽车更要好一会儿时间,再开到师机关要一段时间,再开到师宣传队更要一段时间!可是现在情况十万火急,每分每秒可能都会有人失去生命!我觉得自己跑去师宣传队还要快些,我决心并且相信我一定要赶到救护车前面到达事故现场!<br> 背起急救箱就跑!漆黑寒冷的公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奔跑,快点,快点,再快点!路上,一直没有见到救护车迎面过来。路过师汽车队了,我竖起耳朵,想听一听院子里有没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听不到,院墙太厚了。算了,即使已经发动,还要来到门诊拿氧气袋,再返回经过师汽车队才能到师宣传队,来不及了!<br> 幸亏我没有等救护车,这个决定是对的!跑过汽车队,来到了师宣传队的大门。<br> 一进门,焦急的哨兵就跑着迎了出来,把我接进院子里。满院子里都是已经惊醒起床的男兵。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那一刻,我顿时感到责任重大!<br> 一边往女兵宿舍跑去,一边听介绍情况。师宣传队的宿舍呈倒着的L型。面对大门的远处的一横是男兵宿舍,侧面的一竖是女兵宿舍。半夜里是男兵站岗。哨兵隐隐约约听到女兵宿舍的门口有敲门的声音,似乎还有呼喊声,但是声音很小,不能确定是不是听错了。等了一会儿,似乎又听到敲门的声音,还有微弱的呼救声。哨兵把耳朵贴近门仔细听,好像又没有声音了。幸亏哨兵警惕性很高,他推门,推不开,然后果断一脚踹过去,几下子把门踹开了!一进门,一个趴在门口的女兵倒下了!哨兵向炕上一看,吓坏了,所有的女兵都昏迷过去了!立即把所有男兵叫醒,电话求救!<br> 我进到女兵宿舍,宿舍里是炕,炕下面是地火龙。如果炕的砖缝不严实,那就可能有煤气泄露中毒,这是北方冬天最容易出现的事故!<br> 看到满炕昏迷的女兵,我立即要求所有男兵进入女兵宿舍,帮助女兵套上羊皮大衣,马上抬着出来放到院子里。这个时候顾不上寒冷会不会感冒的问题了,立即吸入新鲜空气,是抢救生命的第一步!所有男兵进入女兵宿舍,七手八脚,很快,院子里的地面上,躺满了女兵。同时要求男兵们把女兵宿舍的炉火灭了,把两扇大门敞开通风换气。<br> 我一个一个的检查女兵们的昏迷的程度。多数女兵抬到室外后,很快就有了反应,我紧张的心放松了一些。但是有两个女兵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昏迷的程度很深了!<br> 我立即给她俩注射了尼可刹米和洛贝林。这时候,我开始着急起来,氧气氧气!<br>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救护车到了!太好了!卫生员很有经验很给力,拿着氧气袋冲下车,由于氧气袋不够每人一个,我指挥把氧气袋给昏迷程度最重的女兵用。有些昏迷浅的女兵已经慢慢醒来,我又组织男兵们帮助已经苏醒的女兵进到宿舍,躺到炕上休息,以免着凉感冒了。同时,要卫生员坐在那两个昏迷最重的女兵的氧气袋上,挤压氧气袋加压給氧。有一个女兵经过这样的处理,也渐渐缓过来了,只有一个女兵李巧凤还是没有反应!<br> 我让女卫生员和救护车司机立即将这位女兵送往师医院,我自己仍然留下看护观察大多数女兵。因为我相信最重的女兵只要进了医院,她的生命就安全了!<br> 等到我观察到所有的女兵都苏醒过来,没有危险了,我才走路走到了师医院。<br> 到了急救室,看到那个女兵已经躺到病床,正在抢救,还没有苏醒。我了解了一下抢救情况,并没有说起刚才的惊心动魄,又默默的回师门诊值班了。<br> 这次师宣传队女兵集体煤气中毒,经抢救无一死亡的经验是抢时间。如果当时我等着救护车来了再出诊,从程序上说是没有错的,但是会错过最佳抢救时间。缺氧的时间越长对大脑的损害越大,即使生存也可能留下不可逆的脑损伤。昏迷最严重的两个女兵性命就难保证了。<br> 在这次抢救中,特别感谢的是那位我最敬重的师首长,听说他接了我的电话,听了我的汇报后,把他女儿臭骂了一顿!<br> 我也感谢这位女卫生员,她并没有因为我给她父亲告了状挨了骂而迁怒于我!这位最敬重的老首长已经去世多年,向他老人家致敬! <br> 这张照片很珍贵!那时部队就是住的这种土坯房子土坯墙。荒凉的盐碱地,没有绿树,没有红花。看看这些宣传队的战士们,灿烂的笑容,自若的表情,他她们才是荒原上最美丽的绿树红花!</h3> <h3> 最美藏红花<br><br> 这就是女兵四班的女孩子们。女兵四班,都是1975年入伍的新兵。 1975年,铁十师在青海招了一个连队的女兵,主要兵源来自西宁。这批女兵不是从学生中招收,而是直接从各个工矿企业牧区中选拔优秀的女孩子。招聘的领头人就是李干事。 李干事将成为这个新兵连队的指导员,她带领手下的排长班长非常认真的进行筛选。由于这些女孩子在原单位基本都是技术能手,先进青年,好多单位都不愿意放人,李干事领着手下一次次给单位领导做工作,终于招到了理想的女孩子。 1975年,当个女兵是件非常光荣的事,这些女孩子崇尚一身绿军装,宁愿舍弃省会城市生活,稳定的工作,穿上那向往的绿军装。她们还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艰苦生活。 看这一张张洋溢着青春的笑脸,看这一张张被风沙磨砺由于缺氧血管扩张形成的红红的脸庞,看这一朵朵美丽绽放的藏红花!</h3> <h3> 这是副班长春儿,好一个飒爽英姿!她们被评为先进班,那都是她们自己干出来的。</h3> <h3> 这是她们第一任的老班长,1971年入伍的老兵。从新兵连带她们训练到带她们到了医院,帮助这些女孩子完成了从老百姓到军人的转变。</h3> <h3> 这是她们第二任班长,当初征兵时因为太优秀她的原单位坚决不放人,李干事,秦生她们做了好多工作原单位才放手。退伍后成长为省委某部门的厅局级官员。女兵四班个个不简单,还有女兵成长为省刑侦队政委,牛吧?</h3> <h3> 这个小女兵叫做刘凤琴,吹得一手好口琴。她就是乌兰草原上牧民的女儿,文化程度不高,不识简谱,但是,只要她听过的歌儿,立马就能用口琴吹出来,她哪儿来的天赋?我是她忠实的听客。<br> 因为她的家是女兵中离部队最近的,所以她的故事就要多一些。有一次,她家里有事请假,领导特批了几天假,让她回去看看。归队的时间快到了,她担心不能按时归队,就骑着骆驼🐫 回乌兰县城,没想到,骆驼特有耐心,慢慢悠悠,居然路上走了三天!若是汽车,那就一溜烟的事儿。我很想体验一下,坐在骆驼上,慢慢悠悠走三天的感觉😄 可惜,骆驼是认人的,它不认识你就会戏弄你,你骑上去,它站起来再把你摔下去!<br> 有一次,凤琴的弟弟来部队看她。正好我有一筒部队发的鱼罐头,就送给她,好好招待一下她弟弟,她好高兴。到了下午,突然听说她弟弟休克了,在抢救!怎么回事儿?我赶紧跑到病房看,在她弟弟身上发现了出血点。我赶紧问她:那筒鱼罐头你们吃了吗?吃了,我弟弟从来没有吃过鱼,很喜欢!<br> 着了!你弟弟这是过敏性紫癜,是对鱼过敏,赶紧去告诉他的经治医生!<br> 经过抢救,她弟弟活过来了!阿弥陀佛!万幸万幸!<br> 2016年七月,我们在西宁相聚。没有想到几十年后能够再见面,太高兴了!她还感谢我救了她弟弟,真是一个实诚的草原女儿!惭愧惭愧!那时她的身体已经很不好,很瘦弱了,珍惜战友相聚的不易,她拖着病体陪着我们一行经过祁连山转到乌兰又去了德令哈。然后我们分道扬镳,我们去了昆仑山,她回了乌兰姐姐家。她给我发了许多姐姐家的照片和视频:新的房子形状的保暖帐篷,门口有汽车摩托车,成群结队的羊,正在嬉戏的牧羊犬...和平宁静富裕...没想到,今年,传来了她去世的消息!痛心痛惜!万幸我们去年见了一面。谨以此文痛悼我的小战友刘凤琴!<br> 女兵四班的女兵们就像这草原上美丽的花朵儿,在铁道兵的军营里绽放,在青海高原上展现风采。祝愿战友们永远这样美丽,这样漂亮!</h3> <h3> 风油精闯的祸 <br><br> 凤琴弟弟的过敏性紫癜想到了另一起过敏性紫癜,其发病的原因竟然有风油精! <br> 有一天。所有的故事都是从有一天开始的! 有一天,我值班。外科请内科会诊,我去了。 是一个男兵病情很重,血压下降,腹壁膨胀。仔细看,胸腹部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出血斑点,突出于皮肤,呈紫红色。 哎呀,这是典型的过敏性紫癜的症状,他的皮肤有这样的出血点,在他的内脏也会有这样的出血,所以才会血压下降,腹壁膨胀。我说:这是过敏性紫癜。他吃了什么吗?对什么过敏呢?<br> 周围的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一个人。 原来有一个小女兵在旁边很着急的样子,差不多要哭出来了。 <br> 有人悄悄说,她俩在谈恋爱。喔,原来如此可以理解。战士是不许谈恋爱的,小姑娘有顾忌呀! <br> 安慰她:没有关系的,你们是好战友,革命友谊!现在他的生命垂危,你要知道什么赶快说出来。 <br> 小女兵犹豫不决了一阵子,还是说了。原来这个小男兵肚子痛,求助于当卫生员的小女兵。 <br> 小女兵是个小广东,她想起来在她的家乡,如果有人肚子疼,就喝点儿风油精,肚子就不痛了。于是她就翻出来部队发的风油精给小男兵吃了。<br> 没曾想,突然小男兵就不行了!幸亏发生在医院里,马上送进病房。<br> 吃了风油精???我很惊讶,难以置信,反问:你确定你们那里是用风油精治肚子疼吗?<br> 她肯定地说:是的。<br> 吃了风油精没有发生问题吗?<br> 没有呀!她又肯定。<br> 我对外科医生说:这是风油精过敏引起的过敏性紫癜。静脉输入大剂量的地塞米松。经过抢救,这个小男兵活过来了。<br> 这个小女兵破涕为笑。<br> 我的脑海里总会出现那样的场景:一个小男兵肚子疼,把他的小女卫生员朋友当成了救星。小女兵满怀关切的喂了他一点儿风油精。风油精!太奇葩了!<br> 突然,小男兵不行了,血压垮了,当时肯定把小女兵给吓坏了!战士是不许谈恋爱的,这事儿如果被人知道了...多尴尬!小女兵急得想哭又不敢哭...😄 😄 😄 <br> 这是救活了,不然可就要后悔一辈子了! 想起来就笑喷了! <br> 多么可爱的一对小朋友!真是生死之交呀!希望这对小朋友的革命友谊能够永葆青春!😄 😄 😄 </h3> <h3> 到底有多美<br><br> 有一天,张所长通知我到师卫生科去接受新任务。嗯?卫生科?卫生科有任务怎么会叫到我去?<br> 从来没有去过卫生科,这是第一次去卫生科,在师机关院子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一个助理员接待的我。<br> 他问:你认识我吗?<br> 嗯,问得好奇怪,我从来不到卫生科,怎么会认识他!我摇摇头。<br> 我们是同学呀!他说。<br> 你是川医的?<br> 是呀!<br> 不好意思,在川医的时候,男兵女兵分不同的区队,彼此之间没有交道,所以90%的男生不认识。<br> 你叫什么名字?<br> 胡端俊!<br> 不好意思,不认识。不过遇上同学还是很高兴的!<br> 什么任务呀?<br> 没想到给我布置任务的居然是我们同学! <br> 任务是:师卫生科要组织一个检查小组到各团检查工作,有三项任务:1.检查连队卫生。2.到各团卫生队了解工作情况。3.检查各团家属基地妇幼保健情况,协助做一些妇科手术。<br> ??这些好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吧?<br> 胡端俊解释说:妇科方面已经派了一所妇产科医生杨医生。但是一个女同志不太方便,于是派你协助杨医生工作。<br> 嗨嗨,原来我是陪同前往,这个任务我喜欢!😄 <br> 一所,二所虽然都在一个大院子里,但是宿舍中间隔了病房,所以彼此之间少有来往,杨医生我并不认识。<br> 等到集合那天,终于认识了杨医生。杨医生,高个子,身材壮实,果然是妇产科医生的身板!杨医生的语速比较慢,显现出沉着冷静。原来,她比我大几岁,是一个文革前的老大学生,怪不得就是比我们要沉得住气。她爸爸还是铁七师的师长,这倒是看不出来,她身上一点儿干部子女的味道都没有,说话非常朴实。哎呀,太好了,一位大姐姐,好有安全感呀!我就听她的啦!</h3> <h3> 带队的是刘科长,还有卫生科助理员,杨医生和我。坐一辆救护车就出发了。<br> 从乌兰到茶卡,在茶卡道路分叉了。<br> 一条路通向青海湖南面,叫做“南线”,就是今天很多人去旅游的线路,除了橡皮山和日月山海拔高之外,一般海拔在3500米左右,沿途都是大草原。<br> 一条路通向青海湖的北面,叫做“北线”。这条线海拔在4000米以上,高寒缺氧非常明显,青藏线一期工程就是在这条高海拔地区的北线。我们救护车自然转向了北线。<br> 汽车拐上北线,黑黝黝的山,有些恐怖,和其他地方的山就是不一样!往上走就是关角山了。关角隧道的山坡上,一大片的帐篷蔚为壮观!我们沿途遇上有连队,就会进入看一看。<br> 连队一般都是几座帐篷,有一个高高的木柱子的寨门,寨门上都有激励人心的对联和横幅。在我们进去检查的每一个连队,虽然战士们都出工去了,但是帐篷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地面一尘不染,被子方方正正。牙刷牙膏杯子都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这就是军人和民工的区别!但凡现在再去看当初我们部队住过的房子,由于简陋,现在一般都是民工在住。过去我们感觉高高大大整整齐齐的营房现在怎么成了低矮脏乱差的贫民窟?同样的简陋不同的人住进去,效果就是大不一样呀!</h3> <h3> 关角隧道是48团和47团的辖区,看着满山遍野的帐篷,总会想知道哪些帐篷是3连的?如果大哥没有牺牲,可能现在就在关角山。<br> 时间久远,我自己不记得我们去的各个部队的先后顺序了,弟弟帮助我回忆:按你们行进路线,途中依次到达的是:48机关驻地二郎沟,关角隧道出口,隧道入口北面是47机关驻地天骏县城,46机关驻地刚察县泉吉乡,49机关驻刚察县城南面青海湖农场三中队附近的刚察站,刚察县哈尔盖(乡)火车站一片是物资转运站。弟弟75年冬76年春在哈尔盖助勤,所以他很熟悉北线部队驻地情况。<br> 到了某卫生队,我就是一个听客。听说卫生队分来了藏族新兵,很好奇,藏族新兵!他们能适应部队生活吗?还真让我猜对了。他们说,藏族新兵刚来的时候,确实不适应。他们睡帐篷睡习惯了,不习惯睡床。到了晚上,就圈在床边,坐在地上睡觉!啊?过了好长时间,才慢慢适应了睡床生活。😄<br> 天俊过去就是刚察。刚察县城很小,房子很少,也没什么树,灰蒙蒙的,朔风凛冽!就在青海湖边儿上,这个团卫生队的队长说:你们来得好,今天正巧我们在湖边打鱼呢,你们去看看?<br> 好呀好呀!我特想知道那么高海拔的青海湖边是怎么打鱼的。<br> 我们一行人跟着队长来到湖边,远远看到湖边很多人。走近一看,哎哟,很多人排成两队,脚上穿着皮裤,高腰靴子,下到水里了,然后开始拉网。哇,好家伙!一边拉网,一边看到网里的打鱼直蹦哒,好爽呀!<br> 晚上,卫生队煮鱼,大祸,整条的鱼扔进入,起先还在水里蹦哒,然后,没有然后了。就放些盐,也没有什么其他调料,但是,那个鲜呐,嗨呀,真是鲜美无比,比内地的鱼好吃到天上去了!<br></h3> <h3> 来到一个地方,是浅浅的低矮的草原。据这里的战士们说,每到下雨之后,草地上就会冒出许许多多的蘑菇,战士们下班后就到草地上捡蘑菇,放到屋顶上晒干,然后装进麻袋。回内地探家的时候,一个个扛着一麻袋的干蘑菇回家。哎哟,好羡慕他们喔!<br> 这里的天气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我们的救护车在草原上,芨芨草的森林里穿行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倾盆大雨!好像天上被穿了一个窟窿,密密麻麻的雨帘瞬间就包围了汽车,根本看不清外面,似乎天漏了!汽车只好停在草原上,静静的等待大雨过去。突然,汽车顶上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车顶就要被击穿了,真是吓人!雨渐渐停了,亮晶晶的冰雹瞬间就把道路铺满了!我们也不敢下车,等到冰雹停了,大家下车,捡起地上的冰雹一看,哎哟,每个有鸡蛋那么大!幸亏我们没有下车,不然,脑袋就保不齐打成窟窿了。好惊险的一次旅行!<br> 每到一个团,杨医生就会到团家属基地去检查了解妇幼保健情况,有时候还要做手术。我就是个甩手大掌柜,好耍!<br> 那天晚饭,49团卫生队长对刘科长极力介绍王新同学。王新同学,是我的同班同学,而且我们还曾经是上下铺,而且我们还是“一帮一,一对红”的对子——就是两个人结成互相帮助的伙伴。<br> 卫生队长介绍说:有一次,一个家属出现流产发生了血崩,出血喷涌而出,把在场的人都吓坏了!怎么办?后送已经来不及了,当时最好最快止血的办法就是刮宫止血,可是谁会刮宫呢?这时候,王新说,我来!在患者命悬一线的时候,王新非常沉着冷静,随着她的操作,这个家属出血停止了!一条性命保住了!队长说,如果有名额,我一定要提拔她当主治医生!<br> 王新,你真棒!想起在川医的时候,学基础课的时候,每逢要考试了,就不上课了,放我们自己复习。我和王新就到川医著名的荷花池去复习。现在荷花池是一个著名旅游点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那时候,荷花池是一个清净之地,池里是荷花,池边是竹林,真是学习的好地方。我们俩就你问我答,我问你答,把一本书越读越薄。<br> 在口腔科实习的时候,我俩是一对。老师讲到智齿拔牙,正好我有一颗智齿有些阻生,于是我把自己的这颗智齿贡献出来了,让王新练手。我俩特逗,把书翻开,对着书,一句话一句话的对着,怎么消毒,每一针麻药针从哪里进针,每一针注射位置都很正确,麻醉效果很好哟!然后开始拔牙,按照老师教的掌握用力方向和力度,很顺利,王新的操作完美,完整拔出了智齿。当时老师还不在旁边,我们自己合作拔牙成功,得到老师大大的表扬!<br> 在德阳县医院实习,每到中午王新就拉着我到没人的办公室复习,她让我给她讲解电解质,讲解摩尔的换算。哎呀,人吃了午饭之后,困了头就晕了,越说她越不明白,我就越说不清了,算了,睡觉去吧!王新生气了,说我不帮助她!哎呀,冤枉啊,我自己的头都晕乎乎的了,怎么说得清呢?😄<br> 到了成都三医院提高实习阶段,快要毕业了,大家的心也有些散了。但是王新可不受旁人情绪的影响,每天下班后,自己一个人悄悄坐在上铺,默默看书,用三个月的时间,把开学以来所有的课本全部重新复习了一遍!这样认真的同学,做什么事都会做好的,真为王新高兴!</h3> <h3> 又到了一个团卫生队。这天上午,卫生队长说,这儿附近就是一条河,流进青海湖的,你们可以去看看。<br> 喔,青海湖边的河,什么样子的?好奇心驱使我们一行跟着卫生队带队的人朝河边走去。<br> 没想到,离卫生队不远的地方就是比人还要高许多的芦苇荡!啊?青海湖边不都是浅浅的草原吗?怎么会有那么高的芦苇?难以置信!<br> 在芦苇荡里穿行,听到了潺潺水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出现在眼前。再看水里,许多的小鱼儿🐠 自由自在的游泳,无人打扰,多到真的可以用瓢勺。最令人惊讶的是:许多野鸭子在水里游来游去!完全不像是高原呀!令人想起那句:棒打狍子,瓢勺鱼,野鸡飞到饭锅里。<br> 许多黄黄的小鸭子在岸边游荡,我们捉了两只小鸭子,握在手心带回卫生队。队里给找了一个纸箱子,我把小鸭子放进去,准备带回师医院。我们吃午饭,纸箱子就放在旁边,想来纸箱子很高,小鸭子是翻不出来的。等到吃完饭,转头一看,唉!小鸭子呢?两只小鸭子都不见了!那么高的纸箱子,她们是怎么翻出去的?卫生队的地面都是细沙铺就的,细沙上一个个小脚丫的足印暴露了她们的行踪。顺着小脚丫前进,小脚丫居然通向了芦苇荡!唉,小鸭子是捧在我们手中带出芦苇荡的,小鸭子怎么能找到回小河的路呢?难道和狗一样有嗅觉?真是太聪明了!跟着小脚丫来到河边,两只小鸭子摇摇摆摆还没有来得及下河,就被我们截获了!<br> 这次越狱失败了!我们把小鸭子又放进纸箱子,放上救护车,开往下一个检查点。没想到,青海湖边公路旁还有这么多高大的芦苇。汽车下了公路,进入芦苇,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br> 空地上有一顶孤零零的帐篷,进入帐篷,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张上下铺。上下铺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看来这里住了两个人。地面铺的是细细的沙子,干干净净。<br> 为什么来这里?老同学胡端俊助理员介绍,青海湖边的草原上有许多的旱獭,旱獭是有争议的动物,它的皮毛是非常珍贵的,外贸部门希望用它创外汇;但是它又是鼠疫的最重要传染源。鼠疫的传播速度非常快,几乎救不活,是我国的一类传染病,烈性传染病,所以卫生部门主张灭獭。铁道兵大部队进入高原,平常人烟稀少的草原突然人口密集起来,如果不幸发生了鼠疫,就会迅速传播,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当年铁道兵部队要求在公路两侧50米内灭旱獭。每个卫生队都要派人驻扎在草原上,每半年轮换一次,负责灭獭,专门用药物注入旱獭洞里。这就是一个灭旱獭的点。喔,原来卫生队还有这样一项任务!<br> 胡端俊助理员说,这个点的两个人,还是我们同学呢!<br> 喔,还是我们川医同学!我们在师医院还觉得条件艰苦,那他们要在这没有人烟的芦苇荡里住上半年,那就更艰苦了,好感动的!<br> 等了一会儿,外出的俩人回来了,看到我们一群人来看他们,那个高兴呀!不好意思的是,在学校从不和男生打交道,我不认识他们,而且现在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清了,是不是齐同学?<br> 那两只小鸭子生气了,不吃食物,啥好吃的都不吃,喔,野生的鸭子好有气节呀!怎么办,有些后悔捉她们了,放了吧,如今离小河已经那么远了。<br> 俩同学说,没关系,放我们这儿吧,我们有办法。啊,太好了!送给这俩孤独侠客做个伴吧!<br> 过了刚察,就到了海晏了。海晏,就是大家熟悉的金银滩,当初的原子城。不过,我们到的是海晏的哈尔盖。哈尔盖火车站附近都是高高的芨芨草,又尖又硬还很高,穿行在一簇簇的芨芨草之间感觉就像穿行在芨芨草的森林里一样,很是浪漫!<br> 一天晚上,我们到了山下,山坡一大片帐篷,是物质转运站。晚饭,营长招待我们一行。营长说,他们在附近的藏族人家买来的家釀的青稞酒,让我们尝尝。那是我第一次喝青稞酒,清冽甘甜!清——就像矿泉水一样清,不像内地糯米酒虽然甜但是不清有些浊。冽——有些冰冰的感觉,好像喝冰镇饮料,一点儿不上头。甘甜——不像内地的甜酒,有些甜有点儿酸甜,青稞酒是清清爽爽的甜。真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酒!<br> 那时候的青海湖到底有多美?就像这清冽甘甜的青稞酒,沁人心脾的美,美到骨头的美!<br> 这些照片是2016年8月摄于青海湖南线快到黑马河的地方,不知道青海湖北线那些迷人的芦苇荡是否还存在?</h3> <h3> 进修<br><br>那一年,中国发生了许多大事:三星陨落,我正在公交车上去上班的路上,突然广播中哀乐响起,全车一片寂静,然后广播毛主席逝世!车厢里哭声渐渐响起,一片悲哀...。<br> 一天夜里我正值夜班,鞭炮声哔哩吧啦响起,第二天听说,四人帮被抓了!然后我悄悄收治了省革委会主任——一位藏族干部,如果不是我一身军装和一番应对,可能他就被抓走了.....<br> 先从进修开始说起吧...我总是缠着张所长:所长,让我去进修吧!<br> 所长总是说:进修有什么好?就是给别人去干活儿。<br> 给别人干活儿我也愿意,总能学到些什么。<br> 张所长是解放战争时期的山东子弟兵,看着我们就跟看着自家的孩子一样。当我以为进修没指望的时候,有一天所长说:给你一个进修的机会,你去不去?<br> 意外惊喜:去哪儿?<br> 青海中医院。<br> 嗯?中医院!确实意外,但是不喜。想起在川医的时候学中医,真是有些云里雾里的。站在西医的角度,什么虚实寒热,玄而又玄。其实当时我是想去进修心血管内科的。<br> 所长看出我在犹豫,就说:我们医院历史上还没有女同志出去进修的,你是第一个。你要不去就让别人去了。<br> 啊?我还是女同志第一个出去进修的呀?好吧,去吧。有点勉强。<br> 张所长真是块老姜,要搞掂我们,分分钟的事情。<br> 我把心中的郁闷写信告诉了原铁五师通讯科李科长,那时候,一个科长在我们心里是个很大的首长喔!李科长回信说: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那时候又没有西医,还不是全靠中医让中华民族繁衍生息。中医有许多瑰宝,你应该去继承呀!让李科长这么一激励,顿时感到是呀,很有道理呀!那时候,领导三言两语就把我们给说服了。<br> 去进修,第一个要解决住宿问题。父亲通过师机关一个干部联系了青海省人防办的亲戚,他们那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同志,一个人住一套宿舍,于是让我们俩一起住。就是照片中右边这位小田。小田陕西人,很热情,教我做各种青海面食:猫耳朵,揪面块。<br> 我先分到内科,带我的医生一个是倪大夫,一个是钟孟良大夫。倪大夫是天津中医院科班出身。带我第一个要求,就是背汤头歌诀。这个学习方法很像中国古代教育,小朋友先背三字经,然后四书五经,然后中庸大学。懂不懂先背了再说。<br> 据说儿科一对夫妻主治医生,他俩很牛,是中国医科大学八年制本科生,高级干部子弟。赶上文革,所有大学毕业生都要下基层,如果是干部子弟,就要下最最艰苦的基层,于是他俩下到玉树一个公社卫生院,只有他俩人。正好赶上青海中医院需要人,他俩来应聘。有啥本事呢?他俩把汤头歌诀倒背如流,把考官给惊呆了,于是录取了。倪大夫给我讲这个故事,就是要我好好的背歌诀。😄 那时候年轻,这不是小意思吗?<br> 钟大夫是青海卫生学校毕业,从中专,大专,本科一路读来,读了十五年中医!中医根底真是了得。遇上这样两位老师,真是三生有幸。每次查完房,倪大夫和钟大夫就给我讲课,整个内科只有我一个进修医生,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个个大夫都很认真的教我,受益无穷!唉,我为啥总是遇到贵人呢?<br> 钟大夫家住医院宿舍,我常常去他家。他四川人,已经有四个孩子了,那时候大家的房子都不大,挤的满满的。在一个角落上有他一张书桌,各种医书堆到了屋顶!每天下班回家就是看书学习。 <br> 老师是学生最好的榜样,我每天下了班就转进图书馆看书。青海中医院有一个图书馆,基本都是中医古籍,这让我能够看到第一手的中医书籍,我觉得这个很重要,焦裕禄说过“嚼别人吃过的馍没有味道”,就是这个意思。直接学中医古籍,原著,就是原来的味道。我看到一本《萧山竹林寺妇科秘方》,很可能是孤本,就把整本书给抄下来了。如果那时候有复印机就好了,可惜没有😭 每个病人,从望闻问切开始,两位老师都认真讲解,光是拿脉,就讲了很久。不断实践,直到老师满意。然后辩证,然后施治,然后处方。一开始我开的处方,都是两位老师一个个药的讲解,为什么要用这个药,似乎同类的药,有什么区别。倪大夫给我说,比如疏肝理气,如果是南方人要用什么药,如果是北方人要用什么药。钟大夫自己把每一味中药不同的作用做了总结,写了一个小本子,最后,连本子一块送给了我,这可是他多少年知识的积累!遇上这样两位好老师,不认真学习就会觉得对不起老师呀😄 渐渐的,老师让我自己独立开处方了,心里还是很忐忑。那时候,住院医生的处方要自己送到住院部的中药房拿药。中药房有个女药师,这位老师总是夸奖我的处方开得好,我也不知道是客气话呢,还是客气话呢?我还是个学生,我的处方怎么会开得好呢? 有一次,收入一个风湿性心脏病的女患者,是糖果厂的女工。入院的时候病情很重,全心衰,端坐呼吸,浑身水肿,很有些吓人。她的丈夫在陕西一家军工厂工作,她自己带一个三岁男孩。那时候的工厂真是没得说,派了两个女工轮流照顾她。她有一个弟弟在家待业,帮她带着孩子。总之,怪可怜的。那么重的病情,似乎中医治疗还没有信心,初入院还是按照西医办法治疗,强心利尿。洋地黄也上了,利尿剂也上了,一点儿用都没有,咋整? 倪大夫说:你给开中药吧!开中药?西药都不管用,中药管用?还我,一个进修生开?开玩笑吧?我开的处方,倪大夫修改。立竿见影,看着看着水肿就消下去了。看着看着慢慢就能躺下去了,看着看着就能下床了。这时候,她的丈夫也从陕西回来了,陪床的两个女工一天只来一个了,另一个回去帮她料理家务带孩子。她的丈夫很老实的样子,不说话,默默的坐在一边。然后,她出院了。这一次,让我见识了中药的作用,一点儿也不亚于西药,中药有协同提升西药治疗效果的作用。 过了一段时间,我被分配到内科门诊上班。一天,病房叫我回去,说一个病人非要吃我开的药。嗯?怎么回事?回到病房,看到那个糖果厂的女工又来住院了。又是端坐呼吸,浑身水肿,精神情绪明显不如上一次了。唉,你怎么回事?刚出院没有多久啊,又住院了?嗨,你还记得上次那两个陪护我的女工吗?记得呀。有一个在医院陪我,有一个在我家带孩子。我出院以后,邻居告诉我,她和我丈夫搞到一起去了! 啊? 我就气病了!看来情绪对疾病的影响果然很大。我很同情她,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 <br> 我想和他离婚!<br> 你病得那么重,和他离婚了,你的孩子怎么办? <br> 我弟弟会帮我带。<br> 你弟弟自己都没有工作,怎么养活他自己和你的孩子? <br> 沉默...... <br> 算了吧,现在先把病治好,有了好身体,以后的事总有办法的。<br> 说到治病,我这次住院其实已经好多天了,一点儿也没有好转。 <br> 你吃中药了吗? <br> 吃了,不行,所以我要求你来开药。<br> 其实都是一样的,谁开药辩证施治都是一样的,无非是具体用哪味药有些微差别。<br> 还是你开的药好!<br> 好吧。<br> 其实就是科里要我回来给她开药的。<br> 中医说,信则灵,不信则不灵。果然,一副药下去,尿量增加,渐渐的水肿就下去了。每天下班后就回去病房看看她,了解病情,调整用药。 <br> 有时候她丈夫会来,看见来人了,他丈夫就不说话了。等她丈夫走了,她说她丈夫是来和她说离婚的事的。<br> 她丈夫来一次她的病情反复一次。把我气坏了!一次当着她的面我批评她丈夫:你知道你妻子的病情吗?已经危在旦夕!你这个时候跟她要离婚,分分钟就会要了她的命!她是你儿子的母亲,你是想要你儿子没有妈妈吗?你是想你儿子长大恨死你吗?那个男人以后没看到他来了,也许回陕西了。<br> 有时候,一个医生,治病还要医心。 <br> 什么样的病该找中医,什么样的病该找西医。 <br> 一天,钟大夫在给一个女孩做检查,然后收入院,孩子的父母陪在旁边。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奇胖。 <br> 等女孩去了病房,我好奇的问钟大夫,什么情况?<br> 钟大夫说,是一个脑瘤患者,偏瘫,已经确诊了的。 <br> 那为什么不去做手术? <br> 她父母认识我,非要我给开中药。 钟大夫按“痹症”治疗。按中医,偏瘫就是痹症,可是脑瘤......?真是有哪儿跟哪儿的感觉!<br> 一天中午,我值班,正在睡午觉。突然,值班室的门被呯呯嘭嘭敲响,那样急促,似乎是护士长的声音。我立即披衣下床开门。原来是那个脑瘤女孩喷射性呕吐。赶到病房,只见那个女孩,从鼻子口腔喷射性呕吐,噴出好远,好吓人!同室的病友说,她很能吃,很能拉。这时,她噴出差不多一盆食物!<br> 第一个念头,脑疝!立即送急救室,脱水减脑圧,山梨醇,甘露醇都上了。<br> 马上报告科里,院长,院长很快就到了,立即要楼上外科医生过来上呼吸机。 这时候所有的措施都是在维持生命,最根本的措施是立即开颅手术!看见院长焦急的和各方联系,原来,当时青海省只有省医院有一个脑外医生,此时下乡医疗去了玉树!这位医生在玉树哪个公社并不知道,那时候没有电话手机,要找到那位医生只有骑马到处去找。即使马上找到,坐汽车赶到西宁也要几天时间! 此时此刻,各路人马都在想办法找到脑外医生,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维持患者生命,等待,等待。我脑子一闪,唉,我们师医院有脑外科医生呀!旷医生!但是想一想,从乌兰到西宁最快一天,这位患者可能坚持不到了。<br> 我参与抢救了十二个小时,然后下班了。等到第二天上班后听说,这个患者在我下班后几个小时就没有了。<br> 有一天,我的病床收入一名老年患者,因长期低热入院。是张院长门诊病人,辩证“伤寒”,主方“参苏饮”加减。 <br> 我第一次查房,看到的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爷爷,个子不高,身体壮实。原来还是个老红军,顿时敬仰之情格外重视起来。先问饮食。老爷子说食量大减,现在一顿只能吃半斤米饭了!一顿半斤米饭,还叫大减,那没有大减的时候呢啊?老爷子说,以前一顿要吃一斤米饭,一天要吃两斤肉!哇噻!是李逵在世吧?老爷子有些得意😌 我身体好得很!冬天下大雪,我就脱光衣服,穿个小裤衩,在西大街上,把雪往身上擦!到澡堂子泡澡,人家一次泡半个小时,我可以泡半天!厉害! <br> 老爷子所有化验单都回来了,一切正常,没毛病!继续观察吧。老爷子从过去的间歇性低热开始变成持续低热,偶尔中度发热。用各种退烧药都不管用。用上了中药紫雪丹,唉嗨,真管用啊,一下子就退烧了。都说中药对急症无用,看来是比较片面了哟! <br> 老爷子的病灶到底在哪里?再询问:爷爷,你过去得过什么病吗?没有!很肯定。再仔细想想呢?喔,我58年拉过一次肚子。后来呢?后来就好啦,再没有拉过肚子了。一个人一生中只得过一次病,时间还很短。也许病灶就在肠道。再观察,每天查大便常规。大便中发现了少许血液。痔疮也有可能少许血液,但是不会发烧。肠癌?马上报告。张院长亲自做的肠镜,进入不远,就看到了肿块。老红军呀!立即通知家属,转院北京。</h3> <h3> 洛桑<br><br> 一天夜里,周围想起了劈哩叭啦的鞭炮声,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二天一上班,科里的医生就压低声音兴奋的问我:昨晚你听到了鞭炮声了吗?听到了,怎么回事?他伸出四个指头:被抓了!<br> 嗯,啥意思?<br> 四人帮被抓了!<br> 四人帮?谁是四人帮?<br> 对我的孤陋寡闻,他很惊讶:王张江姚!喔!被抓了!<br> 一个时代要结束了。本来我以为这事和我没有关系,却不然。<br> 没过几天,傍晚,倪大夫找到我,悄悄的说要我帮个忙:省革委主任洛要来住院,是倪大夫的老病人。倪大夫让我悄悄收下。<br> 嗯?住院,通过门诊收入就行了,为什么要我收?<br> 原来,四人帮倒台了,因为洛曾经给江青写过信,有一派现在要抓洛去批斗。洛想不通过门诊悄悄住院躲起来。<br> 喔,这么回事。<br> 好吧。直接带到病房吧,我也去到了病房。<br> 洛被家人带到病房。大约五十岁左右,黑红脸庞,身材有些胖,如果不说明身份,长得就像草原上一般的牧民。<br> 主诉:四五天彻夜失眠。(原因没有问也无需问)体检情况无大异常。既往史,曾经在广州军区疗养院疗养,厚厚一摞子病历。<br> 病历不是像通常一样称呼“患者”,而且“洛首长”,很不习惯,嗯?是不是有些谄媚的味道?我可不想谄媚谁,在医生面前,患者就是患者,没有职位高低之分。那时候毕竟年轻,见事少,直到几十年后,我自己到大连疗养院去疗养,也被称为“首长”,确实有些不习惯😊<br> 话说当时我以“神经衰弱”将洛首长收入院,根据广州军区疗养院的检查报告和病历记录,他有七八种病,最主要的病有胆道结石。我最后诊断,第一诊断是神经衰弱,第二诊断是胆道结石,然后把广州军区疗养院的诊断一一列上。<br> 其实我还没有收过藏族病人,也有些好奇。他的两个女儿来看他,哇噻,皮肤白皙很漂亮,一点儿不像她们的爹黑红黑红的脸庞。原来藏族姑娘皮肤可以那么白皙!<br> 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收入病人,却不料,一天,内科协理员悄悄把我找到医生值班室谈话,了解洛首长的情况。<br> 原来洛首长住院的情况被人知道了,有人来找医院麻烦了!想起川医沈佩琴老师的教导:在医生面前没有阶级。我认为,在医生面前也没有派性。我是一个解放军,没有介入地方派性,地方上有什么派和我没有关系。但是,如果我的回答如果有纰漏,可能会连累倪大夫,连累科室,连累医院领导,如果害他们被批斗一场,那可不行!原则既定,心中有数了。<br> 协理员问我:洛为什么没有从门诊收入院就直接进了病房?<br> 我回答:那天正好我值班,顺便去门诊溜达了一下,正好遇上洛,所以就带到病房了,我不知道还必须要经过门诊。<br> 协理员问我:洛入院的原因?<br> 我回答:他严重失眠,有四五天彻夜不眠,这种情况确实需要入院治疗了。<br> 协理员问我:洛的诊断。我想了一下,很快回答我:第一诊断神经衰弱,第二诊断胆道结石,然后第三第四...一串七八个诊断。<br> 这时候我看见协理员的表情渐渐松懈下来,我知道她已经知道怎样应对了!果然,此后再也没有人来调查,洛桑也没有人来把他带走,OK了!<br> 其实我救了洛首长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在病历记录里像称呼其他患者一样称呼“患者”,没有称呼“首长”,表达了我的客观公正,不偏不倚。这才像一个解放军!😄 <br> 四十年后,在青海战友聚会,遇到女兵战友爱民,说起此事。爱民此时已经是青海省委的一名厅官了,她说:我认识洛呀!一个很好的老头。没想到你还救过他,真是该谢谢你了。谢谢说不上,保持医生的职业道德,保持解放军的客观公正。是我们应该做到的,对不对?<br> 我已经有了中医的独立处方权,换到了内科门诊。 那时候,青海中医院的门诊还是中国古典的那种走廊式结构,很典雅漂亮。你想象,如果你在颐和园长廊看门诊,是不是心情都要舒服些? 有一天,来了一个男病人,排在长长的队伍里。等他排到我跟前,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大搪瓷缸子,里面是满满的液体,居然没有洒出来。唉?这是怎么回事?看病还要带那么一大缸子啥东西?病人让我看,这是他的小便。很黄很黄。再看看患者面容,明显黄染,黄得像古铜色,眼睛也是一样。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严重的黄疸!于是让患者化验小便,把大搪瓷缸里的小便倒了,不要冲洗就给我看。拿回来的搪瓷缸的缸壁上染成了很黄的颜色!我辩证这是“阳黄”,用的是“茵栀黄汤”加减,用上了“生军”,就是生大黄。生大黄性峻烈,一般不常用,用对症效果奇好。三副药下去,患者再来,皮肤巩膜黄染明显减轻,搪瓷缸壁黄染的颜色明显减轻,第二个三副药下去,搪瓷缸壁基本看不出黄色的了,当然,如果化验还是有黄疸的。 然后,我转科去了儿科。 却不料,有一天这个患者找到了儿科,非要我给开药。我仔细看了门诊其他医生的门诊病历,辩证施治的原则和我是一样的,于是说服患者:相信其他的医生,我只是一个进修医生,那些医生才是我的老师呢😄 说到老师,当时中医院集中了解放前的青海八大名医,可惜他们都不是我的老师,不过在后来的儿科,我可是见识了一位名医的本事。</h3> <h3> 卓玛 <br> 我转科到了儿科,科里分配了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和我做搭档,就是照片里的这位姑娘,叫卓玛。 卓玛比我晚一届毕业,是青海医学院中医系毕业,我是川医临床医疗系毕业,一个学中医的和一个学中医的做搭档,可以中西医互补,真是不错的组合。而且我们的性格默契,爱好也相似。卓玛虽然是藏族,但是汉字写得非常棒,超过了我这个汉族。我比较喜欢画画,后面这幅壁画就是我画的,字就是卓玛写的。医院把住院大楼的这各种宣传栏都交给我俩,我俩成了好姐妹,加上省人防的小田,我们就成了铿锵三玫瑰🌹 ! 😄 让我见识老中医本事的事情就发生在儿科。一位名老中医(可惜名字不记得了)的孙子感冒发烧,高烧不退,孩子的父母慌了,送到儿科住院治疗。当时儿科对急症还是按照西医治疗(看来,中医院对急症的中医治疗还是不自信的),当时输液用的四环素,那是在七十年代,四环素在一些地方还在用。老中医到病房去看孙儿,一看到在输液!啊?心疼坏了,立即要出院!出院!出院回家,老中医自己来开中药,啥针也没有打,三天后退烧好了!老中医说,解放前都是自己开门诊,那时候病人都比较穷,没有多少钱看病,要求医生三副药就要治好,如果三副药没有治好,就认为不是一个好医生。所以,解放前的中医生对医术是精益求精的,要求自己一定要三副药治好病。 当年内科倪大夫有一个他研究了多年的治疗老年性慢性支气管炎的方剂,叫《紫苑丸》,有一,二,三号,很管用。 在儿科,那时候主要研究治疗儿童再生障碍性贫血。不知道为什么青海的儿童再障那么多!如果是西医治疗,一定会上激素,而且多数只能延缓病程,并不能真正治愈。可是当年青海中医院儿科的方剂,对儿童再障真的疗效好,主药是犀牛角!他们也用水牛角试过,效果要差很多。那时候病房里很多家长每天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切削犀牛角。犀牛角是非常硬,非常难切削的。现在有人说犀牛角没有用,那是为了保护犀牛那么说的。 相信中国古老的医学,真是很棒,可惜现在精髓传下来的不多了。顺便介绍一下,内科的钟孟良大夫,在自己有四个孩子的情况下,通过自己刻苦学习,考上了中国中医研究院的研究生,后来我在中医学刊物上看到了钟大夫的论文,关于中医急诊的!当大家都认为中医是不能解决急诊问题的时候,知道钟大夫在锲而不舍的研究中医急诊,心里有多么感动! 巴卓玛大夫,后来成长为青海中医院业务副院长,青海十大名医中最年轻的一位!感谢青海中医院所有的老师们对我的教育培养!</h3> <h3> 天空之镜<br> 2016年八月,我们铁十师医院部分女兵战友重回青海,来到了素有“天空之镜”之称的茶卡盐湖。随着盐湖益近,心情愈发激动起来。 这里已经是著名的柴达木盆地边缘,曾经那么熟悉的地方。<br> 那边应该是茶卡盐场的家属区?四十年前,曾经有茶卡盐场的工人邀请我去玩,苦无一直没有机会,没有想到直至四十年后才来到了这里。<br> 喔,这就是过去的盐场,现在这里已经不再生产盐,成了著名旅游区了。 <br> 高高的瞭望塔,过去盐场留下的痕迹。</h3> <h3> 孩子你在哪儿<br> 心情非常激动,不完全是因为这里的美丽,而且因为想起了一段往事。 四十年前,我收治了一个来自茶卡盐湖盐场的孩子。这是一个男孩,大约十四岁,名字记不得了。他父亲领着来的,一个非常老实的盐场工人。 孩子发烧,血培养结果已经出来了,是个败血症。药敏实验结果也出来了,对青霉素敏感。用青霉素治疗是没有异议了。但是用什么给药途径呢?在川医实习的时候,沈佩琴老师总是给我们强调:青霉素在阳光下很容易被分解。如果静脉输液,滴速被限制,暴露在光线下的时间太长,疗效大打折扣。为了达到疗效就不得不加大剂量,会给患者增加经济压力。如果用肌肉注射,疗效好,用药剂量少,减轻患者经济压力。这个患儿,虽然已经确诊是“败血症”,但是精神状况还比较好,如果不说,一般还看不出来病情那么重。也许和高原人的身体素质比较好有关系?总之,他的治疗不需要静脉给予支持治疗,只需要使用青霉素一种药就可以了。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提高疗效,减轻患儿家庭经济负担,我考虑可以用肌肉注射的途径给药。但是,青霉素肌肉注射是很疼的,为了保持有效浓度,每日需要注射四次,每六小时注射一次。一个孩子,能不能支持住,能不能给予配合?把有关情况和孩子的爸爸说明,请家长和孩子商量。结果父子俩很痛快的就同意了!每次打针,我在旁边看着就替孩子疼,也担心孩子大哭大闹,我就会没有信心坚持下去了。没料到,这孩子真是非常坚强,看他的面部表情是很痛的,但是他从来不哭不闹,由于他的坚强给予了我坚持的信心。结果,疗效是大大的好呀!一个星期体温就正常了,血培养就阴性了!这是我治疗时间最短的一例“败血症”患者,而且没有输液,只有肌注,花钱最少,疗效最好!非常感谢这个孩子的忍痛配合!<br> 出院的时候,他爸爸要请我去茶卡盐湖玩玩,我倒是挺想去的,怎么去呢?那时候挺老实的,除了部队营区,哪儿都没有去过。<br> 没想到四十年后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四十年过去了,那个当年的孩子应该五十多岁了,也许当爷爷了。他还住在茶卡吗?是那边的土坯围墙的宿舍区里吗?或许,早就离开了青海? <br> 孩子,你在哪儿?<br> 也许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茶卡盐湖了。</h3> <h3> 二十多个日日夜夜<br><br> 这张照片,是四十多年前,青海省乌兰县铁十师医院二所的操场,一群花季女兵。那时候,不会想到四十多年后,这张照片唤起的记忆如此珍贵!故事当然还是从有一天开始。有一天,晚饭后,按照川医的规矩晚查房。晚查房不但要看看自己分管的病人,对科室里其他医生分管的新入院的病人也要看看。这天下午新入院了一个战士,门诊诊断:血尿待查。入院初步诊断:泌尿系感染?我去看病人,一个很年轻的男兵,年龄大约18~20岁,在发烧,体温38.5度,精神萎靡。只有中等度的发烧,怎么会精神这样萎靡呢?查体:双肾区明显的叩击痛,叩击时病人表情痛苦。我考虑这是一个肾周围炎的患者,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回到宿舍,把晚查房的情况告诉了经治医生。第二天早上,正在交班的时候,突然值班卫生员来报告,那个昨晚收入院的患者血压掉下来了,休克了!啊?所有的医生都冲到了患者床前。只见这个青年战士已经休克昏迷了,但是面部胸部潮红。不由得想起了新疆鱼儿沟的那例流行性出血热:也是下午入院,第二天凌晨休克。那例出血点比较明显,这例不一样的是更像醉酒面容。让我第一念头想到了青海的烈性传染病——鼠疫!鼠疫典型的特点就是酒醉面容。马上抢救,同时报告院里,要求全院大会诊。曹院长主持的全院大会诊,一所二所的医生全部过来了,二医大医疗队的专家们全都过来了,一个个都看过了病历记录,都去看过了患者,然后回到医生办公室,满满登登坐了一屋子。讨论很热烈,各种分析,总计提出的诊断意见有一二十个。总之,这是一种感染,这个意见是一致的。我汇报了头天晚上查房时体检的情况,提出了自己的诊断标准和诊断意见:患者发烧,血尿,双肾区周围叩痛非常明显,血象高,很快进入休克。考虑诊断为:败血症。但是病原菌是什么?发病急,进展快,酒醉面容,有肾脏损害,这些符合鼠疫的特点。青海高原是鼠疫的疫区,战士来自草原疫区,需要高度警惕。 <br> 大家基本同意我的分析,曹院长指示立即组织抢救小组,二医大队长张本立大夫任组长,我在张队长指导下从事具体工作。由我负责组织抢救小组。我第一个就想到了老兵石维丽。石维丽和我是同年入伍的女兵,临床抢救经验非常丰富,眼灵手快,头脑清晰,反应敏捷。我建议她担任护理小组的组长,由石维丽再去组织护理小组的其他人员。 <br> 各路人马立即到位投入工作。患者迅速转移到急救室。只见石维丽迅速的穿刺输液建立静脉通道,等待新的医嘱。氧气也通上了各种急救措施都落实了。看石维丽的工作如同行云流水,就知道在急救的时候有得力的护士多么重要!<br> 血培养报告回来了,这是我们最关心的。果然是个败血症。猜猜是什么病原菌感染?不是鼠疫!全院吊着的心就放下了。鼠疫——是我国的壹号传染病,传播的速度非常快。青海草原曾经发生过一例鼠疫传播:一个牧民吃了一只草原上的旱獭,被传染上了鼠疫,表现就是高烧,醉酒面容,像喝醉了酒一样谵妄,打胡乱说。因为高烧,就到处找水喝,草原上人家很少,好不容易看到几顶帐篷,就去讨水喝。找到谁家帐篷,那家人很快就被感染,周围几个帐篷的牧民都被感染了。发现一例鼠疫病人都会迅速报告到国家卫生部,然后马上派部队戒严。疫区的人不许出来,外边的人也不许进入。死亡的人和牲畜立即就地焚化深埋,那次很紧张了一阵子。我们大部队进入青海高原以后,立即开展有关鼠疫防疫的教育,各个卫生队都派出灭獭小组,对青藏公路两边五十米的沿线的洞穴施放灭獭药,确保施工部队安全。现在,这个患者排除了最危险,危害最大的鼠疫,太好了。那么病原菌到底是什么呢?原来是白色葡萄球菌感染!啊?又是一个想不到!白色葡萄球菌一般情况下不是致病菌,只有在身体免疫力很低的情况下,才可能成为致病菌。这个青年战士,从年龄上说,本来应该是免疫力很强的。可见在高寒缺氧地区,真是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还有一个意想不到,药敏实验结果是什么?对什么药物敏感?居然是痢特灵!这也太奇葩了。白色葡萄球菌是葛兰氏阳性球菌,痢特灵是治疗阴性细菌的药物。嗯嗯,真是世界真奇妙,让你想不到。<br> 各种治疗有条不紊的进行,患者还是昏迷。那时候我的心情就是希望他快点儿苏醒过来。每天下完医嘱,我就到病房,看着卫生员输液加药,然后帮助她们一一核对空的药瓶子,有没有输错了药物。历史上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例子,而我们这个抢救小组,除了石维丽是老兵,其他卫生员入伍时间都不长,没有上过什么卫校,只经过三个月卫生员训练队的训练就进入临床工作了,不得不小心谨慎呀。我们的战士真是很棒呀,非常认真负责,二十多天的抢救,没有出过一次差错!卫生员除了打针输液給氧等医疗工作,还要负责给患者翻身,按摩,保证不出现褥疮。还要给患者擦洗身体,剪手脚的指甲。所有的护理我都直接参加,翻身,按摩,剪指甲。<br> 望着一天天昏迷不醒的年轻人,我总是守在床头,用手指在他的头上轻轻按摩,从头前往头后轻轻按摩,就像他是我弟弟一样。有一个高年资的男医生看见了,说:你不用这样的。我停下,想想,唉?是呀,我为什么要按摩他的头呢?我审视自己的初衷:人无论有多重的病,能不能治愈,除了医护人员治疗护理措施之外,自己想活下去的意愿也是很重要的。我不断的抚摸他的头,就像一个姐姐对自己的弟弟一样,就是希望能够传递一种信息,一种意念,让他在昏迷中也能感受到有人在关注他,关心他,希望他活过来!我相信我的意念是可以传递给他的,他是会感受得到的。这个战士一天天的昏迷。<br> 一天上午,我常规听诊时突然听到急促的心跳,一分钟120次以上,哒哒哒,哒哒哒!非常急促,就像奔跑的马蹄声!不好,奔马律!他的心肌受损了,由于细菌毒素引起的中毒性心肌炎!赶紧跑去报告张本立队长。张队长立刻来到病房,指导我采取了一系列抢救措施。经过了几天的抢救,患者心率恢复了正常。<br> 但是,一波刚停,一波又起。他的肝功严重恶化,由于细菌毒素又引起了中毒性肝炎!又是一番抢救。一波又一波,险像重生。<br> 我都不敢回宿舍去住,担心万一在我不在病房期间,万一病情有变化没有观察到,错过了抢救机会怎么办?对于危重患者的观察是非常重要的,抢救时机分秒必争的。吃饭,我把饭拿到病房里吃,也不觉得病房脏。那时候我还管着一些普通病床,其中有一个女病房。中午困了,就倒在女病房的空床位上休息一会儿。遇到患者病情加重的时候,晚上也不回宿舍了,穿着白大褂就随便倒在一张空床位上睡着了。女病房的病人也很理解我爱惜我,谢谢她们的理解和支持。<br> 我相信,我的意念,我一定要救活他的决心,一定会感动死神。我在床头抚摸着战士的头,死神在床尾一定看见了,他一定在想:我是不是一定要把他带走?<br> 经过二十多个日日夜夜,这个战士醒过来了!醒过来了!战士醒过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护理他的卫生员们,心里充满了感激。他出院的时候,非常感激护理他的卫生员们,他不知道有一个医生姐姐二十多天,日日夜夜,揪心挂肚。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他活过来,只要他活过来,就是医生的胜利!医生的成就,就是救活每一个病人!<br></h3> <h3> 两个王老汉<br><br> 是王庆老汉勾起了我对昆仑山的向往,没想到四十多年后,自己66岁了,这个愿望才得以实现!<br> 王庆老汉来的时候,是担架抬着来的。看见一架担架进了病房,我赶紧跟了进去。喔哟,果然安排在我分管的床位上了!<br> 王庆老汉是心脏病,心衰入院。来的时候,端坐呼吸,双下肢水肿,根本不能行走,所以,上了病床就下不了地了。<br> 老汉五十多岁,是个蒙古族。因为是少数民族,所领导特别布置了,一定要尊重少数民族的生活习惯,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于是,病员灶的炊事班把最好的白面给他做了馒头送去,心想他一定喜欢吃。不然,老汉摇摇头,不吃!嗯?为什么?不好吃!吃不下!老汉说。啊?这可是我们最好的白面馒头了,工作人员还吃不上呢!——那时候因为运输困难,好的食品要优先保证病员,如果工作人员去病员灶噌吃噌喝,就叫做“喝病号的血”,是不允许的。蒙古族,一定喜欢喝牛奶吧!把我们的军用罐头的奶粉送去。不喝,不好喝!嗯嗯?全国人民都说军用奶粉最好的了!一连两天,老汉都几乎没吃啥东西,这可不行!问老汉,你喜欢吃什么呢?青稞面。青稞面?这可有些难了,上哪儿去找青稞面?家里新鲜的牛奶!喔喔!好吧,赶紧通知他的家乡人。青稞面送来了啊,当天的鲜牛奶送来了!哇噻,整个病区满走廊的奶香味。寻味过去,来到老汉床前,鲜牛奶是装在酒瓶子里的,非常粘稠,好像内地的炼乳,把酒瓶子倒过来,牛奶还挂壁呢,可见有多么粘稠。那个香呀,吸吸鼻子,真想尝一口。呵呵😊 怪不得老汉说我们的军用奶粉不好喝,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br> 王庆老汉一辈子也没有经过这样正规的治疗,所以疗效很好,渐渐的呼吸平稳了很多,可以斜着躺下了。为了调动老汉的情绪,聊点儿什么吧?王庆——一看,这就是一个典型的汉族名字,可是老汉是个真正的蒙古族人。蒙古族人有汉族名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故事吧? 一问,果不其然,还真有故事。1959年,西藏平叛,解放军大部队进入西藏,在当地征用了许多骆驼和驼工。王庆老汉解放前就是驼工,经常去西藏,道路很熟悉,就当了解放军的向导。这一路上,跟着解放军,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可也结下了深厚的感情。王庆——这个名字就是解放军给起的。而且,王庆还在进藏的途中加入了共产党!哟呵,还是个老党员呀!不由得肃然起敬!王庆老汉最自豪的是他的一双儿女。他的大儿子是解放军的一个连长,驻地就在昆仑山下。喔哟,还是我们的军属大叔呀!昆仑山,就是那个白雪皑皑的昆仑山吗?是呀!老汉说,他儿子还在昆仑山打过熊呢!真的吗?当然真的呀!他说他儿子还把熊胆给他带回来了呢!在老汉眼里,他儿子就是个大大的英雄喔!<br> 有一天查房,突然,老汉拿出一条毛皮,长长的绒绒的,灰色的。说,这是他儿子在昆仑山打的狐狸的毛皮。老汉说:给你吧给你吧!围在腰上腰不疼!喔!狐狸的毛皮,还是昆仑山的狐狸,好稀奇呀!那时候,我真有风湿,还真是喜欢那条狐狸毛皮!但是想一想,妈妈是个妇产科医生,在我上川医读书刚刚进入临床实习的时候,妈妈就告诫过我:医生要有医德,一定不能收病人的东西。想起妈妈的话,还是算了,推辞掉了。嗨呀,这条狐狸毛皮害的我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好稀罕呀!多好呀!我明天是不是跟老汉说,还是收下吧?我是要还是不要?要还是不要?呵呵😊 当然还是没有要!<br> 老汉的小女儿在西宁的青海省民族学院上学,还是个大学生呢!一天,他女儿从西宁赶来看他了。一个大大眼睛身体壮实的女孩子,笑咪咪的,长得真是好看!王庆老汉是我的病人中病情最重的,又是少数民族,又是老党员,又是军属,理应得到更多关心照顾。于是,自然是我的重点病号。每天要花很多时间和精力在王庆老汉身上,可是却忽视了另一个病号。<br> 隔壁病房是干部病房,所谓干部病房,就是在二所(内科)病区的走廊头上隔出几间屋子作为干部病房,干部病房的特殊之处,就是有专门的干部小灶,专门的炊事员,做出的饭菜要好吃一些。那时候,二医大医疗队的队长是一位外科专家,擅长做痔疮手术,他发明了一种方法叫做“圈套法”,据说效果很好。师机关一位领导患有严重的混合痔,听说之后就住院来做手术。手术是在外科做的,患者要住到二所(内科)的干部病房,干部病房有专门的医生管理。手术是做得很成功,因为不是我分管的病人,而且那几天正是王庆老汉病情很重的时候,我也没有顾得去看看这位病人。<br></h3> <h3> 王老汉帮了王老汉<br> 术后一个星期,张所长把叫去,又给我交代任务了:你把你爸爸接过去管理吧!每天要负责给你爸爸换药。原来隔壁那个干部就是我的父亲。 啊?为什么?<br> 张所长说我父亲手术做得很好,但是术后一周二医大医疗队的队长来查房的时候,发现出现了肛门粘连,肛门狭窄!<br> 嗯?这怎么回事?队长一问,原来管理干部病房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这位医生觉得自己是个女的,给男人换药不方便,所以手术后一周没有换药。张所长说,这是你父亲,你来换药比较方便。我知道张所长也是无奈之举,好吧,既然是我爹,所长又把任务交给了我,就我自己来吧。<br> 父亲肛门狭窄,大便的时候很困难,只能下来一根筷子那样细的大便。需要每天扩肛,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扩。扩肛的工作是二医大医疗队的队长亲自来做,我做助手。我除了每天协助队长给父亲扩肛换药之外,实在没有时间和父亲多呆一会儿,我的重点病人是王庆老汉,我还有其他的病人需要照顾。父亲看到我一天到晚忙忙乎乎的,也没有说啥。<br> 有一天我到父亲病房看看,发现父亲正在一个脸盆里洗衣服,看看,一件冬天的军装,再仔细看,唉,这不是我的军装吗?原来我忙忙乎乎的,不知道啥时候把换下的军装放到父亲的病房里了,父亲看我忙得都没有时间就帮我洗衣服。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好受。父亲自己是有公务员照顾的,他自己的衣服都是公务员洗的。因为住院,大家都会认为住院了,会受到更好的照顾,所以公务员没有跟来。谁能想到手术做得好,术后反而出了问题受了罪。本来应该我来照顾父亲,给父亲洗衣服,现在他已经60多岁了,是青藏铁路一期工程中年纪最大者,还笨拙的帮我洗衣服!冬装是卡其布的很硬,那时候还是冬天,天气冷水冷,一件厚厚的冬罩衣放在一个脸盆里,还真是不好洗。好惭愧好惭愧!至今想起这事,我这一生都没有能够就在父亲身边照顾父亲,而父亲对我的那种深沉的父爱,令人泪奔!王庆老汉和我父亲是隔壁邻居,两个人都需要照顾。我从没有跟王庆老汉说过我的父亲就住在隔壁。我的父亲倒是常常听到我说起隔壁的王庆。作为隔壁邻居,两个老汉没有见过面也不认识。王庆老汉的心衰终于控制住了,下肢水肿消失了,呼吸顺畅了,可以躺下好好的睡觉了,喔喔,出院了!亚克西!<br> 但是父亲还在痛苦中。每次排便只能排出细细的一点,肛门很痛。这种痛苦,做过肛门手术的人或许能够体会。怎么办?我突然想起,王庆老汉说过,他的儿子在昆仑山打过熊,还把熊胆送给他了。熊胆对痔疮有清热凉血止痛作用,何不去找找老汉?于是,给父亲说了,父亲还有些顾忌,顾忌群众纪律。我说没有关系的,以前他是病人,我不能要他的东西。现在他出院了,不是病人了。你现在是个病人,我是你的医生,我应该帮助你——我的病人。对不对呀?父亲想想我的这个逻辑,嗨,反正没有好办法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吧。<br> 从师机关要了一辆吉普,我们去找王庆老汉。王庆老汉家就住在赛什克公社,我们下乡医疗队曾经去过那儿,所以路是很熟悉的。到了那儿一问,唉,王庆还是个名人,立刻有孩子带路去到他家。那种西北普通的土坯房子,土炕。老汉没有想到我们会来,高兴极了,请我们上炕,吃青稞面糌粑。只见老汉把青稞炒面倒在碗里,考虑到我们是汉族,一定喜欢吃甜的,还特意放了白砂糖。然后用开水一冲,用手搅合搅合,渐渐就捏成一团了。哎呀,吃了一口,就像沙子在嘴里打转,太粗糙了,咽不下去呀!咽,咽,咽下去。我们几个终于完成了任务。😄 然后,言归正传,开衷明义。老汉沉默了一会儿,是不是有些犹豫?他犹豫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我的心更忐忑。然后,老汉从炕头上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包,一层一层的纸包着,看起来是很金贵的。他打开一层一层的纸,最后露出一根半截小手指头那么大的黑乎乎的东西,可以看出有一层包膜,原来是半个熊胆。老汉说有半个熊胆已经用掉了,只剩这一点儿了。当老汉递给我的时候,真是如获至宝!心里有些欠然,似乎对不住老汉,又有些希望,希望能给父亲解决痛苦。在矛盾中回了乌兰。然后每天用一点点熊胆末搅和在二医大医疗队队长制作的玉红膏里,给父亲上药。唉,确实有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因为每天都要扩肛,伤口就总是不愈合,所以很痛。渐渐的渐渐的,父亲的伤口愈合了。这回终于治好了!<br> 人生就像一个圈儿,我帮助过王庆老汉治好病,王庆老汉又帮助我治好了我父亲的病。谢谢,谢谢!王庆老汉! 2016年八月,和师医院战友们一块重回乌兰。那时父亲已经去世九年了,去世时九十多岁。王庆老汉比父亲小大约十岁,到2016年时,大约也有九十多岁了。可惜我们没有去赛什克,否则可以去找找看看他老人家?</h3> <h3> 一拳救命<br><br>这就是我的战友侯孟春,我们共同经历了这个故事。 <br> 很多人可能都听说过一拳可以致命,大家可有听说过一拳可以救命?说说我的一段亲身经历吧。<br> 1978年底,我怀孕几个月了,领导照顾我,把我调到了海拔较低的西宁家属基地。铁十师西宁家属基地在当时的财经学校暂时借的房子,面临大街的那栋楼房就是家属宿舍。虽说是随军家属,其实也是两地分居的。卫生所原来有一个医生和一个卫生员,我来了之后就有了三个人了。纪军医是广东汕头人,那时候广东汕头比较开放,是走私的桥头。纪军医回去探亲,带来了三洋牌录音机和小小的黑白电视机,可让我们这些大西北的土豹子见了世面。每到晚上,孩子们就早早的端着小凳子坐到纪军医家等着看电视了。纪军医的妻子在老家的时候是裁缝,我调到了西宁之后,她就教我给肚子里的小宝宝做小衣服。她帮我剪裁好之后,教我怎样在缝纫机上制作,原来做一件衣服有很多技巧啊!她教会了我怎么做领子,在领子上做出锯齿边,怎么在胸前做出折叠的花式。真的好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花样,之后也没有见过。不但纪军医两口子对我很好,女兵侯孟春对我也很照顾。孟春家是西宁钢厂的,西宁钢厂是中国老工业基地本钢援建的,从本溪钢铁厂抽调的骨干建设西宁钢厂,然后就在高原扎根了。孟春虽说当兵比我晚,年龄比我小,但是稳重踏实,比我老练多了,好多方面都是我学习的榜样。那是冬天,每天早上她都和男兵一起出早操,冒着严寒跑到湟水河边。现在那里已经建成了西宁最大的广场——西宁中心广场,非常现代化的广场——就是这张照片了。她告诉我:她妈妈说的,早晨出操,先不要洗脸,保留脸上的油脂,等出操回来再洗脸,这样脸上就不会冻得开皴了。<br> 一天晚上,突然,我和孟春的宿舍门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急促的敲门声,我俩赶紧披衣开门。原来是有一家人煤气中毒了!那几天,家家户户刚刚开始架起了取暖的煤炉子,有烟筒通到室外。据说,刚架煤炉子的第一天是最容易出现煤气中毒的,果不其然,这家人就是傍晚刚生的取暖的煤炉子就出事了。我和孟春拿着急救箱立即赶到那家去。一进门,看到门窗都已经打开了。女主人介绍情况:这家的男主人是个技术员,在工地上。女主人在地方上班。她们家是里外套间,在外屋生的炉子。为了照顾老人孩子,特意让奶奶领着俩孩子住在外屋,离炉子近些,暖和些。这位奶奶和一个八岁的男孩还有一个几个月的婴儿睡在一张床上。小男孩是蒙着被子睡觉,所以中毒不深,半夜被浓烟呛醒过来,一看不好,满屋子都是烟!赶紧喊妈妈。睡在里屋的妈妈被喊醒,开灯一看,不好了,奶奶和婴儿都昏迷不醒了,赶紧打电话求救。这位奶奶有哮喘病史,这时候虽然昏迷了,但是呼吸心跳还是存在的,倒是那个大约只有三个月的小婴儿,呼吸心跳都没有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救小贝贝,当然恢复心跳,先要做胸外心脏按压。但是小贝贝的胸部很小,胸骨处还放不下两个手指头,啊呀,这个按压可怎么做呢?我急中生智,想起在川医的时候老师讲过拳击心脏复苏的方法。好吧,这里拿来用用。拳击的好处是爆发力强,有力度。缺点是如果用力大了,把肋骨骨折了怎么办?而且,拳击不像挤压法可以准确定位,弄不好击打的位置偏了。我冷静想想,确定好用拳头的哪个部位接触小小的胸部的哪个位置最佳,用多大的力度刚刚合适。想好以后,捏紧拳头,一拳下去!突然,小贝贝“啊~”的一声哭出来了,恢复了自主呼吸!下面一坨屎掉了下来!好险呀!救活了小贝贝,我们赶快救老奶奶。<br> 纪军医已经把救护车带来了,我们七手八脚把老人抬上车,朝着最近的省医院开去。当然,进了省医院就安全了。一拳就可以救命,太神了!<br> 离预产期还有二十多天了,我必须回到内地的家去了。孟春把我送到兰州,看着我在兰州倒车,然后她才返回西宁。后来纪军医转业回了汕尾,侯孟春退伍回了本溪。我们好几十年都没有见面了,如果能有机会见面就好了!<br> 孟春看到了这篇文章,回复了:多少年了,我一直想念那个人品.医术好的年轻王医生。谢谢你这么多年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女兵。我就是候孟春。😄美篇传情呐!</h3> <h3> 惊心动魄<br><br> 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图片来表达我所要讲述的故事,因为美篇必须要有图片才能编辑文字。这是我们在京郊试驾时的照片,很惊险,姑且用之吧。其实,我要讲述的故事,比试驾要惊心动魄多了!<br> 在青海高原由于高寒缺氧,似乎细菌不容易生长。比如,那里的人每周只做一次馍馍,每天吃的是冷馍馍,也没见着谁闹肚子的。大家都说,这儿的细菌都被冻死了!不过,倘若被细菌光顾上了,那可就够吃一壶的了。比如,细菌性痢疾,在内地很常见,治疗也不困难,几片黄连素,痢特灵就给圧下去了。大不了住几天院就好了。但是在乌兰,我见到的几例菌痢都异常凶险,抢救的过程真是惊心动魄。<br> 一次,门诊送来一个一岁左右的小贝贝,白白胖胖的,很可爱。可是,此时,孩子病情却很重,中毒性细菌性痢疾——高烧,拉的是典型的桃花脓性便。桃花🌸 脓,这是什么东东?就是大便中有血有脓,像桃花一样有红有白。名字好听可不好看,不过看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了。孩子迅速被送入急救室,很快就休克了过去。桃花脓便就不断的往外流,已经没有次数了。看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大便这样不停的淌,那小小的肠道里,肠粘膜会不会全部都脱落光了!全所的医护人员都积极参加了抢救,没有人提出放弃。孩子的父母别提多紧张了。她们家是当地的农民,没有钱,很想表示一下,只能把家里囤的木柴拉了一板车,堆在病房门口。我们不会因为她们家没有钱就不抢救的!经过24小时抢救,桃花脓便止住了,不流淌了!太好了!这样,小贝贝的肠粘膜就赢得了修复的机会。渐渐的,小贝贝的血压上来了,苏醒了。她的家长高兴了,笑了!那时候,我们实行的是毛主席的指示“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医院没有收孩子家一分钱,不过,那车木柴还是收下了,收下的是心意。</h3> <h3> 第二例就没有这么容易了。<br> 我管着一个女病房,有三张床。中间是一个患肾病综合征的女孩子,有十几岁。<br> 有一天晚饭,靠门这张床的患者家属送来了一大饭盒的搅团。什么是搅团呢?就是用玉米面,土豆泥,荞麦面,边煮边搅,然后加蔬菜继续搅。很好吃,但是我不会做。总之,香喷喷的很是吸引人。患者发扬革命的友谊,给其他俩患者每人一碗,好吃快乐!<br> 那天正好是我值班。半夜,被叫醒了,原来,中间这张床的肾病综合征的女孩子肚子疼得很厉害,把我叫起来了。刚到病房,她就忍不住要大便,一连上了几次厕所,我跟到厕所去看,不好!桃花脓便!痢疾!马上五片黄连素先服下,然后去拿体温表,血压计。就一转身的功夫,等到拿来血压计一测,血压垮了!我的天!病情发展太快了!这是中毒性菌痢。痢疾杆菌是戈蓝氏阴性菌,报复性很强,你若用药把它强力圧下去,它死翘翘了也要放出毒素,让病人的血管痉挛,出现微循环衰竭。<br> 立即开始抢救,又是全所投入抢救,抢救了24小时,还是没有救过来。一碗搅团送了一条命!这个教训是什么呢?同样一碗食物,有的人吃了没事,有的人吃了就有事儿。所以,轻易不要吃外面的东西。尤其是有基础病的人,特别要注意。别人感染了痢疾,可能几片药下去就控制住了,但是有基础病的人,可能那个细菌都要欺负你免疫力差!</h3> <h3> 借来一张照片,这是关角山的照片,第三个故事和关角山有关系。<br> 一天夜里,又是夜里。这天夜里,从关角山上送来了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她的妈妈就是团卫生队的女军医。我真是没有想到海拔四千多米的关角山居然还会有人带家属上山,还是那么点儿的小小孩!她的爸爸是个技术员,还在工地上,不知道孩子病了,病得很重!我觉得我在高原孕育了孩子已经很厉害了,原来还有比我更厉害的!<br> 孩子因为高烧,咳嗽被紧急送下山,孩子的妈妈陪着。因为有哮喘病史,所以入院诊断是哮喘合并重症肺炎。经过了一夜的休息,早上去看孩子,似乎精神还好呀,也没有鼻翼煽动等缺氧的表现。我考虑不像重症肺炎,把我的看法告诉了她妈妈,都是医生,讨论讨论:如果是重症肺炎,在高原缺氧的环境中,一定会出现精神萎靡,鼻翼煽动等缺氧的表现的。她妈妈有些着急,说,这孩子在山上发过几次哮喘了!我理解她妈妈的心情,自己的孩子病了,总是担心没有受到重视被误诊了。既然发烧,说明有感染病灶,如果病灶不在肺上,那在哪里呢?观察,观察,认真观察!是狐狸总是要露出尾巴的。我查完房处理完医嘱,就一直陪着孩子玩,其实是在观察,想抓狐狸的尾巴。她妈妈说出去一下,让我替她看着孩子。我说没有问题!就在她妈妈出去不一会儿,小姑娘说要拉粑粑,是一个重庆小女孩。我抱着她,还没有来得及到门口,她就忍不住了,只好紧急处理,拉在门后面了。拉出来一坨成型便,但是上面有粘液!一个念头:痢疾。这时候她妈妈回来了,我把情况告诉她妈妈,她妈妈不可置信的表情。说时迟那时快,小女孩又要拉粑粑,这次她妈妈把着她在墙角拉的粑粑,就是脓血便了。这下子她妈妈就慌了神,因为小朋友接着就开拉起来。赶紧化验,果然是菌痢。拉了几次后,小朋友精神就蔫了,体温陡然升高。液体挂上了,抗生素加上了。妈妈很着急呀,一会儿要求加这个药,一会儿要求加那个药,都满足了她的要求。几个小时过去了,体温没有下来,妈妈又着急了,要求换药。这次我说了:你是知道的,不止一种抗菌素上去了,哪能几个小时就有作用呢?你不要着急,再等等。我很理解孩子妈妈的心情。一个医生,在给别人治病的时候会很冷静,但是轮到自己的孩子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常常会慌了神。我对她说:请你相信我,我们所有比你这孩子病情重的多的孩子,我们都救过来了。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孩子的病!这时候,只有医生的信心才能支撑起家属的信心。她将信将疑的看着我,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赶紧去给她还在工地上的丈夫打电话。那时候还是手摇电话,还要中转。她丈夫接了电话,我告诉了他孩子的病情和他妻子的焦虑,并且要求他立即下山,下山的任务就是安抚好妻子的情绪,照顾好妻子。几个小时候后,她丈夫赶到了医院,女医生的情绪立刻稳定多了。那一晚上,我都守着孩子,让孩子的爸爸妈妈去休息,请她们放心,我一定会治好孩子的病的。第二天一早,果然,孩子的体温下来了。孩子的病,来得急,也去得快,没几天就出院了!这是一个铁道兵的双军人家庭的孩子,若非老家没人带孩子,她们是绝对不舍得把孩子带到那么高的关角山的。爸爸在工地上,不能照顾孩子,一个母亲,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高原人烟稀少,是没有保姆帮忙的,想想都觉得这个妈妈不简单!那时候,所有随军带到高原的孩子,或多或少心肺功能都收到了影响,在他她们长大后。时间过去好多年了,那孩子应该有近四十岁了吧?我不记得她的爸爸妈妈姓啥了,只记得是个重庆人。向她的爸爸妈妈和小朋友致敬!你们都是青藏铁路的功臣!</h3> <h3> 只可神领不可言传<br><br> 借用了一副画稿,能猜出像谁吗?说只可神领不可言传的,是沈佩琼老师。<br> 1973年,我们在四川德阳县医院实习。那时候,川医对临床实习是非常重视的,我们区队48个女兵,川医派出了三位带学老师和我们一起到了教学医院。他们即是我们的老师,又负有指导教学医院,提高教学医院医疗水平的任务。带我们外科实习的是钟大昌和金立人老师,带我们内科实习的是沈佩琼老师。还有一段时间是我国传染病专家,川医传染科主任带我们内科实习。<br> 沈老师是解放前入学原华西大学,1952年毕业的高年资老师。她教了我们内科学的基础课,然后又带我们到教学医院实习,所以称其为恩师乃名至实归。沈老师要求我们一日四查房:早上上班在大查房之前先做小查房,然后在大交班之后做大查房,下午要做一次查房,晚饭后还要再做晚查房。要求我们不但要查自己分管的病人,还要查当天新入院的病人。每个学生都要对新入院的病人做出诊断,诊断依据,治疗方案,治疗方案的依据。到了第二天的大查房之后,每个人都要对新入院病人的诊断治疗发表意见,然后老师讲评。沈老师这种理论联系实际的教学方法,让我们临床实习大为长进。<br> 有一天晚饭后,沈老师到我们学生宿舍,一间一间敲门,让我们到病房去看一个病人。同学们鱼贯而出,跟着沈老师进了病房。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反复发烧已经半年了,家人领着到处看草药医生,越看病情越重。夫家准备放弃治疗了,但是娘家不同意,听说县医院来了川医的老师,逼着夫家把女子送到县医院。女子是四个人抬着滑杆送来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沈老师让大家去扪女子的淋巴结。哇噻,颌下,锁骨,腋下的淋巴结都肿大一串串的大疙瘩。然后沈老师让我们发表意见:这是什么性质的淋巴结肿大?那么明显的一串串的淋巴结肿大,让大家第一个念头想到了淋巴肉瘤。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考虑的,但是再扪一次,感到不像。于是发表意见:这是一个结核性的淋巴结肿大。沈老师反问:依据是什么?如果是淋巴肉瘤,应该是比较硬的。如果是炎性的,应该有红肿热痛。但是她的淋巴结肿大既没有红肿热痛,又不硬,反而有波动感。像是结核性的冷脓肿。沈老师肯定的说,这就是一个结核病人。大家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毕竟没有经过任何化验检查,就能那么肯定吗?看见大家有些疑惑的眼神,沈老师说,谁去拿注射器,我们抽出淋巴液做个检查。抽出的液体是白色的,基本上大家都心中有数了。沈老师又说,你们仔细看看她的面容,这就是典型的结核面容。我今天叫大家来,就是要大家来看一看什么是结核面容。这个面容,只要看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了。哇噻,今天沈老师啥化验检查都没做,就笃定这是一个结核病人,笃定这就是结核面容!大家使劲儿看,沈老师说,记住没有,大家点点头。我看来看去,没看出和其他人有啥不同。于是说:沈老师,我没看出啥来,什么是结核面容?于是,沈老师就说了这句让我牢记一辈子的话:这个,只可神领,不可言传,所以才要你们认真看,记住了。嗯?我还是不明白。沈老师,为什么不可言传?沈老师说:如果我说出来了,你们可能形成经验主义,以后拿去套,结果可能会误诊。其实同学们都希望沈老师说得详细些,但是沈老师强调不可言传,大家也就只有回宿舍了,沈老师也回她的宿舍了。我落在最后,还是不死心,跟着沈老师去了她宿舍。沈老师刚要关宿舍门,我就跟进去了。缠着老师说:沈老师,我真的没有看出来啥,你给我形容一下嘛!沈老师莫法了,只好给我形容了结核面容的特点,专门交代我,以后在临床诊断中,千万不要搞经验主义。我喜出望外,连连答应。又一溜烟跑回病房,看看是不是沈老师说的那样的面容。回到病房,仔细端详,果不其然,就是像沈老师形容的那样了。那女子非常漂亮,瓜子脸,两颊桃红,真是面若桃花。眼睛很像这张画片,但是眼形更长一些,眼角更上翘一些,很媚呢!后来经过各种检查,这个女子诊断为:全身性播散性粟粒性结核,肺,子宫,淋巴结多器官都被感染了。沈老师真是神了!因为沈老师说过只可神领不可言传,所以,我现在并没有把沈老师形容的都写出来,也是为了避免经验主义。但是,沈老师教给我的,在后来的临床诊断中可真是大有帮助。</h3> <h3> 几个月后,我在开水房,看到这个女子已经能够下床并且能够自己打开水了,很为她高兴。她的脸变圆了,眼睛也变圆了,反倒觉得没有以前漂亮了,倒有些像这张画片了。<br> 三年之后,我到青海中医院进修。在内科带我的老师是倪大夫。一天,门诊收入一个男性病人,因反复发烧,中医辩证“寒热往来,伤寒”收入院。此“伤寒”非西医诊断的“伤寒”,不搭界。以西医理解,就是发烧原因待查。看到这个病人,第一印象就是,结核面容!虽然他是男性,皮肤比较黝黑,但是透着一股媚!嗨,太形而上学了吧!确实如沈老师所说,只要你看过一次典型的结核面容,真的不会忘记了。仔细端详,越看越像。如果是结核,那他的病灶在哪里呢?我提议:倪大夫,我们给他拍个胸片吧?倪大夫同意了。胸片出来了,果然有问题。双肺布满了大小不同,深浅不一的浸润性阴影。以双上肺为多。我看过的结核胸片中,还没有看过这样严重的。我把心中的疑惑告诉了倪大夫,他说,这好办呀!他有一个朋友正好是省结核病防治院的有经验的大夫。于是请来他的朋友,我们一起阅片。这位高年资大夫认真看了片子,很肯定的说,这就是一个肺结核。我提问:为什么是那么多大小不同,深浅不一的呢?他给我们分析,这是一例急性亚急性播散性粟粒性肺结核。因为不断有新的结核病灶出现,新老病灶交替,所以有这样的表现。喔!感谢老师指导,又学到一招!后来,这位患者经过抗结核治疗,终于治愈出院了。这次实践,再一次证明“结核面容”是确实存在的,对临床诊断是有一定意义的。临床医学是一门验证科学,需要医生在一次次成功与失败中不断总结才能不断提高。感谢我们的恩师沈佩琼老师,感谢她把“只可神领不可言传”的内容破例给我言传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