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目录</p><p class="ql-block">1 父亲病了</p><p class="ql-block">2 小山村的新生命</p><p class="ql-block">3 王二虎结婚</p><p class="ql-block">4 剿匪</p><p class="ql-block">5 夜校</p><p class="ql-block">6 吃"刨汤"</p><p class="ql-block">7 薅草锣鼓</p><p class="ql-block">8 烧碳</p><p class="ql-block">9 大炼钢铁</p><p class="ql-block">10 母猪风</p><p class="ql-block">11 割麦子</p><p class="ql-block">12 赶场</p><p class="ql-block">13 过年</p><p class="ql-block">14 牛歌</p><p class="ql-block">15 上学</p><p class="ql-block">16 立扇与神榜</p><p class="ql-block">17 来了采矿部队</p><p class="ql-block">18 难忘的布鞋</p><p class="ql-block">19 生产队长</p><p class="ql-block">20 父亲送我去当兵</p><p class="ql-block">21 辞职</p><p class="ql-block">22 父亲去世了</p><p class="ql-block">23 立碑</p> <h3> 1 父亲病了</h3> <h3><font color="#010101"> 父亲今年84岁了,去年患前列腺癌做了手术。他一生性格刚直,宁折不弯,勤劳能干。养了我们八姊妹,太多辛酸,太多付出。劳作了一辈子,至今仍一切未变。他身体算得上好,七十八年没住过院。我母亲1994年去世时他差点哭瞎双眼,我带他去湖南散心,恢复得较好。只是近几年,器官偶有毛病,每年要体检治疗。2017年对他太残酷了,声音宏亮爽朗,能吃能喝的老父亲,突然解不了小便,那种痛苦常人是不能理解的。检查、住院、治疗。在医院呆了40天。活检,手术,造漏,换管,每次都是痛苦,我的心都在滴泪,但父亲仍很坚强。他总说过去多么苦,这点痛算什么?其实,我感受到了他每次的痛苦和对生命的渴望。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出院后,我找杨姐要了付偏方,每天喝两次,至今一年了,看来身体尚可,只是 头发斑白,身体有些佝偻,消瘦了许多,腿脚不太灵便,眼晴有时看不清路面是高是低,是沟是坎。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昨天,我发现他记忆也衰退了,好象记不起睡觉的地方,甚至走错了方向。常常忘了放置尿管的小竹框框。我想,他真的老了。</font></h3> <h3> 父亲很高,年轻时有1米8的个子。他有三弟兄,老大1950年当兵,在大石镇剿匪时牺牲了,我从没见过他,只是我当兵近20年探家时,到烈士陵园去扫过墓。墓碑上"王安金“三个字刚劲有力,威风仍存。父亲排行老二,农耕布衣,当过生产队长,那是在分田到户那几年。不过,我母亲常说,当队长好地自己一点也没分到,每年不是买粮就要借粮才能糊口,其实,分也分的有,主要还是收成不好,吃饭人多的原因。老三是个手艺人,编背娄、打草鞋、砌墙码砖等都是一把好手。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生没穿过好衣服,在2008年"5.12"大地震中,因山蹦地裂,被泥石流淹埋,最后连尸首都没找到。我父亲很强势,他说他是火命人,且是山头火。他说话大句大句的,其实心很善良,对人没坏心,也从不背后整人。他很大方,一辈子不计较,不管财产多少,都分给子女。属于大山般的性格,海一样的胸怀,风一样的作风。</h3><h3><br></h3> <h3> 2 小山村的新生命</h3> <h3> 算地坪,是文家沟生产队人口聚集最集中的地方,当时队部和生产队的仓库,以及后来406部队探采铀矿,都在此驻扎。</h3><h3> 这是一个居中的缓冲地带,四面都是山坡,唯一此处是一块平地,像一颗夜明珠镶嵌在大山腹部,一到晚上,盏盏油灯亮起点点星光,也不显它的美丽繁荣,点缀的乡村是那么的原始和古朴。儿时的记忆虽己模糊,但此处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纯朴的民风,勤劳的人民,一年复一年的辛苦耕作犹如一幅山水画,深深印刻在遥远的记忆中。</h3><h3> </h3> <h3> 就在这年冬天,我父亲出生在算地坪一个贫农家里。听奶奶说,那天风真大,呼呼啦啦地吹个不停,就连房后那棵近百年的核桃树,都吹断了几根碗口粗的枝条。傍晚,呼啸了一整天的风停了。寂静的夜晚,明月当空,大地洁白,月光下的倒影分外清晰。这时,从院子里传来小孩清脆的哭声。“生了,是个儿子"。接生婆笑呵呵地说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我爷爷跪在门神前,双手举过头顶,弯腰叩头作揖,嘴里不停地念叨,连忙找来祖传下来的油盏,倒满煤油,点起高香,吩咐家人煮荷包蛋,加醪糟催奶,炒菜汤酒,感恩接生婆的辛苦。今夜,一个新生命诞生了。</h3><h3> </h3> <h3> 1935年,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重要年份。1月15日,中央在贵州召开了遵义会议,确立毛泽东在全党的领导地位,从此,中国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这么伟大的历史事件,好象没有影响到边远山区的一个村———文家沟。人们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今天重复着昨天的故事。忙的辫子不粘背,但年底还要给生产队倒拿钱,天天都吃不饱肚皮,那才叫饥荒呀!</h3><h3> 父亲在这种环境和生活中,艰难成长,慢慢长大。</h3><h3> 时间一晃,父亲到了上学的年龄,他多么渴望上学呀,他多么想跟着一帮娃儿背着书包,拿着母亲准备的馍馍,蹦蹦跳跳地去学校呀。但这时发生了一件想不到的事。</h3> <h3> 初春的早上,轻轻地刮着微风,鼾睡了一夜的木苏草散发着沁人的清香,青拐子(鸟名)在茂密的竹林间跳来踏去,叽叽喳喳地叫着,牛铃声(牛脖子上套戴的铃子,放养在山上,有铃声就寻声找牛)从牛圈里传出,"叮铃铃叮铃铃"清脆悦耳,公鸡站在鸡罩上打着鸣,扑打着红黄相间的翅膀,声音穿过晨雾在院子里回荡。奶奶一生勤劳,每天早晨都起得很早。今天,天刚露出鱼肚白,她就起床了,稍微整理了一下包在头上的帕子,拿起扫帚,从屋内扫到屋外,把院坝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从偏房里端出半升玉米,倒在石磨上,推磨磨面,准备早饭一一红苕酸菜玉米稀饭。</h3><h3> 窗外鸡鸣声、鸟叫声、牛铃声、石磨声、扫地声,构成了一曲原始、天然的生活协奏曲。父亲听着优美的"晨曲",先起床,后屙尿,再穿裤,揉揉睡意未尽的眼晴,坐在堂屋门坎上,说到:"妈,我要念书,狗蛋他们都去了,我也要去"。"明年去,等今年攒点钱,明年一定送你上学堂"。</h3><h3> 正说着话,"嘎吱"一声,腰磨磨绳从中间断成两节,我奶奶一个踉跄,从街沿上摔到院坝里,重重地撞在一块石头上……</h3> <h3> 3 王二虎结婚</h3> <h3> 青川,位于南北交界处,这里的人既有南方的特有韵味,又有北方的粗旷豪放。文化底蕴丰富,乡风纯朴,南北民俗融合,特有的风土人情,特有的青山绿水,孕育了勤劳、粗旷、豪放的一代又一代青川人。</h3><h3> 我父亲就是其中之一。他直爽,爱打抱不平,做什么事都是"宁在直中取,不在弯中求",也得罪过一些人,有的至今还在记忆深处。</h3><h3> 算地坪居住着5户人,都是一个宗族,经过几代人繁育,现在己没有那么亲了。这里 房子错落有致,样式各有不同,大都土木结构,富裕一点的,多修个转角,再团一到两层木楼,或用石奠基,用土筑墙,用木板装成琼板,上面再安上几幅井式木窗,算是好的了。虽然是一个宗族,但性格迥异,贫富差距较大,我父亲他们算穷的了。</h3><h3> "人穷志不短"。这是父亲常说的一句话。人情事路该走的要走,不能把脸耍丢了。</h3><h3> 由于没有读书,父亲10岁就开始帮长工了,给人家放过牛,背过矿,烧过碳,背过脚。因勤劳力气好,别人家不论大事小事,都喜欢找他帮忙,一年很少回家。</h3><h3> </h3><h3> </h3> <h3> 再过两天,院子里的王二虎就要结婚了,大人们忙坏了,有的被安排到陡子岭背柴,有的叫到公社灌酒买糖买烟,有的被派到邻近村子去请客,还有的帮着挑水扫地。在当地,结婚办喜事比过年还热闹,要杀猪宰鸡,大办酒席。女人们在厨房做厨,男人大多是干力气活。"大人忙,娃儿玩,明天就要看新娘"。</h3><h3> 父亲力气大,被安排到陡子岭背柴。陡子岭山高路陡,空手走路都胆颤心惊。吃过早饭,沿着弯弯的山路,经毛家山、过棕树坪、到青杆梁后,再没有人家居住。再走半个时辰,便到了陡子岭脚下一一黑碳沟。父亲放下背架子,把拐扒子插在黑黑的泥土里,双手刨开水上的落叶,捧起沟里的水就喝,"这水真冰呀!"他自言自语道,与山中的鸟叫声相呼应,空旷地寂静。</h3><h3> 虽是大山,要拣点品相好的干柴也不容易,不到山的深处,是拣不到好柴的。</h3> <h3><font color="#010101">父亲是山里人,能看出哪里有好柴,便循道找去,自然不会扑空,不到一袋烟功夫,一背柴就拣好了。他背起柴,足足有15o斤,沿着山路往回走,路边的广东苔和蕲菜刚吐出新绿,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地眨着眼,漫山的草香扑面而来,野杜鹃开着点点星花,有红的、蓝的、橙黄的,夹杂着狗尾巴草,迎着微风摇拽。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很快便到了青杆梁上。"歇个气"再走呀,他自言自语道,于是找了个稍微平整的地方,把背架子一放,拐扒子撑在背架子腰间,来到梁圪塔上,大声唱起川北薅草歌,"嗨哎一一,太阳出来闪金光,幺妹下河洗衣衫,不问哥从哪里来,夜夜思郎愁断肠……"</font></h3> <h3> 今天,王二虎结婚。近一点的亲戚都来了,远亲昨天就到了,喝酒打牌睡得晚,自然还在梦乡。父亲要帮忙抬嫁妆,简单收拾一下,便急匆匆地出了门。</h3><h3> 接亲队伍由红娘、接亲娘子、抬嫁妆的组成,浩浩荡荡几十个人。吃过早饭,接亲队伍吹着锁呐,打着锣,敲着鼓,从算地坪出发了。今天天气特别好,太阳露出笑脸,就被薄薄的云彩遮住,金色的光丝透过云彩斜织在大地,撒下点点金辉,风不大不小,拂在身上轻飘飘的。一路人有说有笑,打情骂俏,好不热闹。</h3><h3> 接亲要走近3个小时的山路,那路哟,镶嵌在河沟的石头上,缠绕在大山的腹部间,延伸在山中的密林里,穿行在茂密的草丛中……</h3><h3> 说话中,不觉就到了高山生产队。看到接亲队伍快到了,茂密的竹林里便响起了"辟里叭啦"的炮声,接着锁呐声穿过竹林,从远处传来。</h3><h3> 今日热头高高照,</h3><h3> 么妹就要出门了,</h3><h3> 接亲人儿一大路,</h3><h3> 山路走得很辛苦。</h3><h3><br></h3><h3> 山对山来河对河,</h3><h3> 早栽秧子早打谷,</h3><h3> 与妹结成莲理枝,</h3><h3> 多养娃儿多享福。</h3><h3> 伴着锁呐声和炮声,接亲队伍进入村里,迎面是位年近60岁的支客,他站在院坝稍高处,左手拿着烟锅子,捋了捋胡子,高声道:"王家各位亲戚老婊,爬山过河把你们累到了,快请快请快请,帮忙的装烟倒茶啰"。接亲人站成两路,喝着给每人准备的鸡蛋醪糟,把带来的红铺盖、毯子等礼品,依次摆放在娘家准备的条条席上。支客又高声说道:“太阳出来喜洋洋,礼品摆在条桌上,铺盖毯子红彤彤,新人心里</h3><h3>暖融融,山高不怕路途远,姻缘美满一线牵……。"说了大约十几分钟,女方亲戚前来依次把礼品收起,双方坐在条桌上,喝着茶,抽着烟,谈论着农村的大事小事,等着开席。<br></h3><h3> 突然,从厢房里传来哭叫声,"爹妈养我二十年,辛苦劳累把手牵,女儿今天要出门,丢下父母好心疼……"。哭得心撕肺裂,好不令人心痛,姊妹们有的跟着哭,有的劝新娘子不要哭了,到了男家好好过日子,厢房里乱作一团。厨房帮忙的,蒸馍打米,炒菜汤酒,不一会,干碟子、凉菜、热菜和特有的十碗一品,就端上席桌,支客清了清嗓子喊到,"王家亲戚桌上请,清菜薄酒慢慢品,女儿今天嫁王府,往后便是自家人,如有不周和不到,还请担待多关心"。请啰请啰,说罢,酒席正式开始。</h3><h3> 这顿饭大家吃的礼行,山高路陡要走路,男的还要抬陪嫁,自然不敢吃酒,只管大口吃肉大口吃菜,吃完一轮换一轮,不多久,酒宴便散了。</h3><h3> </h3><h3> </h3><h3> </h3><h3> </h3> <h3> 父亲背的柜子,是所有陪嫁品中最重的,里面装了5O斤麦子,柜体加麦子足足12O斤。吹锁呐和敲锣打鼓的走在最前面,接亲娘子走在乐队后面,新娘走中间,送亲的紧随其后,接亲的和抬陪嫁的走在最后。从高山生产队往回走,全是下坡山路,前几天下了雨,有的地方有点滑,有的地方水的痕迹还在,给抬陪嫁和背陪嫁的人添了难度。</h3><h3> 出了娘家门,炮声、锁呐声、锣鼓声、哭喊声汇成一片。"女儿长大成了人,今天离家嫁了人,今起不是自家人,王家府上做好人……"</h3><h3>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可能是人多、心情好的原因,今天,不一会儿便到了苟家山。这是块宝地,不管天气如何,只要坐在这粱上,都很凉快,不论赶场背柴,这是必经之路,也是歇脚之处。它处于苟家山干梁的中段,一片青石板加草坪,干岩上长着一颗老柏树,记忆中始终那么高。站在坪上,红岩大队小学就在眼前,那是父亲向往的学堂,他把柜子一放,径直走到学校,由于放假,门锁了,桌凳胡乱把码着,操场上长出了杂草,黑板上的粉笔字依稀可见。"哎,这就是命吧",他擦掉心酸的泪水,快步回到梁上,他心情从来没有今天这样轻松,站在柏树旁,环绕四周,青峰和文家沟生产队尽收眼底。算地坪就在脚下。</h3><h3> "歇个气,打个间",接亲队伍又出发了。经岩透矶,过马桑林,趟杜归河,越黄漆梁便到算地坪。男家早己准了鞭炮和乐队,欢天喜地迎接新娘。</h3><h3> </h3> <h3>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进入洞房……"。王二虎牵着自己的婆娘,羞答答地进了新房,坐在床沿上,手一直舍不得松,褪去身上的红袍,起身去招呼贵客贵宾。大人们喝着茶,抽着烟,谈天论地,个个脸上充满喜悦,男娃们在坪上的草堆上撒着欢,玩着"藏猫猫"的游戏,女孩子围在一起"丢手帕",好不热闹,只有那只撵山狗今天格外安静,一直蹲在猪圈旁看着发生的一切,一声不吭。</h3><h3> 吃过酒席,远近的客人己走的差不多了。王二虎今天喝得足足有2斤散白酒,说话连舌头都打不撑,"人逢喜事精神爽,喝酒如当喝白水",加上几天的劳累,王二虎摇摇晃晃走进新房,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是凌晨5点过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婆娘坐在床边一夜没睡!他惭愧地搂过凤儿,手忙脚乱地帮她盖上鲜红的被子,沁人的体香淹没了酒气,一对酒窝长在凤儿的脸上,配上那柳叶眉,樱桃嘴,真美呀!他看着自己的婆娘,双手捧着红润的脸庞,用舌头舔着酒窝,从头到脚吻了个遍,她身体微微颤抖,轻轻地哼着,他喘着粗气,手忙脚忙地脱去衣裤,远处狗的叫声划破了黎明的寂静……</h3><h3> </h3> <h3> 4 剿 匪</h3> <h3> 父亲15岁那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从1935年到1949年,在毛主席领导下,经过14年艰苦卓绝的战斗,建立了新中国,成立了新政府,从此,人民当家作主了。但影响新生政权稳定的因素还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迅速肃清国民党反动军队的残余。按照党中央、中央军委的部署,分"军事进剿、分兵驻剿、结合农村土地改革彻底清剿"三个阶段和"首恶者必办、胁从者不问、立功者受奖的政策,从1950年至1953年,进行三年剿匪。</h3><h3> 十五、六岁青春年少,为躲"抓壮丁",父亲又到当地富裕人家帮长工。1950年1月,61军182师545团一营赴青川剿匪,8月份,父亲的大哥应征入伍,加入了剿匪的战斗。</h3><h3> 大石镇四面环山,方圆3000平方公里,山高林密,两河交汇,被黄石河和青竹江分割成三块。此处有名的贾应坤,就是青川民众自卫总队副总队长,恶霸匪首,绰号"贾秃子",他拥有600多人,可自制枪支,用坚硬青杠树制作土炮,实力厚实。解放军在此大小战斗20多次,先后牺牲解放军干部、战士、民兵、区乡干部42人。贾匪手段残刃,用刑残酷,"鸭儿凫水"、"独脚梅山"、"剥人皮"、"活埋"、"点大蜡"等刑,惨不忍赌。父亲的大哥牺牲后,政府秤了120斤毛谷子,分了2件土匪穿过的衣服作为抚恤,被评为革命烈士。遗体安葬在关庄小学后面的梁上。这条梁上接柏林渠,下延伸到青竹江边,一条弯曲的小路从梁中穿过,梁上长满了松柏,有的己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据当地人说,这梁是一条龙,父亲的哥哥就葬在龙脉上。因学校扩建,1983年遗骸从此地迁入大石镇烈士陵园,与20多名烈士长眠在大山怀抱。</h3><h3> 剿匪结束后,1951年全面实施土改,没收地主财产,征收富农土地,分给贫农、中农和雇农。农民由几户或十几户组成互助组,共同劳动,分散经营,换工互助。奶奶家里分了3升种的山坡地,一亩多水田,四家分了一头牛,自留山则分在了离家很远的木爪崖。从此,有了自己的土地、林地和生产工具。</h3><h3> </h3> <h3> 5 夜 校</h3> <h3> 季夏的傍晚,炎热渐渐退去,偶有一丝微风,也夹杂着热气,在山间窜来窜去,今年格外的热。父亲在自己的土地上打土坷垃、扯草、拣石头,就像爱护子女一样精心呵护着每一寸土地。"土地是农民的命脉"。忙到傍晚,才从长堰里回来。背上背了一背草,左手提着锄头,右夹窝抱着一捆柴,先回家,然后把草背到离家十几里地的养牛户家中。回来后,正赶上扫盲夜校开课。</h3><h3> 轰轰烈烈的扫盲运动,弥补了父亲渴求读书的愿望。学堂就设在奶奶的三间石板房内。临近8点,男女老少陆续来了,有的抬着木板凳,有的拿着自家的椅子,稍远点的提着马灯,有的打着火把,有说有笑……</h3><h3> 整个大队,就4个人读过书,识些字。来的村民基本在45岁之前,她们分散座在院坝里, 男的用粗糙的手,卷起叶子烟,往烟袋一按,用火帘石打燃火,用力地抽着,嘴和鼻子里冒出炝人的烟味。妇女们拿着鞋垫,争着看谁做的手工好,开着玩笑,"给哪个心爱的扎的,还有两只班鸠?"你一言我一语,阵阵笑声寻味悠长。</h3><h3> 父亲虽然累了一天,但说上夜校,那兴奋劲就甭提了,他在同龄人中,长得最高,最结实,最实在,座在堂屋最后一排,从认1234等数字开始,到学唱《东方红》、《翻身农奴把歌唱》,再到会写自己的名字,最后到会记帐,他学得最快,记得最多,也最优秀。 </h3><h3> 从此,山村的夜晚,不再那么寂静,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也被打破。三间石板房每晚都挤满了人,灰黄的油灯下,男公妇女,老老少少坐在自己携带的凳椅上,每人一盏煤油灯(自带)泛起点点亮光,汇聚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能量,一双双渴望的眼晴对未来充满了无限希望。 </h3><h3> 天皇皇,地皇皇</h3><h3> 旧社会,象牛羊</h3><h3> 共产党,求解放</h3><h3> 做主人,谋幸福</h3><h3> 多识字,扫文盲</h3><h3> 为明天,幸福长……</h3><h3> </h3><h3> </h3> <h3> 6 吃"刨汤"</h3> <h3> 长堰里,成排成行的玉米长势喜人,杆有酒杯子粗,一人多高,片片嫩叶成弧形舒展开来,天花粉长在顶上,每棵结两个以上玉米,一上一下,不均匀长着,就像怀胎孕妇,鼓着肚子,在蝉鸣的伴随中,体味的清香慢慢散去,胡须由红变黑,叶子由青变黄,形状由挺拔变下垂。到了收获季节,父亲一家背着背兜,手拿镰刀,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收获着辛劳,更收获着幸福。父亲一家人做地都过得细,全年打了600斤麦子,搬了10多背玉米,还有些黄豆、稷谷、大米、洋芋和红苕。 " 家中有粮,心中不慌"。从此结束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靠借粮糊口的日子。</h3><h3> 冬腊月间,是农村弄柴宰猪的时节。这几天,父亲从木爪崖背了几背柴,准备宰杀年猪。杀猪前一天,要在村里请几个壮青年和刀儿匠,备好荞面、干柴。第二天一大早,父亲便到文家沟去借澡盆(汤猪用),天麻麻亮,奶奶起床到水井宝儿上跳了5挑水,烧了两毛边锅开水,把荞面拿出来看了看,从柱笼里抽出一双稍长的竹筷,使劲地搅了搅,面没打结才放心,然后到地里扯了把青菜,又怱怱回到灶门前,把烧开的水,一瓢一瓢舀在木桶里。</h3><h3> 天亮了,刀儿匠背着杀猪用的家什,先到猪圈旁转了一圈,然后卷了一袋叶子烟,巴嗒巴嗒地抽着,深吸一口,一缕青烟夹杂着呛人的烟草味,缓缓地出了口气。父亲和几个壮年人,打开猪圈,看到猪还卧在窝里,抬起头"哼哼"地叫着,它像知道了什么,眨着一双乞求的眼晴,两只耳朵耷拉着,一动不动地卧着。父亲抓起几根玉米杆,站在猪窝旁使劲地打着,那头猪只哼哼的叫,仍一动不动。几个年轻人便一人抓猪尾巴,两人抓猪耳朵,硬生生把猪拖出猪圈,按在杀凳上。刀儿匠抽出事先放在杀凳下的长刀,左手抱住猪头往后一拉,朝猪喉咙使劲插入,再往后一拉,顿时,猪血喷了出来。奶奶端起面盆,鲜红的血流进盆子,她搅着荞面,口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血尽猪死,四只蹄子在杀凳上抖了两下,便放进澡盆,东一下西一下汤来汤去,刀儿匠试着水,扯了一把猪毛,说道:"汤猪关键三把水"。几个人便拿起刮刀、麻将石、剃毛刀,去毛洗白。然后在猪脚一处,用刀划口,再用挺仗从猪脚捅至全身,刀儿匠把帽子一甩,穿上围腰,嘴对着口子便吹,不一会,气体让猪变的又肥又大,几个人便将白生生的猪横放在澡盆上,先割头,再从背上开口,然后用爪子爪住猪脚,将猪倒挂在木梁上,一分为二,开膛破肚。不一会儿,一头猪被大卸八块,有的腌制腊肉,有的准备送情,有的准备"吃刨汤"。</h3><h3> "鱼要吃跳,猪要吃叫"。杀完猪,大家要在一起吃上一顿,是川北民俗,叫"吃刨汤"。杀猪后的那顿刨汤哟,永远在记忆深处,它那浸透弥漫着浓醇和暖意的年味,刚杀完猪的猪肉吃起来既香又嫩的美味,擒猪、杀猪、汤猪、挂猪、卸猪的场面,奶奶的嘀咕,刀儿匠的一招一式,还有用青菜叶包猪脑花在火中烧了吃的韵味。都在脑海深处,挥之不去。</h3><h3> "刨汤"用肥腻相间的"槽头肉"和猪杂碎,以及一些蔬菜制作而成。不一会,奶奶便将做好的"刨汤"端上八仙桌,还炒了头刀坐蹲(猪肉分为二刀蹲、腿筋、黄鳝肉、倒尖、软膛、腰绺、宝肋、槽头、项圈),父亲便前去请邻居当家人一起吃"刨汤",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鲜嫩的猪肉,用碗喝着沁香的白酒,一边猜拳行令,一边谈论着剿匪、土改、办夜校等事,也说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趣事,还有今年的收成、明年的愿望……。</h3><h3> </h3><h3><br></h3> <h3> </h3><h3> 7 薅草锣鼓</h3><h3><br></h3><h3><br></h3><h3> 说话到了1955年。年初,父亲成家了,母亲从罗琼岩嫁到算地坪,听父亲说,那时什么都是自己办的,结婚就分家,奶奶给父母分了些粮食和8个腊肉,没有房子住,就搭茅草棚。这一年,文家沟生产队由农业互助组发展到农村初级合作社,奶奶所分的土地、耕牛都入社了,社员参加集体劳动,年底按工分多少进行分配。并且可根据情况,随时调动劳动力去其它生产队做活路。</h3><h3> 炎热的夏季,正值薅苞谷的二道草,太阳烤的地面直发烫。队长说:“今天上午要把2O亩地的草薅完,下午好种黄豆"。其实,集体干活也有乐趣,在我的家乡,就数薅锣鼓草了,不仅具有浓郁的劳动氛围和文化底蕴,而且能大大提高生产效率。</h3><h3> 父亲既负责打锣,又当歌师。"满地人儿黑油油,我为大家起歌头,裁衣先从袖上起,唱歌先从我开口",歌落鼓起,村民们手拿月锄或草锄子,站成一条线,在歌声、锣鼓声催促下,开工了。劳动中,大家有说有笑,好不热闹。哪个掉队了,锣鼓就追在屁股后面狠劲地敲,这时父亲放开喉咙又唱到:"薅草要薅散子花,十人见了十人夸,切莫薅些吊喉草,小的捱起磕睡来"。又催又追,掉队的急忙加油赶上,左右的也帮掉队者多薅一路。就这样,2个小时薅了近1O亩。热浪送风,包谷叶拂脸,黄豆苗刺手,天稷子扎眼,和着满身的汗液,划伤的口子生疼生疼的。"歇气啰!“这时父亲又张口唱道:"玉米叶儿象把刀,三月点来四月薅,花儿开在尖尖上,包包结在半中腰"。唱罢,便坐在地上,手摸着嘀嘀咕咕叫着的肚子,顺手折断一根玉米杆,放在嘴里就吃。太阳越来越烤人了,就象座在蒸笼里,从上到下湿透了。歇完气,一阵锣鼓声响起,节奏比早起更快了,"吃了烟又要来,各人的塞口各人排,两边排的人字路,中间排的钓鱼台。吃了烟快起身,莫把黄草坐起坑,坐的黄土不长草,又怕来年草不生。吃了烟又要来,莫在那后头紧到挨,老的挨出黄肿病,少的挨出摆子来……。"父亲扯起喉咙,嗓子更高了。听见"哦伙"一声,只看那锄头来回飞舞,谁也不敢落后,薅没薅上都紧跟前面的跑,不一会就到了山顶。蝉鸣声,锄头与土石的碰撞声,劳动人民的说话声,肚子饿了发出的怪叫声,玉米叶被风吹的哗哗声,尤如美妙的田园交响曲,在空旷的山梁上回荡。</h3><h3> "吃撒午啰"。大伙扛着锄头,有的随便带两把干柴,有的背一背猪菜,有的提几个牛草,还有的干脆把扯掉的玉米杆捆起翘在锄头上,各自回家。父亲收好锣鼓,用草使劲地擦了擦,又用湿透的衣服把锣一包,再摸一下早都饿瘪了的肚皮,一溜烟就跑回家中,舀起一瓢冷水便喝……。</h3><h3><br></h3><h3><br></h3><h3> </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 8 烧碳</h3><h3><br></h3><h3><br></h3><h3> 初级社仅搞了短暂一年便进入了高级社,高级社的特点就是平均主义。这几年,生产队都要派壮劳力出门搞副业。</h3><h3> 马鞍山,山形象马鞍而得名,常年云雾缭绕,雾蒙蒙的。一进山,湿润的空气便带来一丝凉意。这里山高林密,珍稀树种达一千多种。真是一片原始森林。森林脚下,是一片草甸,茂密的水蒿有半人高,蕨菜的叶子展开扇子那么大,还有山中特有野艾嵩散发着阵阵艾香。草甸和山脚之间,是一条宽4米的毛路,路两旁长着桤木树,水香树,偶尔夹杂几棵柏树,弯弯曲曲延伸到山的尽头。一到冬天,层林尽染,红叶飘香,美到了极点。</h3><h3> 1956年初,父亲被派到这里烧碳,住在杨山里的一个大院子,总计一百多人,每天很早就出发了。据父亲讲,从住的地方到烧碳处,要走近2个小时的山路,带的馍馍还不到中午就吃完了,因为饿呀!</h3><h3> "这么大的山,找几个碳窑的位置都找不到。"窑工师傅带着父亲几人在密林里钻来钻去,整整一上午,才找了5个窑位。</h3><h3> 下午开始挖窑,先用刀将周围杂草杂树砍光,再用锄头刨出窑子平面图,然后照图样从中间取土,下挖约1米8左右,宽2米左右,四周靠避风处留3至4个烟洞和一个观火眼,碳窑便挖好了。师傅又带着父亲去看砍树锯木的情况,只见斧落树倒,一根根五尺来长的青杠木有序摆放的一排又一排。烧碳最累的活是把砍好的木头运到窑子处。山林本没有路,即使探出路来,也是又窄又小的山路,加上滕缦荆棘,运木头就困难多了,搞不好就会有生命危险。</h3><h3> "加油干啰,干完活路好吃饭哟",大家齐心合力将木头运到窑子处,在师傅的指导下将青杠木放在窑内,从里到外依次排列,然后放上一些易燃的木叶和干草,用黄土封窑,十几个人站在窑上用力踩实,师傅点火烧窑。一系列工序完成后,师傅、杨老头和父亲留下负责守窑,其它的工友便下山了。</h3><h3> 寂静的山可怕极了,除过偶尔的鸟叫,就是阵阵林风吹得树叶哗哗响,月光洒在树叶上泛起道道白光,寒惨惨的,手心上直冒汗,只有窑口的火光照在父亲脸上,黑白格外分明。</h3><h3> 山中的气候,就像女人的脸,说变就变。天刚粉粉亮,便下起了雨。师傅和父亲来回在碳窑四周看来看去,再观察烟窗是否在冒烟,然后用锄头在窑的低洼处挖一口小水塘,贮水洗脸。再用树叶接水,倒入碗中备用。天大亮时,雨停了,知了在树上懒洋洋的叫着,师傅说:"今天天气好,蝉子在催晴"。</h3><h3> 第三天,是出碳日。碳客子背着背兜,拄着拐扒子,陆续来到马鞍山的碳窑旁。开窑、出碳、称秤、计价、付款。五窑都是上等好碳,不一会就卖完了。父亲们背了些尾碳,随碳客子一道下山。</h3><h3> 杨山里的大院子过去是大地主,院子就座落在马鞍山半腰上,后靠马鞍山,前面不远处便是青竹江,两边是缓平的山梁。当地人都说这个地方是风水宝地,院子就象一张椅子镶嵌在马鞍山心脏上。</h3><h3> 他们三人来到院子北角的杨记小炒店,点了三个菜,打了二斤酒,要了些生花生,正准备喝酒,"二爸、二爸,我给你报喜了"。来的人正是王二虎。一天前,我大哥来到了人间。</h3><h3> 我父亲高兴的多喝了些,微微有些醉意,便领了工钱,收拾好家什,打道回府了……。</h3><h3> </h3> <h3> 9 大炼钢铁</h3> <h3> </h3> <h3> 11 割 麦</h3><h3><br></h3><h3> 1961年是个平年,也是牛年。中央作出"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停办农业合作社和农村公共食堂,取消供给制,恢复自留地,鼓励个体经济发展。这尤如一支强心针,注入农民心田。</h3><h3> 父亲和村民们从外地回到了久别的故土,山还是那些山,水还是那些水,地还是那些地,人还是那些人,但心情却是另外的天空。眼中的山变绿了,水变清了,地变肥了,人变样了,心变宽了。</h3><h3> 春天的早上格外凉爽,清风吹送着薄雾从岩边上游来,弥漫在竹林、树叶之间,眨眼形成雾团,厚厚的、软软的,置身其中犹如梦幻世界。</h3><h3> 父亲起床后,卷了一袋叶子烟,背起背兜就出门了。这是一片茂密的草地,昨夜一场春雨洗净了草上的灰尘,晶莹的露珠在晨雾中更显它的奇特,一股山泉顺着山脚在青竹江会合,发出"汩汩"的流水声。</h3><h3> 父亲放下背兜,拿出镰刀,依次割掉地上的青草,再拣走地里的石头,然后挥起锄头在地上挖起来,他边挖边将草垛抖出放在一旁,遇有树疙瘩,便用斧子断其根,将其刨出。粘粘的土粘糊着锄头,挖地要比平时多用一倍的力气。</h3><h3> 太阳从山树崖梁上慢慢地坦露出笑脸,晨光从高山生产队缓缓向下移动,洒在刚开垦的"八边地"上,淡淡的草青香和土地的特有味道慢慢扩散开来,在乡间流窜……</h3><h3> 妈妈起的很早,天麻麻亮己挑了3挑水。月色渐行渐远,被月光拉长的影子,一前一后移动着,她那瘦弱的身体透露出对好日子的向往和期盼。</h3><h3> 劳动着日子过得真快,眨眼进入夏季。 金色的六月,麦浪飘香。父亲开垦的"八边地"迎来了丰收的希望。麦苗粗壮挺拔,麦穗沉甸甸的,向远望去,片片金黄,镶嵌在开垦的土地上,错落有致。微风吹拂,麦浪滚滚。</h3><h3> 今天割麦。父亲起床就下地了,他要割第一刀,亲自感受收获的幸福和喜悦。他径直走向麦地,站在麦田前,习惯性地卷起叶子烟,口水吐在手心上搓了搓,猛抽几口旱烟,呛得直咳嗽,他在心底里喊到:"开镰啰"。于是拿起镰刀,刀落麦断,一把把金黄色的麦杆带着饱满的麦粒,有序躺在地里,实沉实沉的。</h3><h3> 麦收季节,就怕下雨,父亲请了5个壮劳动力,一上午就割完了。吃过午饭,先将麦把排好,麦头对麦头晒大约半小时,然后轮起链架,先打麦头,再将麦把翻过打麦头,然后将麦把打散,最后将麦把打成麦草。 </h3><h3> 午后的太阳烤得人直冒汗,他们索性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干。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链夹你起我落,发出"嘭嘭嘭"的声音,麦毛漫天飞舞,空气浑浊,麦芒粘在身上,加上汗水,皮肤刺痛刺痛的难受。<br></h3><h3> 苟家山梁上那棵柏树很神奇,再长都那么高,经历了风雨和岁月的磨砺,始终不显老,奇怪的是今年发出了新枝,长了约3O公分高。黄昏,太阳慢慢从西边落下去,没有一丝风,山村仍显闷热,班鸠站在树上叫个不停,"柏树长高,日子过好","日子过好,柏树长高"。</h3><h3> </h3><h3><br></h3><h3><br></h3><h3> </h3><h3> </h3><h3> </h3> <h3> 12 赶 场</h3> <h3> 关庄坝,地处青川中南部,昔名关义场,清朝康熙年间改名关庄坝。此处峰峦叠嶂,沟谷纵横,青竹江贯穿南北,四季山青水秀。历来是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h3><h3> 经过近2个小时路程,父亲背着昨天扯好的葱子,平时打好的草鞋,自己种的旱烟,还有些干果,足有一百多斤。天刚亮,就到关庄坝了。他沿着场口,边走边寻找最佳位子,就是想多卖几个钱。</h3><h3> 经过岁月和风雨的冲刷,拱形的街道己变得平缓了许多,用石头砌成的街沿显得有些古朴厚重,门面大都是木头镶成,有的还是明清时期的古屋,进深既宽又长,地面湿漉漉的,有的地方己经长满了青苔。</h3><h3> 父亲找了个稍宽的地方,把背兜放在街沿上,顺手扯起衣角,擦干了流出的汗水,将衣服一脱,挂在背兜上,拿出一块亮纸,平整地放在地面上,四周用石头压住,然后将葱子、烟、草鞋、干果依次摆开,找来一块鹅卵石,用手抹去石头上的灰尘和泥土,坐在石头上,咂着旱烟袋,等待顾客光临。10点左右,街上人头攒动,拥挤得水泄不通,叫卖声、讨价声、说话声,混杂在街面上空,听不清说些什么,阴沉沉的天好似从空中压下来,更显沉闷和烦燥。</h3><h3> 下午5点多了,才卖了13元钱,他将镍币装在钱袋里,纸币一张一张叠好用布包了又包,揣在上衣兜里,过一会儿摸一下,硬硬的还在,便把剩下的贱卖。将地面收拾干净后,在场口买了2个烧饼,拧开酒瓶盖子,就着酒,吃下烧饼,然后到供销社扯了3丈阴丹布,买了3双胶鞋,灌了2斤煤油,打了2斤老白干,再买些糖食果品等年货。走到山树崖,天就麻麻黑了,山路蜿蜒曲折,羊肠似的小道旁长满荆棘,茅草枯黄,漫山的青杠树和水香树,还有零星的枫树,红里透绿,绿里嵌黄,冬天的风刮得树叶沙沙响,一个人走在山间里阴沉沉的。因为家里刚添了人丁,父亲回家心切,翻过山梁,一小跑便到了公社。遇到村里的王老汉和隔壁的王二虎,一路说笑,不知不觉就到了石姑坪。</h3><h3> "前面有个娃儿",王二虎说,父亲一眼就认出来了,"天都黑了,你来做啥","妈叫我来接你",父亲抱起老大,一行泪水夺眶而出,哽咽地说不出话来,顺便从兜里掏出1颗水果糖,剥了放在老大嘴里。好多年过去了,说起这段,那糖真的甜到心里去了。</h3><h3><br></h3><h3><br></h3><h3><br></h3><h3> 13 过 年</h3><h3><br></h3><h3> 孩提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过年。有新衣服穿,可以打雪仗,堆雪人,还有好吃的。</h3><h3> 大年三十,大人们是最忙的。母亲刚坐月子,什么事就只靠父亲了。按照家乡习俗,要蒸馍馍,煮腊肉,傍晚全家人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饭。饭前,父亲准备了酒水和祭品,舀了一瓷碗包米,插上点燃的香,小心翼翼的放到神墙上,鞠躬叩头,祭奠祖先,然后将酒洒在地面,口里念叨着。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周围,淡淡的酒气,浓浓的肉味,清清的菜香,在屋里窜来窜去,惹的人口水直往肚里咽。现在回想起那年味哟,真浓!一切是那么自然,那么美好,那么纯真。</h3><h3> 过年走亲戚,是家乡的习俗。拜见长辈,看望亲朋,感恩师长,不论天晴下雨,不管山高路远。走亲戚从初二开始,多则三五天,少也要一天。过完初一,父亲便抱着老大回罗琼岩看望外爷、外婆了。</h3><h3> 到外婆家,要走山路,过河沟,爬陡坡,绕山梁。山路弯弯,有的地方狭窄的只能过一个人,那路呀,天晴满地灰,雨天全是泥。来回要过5次河,最大的就数红石河了,河床很矮,河中怪石林立,只有踩在搭好的石头上过河,一遇雨季,河水大涨,曾经淹过乡政府。过了河先是缓缓的山坡,路边的狗尾巴草己凋落了,桐子叶铺满了路面,偶尔有桐子垫在脚下,踩在上面硬硬的。过了山坡,是一条山沟,一股瀑布直流而下,打在石头上,溅起点点浪花,洒落在身上,凉凉的、冰冰的。爬陡坡是最累的,"之"字型的山路绕来绕去,虽减缓了路的坡度,但走起来仍很费劲,父亲背着礼品,抱着老大,喘着粗气,一气不歇就到了罗琼岩。</h3><h3> 外婆站在天井门口,满脸露出慈祥的笑容,她抱过老大,拍打着屁股,那是一种说不出,但能体会的,对外孙特有的爱,至今深深地印刻在心里。在外婆家住了两天,临回家时,给老大打发了一元钱,一根小手帕,千叮咛万嘱咐,说了好多好多话。在我的记忆中,只要去看她,临别时都要送上最美好的祝福,然后站在天井门口目送我们下山,过河。我们己经走了很远了,回头一看,外婆还站在门口,那背影象一座雕像,在脑海挥之不去,爱的暖流永远流淌在心的海洋……</h3><h3><br></h3><h3> </h3> <h3> 14 牛 歌</h3> <h3> "公公背水,公公背水",班鸠一大早就站在苟家山梁上的柏树上叫个不停。不一会儿,风呼啦啦的吹散了厚厚的云层,在梨树坡拐了个弯,直奔大沟里,一大片桤木林被吹得摇来摆去,有的连根拔起,拆断了刚发的嫩枝。真是"大雨欲来风满楼"呀!</h3><h3> 此时,父亲正在梨树坡割草,被风吹得几乎站不稳脚,他迅速拣拢散落的草,背上就往家里走。</h3><h3> 瞬间,瓢泼大雨从陡子岭下过来,雾沉沉、灰蒙蒙的,震憾憾的雨声打在树叶上啪啪着响,大风吹送着豆大的雨粒,将刚出天花的玉米成片成片地按倒在地,坡上的雨水从地里和小路上直流而下,汇合在山脚下,霎时,河沟涨满了水,浑黄浑黄的。</h3><h3> 父亲回到家,己经全身湿透了。"雨这么大,几十年都没有过,这后面的日子又不好过了哟"。他喃喃自语,把草一个一个的堆放在圈墙上。这年正好是公元一九六五年。</h3><h3> 母亲嫁到算地坪己10年了,她含辛茹苦,己为王家添了二丁。今早,她像过去一样,挑水、推磨、煮猪食、最后煮早饭。在水井宝上挑水时,遇上了大雨,全身都淋湿了,肚子隐隐作疼,一会儿,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流。"儿子,快去喊你大大,叫他快来"。真是心灵感应,母亲话音刚落,父亲便应声答到。父亲将母亲扶起进屋躺下,急忙去请接生婆,来回跑了两公里路,请到家时,孩子己经来到了人间。自责、惭愧、悔恨夹杂着说不出的愧疚,涌上心头,母亲微笑着,父亲心里宽慰了许多。</h3><h3> 石窖里,以石为多,不成型的山坡地,大小石头遍地都是。从棕树坪往上走,笔直笔直的,抬头望不到顶。在半山腰处,石头奇特怪状,有的象人,有的象佛,还有的像动物,最多的像鸡,据老人讲,此地产鸡血石。</h3><h3> 父亲有块地就在旁边。这天,他象往常一样,背了一背草草肥,吃力地爬行在山路上,不一会,汗水打湿了衣衫,胶鞋里装满了石土。这地,点洋芋最合适了。</h3><h3> 他把草草肥倒在地中央,开始整理土地,先将石头拣在一起,再挖墙角,然后用大石头做面,小石头填充,最后在上面垫上一层土,既扩大了土地面积,又平整了土地。突然,他眼前一亮,一块石头有拳头那么大, 形似小鸡,表面被泥灰遮掩,石内零星夹杂着血丝,父亲吐了几口口水,扯起衣角一抹,石头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他拣起石头,反复看了很久,觉得是个宝贝,便小心翼翼地揣在衣服袋里,扣好扣子,生怕丢了。</h3><h3> 初夏的太阳热辣辣的,晒得玉米叶卷成了筒,知了爬在漆树上懒洋洋地呻吟着,崖上的水香树散发着嫩香,热浪逼得人喘不过气来。父亲使唤着牛,唱着牛歌,一犁犁耕耘着脚下的土地。</h3><h3> 牛歌分为《开圈歌》、《出犁歌》、《驾担歌》、《驶牛歌》、《解担歌》。主要用于呼唤牛儿出圈、踩沟、上犁沟、下犁沟、拐弯、回头。牛歌没有固定歌词,一般只有几个字,在各环节视情而用。遇到牛儿拉地偷懒或不听话,就会口出"滚岩的"、"挨刀的"以示警告。</h3><h3> 父亲扶着犁把,手拿驶牛棍,高唱着《驶牛歌》:</h3><h3> 牛儿哎一一下来哦</h3><h3> (啊)哞(呐)哞(呐吔)</h3><h3> 回来(啊吔)</h3><h3> 下来(哟哎)</h3><h3> (啊啊哟)回来(啊吔)</h3><h3> 哞缩哞缩</h3><h3> 牛儿哎一一上来哦</h3><h3> 回头来哟</h3><h3> 下来啊</h3><h3> 牛儿(啊吔)回(哟呵)</h3><h3> 哞哞哞</h3><h3> …………</h3><h3><br></h3> <h3> 15 上 学</h3> <h3> </h3><h3> 岁月在不觉中悄悄流失,转眼到了我上学的年纪。秋季,是一个金色的季节,更是收获的季节。红岩小学经过风雨洗礼,土墙上留下了历史的印迹。“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印在教室门上,白灰刷写的"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在墙壁上格外显眼,"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在挡墙上遭受风雨残蚀,己变得有些模糊。操场己被踩成了光滑的土院坝。教室前那几棵花红树,叶子被虫吃得象漏筛一般,千疮百孔。只有操场下那片斑竹林常年绿绿葱葱,一棵独柳己有近百年历史,树皮虽己剥落,但青春仍在,真是"林中柳枝青,枝随风抚叶,二叶相交映,满眼竞翠绿"。与意念中"河边柳色青,垂抚水中鱼,林荫道悠长,倩影相伴行"的意境形成鲜明对照。</h3><h3> 吃过早饭,父亲送我上学。背上书包,穿上新衣和新鞋,沿着弯弯的山路,从家出发,过岳家河,穿马桑林,越岩透矶,翻苟家梁,便能看见学校。通往校门的路上,长满了杂草,野菊开着点点星花,蜜蜂在花中飞来飞去,嗡嗡作响。土盖上的野草莓,红白相间,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七彩光线,映衬在半人高的水蒿上,翠滴欲出。</h3><h3> 学校很简陋。仍是用土筑墙,房顶盖石板,每堵墙中间镶嵌着两扇木窗,教室内地面凸凹不平,黑板用两块木板合拢漆黑,放在木架上,桌凳己经陈旧,有的腿脚己断。阳光从木窗中直射下来,桌凳上是一层厚厚的灰。</h3><h3> 先打扫卫生,再报名,然后分班(实为混合班)。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h3><h3> 午饭都是学生从家中带来的。家境好的,烧个麦面馍馍,打个油饼子,差一点的,炒个玉米花或是煮熟的红苕、洋芋。</h3><h3> 中午,小朋友在一起,打蓝球,踢键子,抓纸儿,丢手帕,好不热闹。那纯真、那轻松、那开心、那简单、那自然,是多么美好啊!</h3><h3> 午饭后,老师敲响了斜挂在花红树上的铁板,"铛铛铛"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园中回荡。</h3><h3> "起立,敬礼"。</h3><h3> 老师还礼后,说道:同学们,现在我们上课,请同学们跟我一起读:</h3><h3> "毛主席万岁!"</h3><h3> "中国共产党万岁!"</h3><h3> "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h3><h3> 幼稚的童声清脆悦耳,那是充满激情的声音,也是对美好生活的期盼,更是希望之声……。</h3><h3> 父亲的木活在远近都很出名,拜了两个师傅,修房理屋样样在行。这几天,每次放学我都要等他同路回家。</h3><h3> 在东家吃过晚饭,己9点过了,月亮挂在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星星在遥远的太空眨着眼晴,忽闪忽闪的。地面晚风习习,吹得树叶哗哗作响,苟家山梁上那棵柏树点着头,成熟的作物散发着浓浓的味道,蟋蟀"啯啯啯"地叫着,青蛙也张开大嘴,争先恐后,呱呱呱"地发出燥人的声音。大沟里茂密的杂木林己开始泛红,秋韵布满了山川沟壑,一片安祥、一片静谧。</h3><h3> 父亲和我在月光下急匆匆地走着,看见路边的坟墓心里害怕极了,也会联想到许多。听见风声,又好似后面有野物在追我们,心脏咚咚直跳,吓得手心冒汗,令人毛骨悚然。</h3><h3> “今天学得啥?给我说哈!"父亲问道。"没学啥,忘了"。我回答说。</h3><h3> 父亲掏出一支"经济牌"纸烟,划燃火柴,点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h3><h3> "人不学要落后,刀不磨要生锈,过去我们念不起书,现在你能念,就要好好念,你念起哪里,我送到哪里!"</h3><h3> 他没有发脾气,而是讲道理,给鼓励,按他后来的话就是"响鼓不用重锤"。父亲的夜谈,是我人生的座右铭,时常牢记在心,鞭策着我奋力前行……</h3><h3> </h3> <h3> 16 立扇与神榜</h3> <h3> 刘家坪,住着十几户人,房挨房,墙连墙,错落有致,是典型的川北民居群宅。远看既有唐代 碧瓦朱檐,气势恢宏之壮观,又有元代古朴雅致,技艺精湛之典雅,还有明清淡雅韵味之疏朗。房檐、座脊、斗拱、照壁、神龛、门窗精美绝伦。"五福临门"四个大字嵌在檩子上,倒挂在空中,格外显眼。四合院多用柏木或楠木建成,木结构穿斗,双檩双挂,木柱檩梁,榫卯结构,青瓦屋面,窗棂方形,雕有鸟兽花卉,什锦嵌花。坪很大,一条小溪从中穿过,灌溉着肥沃的良田。父亲给刘家修房己接近尾声了。"都用力哟,嘿呵,立排扇哟,嘿呵,抽起来哟,嘿呵"。二十多个人唱着《立扇歌》,用绳子拉着做好的排扇,东家捉来一只红公鸡,放在排扇顶头,再用红布包裹柱头,大家用力将排扇直立起来。父亲爬上排扇,揭开雕刻的龙凤图案,用木楔固定着榫头。再眯着眼吊一下墨,看是否平直,然后从排扇下来,打着支撑,将排扇固牢。东家从西屋拿出事先备好的鞭炮,摆成"福字",用燃着的烟头点燃,霎时,鞭炮声回荡在刘家坪上空。</h3><h3> 四合院来了众多乡亲,门口鲜红的对联将院子映衬的红彤彤的。"玉柱坚挺千秋固,金梁耀辉百代荣"。院中一棵楠木直立挺拔,有上千年历史了。院内一汪清水从街沿旁潺潺流过,发出轻微的响声。东家请来了本地有名的文人,准备好文墨,题写神榜。</h3><h3> 据载,神榜是过年或立房时书写,"天地君親師位"发端于《国语》,形成于《荀子》,在西汉思想界和学术界流行。东汉时《太平经》中最早出现"天地君父師"的说法。北宋初期,出现"天地君親師"的表达方式。明朝后期,崇奉"天地君親師位"在民间广为流传。清雍正初年,第一次以帝王和国家的名义,确定天地君親師的次序,并对其意义进行诠释。</h3><h3> 神榜书写格式极为讲究,“天不连二(人不顶天,"天"字上横要短而轻,下边书写粗实有力,突出"大"字),地不离土("土""也"不分开,称之"地不分家"),君不开口("口用繁体不用简体,口字四边不能有缺口),亲不闭目("親"字右边的"見"字,上半部的"目"字,四周不能封闭无缝),師不当撇("師"左半部顶上不能有"丿"<撇>,这"丿"象刀),位不离人(用正楷写正当,含意是上列五者之位正当,天下太平稳当)。</h3><h3> 写完神榜,找来地仙看了神榜位置、方向、尺寸、摆放、安神时间和有关忌讳,定于上午11点27分正式封榜。</h3><h3> 正午。四合院坐满了邻居和工匠,"立房酒"正式开启……</h3> <h3> 17 来了采矿部队</h3><h3><br></h3><h3><br></h3><h3> </h3> <h3> 406,是专门进行铀矿勘采的部队。他们的到来,为山村注入了兴奋剂,打乱了山里人恬静的生活,也带来了外面的世界,从此,山村变了。<br></h3><h3> 吴连长就住在我们家,一身军装挂在墙上很少穿过。高高的个子,黑黝黝的皮肤,一口北方话。人很直爽,整天笑呵呵的。</h3><h3> 我最羡慕那草绿色的军装,一天不知要看多少次,常常梦见自己穿上军装,站在哨位上。</h3><h3> 部队初到,分散住在老乡家,一边修路建房,一边接电引水,一边展开工程施工,不久,村里有了土公路、有了自来水、有了电和汽车。水从山脚抽到了木爪崖,路通到了各个钻井平台和施工点。虽然村民条件依旧,但村庄里不再原始,不再寂静。钻探声、汽车声、发电声在山谷从没停过。一下子,村子里增加了好多外来人。感到村庄不再是我们的,空气不再那么洁净,自然面貌己不再那么原始古朴。</h3><h3> 可以说,部队所有的工程建设都留下了父亲的身影和痕迹。</h3><h3> 公路蜿蜒盘旋,在山间若隐若显,一直延伸到木爪崖,分散在各个钻井平台。那路呀,随地势修建,坡度陡、弯道急,多拉一点东西,汽车就要打滑,有时还要人推。</h3><h3> 因为要养一家人,父母6点就起床了,她们要去背钻井平台使用的黄泥。背泥和背其它物品不一样,越背越往下坠,越背越沉。走公路太远,他们只好走山路。山路弯弯曲曲,在林中绕来绕去,晨风吹来,凉快了许多,父亲和母亲每天早上要背两回,挣20元钱才回家煮早饭。<br></h3><h3> 钻井平台发出"轰轰轰"的钻山声,柴油浸透了土地,黑黑的,湿湿的,走进山里,柴油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平台四周周的青杠树,叶子枯黄,茅草发了一茬死一茬,蕨菜卷着叶片,舍不得展开,只有生命力极强的冬青树,四季还是那么青翠。一场大雨过后,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波光,嫩嫩的叶香在刺鼻的柴油味中,沁香腻人。</h3><h3> 山头上,低矮的平房,四周用土筑墙,上面盖着牛毡子,夏天,被烤得软软的、绵绵的,浸透着黑黑的粘液,人住在里面似蒸笼煮饺,既热又难受。父亲在里面给钻井平台锯枕木,做一会儿就要出来透口气,几次差点晕倒在房内。</h3><h3> 山中气候变化无常,上午还太阳当空,下午便下起了大雨。雨水顺山而下,冲刷着山沟两边的杂草荆棘,连砂带泥夹杂着枯树草根直涌而下,顿时涨满了河沟,路断了,坡塌了,钻井平台受到严重威胁!</h3><h3> 指挥部召开紧急会议,安排抢险救灾,号召村民立即行动起来,积极参与行动。父亲带领村民夜以继日,抢修公路,疏通沟渠,排除险情,他浑身伤情,荆棘划破手,石头砸伤脚,衣服扯烂了,胶鞋露了底,一身就象泥糊过似的,他全然不顾,连续干了三天三夜,保住了钻井平台,避免了国家财产的损失。灾后,他受到了部队表扬,并发一百元以资鼓励。</h3><h3> 事后有人问他,为什么那么卖命,他笑着说,“莫的啥,水把这些东西毁了太可惜了"。</h3><h3> </h3><h3> </h3> <h3> </h3><h3> 18 难忘的布鞋</h3><h3><br></h3><h3><br></h3><h3>老鹰嘴,听名就知其险峻。向前走,是连片的响沙石,山陡路窄,从中经过,脚底发痒,双腿发软。往上去,山脉沿着山梁直达山顶,林中枝叶茂密,山顶上粗壮的水香树确有历史了。朝下看,长堰里的山坡地坡度达5O度,紧靠崖边延伸到沟底下。回首不足800米,便是人口居住较为集中的刘家山了。</h3><h3> 刘家山居住着6户村民,民居特色鲜明,屋后都开有后门子,正门却朝着四合院开着,一到吃饭的时候,都端着碗,站在院坝或坐在街沿上,边吃边摆"龙门阵"。</h3><h3> 刘老师从刘家山搬家到松树梁上,房前是一块巨石,平卧在地面上,石面平整光滑,晒一床垫席没有问题。两边栽种着桃树和梨树,到了开花季节,花香沁人。房后是一片杂林,柏树、桤木树夹杂生长。因此地石头太多,平地基,修房子真花了些功夫。父亲帮忙修房子,做的格外认真,也很细致。</h3><h3> “冬天快到了,给我娃儿做双布鞋,我少拿点工资就行了"。父亲对主人家说。"可以"。主人家笑着说。</h3><h3> 镇楼既是力气活又是技术活。木板要干,厚度要一致,木板之间要清缝,否则就要翘。父亲从改锯、刨木、弹墨、上板、找平等开始,一个环节不少,忙前忙后,有序进行。镇完楼开始装房子,那房装的质量真好,据说"5.12”那么大的地震,虽然房子被泥石流卷走,但琼板仍然没散……</h3><h3> 干完活,结完帐,父亲拿着刘家嫂亲手做的布鞋回家了。</h3><h3> 布鞋很精致,六层布打底,细细的麻丝穿过折叠的布匹,一针挨一针,那鞋底结结实实的。帮子用黑色灯草绒做成。最难的是鞋底与鞋帮的缝合了,不仅要手艺,开且要力气。只见鞋底线路清晰,针点均匀,排列整齐,直处是一条线,弯处很圆润。接缝一线不漏,看不见一点痕迹,鞋底和鞋帮天然合一,美观大方。</h3><h3> 后来,听刘嫂说,做鞋花了许多功夫,扎穿了两只顶真,折断了五颗针,手被扎破磨出了死茧,上鞋帮时整整用了一天时间。</h3><h3> 我拿着鞋,心里热乎乎的。傍晚,洗完脚,穿上在地上走了一下,很合脚,立马脱下,擦掉鞋底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放到铺枕头下。直到冬天,才穿上下地、走路。</h3><h3> 冬天的山村,格外的冷,风从陡子岭吹过来,夹带着雪花,漫天飞舞。不久,大地一片洁白,远山白茫茫、雾蒙蒙的。袅袅炊烟从村民房上升起,融化了厚厚的白雪,露出黑青色的石板,颜色格外分明。下雪的日子,堂屋里烧着疙瘩火,大人围坐在周围烤火取暖,小孩们则在雪地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我在外玩耍了半天,中午回家时鞋和衣服都湿了。父亲见我鞋都湿透了,拿起身边的树梢就打,"太不晓得爱惜了,鞋湿了麻线一断,布鞋就烂了"。手背上、腿肚上顿时一道道红印,眼看血就要渗透出来,我委屈的哭了,哭得很伤心,心想,不就一双布鞋吗!母亲看到我哭得伤心,一把搂过我说道:"挣一双布鞋不容易,快脱下来我给你烤干"。父亲咂着烟袋,绷着脸一言不发。这是父亲第一次打我,也是迄今唯一一次打我。</h3><h3> 后来,我慢慢懂了,这双鞋,凝结着父亲的心血和汗水,浓缩着父亲无言的大爱,也饱含着他无尽的希望和期盼。 </h3><h3> 我穿着它,从小学读完了高中,从大山走进了外面的世界……</h3> <h3> 19 生产队长</h3><h3><br></h3><h3> 山村里近期吹来一阵风,有史以来是最大的。傍晚,村民汇聚到算地坪,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谈论得热闹极了。这事关每家每户今后的生计。</h3><h3> "包产到户,我们村里有坡地和平地,今晚开会,大家说说怎么分法"。父亲开言道。</h3><h3> 没人说第一句话。男人们闷着头,只顾抽烟,女人们则手拿鞋垫,嘻嘻哈哈说着笑话。</h3><h3> 新鲜事,究竟怎么办,谁心里也没数。</h3><h3> 村里年纪最大,威信最高的王大爷清了清嗓子说道,"叫我说呀,先把好田好地丈量清楚,山坡地搭配平地,远处的地搭近处的地,适当照顾老年人和五保户"。</h3><h3> 王大爷一席话,顿时炸了锅,一分地、一棵树、……都成了话题。乡亲们哪想到"包产到户"具有那么重大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h3><h3> "我就要我房屋周围的地"。</h3><h3> "长堰里过去就是我家的,我要!"</h3><h3> "把我现在的地分出去,我看谁敢!"</h3><h3> ……</h3><h3> 父亲俨然象大干部一样,咂着旱烟袋,先听大家议论,让村民把话说完。</h3><h3> "老队长,你说哈看"。父亲问道。</h3><h3> 生姜还是老的辣。毕竟当了多年的干部,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他把烟锅子在地面磕了几下,捋捋胡子,"包产到户,是中央决定的,是农村经济体制的一次变革,要坚决拥护和支持!具体咋个搞,一看政策,二看村里实际,三看大家意见。我想呀,还是先讨论个方案,定个大方向,再去搞!"</h3><h3> 说了半天,也没实质意义。村民们站在各自立场,又议论一团,听不请谁在讲,讲什么!</h3><h3> 王二虎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背后,低着头朝茅房走去,突然转身,高声说"先看看其它队是咋搞的,队上先定个框框,再开会讨论,如果这样闹,整一晚上也没有结果。"</h3><h3> 父亲是队长,心中有数。</h3><h3> "大家说的都有理,包产到户要管几十年,这次搞好重要的很,大家要吃透政策,把想法都说出来"。</h3><h3> 父亲外表稳的起,但对群众的想法,内心还是有些无底。在乡上开了两天学习培训会,大的政策懂了,但"包产到户"涉及到老百姓的根本利益,具体怎么做,过程中会发生什么问题,他也估计不到,这件事做起来真难。</h3><h3> 讨论越深入,意见越统一。3个小时过去了,天空的月亮格外明亮,夜风陡增了凉意。父亲叫上年长的老人,跑外的年轻人和有威信的村民,商量具体意见。</h3><h3> 根据大多数意见,先量地,肥瘦、远近、好孬相互搭配,争取做到每户满意。</h3><h3> 第二天一早,父亲便带着几个年轻人开始丈量土地,然后作出分配方案,召集村民开会分地。这会足足开了一整天。会后,正式划地、栽桩、定界。父亲不知吃了多少苦,出了多少汗,解决了多少矛盾,化解了多少恩怨!</h3><h3> 当队长第一次完成如此重大而又艰巨的任务,父亲很有成就感,走路变得轻快许多,心中不由自主的哼起了家乡小调……。</h3><h3> 包产到户,极大地焕发了农民的积极性。集体生产变成各干各的,个个都有使不完的劲。父亲的地远的在木爪崖,稍近一点的在石窖里,最近就数文家沟和毛儿坝了。</h3><h3> 浅秋的早晨,天气还不是很冷,父亲带着一家人早早出门了,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木爪崖的承包地。那是一片山地,盖头大,石头多,杂草丛生,贫脊的土地,土壤纯黄纯黄的,雨后地干,表面薄薄的一层,再深点挖都挖不动。母亲沉闷着,不高兴地说"分的这是啥子地,又远又不肯长,看今年吃啥"。父亲一言不发,放下背兜,扛起锄头就开始挖地,拿起镰刀就割草,把所有的劲都用在侍弄土地上。他心想,当干部不吃亏群众咋放的平呢!我要下决心把孬地变成好地,只是多出点力罢了,农民力气如井里的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下了狠心,一定要改变穷山面貌。</h3><h3> 木爪崖,一个令人难忘的地方。</h3> <h3> 20 父亲送我去当兵</h3> <h3> 多年前,父亲带着我们,搬至楼门里,大哥分家留在了算地坪。楼门里,是个好地方,过去的人家很富裕,还出过武秀才,在当地很有名望。父亲在这里修建了三间正房,二间偏房,站在楼板上,眼前山恋叠翠,风景尽收眼底,视野非常开阔。他心想,我家搬到这里,也应出个秀才类的人物。在他47岁那年,决定把我送到部队。</h3><h3> 当兵,在村里算件大事,家庭的地位能提升一大截,若再考个军校、提个干部或转个志愿兵,在家乡要传很久很久、很远很远。</h3><h3> 走的那天,乡亲们前来祝贺,刚修起的新房,到处站着人。"这娃,脾气好,懂事,从小就不逗人恨"。"多年了,我们队上都没有人验起兵,这娃儿是高中生,到部队有出息"。乡亲们你一我一语说着。父亲忙着招呼客人,找烟倒水,母亲带着村上几个厨子在厨房做厨。后来,听说她偷偷的掉了几次泪,儿行千里母担忧呀!她要做最好的、我最喜欢的饭菜招待大家。</h3><h3> 敬酒,父亲敬了一转又一转。"一心敬、二红喜、三桃源、四季财、五亏手、六六顺、七个巧 、八匹五、九长寿、十全十美"。喝到高兴处,乡亲们便划起了拳。父亲今天高兴呀!儿子去当兵,怎能不喝酒呢?要把来贺喜的人,全部喝好,不醉不归!</h3><h3> 父亲又带上我,一桌接一桌地敬。"好呀,这娃儿出息了,你家出了武状元啦"。王二虎说道。"二爸,我连敬您六杯"。父亲来者不拒,那天他不知喝了多少酒。 </h3><h3> 他醉了。一阵秋风吹来,打了个寒颤,说着酒话,"娃儿去当兵,是好事,也是我王家第二个当兵的,最近听说中国和越南在打仗,我实在放心不下呀"。父亲兴奋之余吐露出他的顾虑。从没离开家的我,要去遥远的地方,也不知多久才能再见父母和兄弟姊妹!</h3><h3> 父亲醉了一下午,我离开家时他站在楼门上目送着我,一直到身影消失在看不见的乡道上,听兄弟讲,从没掉过泪的父亲,转过身哭了很久很久……</h3><h3> 父亲一直关注着有关我的信息,暗暗祈祷工作顺利,平安吉祥。一天,从很远的地方来了个算命子,从不信迷信的他,给家里人算了个遍。我的命运还好,最多能当个连级干部。第二天,便找刘老师写了封信给我寄来:</h3><h3> 儿:</h3><h3> 好!</h3><h3> 离家快三年了,为父甚是想念。这是第一次给你写信,家中都很好,只是你婆婆己去世了,怕影响你工作,没有告诉你。另外,我给你算了个命,算命先生说能当个连级干部,望在部队好好工作。这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h3><h3> 父</h3><h3> 1984年春</h3><h3> 简短的家信,承载的是祝福,浸透的是思念,包含的是鼓励,延伸的是期盼!</h3><h3> 父亲的妈妈走了,她消瘦的身体,背水吃力地走着,头上包着帕子,还有裹着的尖尖小脚等影像至今都存留在脑海,每年清明节,我都要在她的坟头挂上清明纸,寄托我的哀思和思念……。</h3><h3> 第五个年头,我穿着四个兜探家省亲。5年了,不知家乡变成啥样,但父母和兄弟姊妹,仍是离家时记忆中的模样。</h3><h3> 从马成虎爬坡,翻过一道梁,远远的就能看到家的轮廓,沿着弯弯的堰渠,踩着高低不平的乡道,一会便到了沟底下。仰望着家,是那么熟悉又陌生。母亲到番崖里来接我,头上零星地长出了白发,脊背弯曲了许多,面盘晒得黑黑的,满脸布满了辛苦和疲惫。我叫了一声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鼻孔里酸酸的,辣辣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脑子里一片空白。</h3><h3> 在家的日子,父亲说,你要去拜见长辈,走访亲友。多年了,家乡面貌依然如故,只是老年人老了许多,有的己离开了这个世界,童年的伙伴也成家生子。王二虎在西洋沟伐木被树砸死了,留下了一双儿女。村子里没有了儿时的热闹。乡亲们仍然忙碌着,今天重复着昨天的生活……。</h3><h3> 在农村,我早到结婚年纪,父母也很操心。探家期间,我与青梅竹马,一同读至高中的同学订婚了。父母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h3><h3> 日子过得真快,不觉中归期己至。因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到东河口去赶班车,父母亲很早便起床,打扫卫和煮饭,怕误了坐车时间。</h3><h3> 天微微亮,四周一片寂静,空气凝固了,鸡停止了打鸣,只听见轻轻的脚步声,来来去去,都怕打扰这段又要分离的时光。</h3><h3> 岳父、三老子、二舅舅、王老师……陆续来了,堂屋里燃着疙瘩火,父亲和他们寒喧着。母亲拿出从昨年留到现在的腊猪肝、猪肚,洗了又洗,煮熟拌成凉菜,又炒了8个热菜,满满地坐了两桌。我喝了很多酒,甚至把带到部队的绵竹大麯都喝了,亲人们都劝我不要喝了,哪能阻止得住呀!有些醉了,摇摇晃晃踏上了归队的征程。</h3><h3> 我走时, 父亲没有送我。</h3><h3> 第二年,我结婚了,在家乡,那片黑黑的土地上。父亲说,“今年我们家里办了两次喜酒,真是喜上加喜呀"。在农村,结婚办喜酒,证明小孩己长大,成家立业了,大人的责任就尽到了。</h3><h3><br></h3><h3><br></h3><h3><br></h3><h3> 21 辞职</h3><h3> 深秋的夜晚,父亲召开家庭会,正式宣布不当队长了!"当干部,顾不上家,老百姓的事也不好办,我年纪大了,让年轻人干"!</h3><h3> 一家人座了很久,没人发言,父亲的决定,有些突然。干了这么多年,什么说法也没有。难道他没有一丝丝留恋,不会变得空虚和失落?一个问号也拉不直。</h3><h3> 天微微亮,山村里飘着细雨,打在芭焦叶上,发出滴嗒滴嗒的声响。父亲径直走到生产队队部,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房门,查看昨晚房子是否漏雨,有没有泡湿了刚打的粮食,他一边看着饱满的粮粒,一边自语道,“从明天起,我就不再照管你们了"。说着,扛着梯子,依次检查房子哪些地方会漏雨,哪些还有隐患,然后将粮粒围成团,四周用塑料布盖好,便轻手轻脚下楼,用扫帚把房内打扫得干干净净,锁上门,再回头望望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用劲推了推锁好的木门,才放心的离去……。</h3><h3> "二爸干得好好的,咋不干了呢?"</h3><h3> "这么多年了,二爷很公正,老百姓服!"</h3><h3> "说不干就不干了,我们不同意!"</h3><h3> ……</h3><h3> 山村的百姓开始议论了,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总的看,还是舍不得他离开这个位置,公正、公平、替百姓办事,为百姓说话,根植了深厚的群众基础。</h3><h3> 秋的山村,美醉了。片片落叶散落在山间,浅黄浅黄的,木爪崖漫山的水香树和青杠树,秋意浓浓,火一样的叶片,染红了半边天。苟家山梁上那棵柏树,仍葱葱绿绿,秋里争春。这季节,让人显得那么安静、成熟。就在这个季节,父亲办了移交,卸下了肩上的担子,他显得那么轻松、那么安然,那么自由和从容,就像这秋,收获着甘甜,幸福和满足,又将迎来新的明天。</h3><h3> </h3><h3> </h3><h3> </h3><h3> </h3><h3><br></h3><h3> </h3> <h3> </h3> <h3> </h3> <p class="ql-block">22 父亲去世了</p> <p class="ql-block"> 公元2020年9月5日凌晨1点。父亲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在他86岁的时候,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养育他的这片土地、还没看够的这个世界、他深深牵挂的所有亲人,和睦相处的邻里乡亲。 </p><p class="ql-block"> 他走的很安静、也很安祥。</p><p class="ql-block"> 他的一生是艰辛劳苦的一生,是乐于奉献的一生,是正爱分明的一生,也是幸福快乐的一生。 </p><p class="ql-block"> 他排行老二,大爸剿匪早就牺牲了,三爸年幼,为了那个家,为了生计,他起早贪黑,辛苦劳作,不知受了多少苦累。他养育了四男四女,在那个年代,不知经过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难以承受、难以表达的艰难。特别是"5.12"大地震,震碎了自己的家园,瞬间一切化为乌有,他自己在废墟了搭建了简陋的房屋,凭着自己勤劳的双手,维系着震后生活……。他这一生,不知流了多少汗,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亏,咽下了多少泪哟!他晚年常说,这都是年轻时落下的病呀!</p><p class="ql-block"> 他常说,人穷志不穷,宁在直中取,不在弯中求。他一生中,很少为自己考虑。当儿子,想得是如何为父母减轻负担,为弟兄姊妹排忧解难;当干部,想得是如带领群众发家致富;当父亲,想得是子女们都能和睦相处,家家都过上好日子,个个都能成材,做有用的人;当爷爷,对孙辈们关爱有加,从不吝惜,那种慈爱哟,难以用言语表达;当祖祖,对重孙更是用心关爱,常常抚摸着重孙的脑壳说,祖祖老了……。</p><p class="ql-block">他一生没有积蓄,只给子女每留了430元的富贵钱。他把一生都无私地奉献给了社会、事业和家庭。</p><p class="ql-block"> 他常说,他是火命人。一生性格刚烈,说话心直口快,办事公道正派,为人正爱分明。他教育子女,要做当老实人,做老实事,不能坑人害己,更不能做犯法的事。他做人耿直毫爽,从不计较,只要大方向正确就行。他为人心诚,从不算计别人,以心换心,真诚对待。我们后人都说,父亲虽然很严厉,但心特别善良,并且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p><p class="ql-block"> 他的一生,也是幸福快乐的。他常说,我比你妈福气好,没吃过的吃过了,没喝过的也喝过了。他养育的子女,都很孝敬他,无论生病还是住院,我们都呵护着他,让他每天都过得快乐和充实。他生病和去逝后,远在北京、上海、深圳、青海、成都的,近在广元本市的,都来看望了他,送他最后一程。特别是我的战友,我要真诚叩谢。</p><p class="ql-block"> 父亲走了!祝他一路走好!</p> <p class="ql-block"> 23立 碑</p><p class="ql-block"> 父亲离开我们己三周年了,为了纪念他,在七月二十二这天,我们给他立了一块碑,这也是父亲生前的愿望。</p> <h3> </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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