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记‖外婆的小院

辛亮@stars4510

想起外婆，总会想起她那蔬果飘香的小院。

记忆里，外婆家低矮的老房子坐落在院子四周，中间一片空地，是外婆开垦的菜地。每到夏季，绿的、黄的、红的、粉的，各种颜色总是会聚集在那块不大的空地里，像是从画家的颜料盒里跳出来的精灵，相约在阳光下，满地打滚，却又各自为营，一方一阵，秩序井然。

萝卜、青菜、小葱，大蒜。那些嫩的随时能掐出水来的绿，迎风婆娑。黄瓜，番茄排列整齐的搭在矮矮的架子上。不觉间，就有些黄色的小花开在了叶间。有风吹过，它便偷偷的笑着。西葫芦趴在菜地四周，长长的藤蔓上，绽放出一朵一朵的黄花，像一个个小喇叭，张扬地招惹着蜜蜂蝴蝶前来。

我最喜欢的是外婆种的豆角。因为结出的豆瓣像一把一把小弯刀，我们叫它刀豆。它长的很像爬山虎，枝叶曲折，喜欢往上攀爬，所以，外婆特意把它种在菜地的四周，用细长的竹竿搭起了高高的支架，于是它们枝枝蔓蔓，蜿蜒向上，绕着竹竿一圈一圈的爬上顶端，最后将整个菜园四周围起。深夏时候，噼里啪啦都开了花，一眼望去，满院子的绿围栏上面都是一朵一朵红色的小蝴蝶，与绿叶交错相衬，若隐若现，美的让人窒息。

院子里，最耀眼的还是那一方玉米。一排排 ，一列列，它们昂首挺胸，像极了待装出发的士兵。小时候，我总是好奇，它们为什么会长胡须。长大后才渐渐明白，玉米之所以会长胡须，那是因为玉米的雌花和雄花不长在一起，雄花长在茎端，雌花长在茎间，雄花通过花丝把花粉落到雌花上，然后才会有一朵一朵的小花，小花再长成一颗一颗玉米粒，而花丝终究成了那一缕缕胡须。原来每一根胡须上都有一朵花，而每一粒玉米籽，都是一朵花的果子啊！

外婆不识字，也不懂科学，但她喜欢玉米的胡须，她知道胡须长得越多，那株玉米棒上的玉米粒就会结得越多。在那些物质匮乏，没有零食的岁月里，外婆院子里那一个个玉米棒，是我心底最甜蜜的记忆。玉米胡须老了，就会有甜甜糯糯的玉米棒可以啃了，这是一种看得见的期待，闻得到的幸福。

玉米成熟，别有风味。饱满精神的玉米棒全身都低垂着沉甸甸的胡须，胡须下面一层一层外衣包裹着里面一颗一颗带着甜味的玉米粒，亮晶晶地，冲着阳光微笑，冲着空气微笑，冲着它能感知的一切微笑。这时，每当我们去外婆家，外婆便摘下它们，拔了头顶的胡须，丢进一口大锅里，下面柴禾烧得正旺，我们兄妹几个便守在一边，不久就会闻到带着甜味的香气。心里也美滋滋的。

玉米出锅。外婆会一个一个，仔细剥去那一层层玉米的外衣，然后你一个，我一个。看着我们啃的满嘴都是，香气四溢，她也跟着满足的笑了。

后来，外婆老了，我们也渐渐长大，常年在外的我们，很少再有机会去外婆的小院品一品那满院的瓜果飘香了。可是，她还是会把那院子种的满满当当，一年又一年。直到后来，她再也种不动了。

如今，外婆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我们也各自长大，到了离家万里的地方。去年夏天，我回了老家，和妈妈一起去了外婆的老屋，低矮的老房子前一片寂静，小院里没有了绿油油的青菜，小葱，没有了鲜红的豆角花。我却一眼看见了那整片挂满胡须的玉米棒，一列列，一排排，像极了待装出发的士兵。

妈妈说，她舍不得荒废了这片院落。我知道，她定是舍不得外婆留下来的气息。那是带着花香，带着果香的味道啊。

我在那块大不的玉米地前站了许久，我知道，那里一定有甜甜的香气，它一直萦绕在我们的心里。妈妈舍不得忘记，我也舍不得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