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老丁今年六十五岁,在交警部门工作了四十三个春秋,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老交警。一个女儿外嫁到常州。如今和老伴刘大姐与我同住在一个小区。我俩是健友,几乎每天都能在小区里不期而遇,随后便结伴而行,时间一长彼此就熟络起来。</p><p class="ql-block"> 老丁中等身材,肤色黝黑,凌乱的头发稀疏而花白,脊背有点佝偻,脸上始终挂着敦厚的憨笑,貌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但他在健走时步伐矫健,节奏快,浑身充满活力,一看就是一个长期坚持锻炼的人。</p><p class="ql-block"> 说起我与老丁相识,还有一段尴尬的趣事。一天晚饭后,我在小区里独自健走。当我迈步超过前面一个人的时候,忽然那人在我身后小声嘀咕一句:</p><p class="ql-block"> “走这么快干嘛呀?”</p><p class="ql-block"> 我不能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在跟我说话,所以没有理睬他,继续往前走我的路。</p><p class="ql-block"> “哎哟哟!不等我了。跑哪去呀!”那个人又在我身后小声嘀咕一句。</p><p class="ql-block"> 听这话音似乎确实像是在跟我说话。于是我驻足转身问他:</p><p class="ql-block">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p><p class="ql-block"> 此人就是老丁。他尴尬地露出憨笑,十分歉疚地说:</p><p class="ql-block"> “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我在跟我家的‘奇奇’说话。”这时,从路边黑暗的树丛中钻出一只白色宠物狗,屁颠屁颠地跑到老丁脚边轻轻地磨蹭着。</p><p class="ql-block"> 我和老丁就这样认识了。</p><p class="ql-block"> 老丁这个人很健谈,自打我俩认识以后,他便陆陆续续向我讲述了他的许多曲折有趣的故事,让我逐渐对他产生浓厚的兴趣。通过他纷繁复杂的人生经历,又使我对他这个退休老交警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在我眼前渐次展开一位既平凡又令人尊敬的丁家好大哥的形象。 </p> <p class="ql-block"> 听老丁跟我讲,他十三岁的时候,曾经逃过一次必死无疑的大劫难。他老家在湖北黄石农村。父亲当时担任大队书记,是全县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经常胸戴大红花身披红绶带到全县各地巡回演讲作报告,宣讲他们大队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措施和经验,算得上是当时全县红极一时的风云人物。全家人因他而引以为荣,也令全村人羡慕不已。</p><p class="ql-block"> 然而,正当老丁父亲红得发紫的时候,一场灭顶之灾已悄然逼近他们全家。原来,村里有个年轻人,木工手艺十分精湛,经常偷偷地为他人制作家具挣点外快贴补家用。这是典型的搞资本主义,与当时的国家政策格格不入。由于这个年轻木匠做私活时十分隐蔽,每次大队部派人上门欲抓他的现行,结果每次总是无功而返。这使得大队干部们深感不安起来,担心这个资本主义的尾巴哪一天突然暴露出来,不仅他们这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先进集体将被毁于一旦,而且连丁书记这个县革委会精心树立起来的先进典型,也将在全县人民面前轰然倒下,跌落神坛,后果相当严重。所以,村干部们都恨透了这个小木匠,一心想找机会治一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后来,这个年轻的木匠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谋到一个进城工作的机会,县属某大企业打算内招他到厂里做一名铸造车间木模工。这对于一个农村青年来说,简直就是一次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千载难逢。这样一来,大队部和丁书记终于等来了修理小木匠的大好时机。大队部以有人举报小木匠暗地里大搞资本主义为借口,拒绝给他开具介绍信,结果导致小木匠始终无法办理相关手续。几次三番交涉以后,大队部和丁书记始终不松口。这样一连拖了好多时日,最终使小木匠失去了进城工作的大好良机。于是,这个年轻的木匠便怀恨在心,决定伺机报复丁书记。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小木匠怀揣一把磨得锋利的斧头,来到丁书记家里,声称要找大队书记谈谈心。</p><p class="ql-block"> 那天,老丁父亲很晚才回家,一个人点亮煤油灯在厨房里埋头吃饭。小木匠进屋以后,一边说要找丁书记谈心,一面径直走到丁书记身边。老丁父亲以为小木匠只是找他谈心,大不了为招工的事跟他发点牢骚,甚至当面说几句难听话而已,因此压根就没有把小木匠放在心上,更没有做出任何防备。他见小木匠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反而冷冷地送上一句:“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随后就又埋下头吃饭。万万没想到的是,默不作声的小木匠望着低头吃饭的丁书记,忽然一股邪火涌上心头,脑子里一阵发热,冷不丁从怀里抽出斧头,照准老丁父亲的脑袋猛砍三四下。可怜老丁的父亲,一声都没吭,便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一阵冷风吹灭了饭桌上的煤油灯,院子里顿时一片漆黑。小木匠提着血淋淋的斧头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了一会儿,估计料到已经犯下了杀头之罪,慌乱之中跑到公社投案自首去了。此事在当年的湖北黄石,曾经被列为一起惊天血案。那个年轻的木匠后来被公审枪毙了。据审讯时他交代,当时若发现丁书记家里还有其他人的话,他肯定会把他们全部砍杀掉。幸亏那时没有电灯,为了节省灯油,老丁家晚饭后所有屋子一般都不点灯,因此到处都是黑咕隆咚的,生人几乎摸不清他家的情况。就这样,老丁的妈妈和三个弟弟及两个妹妹最终逃过一劫。</p><p class="ql-block"> 父亲不幸去世后,只有十三岁的老丁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成人了。他辍学在家,帮助精神遭受严重刺激的妈妈干农活,还主动承担照顾弟弟妹妹各项繁重而琐碎的家庭事务。为了争取父亲能够追授为革命烈士,他经常陪妈妈到县革委会去进行长时间地跪访。后来,为了不让含辛茹苦的妈妈为此事奔波操心,老丁干脆独自带领弟弟妹妹去各地跪访。每次出门时,他总是要求弟弟妹妹穿最破的衣服,再往脸上抹些锅灰或泥土,一路走一路哭哭啼啼的,故意让乡邻们来关注他们,扩大影响,给各级政府施加压力。每次来到县革委会大门口,老丁都会安排兄弟姐妹一字儿排开来,面对政府大门齐刷刷地跪在地上,齐声呼天抢地地哭喊着要爸爸。那场面看起来非常令人心酸,许多围观群众为这群没爹的孩子而流下了同情的眼泪。闹腾一阵以后,从政府大院里走出几个干部模样的人,把他们一个个从地上搀扶起来,再往老丁口袋里㩙些钱,安慰一番,然后用车子把他们安全地送回家。那两年,几乎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老丁都要率领弟弟妹妹们去县、公社和大队部进行跪访,每次都能有所收获。老丁曾经告诉我,那两年由于经常去县里上访,以至于县和公社的许多领导都认识他,一度被人们戏称为上访专业户,小小的年纪已快成为当地的名人了。用老丁的话来说,这也是被逼无奈,你不去闹一闹,人家就不会管你。每次去闹一下,总会有所斩获,多多少少能够帮助妈妈减轻一点家庭负担,解决家里一些燃眉之急。但是,父亲烈士的名称最终还是没有批准下来。只是有关部门同意,由公家负责把老丁兄弟姐妹六个小孩扶养到十八周岁,每年由大队部按时定量往他们家里拨付粮食。据说这已经算是当时对他家最大的安慰和最好的照顾了。</p><p class="ql-block"> 随着孩子们的年龄越来越大,家庭负担也越来越重,单靠妈妈一个人的能力已经无力支撑起全部的家庭重担。无奈之下,妈妈把长子老丁送到远在N市津口的爷爷奶奶家里,一边由爷爷奶奶抚养照看着,一边希望能够继续完成学业,以便将来在N市谋个好前程。1968年年底,年少的老丁冒着刺骨的寒风,裹着一件破旧棉衣,背着书包,跟着爷爷奶奶登上驶往N市的客轮。这是老丁第一次离开家乡,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波涛滚滚的长江和吐着黑烟的大轮船。</p><p class="ql-block"> 常言道,艰难困苦孕育着希望。老丁虽然离开了妈妈和弟弟妹妹,远离了自己的亲人,但却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和命运。</p> <p class="ql-block"> 老丁爷爷早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就跟随同村讨饭队伍,一路要饭从湖北黄石来到N市津口码头。由于一路上风歺露宿,忍饥挨饿,走到津口码头已经实在走不动路了,于是大家就寻思着先在码头上找点活干混口饭吃,把肚子填饱了以后再说。刚开始时,码头上僧多粥少,大家经常饿着肚皮,许多一块来的同乡忍受不了漫长的等待和饥饿的煎熬,纷纷离开了津口码头。但老丁爷爷实在不想再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发誓就是饿死也要死在津口码头。后来,凭借着自己一身蛮力和勤劳品质,隔三差五地也能够从吃人肉不吐骨头的包工头手里接到少许活干,总算勉强能够维持最基本的生计。日积月累下来,慢慢地就在码头上站稳了脚跟。再后来,手里有了些许积蓄,于是就回到湖北黄石老家娶了房媳妇,先后生了四个儿女。老丁父亲出生在湖北黄石老家,排行老大,从出生到结婚生子,一直没有离开过家乡。由于家乡实在太穷,爷爷一直在津口扛码头做苦力,这样好歹能够挣点小钱养活一家老小。解放后,爷爷由扛码头的短工摇身一变成为公私合营企业正式员工,每月能够拿到固定工资。社会主义工商业改造完成后,爷爷又成为了国营企业职工,称为了国家主人,还在道口职工宿舍区分配到几间宿舍。老丁的两个叔叔和一个姑姑,后来都跟着奶奶来到津口居住,自然也就成了城市居民。</p><p class="ql-block"> 老丁父亲不幸遇害,使爷爷奶奶非常伤心。自从老丁来到爷爷奶奶身边,全家老小对他更是百般呵护,除了叫他好好念书以外,家里任何家务事都不会让他做,生怕他受到什么委屈。这一切的关爱和呵护,老丁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发誓将来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去报答这些亲人。可是在他的心里,却始终惦记着远在黄石老家的妈妈和弟弟妹妹,猜想他们在农村的日子肯定过得十分艰难。觉得自己在爷爷奶奶家里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反倒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负罪感。他强烈感到应该为妈妈和弟妹做点事,减轻他们的生活压力。他整天都在琢磨着用什么办法去帮助他们。后来,老丁发现做零工既简单又挣钱快。从此以后,他就一边读书一边利用空闲时间在外面打工挣钱,寒暑假期间更是天天在外面找活干。挣到钱他就攒起来,自己从不乱花一分钱。攒够一定数目的时候,他就把钱偷偷地寄往黄石老家。俗话说:纸包不住火。这件事后来被爷爷奶奶发现了,不仅没有批评他,反而对这个长头孙子更加疼爱有加,夸奖他将来肯定有出息。老丁曾经诙谐地说,他的皮肤之所以黑不溜秋的,多半是那些年做另工时晒黑的,后来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我估计这可能老丁讲的一个笑话。</p><p class="ql-block"> 1971年5月,老丁即将初中毕业的时候,发生一件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大事。那时正处于文革时期,许多重要部门都实行了军管。一天,学校军代表找到老丁,问他愿意不愿意参加工作。一心想找机会挣钱贴补家用的老丁,忽然间发现眼前出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当即表态说自己可以随时随地休学参加工作。军代表朝他点点头,又笑一笑,叫他耐心等待好消息。老丁当时差点乐得跳起来。那时,老丁父亲的不幸遭遇以及老丁利用课余时间在外面干活挣钱贴补家用的行为,早已尽人皆知,大家都对这个不幸而又懂事的孩子报以极大的同情,某些善良人士还在私底下向他伸出援手,许多老师也对他的迟到早退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也许正是因为这诸多方面的原因,学校军代表才会对这个特殊学生给予了特别的关注。</p><p class="ql-block"> 老丁放学回家后把学校军代表找他这件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爷爷奶奶,立即招致全家人的强烈反对,纷纷劝他必须打消这个念头,一定要安心把书念完才能再去找工作。但年少的老丁犟脾气上来后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威胁爷爷奶奶说,如果不让他去工作,他就立马回黄石老家再也不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回房间开始收拾行李。那架势就是表明:如果你们不答应他去工作的话,那他马上就走人。爷爷奶奶见他这阵仗,料想再怎么劝也没有用,只好同意他去休学工作。然而,当问他军代表叫他到哪里去工作的时候,他却一问三不知,一脸的蒙圈,弄得全家人都感到一头雾水,认为那个军代表可能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于是全家人都没有拿这件事当真,过一阵子就慢慢地把这件事给彻底忘掉了。</p><p class="ql-block"> 忽然有一天,学校军代表交给老丁一个信封,要求他尽快到工作单位去报到。当老丁把工作分配通知单展现在爷爷奶奶眼前的时候,全家人顿时都瞪大了眼睛。只见通知单落款处赫然盖着“中国人民解放军N市公安局军事管制委员会”的红色章印。用老丁的话来说,一个连初中都没有毕业的学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迈进了N市公安局的大门,又不知不觉地干了一辈子的交通警察。他曾经对我说过,面对那次机遇,他的态度突然变得非常执着,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当时哪来的那股子执拗劲。如果当年他稍微松点儿劲,听信爷爷奶奶的劝说,那他可能就会永远错失这个机遇,让他终身感到遗憾和后悔。那年全市共有三百名热血青年,像他一样地幸运,进入了公安交警队伍。那年,老丁才刚满十七周岁。</p> <p class="ql-block"> 1971年5月底的一天上午,老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迈进N市公安局的大门,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那一批一共录用三百人,经过三个月的集中培训,二百六十人分配干交警,四十人分到内勤部门成为户籍警。老丁干的是交通警察,分配到交警五大队小市交警班,执勤范围主要在城北中央门、五塘广场、燕子矶、晓庄村及迈皋桥一带。那时候,那一带工矿企业众多,星罗棋布,而且周围村庄密集,狭窄的道路上整日整夜拥挤着各种大小车辆,加上人畜混杂,交通安全事故时有发生。老丁跟着师傅王国柱经常从早忙到晚,做梦就没有想到交通警察也会那么忙碌,那么辛苦,而且周末还要没完没了地加班。</p><p class="ql-block"> 老丁虽然文化不高,但悟性好,许多事情一看就会,许多难题一点就通,师傅王国柱十分喜欢这个精干沉稳的徒弟,走到哪里都喜欢带上他。王师傅也是早些年从交通部门转过来的老交警,四十八九岁了,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实践经验丰富,处理交通事故稳准快,让人心服口服。老丁从心里佩服王师傅的工作能力。但王师傳有个小毛病,喜欢喝点小酒。酒不要好,二两五瓶装乙种白酒即可。菜可有可无,一小包油炸花生米也能下酒。每月总有一两回让老丁在附近小卖部买一小瓶酒和一小包花生米请他过一下酒瘾。在小卖部里,他总是斜倚在柜台边,嘴巴对着瓶嘴嘬口酒,然后拣几粒花生米放嘴里嚼着,眼睛微微眯起来,享受着酒精带来的无限快感。他有时也会把酒瓶嘴子递到老丁嘴边,让老丁尝一口,但老丁连忙摇手说自己从未喝过酒,不敢喝。王师傳从不谦让,三五口就把一小瓶酒喝下了肚,然后把剩余的几粒花生米撮到一起全部倒进嘴里,一边揩着油腻腻的双手,一边咧着嘴巴对老丁说:“干我们这一行的不会喝酒不行。酒能提神驱寒。下次找机会一定把你教会。”老丁笑着对王师傳说:“怕是永远也学不会。”</p><p class="ql-block"> 一天早上,五大队小市交警班全体人员早请示会(那时每天要向毛主席老人家早请示、中对照和晚汇报)结束后,老丁边整理警服边往外走准备出外勤,王国柱师傅悄悄地把老丁拽到一旁低声告诉他:“下午下班后跟我去喝酒。”老丁推托说:“我不会喝酒。”王师傅拍了拍老丁肩膀:“没事。有我哩。”</p><p class="ql-block"> 傍晚下班后,老丁陪着王师傅来到城北水塘村大队部白书记家。天刚擦黑,院子里灯火通明,里面摆放着十来桌酒席,热闹非凡。原来白书记大儿子今天结婚。王师傳和白书记是多年的朋友,又是酒友,儿子大喜,自然少不了他这位交警朋友,请他来也多少也能给主家撑点场面。毕竟是大队书记家里办大事,菜肴丰盛自不在话下。</p><p class="ql-block"> 农村人家里办大事都是流水席,老丁的师傅自然跟那些头面人物和主要亲戚吃头席酒。开席以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白书记的亲友开始轮流向客人敬酒。这种酒不能不喝。人家下桌来敬酒,是表示对你的尊重,哪有推辞的道理。因此王师傅总是来者不拒,频频举杯,每次都是一饮而尽。十几个人轮番敬下来,王师傅已有三十多杯酒喝下肚,说话时舌头已经开始有点僵硬。其实,王师傅只是馋酒,酒量并不大,半斤足矣,再喝肯定要醉。老丁见师傅有点过量,劝他不要再喝,可是那些平时经常和王师傅打酒官司的人仍然缠着他灌酒,一会功夫又有十几杯酒喝下了肚,王师傳好像连酒杯都端不稳了。老丁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便鼓起勇气大胆地站起身,抓起桌上一瓶酒高高地举起来,对着那些闹酒的人说:“我师傅实在不能再喝了。这个瓶子里起码还有七八两酒,我把它一口干了,算是代表我师傅敬各位师傅的了。我人微言轻,先干为敬。得罪了。”说完,举起酒瓶咕嘟咕嘟一饮而尽,然后若无其事地坐了下去。所有的客人都被老丁这一豪举惊得目瞪口呆,随后便报以热烈的掌声,发出一片喝彩声。师傅王国柱也被徒弟这个壮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半天合不拢嘴巴。随后,老丁又和大家喝了很多酒,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老丁第一次喝酒,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底有多大,总觉得再喝下去也没有问题。许多想继续闹酒的人见老丁这个架势,知道今天遇到了硬茬,纷纷鸣锣收兵。</p><p class="ql-block"> 在喝酒方面,老丁从此一战成名。</p> <p class="ql-block"> 一天早上,老丁在道口爷爷奶奶家吃完早饭,正准备骑车出门上班,只见大门口站着三个年轻人,衣衫褴褛,每人手里提着行李包裹。四人相视片刻,忽然对面的三个男孩扔掉手里的包裹,扑到老丁身边,站定后喊了一声"大哥",便抱着他哇哇大哭起来。</p><p class="ql-block"> 原来,三个弟弟趁暑假期间背着妈妈偷偷跑到N市来找哥哥。爷爷奶奶闻声出来一看,也感到非常惊喜。当知道他们是偷跑出来的时候,爷爷奶奶立刻批评他们太不懂事,妈妈在家找不到他们肯定着急得不得了。三个弟弟说他们出走前给妈妈留了张字条,叫两个妹妹两天后再念给妈妈听。果不其然,当天下午,黄石老家的电报就到了,询问哥仨是否来到N市。爷爷奶奶立刻给大儿媳妇拍一封加急电报,告知三个孙子已经平安到达。后来老丁才得知,这一切都是大弟弟的主意,他偷了妈妈的钱,按照信封上的地址,领着两个弟弟忍饥挨饿跑到县城,再乘车到武汉,然后从武汉乘船来到N市津口码头,最后一直找到爷爷奶奶家。大弟弟已经初中毕业,不想读书了,要哥哥在N市给他找份工作,说是这回死活不回黄石老家了。三弟和四弟正在读初中,这次跟着二哥来,也希望留在N市,随便干什么都行。</p><p class="ql-block"> "胡闹!"爷爷冲着三个孙子发了脾气。说他们的大哥刚工作没几年,哪有能力帮他们找工作呀?要求他们在N市住一段时间,玩一玩,然后就送他们回老家继续上学,等把书读完了,长大了,到时候再说。起初,大弟弟赌气不同意回去。老丁想想也没有好办法,于是就送给大弟弟一条旧警裤,送给二弟一枚红领章,送给三弟一只军用黄书包,并且答应等他们把书读完了,肯定接他们来N市找工作。三个弟弟非常喜欢哥哥送的东西,也坚信自己读完书后哥哥一定能够接他们来N市。于是他们在N市小住一段时间,游览了中山陵、玄武湖和莫愁湖公园等几个著名景点,恋恋不舍地跟着爷爷回黄石老家去了。</p><p class="ql-block"> 送走三个弟弟以后,老丁深感自己肩上的担子十分沉重。他仿佛看到,过不了多久,三个弟弟就重新站在他面前,恳切地反问道:"哥!我们都毕业了。这回你不会食言了吧?"每当想到这些,老丁倍感压力山大,甚至愁眉不展。</p><p class="ql-block"> 老丁这番心思很快被师傅王国柱看了出来,问他因何事愁眉苦脸。老丁不想让师傅知道他的心思,回答说什么问题都没有。师傅却紧追不舍:"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有?"知道藏不住了,于是老丁把老家来人的事情告诉了师傅,说他一个外地人,工作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在N市没有任何社会关系,要是三个弟弟真来N市找工作的话,到时候还不把他给愁死了。王师傅听他把话讲完,轻松一笑,告诉老丁不用担心,这附近有那么多工矿企业,随便找个事做不是难事。而且现在政策有点放开了,弄一碗饭吃肯定不成问题。师傅的话让老丁一下子茅塞顿开,心想大不了三个弟弟自谋职业,难不成凭自己力气干活还能饿肚皮吗?打这以后,老丁便释然了。</p><p class="ql-block"> 在后来的几年里,老丁三个弟弟又多次想来N市找大哥,却每次都被早有防备的妈妈给挡了回去。妈妈知道大儿子在外面工作不容易,不让弟弟们去给他添麻烦。妈妈曾经警告过三个儿子:哥哥是当警察的命,你们是在家种田的命。可是妈妈内心还是希望三个儿子能够到N市这个大城市去寻找更好的发展机会。可是一想到大儿子的难处,只能咬咬牙狠狠心忍住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p><p class="ql-block"> 但是,妈妈最终还是没能挡住三个儿子去N市找哥哥的脚步。老二始终不愿在家种田。老三和老四已经高中毕业。两个妹妹已长成大姑娘,但妈妈一时半会不会把她们嫁给人家,她要把她们留在家里当劳力为家里挣工分,帮助她料理繁重的家务。农村人家的姑娘好不容易长大成人了,不从她们身上榨出些财富来,怎么可能就轻易嫁人呢?更何况家里还有三个已经成年的男孩子,妈妈满心指望两个妹妹为三个哥哥创造更多的财富,以减轻她的压力和负担。两个妹妹也愿意多陪陪含辛茹苦的妈妈,帮助家里渡过最后的难关,推迟出嫁也心甘情愿。但男孩子们的心思早已不在家乡了。兄弟三人天天缠着妈妈,执意要去N市。无奈之下,妈妈只好随着三个儿子的意愿放他们出来。妈妈预先拍电报告诉爷爷奶奶,说如果三个人无法落脚,千万不要为难老大,设法再把他们送回老家。家里已经分田单干了,日子也会逐渐好起来的。</p><p class="ql-block"> 爷爷奶奶收到大儿媳妇电报,一下子陷入两难境地。此时爷爷奶奶已经快八十岁了,身体又不好,根本没有能力应付这件事。要是不把消息告诉长孙吧,纸包不住火,迟早要露馅。告诉他吧,又怕他太为难:一下子多出三个大小伙子,这日子叫他怎么过呀!爷爷奶奶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把电报交给长头孙子,他们认为只有他才有能力处理眼前这个棘手的难题。</p><p class="ql-block"> 三个弟弟的到来,意味着有三张嘴要吃饭。住宿问题可以在爷爷奶奶家里解决。但三张嘴吃饭问题已迫在眉睫。当爷爷奶奶把妈妈拍来的电报交到老丁手里的时候,确实让他感到有点头大,不知所措,但想起师傅王国柱曾经讲过的那些话,心情也就平静下来了。</p><p class="ql-block"> 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天老丁在窑上村附近处理交通事故。事故原因是拉石头的货车驾驶员疲劳驾驶,车子撞到路边的行道树上,造成交通堵塞,驾驶员也受了轻伤。交通疏导以后,老丁询问驾驶员为什么会疲劳驾驶的。原来这是个石矿小老板,在窑上村幕府山里承包一个采石场。由于一时半会找不到驾驶员,只能自己开车运送石头,白天黑夜地干活,非常疲劳,所以开车时打了一个盹,车子一头撞到树上。如果能够找到驾驶员,他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听小老板说完,老丁忽然想到投奔他的三个弟弟,便试探地说他可以帮他找到驾驶员。小老板见有警察帮助找驾驶员,巴结不得了,立马同意请老丁帮忙,一切静候佳音。当时老丁就在心里盘算好了:三个弟弟可以先到这个采石场干起来,起码能够有碗饭吃,不至于饿肚皮吧。于是立马打定主意,大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p><p class="ql-block"> 老丁把自己的盘算告诉爷爷奶奶,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因为这样好歹可以混口饭吃</p><p class="ql-block"> 随后老丁把自己的初步计划告诉三个弟弟:希望老二学开车,老三老四暂时在采石场干活,找到合适的工作再换地方。但老二老三坚决不愿意开车子,最后决定老四去开车,老二老三先在采石场过渡一下。为了尽快教会老四驾驶车辆,老丁把交警大队那辆北京吉普车开出来,利用班后和周日对老四进行强化培训。好在老四聪明,一学就会,很快就掌握了驾驶技术,上路开车绝对没有问题。</p><p class="ql-block"> 一个星期后,老丁把三个弟弟带到那个采石场。老板姓徐,见一下子来了三个人,先是感到有点为难,后来转念一想,结交这个交警朋友将来一定不会吃亏,说不定还能帮上大忙。于是就把这三兄弟全部接收下来。老丁离开采石场时,特地又把徐老板拽到一旁,告诉他:老四虽会开车,但没本(驾照),一定要等拿到本后才能上路。城里不比农村,路况复杂,不能违章驾驶。拿本的事他会帮忙的。徐老板听说还有这档子事儿,又怔了一下,随后拍着胸脯保证说一个月后笃定让老四拿到本,然后再让他上路开车。老丁心想:他这次算是遇到好人了。总算一块石头落地了,心里无比高兴。老丁曾经告诉我,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说谎,至今想起来都感到汗颜。但在当时那种特殊情况之下,实在是无奈之举。</p><p class="ql-block"> 三兄弟吃饭问题解决了,不久新的矛盾又出现了。老四开车自不必说,工作相对轻松些。老二嫌开碎石机又脏又苦又有噪音,天天叽咕。老三觉得这么下去没有多大出息,纯粹是浪费青春时光,不如去当兵,说不定还能奔个好前程。老丁明知老二老三肚子里有意见,却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想先这样干一段时间,骑马找马吧。况且这也不是急的事,急也急不来。这之后老丁也曾经给老二老三换过一次工作,要他们到晓庄附近一家塑料厂去做运煤工,可是两个弟弟又嫌那个地方气味大,又很辛苦,也不乐意去。老二对大哥意见最大,埋怨他一个大警察,只顾自己风光无限,让三个弟弟在采石场受罪,哪里有做大哥的样子。面对老二的指责甚至带有人身攻击性的怨言,老丁很想发火,告诉老二当警察的哥哥没有手眼通天的本领,你爱干不干。爷爷奶奶知道了长头孙子的想法后,对他说,老二的话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那个采石场又偏僻又苦又脏又累,每天下班还要回津口道口睡觉,上班很累,路上也很辛苦,搁在谁身上都会心生怨气。老二也是半大不小的人了,想法多,当然心里不痛快。老丁觉得爷爷奶奶分析得在理,就把火气忍了下去,表示尽快给老二老三换个地方上班。</p><p class="ql-block"> 三个月后,事情有了新变化。老二的高中女同学写信要他立即回去,说是父母要给她介绍对象,如果不马上回去,可能他们两人永远就没有希望了。老二说他俩在学校的时候已经拉过手,双方都有意思。等他把这件事处理好了,这边又找到合适的工作再来。老三也有这个意思:先回老家,看看能不能去当兵。否则到时候跟二哥一块来。老丁确认了老二老三的真实想法,便决定放他们回老家,他这边再想办法,有消息到时候电话通知家里。</p><p class="ql-block"> 老二老三离开后,老丁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心理压力更大,总觉得他这个大哥对不起三个弟弟,尤其愧对刚刚回老家的老二老三,认为自己没有完全尽到当大哥的责任,如果他再去努力努力,也许不会是今天这个结局。老丁说这是他心里多年的一个痛点。</p><p class="ql-block"> 转眼年底到了。老家那边有了新动静。老三如其所愿,征兵入伍了,当兵地点在青市警备区。老二终于搞定那个高中女同学,两家商定来年五一结婚。目前主要就是缺钱:一是置办彩礼,二是婚房简单装修并添置家具。老丁知道老二的意思,回家做了老婆工作,拿出家里全部积蓄三千元寄回老家筹办老二婚礼。</p><p class="ql-block"> 老丁四弟踏踏实实干了几年,有了一些积蓄,觉得老替人家干活赚不到多少钱,于是跟大哥商量想自己买辆货车跑运输。大哥觉得眼下运输业全面放开了,是一条好路子,于是就鼓励老四跑运输。这次转身,给老四一生带来了转机,生意做得异常顺利。在随后的几年里,老四又买了好几辆货车,成立了专业物流企业,自己做起了老板。那个石矿徐老板后来干脆把石矿开采出来的石料运输业务全部承包给老四,两人一采一运,配合得很好,生意一直合作到幕府山停止采矿为止,从来没有红过脸。后来老四在市区买了几套房子,成为小有成就的生意人。如今经常请大哥大嫂去吃饭喝酒,感谢大哥大嫂曾经对他的大力帮助,终生难忘。这都是后话。</p> <p class="ql-block"> 二弟回家结婚以后,头几年在老家种地,两个儿子也先后出生了,小日子勉强还能过得下去。到了第四年,听说老四在N市发大财了,就急猴猴地跑来N市,希望大哥帮他找一个发财机会。据老丁告诉我,老二本来应该有机会留在N市发展,而且日子过得不会比老四差。只怪他没有把握住机会,结果回到农村过上一辈子。对此老丁痛恨不已,骂老二简直就是一个混球。</p><p class="ql-block"> 当年丁家老二是怀揣着尽快致富的梦想来N市投奔大哥的。</p><p class="ql-block"> 此时,老丁已搬至城北新小区居住。老二来N市后,自然和老四住在一起。老丁和老四商量,建议把老二留在老四公司上班,负责贵重物品运输押运工作,每月开他一千八百元工资,包吃包住,年底结算。这个条件在当时已经算是很好的了,毕竟是自家亲兄弟,肥水不流外人田。老丁进一步做老四的思想工作:父亲死得早,母亲一个农村妇女拉扯六个儿女非常辛苦,不能再让妈妈为儿女们操心了。他们兄弟之间应该互相关照,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不要彼此分得那么清楚。况且老二家住农村,负担重,小时候吃过苦,共同帮助他一把。老丁告诉老四,希望老二将来能够成为老四的重要帮手,共同经营管理运输公司,等有条件的时候再把老二家眷迁过来,兄弟三人全部住在N市,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老丁为老二谋划好了幸福美好的愿景。既然大哥这样建议,老四也不便反对,只得照此办理,毕竟他老四能够有今天都亏大哥方方面的周旋和关照,许多业务单位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的。因此,大哥在老四心目中有绝对权威。老二对此安排感到心满意足,立马写信告诉家里,夸赞大哥安排周到,收入也高,叫老婆安心在家带好孩子,等过几年把他们接来N市过日子。这样干到了年底,一切相安无事。</p><p class="ql-block"> 春节将至,老二要把全年工资结清回家过年。由于公司年底添置两辆货车,运输款拖欠严重,一时资金周转困难。于是老四决定,公司所有人先发两千块钱过年费,其他的钱年后资金好转时再补发。老二一听说年前不能拿钱回家,心里马上就开始发毛,把桌子一拍,对老四吼起来:"什么吊意思?想要赖账啊?今天少一个铜板都不行!"任凭老四怎么解释老二就是任何好话都听不进去,执意要拿钱走路。那天老丁正巧路过老四公司,刚进门就看到老二在拍桌子。他向老四询问一下情况,顿时勃然大怒,“啪”地把桌子一拍,指着老二说:"你发什么神经!自家亲兄弟都不能理解支持,怎么叫公司其他人来理解支持。实际情况就摆在这里,老四讲的全是实话,不是赖你帐,而是年后资金一有好转就补发给你。你现在这样瞎胡闹,是不是想把老四给逼死呀?真不是东西!还敢拍桌子,胆子贼肥啊!是不是翅膀拐子长硬了,拿你大哥和四弟不当回事了?"大哥一发火,老二就哑然无语,只得老老实实地拿着两千元钱回家过年。</p><p class="ql-block"> 年后老二照常在公司上班,但接二连三地做了几件不光彩的糗事。这头一件事就是贪图小便宜。一次老二押运N市长江机器厂生产的摇头电风扇,结果收货方发现少一台。经反复核对发现问题出在运输过程中。最后驾驶员交代,是二哥中途拿走一台,说是将来带回老家用,并威胁驾驶员不许透露出去。老四有苦说不出。事后老丁把老二臭骂一顿。但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有点后怕,万一将来老二财迷心窍做出更加过格的事来,岂不是要闯大祸。于是他跟老四商量,建议找个适当时机把老二从押运岗位上替换下来。老二看到大哥不开心,便在大哥面前赌咒发誓保证今后不再犯浑。“别在我面前说得这么好听,”老丁对老二说,“我要看你的实际表现。”</p><p class="ql-block"> 第二件事更加令人气愤。老二在一次长途押运途中,对漂亮的女驾驶员摸摸捏捏的,甚至想在驾驶室里脱裤子,女驾驶员不从,老二就一会儿捏她的胸,一会儿摸她屁股,好几次差点发生交通事故,弄得那个女驾驶员一回公司就要去公安派出所举报老二耍流氓行为。女驾驶员向公司亮出了被撕坏的内衣,还说身上有老二抓的手指印。老四见到这些物证,料定确有其事,赶紧稳住对方的情绪,随后拿钱摆平了此事。否则一旦事情闹大老二肯定要吃官司。这件事又把老丁气得犯了高血压,住进了医院,痛骂老二色胆包天,八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一头一脸没出息的样子,将来指定成不了气候。老二感到这事做得太丢人现眼,好多天都不敢去见大哥。但过几天老二还是硬着头皮去医院看望大哥,一见面老二便扇了自己几耳光,痛哭流涕,说他是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乞求大哥再次原谅他。老丁躺在病床上,气得牙根痒痒的,怒火中烧,指着左一把鼻涕右一把眼泪的老二骂道:“你把我们丁家几代人的脸都给丢尽了!你好自为之吧!”</p><p class="ql-block"> 第三件事更令老丁和老四不能原谅。一天凌晨,公司急送一批货到草场门,返回途中货车侧挡泥板刮倒马路边一个起早卖菜的栖霞农民。驾驶员明知闯了大祸,却把车子开回了公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途中驾驶员塞给押车员丁老二五百元钱作为封口费,叫他回公司不要声张。七天后,公安交警部门终于查到这台肇事车辆,说那个被刮倒的农民伤重不治身亡。驾驶员被拘留后很快交代了肇事过程,还顺便交代出封口费的事。但老二坚持说自己当时在驾驶室里睡着了,并不知道事故情况,咬死抵赖没拿封口费,终因查无实据,经批评教育后免予处罚。但驾驶员属于肇事逃逸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公司判赔经济损失十五万元。如果当时老二不贪图小便宜制止逃逸行为并及时报警,公司就不会造成这么大的损失,驾驶员也不会被判刑。</p><p class="ql-block"> 事情败露以后,老二自知没脸待在老四公司上班,大哥这次肯定不会再原谅他。于是他缠着老四要求结清工资回老家。公司遭到巨额损失,哪里有钱开他的工资,老四表示到年底再说。老二不依不饶,发狠说当天不结清工资就砸车子。老四终于火冒三丈,指着老二说:“你还是不是我亲二哥啊?你还嫌没有坑够你弟弟吗?十五万需要我们公司上上下下苦多长时间,你算过没有?我明确告诉你,现在要钱没有。你敢胡来,试试看!”老二不甘示弱,抄起身边一根铁棍子,冲到停车场一口气砸坏三辆车的挡风玻璃。公司总共六台车,一家伙被老二砸坏三台,不仅需要花很多钱修理,而且原定的运输任务也难以完成,又要造成更大的违约损失。老四追出办公室,望着停车场三台受损车辆,欲哭无泪,气得直跳脚。老二手执铁棍,气冲冲地向另外一辆货车走去,幸亏中途被人拦腰抱住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但他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嘴里不停地说着狠话。如果现场不能及时有效地加以制止,场面随时都有升级失控的风险。公司有人偷偷给老丁打了电话。</p><p class="ql-block"> 老丁得知老四公司出了大事,急匆匆赶过来,看到停车场一片狼藉,上前狠狠扇了老二两巴掌,说是要替死去的父亲教训这个辱没祖宗阴德的逆子。老丁火冒三丈,怒目圆睁,指着老二鼻子骂道:“你这个白眼狼,见利忘义,简直是癞狗扶不上墙。一次次给你机会你不懂得珍惜,竟然为了几个臭钱连自己亲弟弟都敢坑,我看你连畜生都不如。还敢砸车子了,再发展下去连人也敢杀了?我看你是不想好了,立刻滚回黄石老家去吧,我永远不想见到你。”老二把脖子一梗,气鼓鼓地说:“把钱给我我就滚。我还不想待在这里干哩!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过得也很滋润。在这里干有什么好的,起早贪黑的,没吊意思。”老丁本意是想骂老二一顿,出出肚子里的恶气,只要老二能够认识到自己身上的这些坏毛病,痛改前非,还是希望他继续留下来干。至于老四的思想工作他再慢慢来做。毕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时间一长就过去了。可是听到老二这一番辩解,老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伸手再刷他几耳光才解恨。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老二的脸骂道:“瞧你那点出息!你左一次犯浑右一次犯浑,不把你弟弟公司搞垮你不会罢手是吧?你前脚赌咒发誓,后脚就忘到脑后面去了,简直连一点点羞耻之心都没有!你还是不是人啊?是个人都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这些下三烂的事来。我看留你在N市也干不好,说不定还会给老四闯更大的祸!大哥彻底服你了!你想滚就滚蛋吧!就去过你那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吧!”老丁东拼西凑筹足三万多块钱借给老四,结清老二全部工资,当即安排老二尽快离开N市返回老家。</p><p class="ql-block"> 老二含羞回到老家,盖了楼房,又在村里开了一家小卖部,真的过起了小日子,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黄石,也没好意思再去N市大哥那里。但老丁每年回老家看望老母亲的时候,总要顺便捎些N市土特产去看看老二一家。大凡老二家里有事也总是不请自来,出手也很大方。日久天长,以前的不愉快就慢慢地烟消云散,谁也不愿去提及那段不愉快的往事,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这正是: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p> <p class="ql-block"> 随着城市扩容,大规模的拆迁开始了。</p><p class="ql-block"> 爷爷奶奶位于津口道口宿舍区的三间平房面临着拆迁。一天,老丁二叔家的女儿打电话给老丁,哭着向堂哥讲述了他和三叔之间为道口房子拆迁而产生的矛盾冲突。</p><p class="ql-block"> 老丁的三叔三婶,当年一个在土产公司门市部站柜台卖水果,一个在糕点厂做搬运工。随着市场逐步放开,国营商店的生意越来越艰难,企业效益每况愈下,到后来只能勉强发一半工资。虽然两口子只生一个女儿,但家庭也不富裕。好在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平时多少接济一点,日子还能勉强过得下去。后来三叔在闹市区租间小店铺,开一家水果店,赚点小钱贴补家用。不久土产公司门市门领导知道了这件事,经过一番上纲上线的分析,明确指出三叔这种行为属于挖单位社会主义墙脚,问题性质非常严重。责令他要么辞职,要么彻底洗手别干,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这可把三叔吓坏了。一连几天闷闷不乐,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思前想后实不知如何是好,父母年纪大了也不敢做主,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去寻问大侄儿,请他帮忙拿个主意。老丁毕竟在市里干警察,见多识广,认为现在国家形势发生了变化,许多东西都是双轨制,说不定搞到最后就可能全部并轨,全面放开搞活了。现在处于政策模糊期,正是创业起步的最好阶段:一旦政策明朗起来,你赚大钱的时候,别人才刚刚起步,明显要比你落后一大截。等到别人想搞并且办好一切手续之时,你早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所以,要搞早搞,不能等到大家一哄而上的时候再去搞,那时候赚大钱的机会就已经没有了。三叔听他分析得有道理,一咬牙,决定辞职下海单干,不愿再待在单位去受那个窝囊气。就这样三叔辞掉单位工作,做起了水果生意。</p><p class="ql-block"> 三叔的水果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后来政策进一步放宽,于是就把水果店开在大菜场门口,结果生意十分红火,干脆叫三婶下岗回家帮他一道做生意。两三年工夫,确实赚到了钱,在火车站附近买了一套75平方米的商品房,终于搬离道口那个住了几十年的低矮潮湿的平房。女儿也出嫁了。夫妻俩日子过得非常惬意,经常提到大侄儿,说是当年多亏听他一劝,才有了今天的美好生活。后来三叔还在闹市区买了多间商铺,又买了几套商品房,成为津口小有名气的水果生意大咖,一位成功的商业人士。</p><p class="ql-block"> 爷爷奶奶一直住在津口道口。二叔一家56年精简下放农村,做工程暴富后被两个儿子败光家产,一气之下自寻短见。两个儿子早年犯事后潜逃非洲采矿从此下落不明,也有传闻说被黑帮杀害。一个女儿早已出嫁。家道败落后,三婶哭瞎了双眼,加上年老体衰,独自一人居住在农村,由女儿赡养照顾。爷爷奶奶过世后,三叔不久也搬了出去,老宅子就由三叔对外出租,租金收入一直由三叔收取。二叔家的堂妹曾经为此事找过堂哥老丁,希望三叔把这笔租金拿出来三家均分,不该一家独占,但经过老丁说服后便不再计较,认为一家人犯不上为这点蝇头小利闹得不和,从此租金的事情就不再提及。</p><p class="ql-block"> 此次道口老宅拆迁,堂妹得到消息后就到津口城里去找三叔,希望爷爷奶奶遗留下来的老宅拆迁后由三家分享。但三叔却把找上门来的侄女儿骂得狗血淋头:</p><p class="ql-block"> “你想得美!这房子后来一直是我居住,租金也是我来收取的,现在拆迁了,怎么又变成三家的了!我看你们不是穷急了,就是想钱想疯了!不看在死鬼二哥面子上,懒得理你!下次不要再为这事来烦我了!”</p><p class="ql-block"> 堂妹告诉堂哥老丁,为了想独吞祖产,三叔连这么绝情的话都说出了口。呜呜呜……堂妹在电话那头哭得很伤心。</p><p class="ql-block"> 老丁撂下电话,独坐在自家客厅沙发上一言不发,两腮帮子上现出一排牙棱子,脸色苍白,呼吸越来越急促。妻子老刘见状,立即劝慰道:“老丁。你别胡来。有话好好跟三叔说说。”老丁愤怒道:“如果堂妹说的都是真的,那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在金钱面前,怎么连亲情都没有了!做长辈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怎么能做出这种不仁不义的事?”</p><p class="ql-block"> 老丁的犟脾气上来了。他打电话告诉上海的姑姑,建议爷爷奶奶的房屋拆迁补偿款由四家分配,不能让三叔一家独占。姑姑十分赞同侄儿的意见,委托他全权处理她那份财产。第二天,老丁带上堂妹,首先向道口拆迁部门递交一份爷爷奶奶房产分割申诉书,声明那套房产应由四家继承。然后,来到三叔家,一见面就挑明了自己的来意。</p><p class="ql-block"> 三叔端着一把紫砂茶壶正坐在自家客厅沙发上滋滋地喝着茶水,见侄儿侄女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便想来个先下手为强,指着侄女儿鼻子说:</p><p class="ql-block"> “把你堂哥搬来也没有用。不是我的东西,一根稻草我不要。是我的东西,任何人休想拿走。”三叔对大侄儿老丁一直是既尊重又敬畏,不愿直接与他发生正面冲突,所以在对侄女儿说话的时候也对老丁来了个旁敲侧击。</p><p class="ql-block"> 堂妹委屈地哭起来。老丁把堂妹拉到一旁,和三叔开撕道:</p><p class="ql-block"> “三叔你别在这里指桑骂槐的。看你是长辈,我不跟你计较。今天我只请你回答我三个问题,然后再谈房子的事。”</p><p class="ql-block"> 三叔把头一扭,似乎不屑一顾,滋溜吸口茶,晃动着腿,冷冷地道:“你说来听听。”</p><p class="ql-block"> 于是老丁开始发问道:“一问三叔,道口三间平房是不是爷爷奶奶的。如果是的话,那么他们的四个儿女就是自然财产继承人,是不是每家都应该有一份?二问三叔,尽管兄弟姐妹各苦各累,但谁都没有想过去占谁的便宜,你做水果生意发了财,谁也没想去沾你的光。你和我爸、二叔今生是亲兄弟,来生不可能是兄弟,既然大家都是一娘所生的亲人,为什么在金钱面前你就不顾手足同胞之情,变得如此冷酷无情?你如今这样做,是何目的?三问三叔,面对冤死的大哥和郁闷而死的二叔以及远嫁他乡的姑姑,你想独吞祖上财产,难道就那么心安理得吗?你有没有摸着胸口扪心自问,你这样做对得起爷爷奶奶在天之灵吗?”</p><p class="ql-block"> 听完老丁这三问,三叔慢慢地垂下头,思忖片刻,忽然拿手抹一下脸,又羞又恼地摆摆手说:“罢罢罢!你这个侄儿真会说话!话说得比骂人还难听!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三叔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那就四家分吧!三叔今天认你们狠了!”</p><p class="ql-block"> 一场危机就这样化解了。老丁把姑姑和属于他家的那一份财产划给了二婶家,并当场在三叔家签好协议,各自按了手指印,以免日后生变。妻子老刘对老丁这样安排颇有微词,埋怨他不该如此慷慨地放弃自己应得的部分,也不该私自做主放弃姑姑的那份财产。老丁告诉老刘说,姑姑已经给他交过底,并非自作主张。至于自家那份,让给二叔家,完全出自良心。老刘暗自生气,心疼得不得了,毕竟那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p><p class="ql-block"> 老丁曾说:面对拆迁,许多人的灵魂都被扭曲了,连最起码的人性都丧失殆尽了!</p> <p class="ql-block"> 老丁为家里做的最后一件大事是为老三的事情跑了趟青市。</p><p class="ql-block"> 一天,在青市当义务兵的三弟打来电话,请大哥赶紧托关系把他转成志愿兵,再干几年转业回地方就可以进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了。十万火急,因为退伍令即将下达。其实,三弟在部队干得很优秀,上上下下对他评价很高,转成志愿兵的可能性很大。只是他听说名额有限,竞争很激烈,心里实在没有底。情急之下,只得求助大哥,看他能不能帮上忙。事有凑巧,刚好交警大队教导员的哥哥在青市警备区司令部担任要职,于是老丁带着这位教导员写的“上方宝剑”,连夜开车直奔青市而去。</p><p class="ql-block"> 临行前,妻子老刘把家里珍藏多年的名酒拿出来让丁任带上,还买了许多N市土特产,从银行取出几万块钱揣在老丁身上,反复叮嘱道:“该花钱的地方不要小气,一切以办成事为原则。千万不要小儿寒饥的,让人小瞧我们N市人办事。钱不够打电话给我,给你汇过去。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老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望着老刘说:“这辈子娶了你就是我的福气,也是我那几个穷弟弟的福气。谢谢老婆这么大度,这么理解我这个做大哥的难处!”老婆说:“俗话说长兄为父。我知道你这个做大哥的不容易。你爸死得早,兄妹全都指望你了。没事。你想做什么我大力支持,绝不拖后腿。”</p><p class="ql-block"> 老丁驾车行驶到扬州地段时,忽然接到邻居打来的电话,说他妻子老刘下楼倒垃圾踩空楼梯不慎摔倒,估计伤得不轻,已被送往医院救治。接完电话,老丁不假思索地赶紧在下一个路口将车调头往回开。他知道妻子老刘曾经动过两次大手术,身体又胖,在楼梯上踩空摔倒,轻则扭伤,重则骨折,这让她身体怎么受得了。妻子老刘几十年间为他这个家付出的太多太多了。单在老丁五个弟妹和母亲身上就默默付出了很多,而且是毫无半点怨言。妻子是最能理解他的人,也是老丁的精神支柱。这个精神支柱不能倒。想到这,老丁猛踩油门,车子风驰电掣般地向N市进发。没过多久,老丁忽然又把车停在路边。此刻他又想到了三弟。现在到了三弟人生转折的关键时刻。他能理解三弟的焦急心情。在三弟心里,他这个大哥,现在就是他的希望,肯定在望眼欲穿地盼着他早日赶到青市。一头是妻子,一头是弟弟。怎么办?最终,老丁给四弟打了电话,让他夫妇赶紧去医院帮他照顾大嫂,一切由他们替他做主决定。安排妥当后,老丁便又将车子调转方向向青市开去。</p><p class="ql-block"> 老丁星夜兼程赶到青市,在紧邻警备司令部附近的一家宾馆住下,不顾旅途劳累,用完早餐后便打电话给警备司令部那位首长,自报家门说明用意后便说打算前去拜访。没想到那位首长在电话里连忙劝老丁不要去,告诉他上级已经批准老丁三弟转为志愿兵,不要大老远地从N市专程为这事跑一趟。老丁听说老三已被批准为志愿兵,喜出望外,激动地告诉那位首长他巳经到达青市。在老丁一再盛情邀请下,第二天在著名的八大关宾馆宴请了有关领导。推杯换盏之后,确定三弟的事终于尘埃落定,三弟可以在退伍之前如愿转成志愿兵继续在部队服役,这为他今后转业到地方进入财政供养单位奠定了基础。老三对大哥这次不辞辛苦千里奔赴一直念念不忘。当晚,老丁发挥出酒量大的优势,一人独战群雄,至宴尽人散之时,当年的酒圣已喝得酩酊大醉。送走了客人,老丁迷迷糊糊地走到海边,又沿着滨海大道不知不觉走上了栈桥。市中心圣尼厄尔大教堂的钟声伴随着海浪声在老丁耳畔回响,像催眠曲一样把老丁催得昏昏欲睡。他把身体倚靠在栈桥凉亭石柱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任海风吹乱他的鬓发,任海水打湿他的衣裳。一会儿功夫,这位异乡之客在异乡的海边慢慢地进入了梦乡……</p><p class="ql-block"> 老丁在青市待了两天,一切事情办妥之后,约三弟岀来见个面吃了顿饭并交代好相关事宜,便准备开车返回N市。三弟希望大哥能多待一天再走,好让他请一天假好好陪大哥在青市逛一逛。直到这时,老丁才把大嫂的事说出来,表示必须马上赶回N市去看大嫂。三弟一把拉住大哥的手,动情地说:“大嫂要是有个好歹,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老丁嗔怪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跟大哥客气什么!你在部队好好干就是对大哥大嫂最好的回报!看到你在部队干得很出色,大哥也是不虚此行,值得。回去告诉你大嫂,她也会为你高兴的。”</p><p class="ql-block"> 三弟眼睛湿润了,站在路边,一直目送大哥的车子消失在滚滚车流中。</p><p class="ql-block"> 老丁还有个神探交警的头衔。</p><p class="ql-block"> 当年N市组织环保综合执法检查。别人上路半天查不出问题,老丁只要往马路边上一站,哪辆车尾气排放超标一查一个准,从来没有失过手。有些被查车辆驾驶员一开始会进行狡辩,指责执法人员不经检测凭啥证据对其处罚。面对质疑,年轻的执法人员就会心里没底,把目光投向老丁。老丁镇定自若地对执法人员说:“检测归检测。这是人家的权利。但检测费对方必须缴纳。同时处罚照处罚,有问题我负责。”每次检测结果都和老丁的判断相吻合。时间一长,就在驾驶员中传开了,说N市环保综合执法队伍里有个交警,站在路边眼睛一瞄,就能发现超标车辆,十分神奇。综合执法人员都很佩服老丁,有一双火眼金睛,比监测仪器还准确,纷纷问他用的是什么绝招,有什么窍门。老丁说:“哪有什么绝招啊!窍门倒是有的。这就是通过观察得出的经验。第一看车型。老车型使用年限长,一般都会超标。第二看牌照。老牌照车辆一般也都会超标。冲这两点,谁都逃不出我的手心。”从此人称“神探交警”。</p><p class="ql-block"> 2014年老丁退休了,脱下穿了四十三年的警服,回归了社会,也成了我的健友。</p><p class="ql-block"> 我曾经问老丁这一生有没有遗憾。他说:没有遗憾!作为一个凡夫俗子,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兄弟姊妹和妻子女儿。虽然平凡,没做出轰轰烈烈的大事,起码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尤其是作为家里的长子,已经尽心尽力了,虽然苦点累点,但无怨无悔。”</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我认识的老丁,一位平凡的交通警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18年8月16日完稿于南京瑞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