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球，那些忧伤的背影

陈海津

"老爸，什么是越位？"

"这么专业的问题你还是不要去了解了。其实不懂什么是越位根本不影响看球。"

"你说说看，或许我能明白。"

"好吧。越位是指在进攻方球员向前传球的瞬间，接球球员比防守方除了守门员外的球员更靠近球门，同时比球距离球门更近，这就叫越位。"

"好吧，太复杂了。我放弃了解。"

"那为什么罚球时，有时前面站着人，有时前面没人。"

"罚球时前面站着人的是任意球，在禁区内罚球前面没站着人的，那叫点球。"

"好吧，老爸，你继续看吧，我睡觉去了。"

和女儿聊这些的时候，梅西正在准备罚点球。助跑，起脚，被扑出。梅西，恍惚的眼神，落寞的背影。那一刻，我相信了宿命论，他不该起个中文不吉利的名字：没戏。也让我想起：点球，那些忧伤的背影。

作为一个"巴迷"，不会忘记1986年世界杯巴西对法国的那场比赛。济科带伤替补上场，上场不到一分钟，巴西获得点球，济科主罚，罚失了。120分钟内，比分仍然是1:1。最终点球决胜，他又顶着压力再度主罚，这次罚进了，但最终无法挽回巴西的败局。赛后济科说："我不记得这辈子我罚失过点球。"作为"巴迷"的我泪流满面。

　　关于点球的那个著名的忧伤的背影，来自巴乔1994年世界杯决赛罚失点球的那一幕。那一瞬间应该是巴乔职业生涯最重要的时刻，罚进，意大利仍有获得世界冠军的可能。巴乔，低着头，助跑，起脚，球踢飞了。巴乔垂首战在球场上，在如血的夕阳映照下，背影沧桑。那是世界杯历史上最让球迷，特别是女球迷心碎的背影。而我们在一片女球迷的哭泣声中，恶狠狠地庆祝，很不厚道。

不知道是谁发明了点球这一如此残酷的规则。关于点球，我总想起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里那个著名的开头："多年以后，当奥普里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下午。"而福柯也对点球有个简单直接形而上的阐释：对死刑的模拟。汉德克有一本小说叫做《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我觉得，汉德克根本就没踢过足球。点球应该是球员罚点球时面对守门员的焦虑，守门员根本不会焦虑。反正我是这样的，不仅焦虑，简直可以称得上恐惧。在我们最风光的大学足球生涯里，我从没罚过点球。老王每次喝得差不多总会无数次提起，1996年的那场决赛，当高佬站在罚球点上的时候，我是背对着球门的。

多少年来，一直有些"有识之士"建议废除点球。我虽然有点球恐惧症，但我认为，对于足球比赛，点球是目前为止最不坏的规则。它让足球俨然成为生死之间的一把钥匙，茫然虚无的一个圆点。足球，这项给我带来最多快乐的运动，让我总会在某个瞬间，狂喜之余，蓦然想起那些忧伤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