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庄 ——写给父亲

博峰

<h3> 拉庄</h3><h3> ——写给父亲</h3><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拉庄,更形象一点叫拉土,指的是修崖(ai)面及挖窑的整个过程,而这里的拉土,不是机声轰鸣的翻斗车,而是架子车(一种二轮木质手推车,车斗无盖,长方体,可运输任何固体,半固体物质)。</div><h3 style="text-align: left;"> 拉庄,首先要找阴阳师选址,吊向,崖面的深度等来说都是有讲究的,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要考虑坐个好字(比如咱家就是:东北庚字庄,开西北乾字灶,出东南门),然后修崖面,切花,根据崖面大小,合适间距地画上窑洞的轮廓(开口向下的抛物线,聚散适度),这些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父亲挖窑的时候。</h3><h3> 敞口窑,只有半把深,一把洋勾(倒Y形的挖土铁路,木柄,锋利,易于勾勒出想要的弧线,挖出的凹槽和凸梁有利于漫窑时附着泥巴),一把铁锹,一辆架子车,这就是父亲的所有“装备”了,洋勾一下一下地挖下来,一锹一锹地堆满架子车,一车一车地推出去……</h3><h3> 无论冬天夏天,父亲有空就挖窑,新庄在大路边上,来往走的人都说父亲勤劳,父亲脸上挂着笑说:这会闲着呢,上来推两车子,来,坐哈卷个烟(父亲戒烟已有好多年了)。我总是在旁边看着他们吸旱烟,听他们聊拉庄的事,都夸这庄里土好,都说父亲挖的快,看着浅蓝色的烟圈儿映着父亲精神而疲惫的脸,年幼的我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工。</h3><h3> 父亲挖几天,就要量一下深度,用步量,用臂量,五只大窑洞,都是父亲这样“量”出来的,挖了多少土方,我无法估算,我只知道,洋勾即将磨平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挖土能力,这时父亲就拿它到铁匠部那里炪(一种煅烧后切出利刃的加工方式),炪过多少回,换过几把,我没计算过,换过的车胎,也有好几回,我只记得,有一个下午我和二姐帮父亲推车,我们三推一车土跑着,笑着,没料到推到大门口的时候“砰——”的一声,车胎爆了,刨开黄土,发现外胎也被弹出了轮毂。</h3><h3> 庄稼收了一茬又一茬,冬雪没了春雪化,寒来暑往,不变的只有父亲推土的身影……</h3><h3> 有一年腊月十六,天寒地冻,北风凛冽。家家户户年味渐浓,父亲却在挖窑的时候被意外打伤……那个下午,我们正在老庄写作业,听到有人呼喊,应声出门,是塬头的小伙,他说我父亲喊话说怎么了,风太大他没太听清,我们就去新庄了,发现父亲趴在还有些许残雪的地上(离被挖的窑洞已经有好几米远了),架子车把上有血迹……父亲额头,腿腕受了伤</h3><h3>,当时的情景,让我终生难忘:父亲被抬回去头朝里躺在炕上,不说话,脚搭在接起炕单的炕沿边上,一滴滴血打在地上,炕墙上,伤口露出两端白白的大骨茬,齐的,腿和脚相连的,是只有三公分宽的皮肉,小白狗正在舔地上的血……</h3><h3> 过年父亲也没能回来,我们和爷爷奶奶就在凑钱及来回去医院,大伯家的慌乱中过了年,(真的很感谢父亲住院期间大伯一家及二姑,姑父及其他亲人的付出),后来开学了,有一天放学回来,父亲出院回到了新庄,却再没力推架子车,挥舞他的洋勾和铁锹了。</h3><h3> 这次变故导致敞口的窑洞全部“停工”了,来来去去的人都说,窑洞好大,好漂亮,但是再不抓紧收拾,就放坏了,父亲的可惜与无奈,或许只有他懂。我也知道,这茬事上,父亲比别人都急。</h3><h3> 现在,窑洞挖成了,院子宽敞了,却再也看不到推土那时那个年轻而结实的慈父了……</h3><h3> </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