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菡萏涟漪

我不想让你变老，

我希望你的额头没有皱纹；

我不想让你变老，

我希望你的记忆永远都有我；

我不想让你变老，

我希望你的身体一直都健朗。

你的背影，

是我努力奋斗的动力；

你的胸怀，

是我骄傲炫耀的资本。

父亲听说我要回来，一大早就开始炖骨头。父亲知道我最喜欢啃骨头，所以特意炖了很多。他会一边鼓励我多吃点，一边对我噘着嘴说道：“女孩子家，少吃点肉，胖了没人要。”即便如此，直到我吃撑了，他才满意地呵呵一笑。虽然父亲也知道吃撑了对身体不好，但似乎他更愿意看到女儿啃骨头的可爱模样！也许，这就是长辈眼中的“幸福。”

父亲不会蒸馒头，自然也不会教给我蒸馒头的本事。可我最终会蒸馒头，却离不开父亲的帮助——厉声呵斥。“二十几岁的姑娘了，不会蒸馒头？还研究生呢！”虽然我们家不喜欢吃馒头，但在父亲眼里，女孩就应会蒸馒头。至于为什么要把蒸馒头和研究生扯上关系，我也不晓得。父亲的呵斥，是我开始学蒸馒头的初端。他提着一根筷子，像个指挥官一样站在我旁边，做出一副假装指导的样子。我的手很小，揉面没力度，父亲就会拿起筷子在案板上边敲打，边絮叨，“使劲儿呀！你的小手揉出来的面最好了！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面团上来呀！”父亲不舍得敲我的手，把恨铁不成钢的愤怒都转移到案板上了。就这样，我撅着嘴，瞪着无辜的眼神瞧着他，打败了父亲凶狠的表情。父亲把我撵走了，“走吧，走吧！去看书吧！”听到这话，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对我笑，终于解放了！我快乐地跑出厨房……刚到客厅，就听见父亲喊话了。“回来！跟我学本事！”母亲心疼我，说：“闺女只要会买馒头就行！这年代了，谁家姑娘还学蒸馒头呀！”母亲把我和父亲都撵走了！我觉得父亲怪可怜的，思来想去，又回到厨房开始学蒸馒头了。

父亲虽严厉，但每次和我喝酒聊天的时候就像兄弟一样。冬天特别冷，父亲鼓励我喝点酒取暖。但还会唠叨几句，“记住，白酒只能喝一点，而且还要喝好酒。”其实，家中只要开过的白酒，我都偷喝过。

夏季特别热，我喜欢喝啤酒解渴。“爸，一起？”只要我喊父亲，他从不拒绝。我们一起讨论埃塞俄比亚战争，一起讨论杜甫。偶尔再听父亲分析一下村里的选举情况，他会站在哪边，站在那边的理由是什么，我也会插两句嘴，我会站在哪边，站在这边的理由是什么？父亲一直都支持我的单纯的想法，他常常对我说“年轻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

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我俩是平等的，是铁哥们儿。

父亲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哥哥成家立业。平生第一次看到父亲和哥哥拥抱，他似乎抱我的次数更多一点儿。哥哥要带着他的一帮兄弟们去抢媳妇了，出发前祭祖和给父母鞠躬的仪式必不可少，在生活的仪式感面前，也许人的情感是最脆弱的时候吧！父亲拍拍哥哥的后背，似乎在告诉哥哥，“从今天起，你的肩膀要和我一样宽了。”

凌晨三四点，他依然在忙碌着！

这是他最开心的笑，没有深沉，没有伟岸，就是普普通通人家娶亲的欢笑！

忙碌之中，他也不忘进屋照顾生病的我。

这是我们的全家福，在父亲的带领下，我们家的生活蒸蒸日上。但父亲会时常唠叨我们，“生活好了，不要忘了本。勤俭节约，是我们祖上的美德。”

每年秋季，土地都要重翻，父亲的拖拉机“腾腾腾”地在平整的田野里使劲儿耕耘着。我最喜欢的是坐在小拖拉机旁边狭窄的侧座上，一手扶着后靠背，另一只手迎风张开，感受秋天的厚重。和父亲在一起干活，我很快乐。田埂生活，会让我忘记世间繁杂，唯留父亲那车轮溅起的泥花。

母亲说，小时候，父亲最喜欢把我和哥哥带到地里玩儿。他和母亲一步一步播，一点一点种，我和哥哥用狗尾巴草把逮到的蚂蚱从脖颈儿处串起来，成一条肉串，然后哈哈大笑。蚂蚱虽然被串起来了，可还是很精神，它们总是用那带刺儿的后腿蹬我的手背，把我嫩嫩的小手划破皮，我和哥哥会把这些小俘虏的腿彻底拔了，让它们动弹不得。然后，我再哈哈哈大笑，哈喇子直往下巴流。父亲此时，会向我投来亲切的、满意的笑脸，随即干活更有劲儿了。我总不愿承认我干过这事儿，问父亲我那时多大，父亲说三岁，出于孩童都是幼稚的这一调皮的想法，我就勉强承认了。

求学20年，不管风和雨，父亲总会乐此不疲地接送我。他的眼里，我永远是孩子。记得有一次放寒假，我下飞机很晚了，到家乡更是夜深人静。父亲开着车，去世纪大酒店接我。他说已经等我很久了，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没接。当我翻看记录时惊呆了，三十多个未接电话，我连忙给父亲嘻嘻地解释，“大学习惯静音了，没看到。”父亲分明很生气，他的眉毛挤一块儿，使劲儿瞪我，狠狠地瞪……他不言语，撵我上了车，自己抽烟去了，似乎没抽完。上了车，更是呆了，父亲竟然给我带了条毛毯，生怕我冷。那一刻，我真正体会到了藏在父亲深处的爱。

父亲的余生，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