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礼物

闲听落花

　 我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出差。印象中，他平时待在家里的时候真的不多。而他出差回来那几天，则是我和哥哥最高兴的时候。

哥哥小时候非常调皮，农村里顽皮孩子喜欢做的事情，比如偷偷下河游泳、捉鱼虾、爬树、捣马蜂窝等，他没有哪一样没有做过。不过，他从来不会带我这个妹妹去做这些事情。母亲打骂不成，便拿父亲出差将要回来吓唬他。

父亲真的回来时，哥哥便有所收敛。大家久别重逢，母亲不会忙着诉说孩子们的不是，父亲也犯不着先红着脸教训孩子。父亲的每一次回家，都给家里注入了新鲜的空气。他总不会忘记给我们每个人带一些礼物，于是，家里的欢笑也多了起来。

　 八十年代的农村，物质生活还不是很丰富。父亲则从他出差的南方或北方城市带回来一些稀奇的东西。所谓稀奇，主要是当地比较少见，孩子们却比较向往得到或倍感意外的，带着新潮气息的东西。

首先是我们的学习用品。那时候，我们写字的铅笔都是用刀削，铅笔刨还比较少见。有一年暑假，父亲带了许多铅笔刨回来，有白兔、白马、大象、袋鼠、熊猫、长颈鹿、猴等，放在桌子上，满目琳琅。不光给我们兄妹俩，还把我们的堂姐妹们都喊过来，让他们每个人都拣了一个。

有一年冬，挂历刚流行的初期，父亲带回来许多挂历。直至现在印象都颇为深刻，有几幅是关于花草的，有几幅是《红楼梦》漫画人物的，还有几幅是儿童图像的。分了好些给亲戚朋友，家里则留了几幅。

父亲翻开那幅儿童图像的挂历，六月清荷旁，站着一位穿着红裙子的长发小女孩。父亲指着那位小女孩说：你看，多像咱们家的女儿啊！

说到父亲的女儿，父亲则经常额外给她带一些东西。头上的发夹、脚上的皮鞋，还有身上的各式裙子等。几乎所有的女孩都有裙子情结，我也是。每到夏天，父亲都会给我从外地买连衣裙回来。许多裙子的颜色和式样，我仍然记得。　　

父亲特别喜欢给我买红色的连衣裙，粉红、桃红、玫红、大红。那个年代，上小学的时候，大家衣服的品种还不多，穿着尚保守，穿裙子成了一件非常慎重的事情。天气热了，我们班上的女生便约定，下午一起穿裙子。于是，小姑娘们羞涩的情怀得以俏丽地展示。

　　父亲每次回来，我都会翻一下他的包。包很大，分成许多隔，里面的东西却非常整齐有序。一些票据，一些生活用品，一张地图，几本书或杂志，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父亲回来的时候，一般都是农忙或节假日。白天他除了上班，还要帮着母亲做一些农活，晚上便开始和我们讲他出差时遇见的各类见闻和各种读到的新故事。

南方城市的温婉，北方城市的粗犷；哪个地方喜欢煲汤，哪个地方围着烤炉吃西瓜和雪糕；山如何巍峨，水怎样清丽；古城怎样的传说，山民怎样的生活。我们小小的年纪，听闻着大千世界的妙曼和丰盈。

父亲回来的日子，哥哥也安静了许多，家里少了母亲焦急而高亢的呵斥声。那时候还不知道这给予的一切，是父亲常年在外忙于生计时，将亲人朋友置于心灵的一隅，赐予我们成长的礼物。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我也已成了母亲。虽然不能像当年的父亲那样，走南闯北，带给儿子许多稀奇的礼物和故事，但受父亲的影响，心里一直存有一种情愫，希望能于儿子幼小时，一起见识这美好的世界。

母亲过世后，父亲便守着那三分菜地，悠静地生活，也很少外出。有时我们出远门，邀请他一起结伴而行，他也常常拒绝，说：年轻时我哪里没有去过，还是家乡最好! 但会再三告诉我们，那些地方的气候条件、风俗人情。

每次回来，我们也会带一些东西、带一些那些地方风景变幻的故事给父亲。即使不是外出，逢年过节，我们也会买一些礼物给他，想让父亲知道，我们将他放在心中，时时挂念。

但，比起父亲曾经对儿女们所做的一切，这些所谓的挂念显得很是微不足道。常常愧从心来，觉得父爱的厚重，从来难以言诉和报答。

图片：首张网络(感谢)
文字：闲听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