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 五月,看那路旁的寒芒一簇簇,一支支银白色或绛红色的花儿,纷纷从青绿色的穗壳里挣脱出来,油亮亮地像一面面小旗帜在初夏的阳光里舞动着,灿烂着。这正是故乡满山寒芒花开的时节。</b></h3> <h3><b> 寒芒,是山地的一种代表性植物,其杆如筷子粗细,呈节状,高可达丈余;花絮像芦苇;叶子锋利似刀,如果人皮肉触及,会割下一道道口子,鲜血直流。难怪古有朱元璋小时候山上放牛跟小伙伴闹着玩,拔寒芒“杀牛烀肉,大宴群臣”弄假成真的传说。</b></h3> <h3><b> 故乡的山头地角乃至路边最常见的植物就数寒芒了,每年的端午节前夕,那漫山遍野的寒芒花就会在初夏的雨雾中破壳抽穗,油亮亮地在阳光下欢笑着,明媚着,蹁跹着,繁盛热烈着……</b></h3> <h3><b> 三十多年前,山里的人们这个时节该要上山采寒芒了。采寒芒的人会把枝梢最上端的两至三节杆子连同花穗一起折下,而后捆扎成担挑回家,在太阳下辅开暴嗮,晒干后捋去絮的花枝扎扫帚,穗壳剥下用大木槌锤得软软的,捻成绳子做芒鞋。</b><br></h3><h3><b> 那时候老家洪水过后,那洁净的溪滩里,随处可见嗮着一片片的寒芒。远远望去,那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寒芒如一幅幅画,给寂静而单调的小山村平添了几分韵味。</b></h3> <h3><b> 说到做芒鞋,还不得不佩服劳动人民的智慧。他们发明了专门用来制作芒鞋的木架,木架状如一部小汽车,车中部是空的,只搁上一块供人坐着可前后调整的木板。操控部位在“驾驶台”上,说是驾驶台实乃一根两尺多长的硬木做的横梁,横梁上面一字排开九个做工精细的硬木桩,中间一个呈圆柱形,上头稍尖如纳鞋底的棍子粗细,约十厘米长,下端牢牢地嵌入下面的横梁上,以中间一根为中心两边各排开四个寸余的方形木锥子,锥子下端同样牢牢嵌入横梁中,不同的是上端只留寸把长。除此之外还有用山中最硬的木头——乌锡树之类做成像耙子一般的榨棒,像砖头一样的木垫,以及小巧玲珑的木槌等。</b></h3> <h3><b> 做芒鞋前,需要把晒干的寒芒穗壳和稻草用大木槌锤软。锤打的时候把穗壳和稻草放在一块很大的石头上,抡着木槌锤击,免得把稻草和芒壳砸断,需另一人把芒壳和稻草不停翻转着。有人轮着大木槌喊着号子锤击,还很好听呢。直至用手摸去芒壳和稻草很柔软便可编织芒鞋了。<br> 那时候我老家众乡亲们取饮用水,洗衣服的溪埠头有一座木桥,桥头有两块硕大的压桥石,便是全村人锤芒壳和稻草的首选地。常常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整日里吆喝声不断。我家离桥头近,所以我常常吃饭碗里夹些菜,端到桥头去吃,边吃边看人锤稻草。而大人常会骗小孩说碗底有一条虫子,诱导小孩把碗翻转过来而倒了碗里的饭菜取乐。当然,我可从没受骗上过这样的当。</b></h3> <h3><b> 做芒鞋时,人坐在木架上腰腹部塔扣一截弯曲如弓状的木枷,枷头突出位置搭上寒芒穗壳捻成的细绳,这种绳子柔韧度极好,牢固得很!细绳的另一头分别套在操控台的木椎上。固定好后,先做鞋鼻,芒鞋鼻小巧玲珑向上翘起反卷着,两条长长的芒绳就像螳螂的触须,穿过两边鞋帮扣子和脚踝将用于交叉系于脚背。鞋鼻子成型后就做鞋底,鞋底由三五根稻草卷紧捻进芒绳里。每捻进几股稻草就需要用榨扦榨一榨,以更紧扎、结实耐用。<br> 做鞋底糯谷的稻草是上品,比一般的稻草要耐磨得多。而有的人还会在稻草中掺夹点碎布条,有了碎布条的芒鞋不但耐磨不易破,而且穿着脚舒服多了。在哪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年代里扯点碎布条还是件奢侈的事呢!<br></b></h3> <h3><b> 做草鞋一般在下雨天,或是晚上才做的事,因为白天要到生产队去赚工分。晚上点上煤油灯照明,手脚麻利的女人可做三双芒鞋。当然做工也有好坏之分,做得好的经久耐用还穿着舒适,做得不好的,特别是穿至半新后,需把草鞋底反过来穿时,(常给草鞋翻个面,穿着就会更舒适,鞋也会更经久耐用)鞋的脚跟部分,弯子绕不好穿着就很容易挖脚后跟,磨出血泡来。我家那时候的芒鞋都是我二姐做的,穿着都很舒适。现在,我脑海里还清楚记得,当年二姐用胳膊肘量芒绳长度和数着捻进芒绳稻草股数的模样……</b></h3> <h3><b> 古人有云:“终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中国工农红军穿着芒鞋走过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开创了新中国。想当年,我也曾经穿着芒鞋踏遍青山做过砍柴郎。一次次被寒芒的叶割得鲜血直流的时候,我也曾经无数次地想:“如果山中不长寒芒该有多好。”</b></h3><h3><b> 寒芒的那青翠的嫩叶是牛最爱吃的食材,放牛娃最爱把牛赶到寒芒多的地方放牧。人在逢年过节不放牧或是牛耕田最累的时候,也是割寒芒的嫩叶喂牛,对牛进行犒劳。</b></h3><h3><b> 有几年供销社的收购站收购寒芒的杆,用以造纸,一百斤才几毛钱,我也干过。后来我上初中了,有个范同学还是穿芒鞋来上学的,但从没人嘲笑他。在那个年代里人们的生活离不开寒芒,寒芒与山里人有着理不清的关系……</b></h3> <h3><b> 可如今,人们过上了幸福的小康生活,早已经没人再会穿着芒鞋上山砍柴了,我的二姐也从豆蔻年华到了年至花甲。漫山遍野的寒芒花兀自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曾经逝去的芳华岁月,只在星歌月舞里悄然成诗……</b></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