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调.乡音带我去远方

烟台.王林

　　天空的背景下，大海是属于男人的领地

【一】

风起时，大海有飞的冲动。船老大告诉我，不是每个人去万鸟岛，都能遇见铺天盖地的鸟。笑了笑，我没吱声。鸟儿会不会在那里等着我？或许，这是一个宿命的约定。爷爷活的时候常说：“人死后，会变成一只鸟，故土不离。”纸烟香火中，久久地站着，我伸出手一一摸遍冷竣的碑文，触摸一颗依旧温热的心。眼里没有泪，内心被掏空。与海相守的老人，选择一生最为衷情的愿景，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别处。有梦真好，梦是翅膀，翅膀之上，大风纵横。

【二】
蓝色的风，预言了男人的一生。海水纷纷向后退去，被先人非凡的脚步惊醒。潮落潮起，有些像人生，人生的秘密玄机重重，我早已习惯了沉浮。立在宽阔的海天之间，握着船舷的栏杆儿，能感觉到当年母亲手心的温度。十七岁，我站在船上，不敢回头。码头相送，一生咬钢嚼铁的母亲从不招手，只用目光送行：走吧，不要回头。如鹰男子，沿着崎岖的海岸线，孤独远行。风来渡我，长路当歌。

【三】
顶着风，船把我从大海中崛然拔起，深蓝色的路，四面敞开。我抬头望天，天海之间似一篇浩荡经文，追风男子熟读云卷云舒。万鸟岛，放在目光源头，一次期许已久的抵达。大海长出一块石头，像隆凸的帆弓起脊梁，抛开千万朵海浪。万鸟岛，我一直走，走到了今天，还是回到了你的原地。海浪滚流，一箭射出的船。站着，是孤独。漂泊，才是风景。
没有归路，哪来的游子？
没有游子，哪有乡愁。

【四】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鸟儿，朝我飞。六月的海，潮汐跪在低处，重叠的翅膀飞在高处，铺展开辽远的天空。鸟儿追逐大风纷纷赶来，船头船尾到处都是拥挤的鸥鸣。这时，我所能做的，是舍得把一切放下，抖落珍藏已久的满身征尘。鸟儿争相栖落肩头，已经分不清哪一只鸟儿，是我先人高高在上的魂。这些鸟儿，一颗心抱着另一颗心，翅膀上下振飞，是谁在呼唤我的乳名么？

【五】
风吹过橹声滩影，还有蒙尘的乡音。黄昏沉默，像沉默的男人，在没有尽头的大风里，困守着旷寂的涛声。不曾停顿的船，鸟儿跟了一程，又跟了一程。最终，一只一只飞走了，鸟只留给了我一个背影。船老大在风中说着什么？我没听清。可分明知道，从醇厚沉稳的乡音里，才能找到自己的前世今生。万鸟岛，这一刻，只听风说，而我无语。一身暮色，渔火朝我倾斜，炊烟袅袅写满了宁静。

【六】
好酒人不醉。我醉了，不是酒不好。船老大，从怀里掏出个酒壶，示意喝一口。我昂起头，酒含着习习海风，一口又一口。从没喝过这么好的酒，顺着你熟悉的手势，把头伸入大风。海潮如梦，我看见十万朵海浪，坐等又一次花期。这一回，终于醉了。月光顷入杯盏，醉得我，满脸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