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原文:马,蹄可以践霜彐,毛可以御风寒;龁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虽有义台路寝,无所用之。及伯乐,曰:“我善治马。”烧之,剔之,刻之,雒之,连之以羁馽,编之以皁栈:马之死者十二三矣。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前有橛饰之患,而后有鞭筴之威: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h3><h3> 陶者曰:“我善治埴:圆者中规,方者中矩。”匠人曰:“我善治木:曲者中鉤,直者应绳。”<br></h3><div> 夫埴木之性,岂欲中规矩鉤绳哉?然且世世称之,曰“伯乐善治马,而陶、匠善治埴、木”。此亦治天下者之过也。</div><div><br></div> <h3> 译文:马,它的蹄子可以践踏霜雪,毛可以抵御风寒;它饿了吃草,渴了喝水,性起时扬蹄跳跃:这就是马的自然真性。所以,纵使给马配备高台大殿,对它来说也毫无用处。(马一直按着它的真性生活),直到世上出现了伯乐。伯乐说:“我善于驯马。”他的办法是:用烙铁烙马的毛,用剪刀剪马的鬃,用快刀削马的蹄,还在马身上烙下印记;然后用络头和绊绳把好几头马拴在一起,将它们编排在固定的马槽吃草料,在马厩中歇息:这一来,马可能死掉十分之二三了。他还让马肚饥口渴,同时又驱使它们快速奔跑,急速聚拢,要把它们训练得步伐整齐,动作一致,以致它们经常是前受口中横木和头上马络的限制,后遭皮鞭或竹条的威逼:到这时,马一定死数过半了。</h3><div> 陶器工人说:“我善于治黏土:我用粘土制作器皿,要圆,它就得像用圆规画出来的圆那样圆;要方,它就得像用角尺修正过的方形一样方方正正。”木匠说:“我善于治木材:我用木材制作用具,要弯,它就得好像用曲线板画出来的那样弯曲;要直,它就得像用墨线矫正过的一样笔直。”</div><div> 按粘土和木材的本性,它们难道会愿意听从圆规、角尺、曲板、墨线的摆布?(当然不会。)但一直以来,世人对于用戕害对方真性的方法施治,却都是抱着赞赏的态度,说什么“伯乐善于治马,陶工、木匠则善于治黏土、治木材”。这可是治天下者的罪过啊。</div> <h3> 这是庄子马蹄篇的头一段,本篇表现了庄子反对束缚和羁绊,提倡一切返归自然的政治主张。全文可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至“此亦治天下者之过也”,以“伯乐善治马”和“陶、匠善治埴、木”为例,寄喻一切从政者治理天下的规矩和办法,都直接残害了事物的自然和本性。第二部分至“圣人之过也”,对比上古时代一切都具有共同的本性,一切都生成于自然,谴责后代推行所谓仁、义、礼、乐,摧残了人的本性和事物的真情,并直接指出这就是“圣人之过”。余下为第三部分,继续以马为喻,进一步说明一切羁绊都是对自然本性的摧残,圣人推行的所谓仁义,只能是鼓励人们“争归于利”。</h3><div>在庄子的眼里,当世社会的纷争动乱都源于所谓圣人的“治”,因而他主张摒弃仁义和礼乐,取消一切束缚和羁绊,让社会和事物都回到它的自然和本性上去。文章对于仁义、礼乐的虚伪性、蒙蔽性揭露是深刻的。</div><div><br></div> <h3> 读至于此,你能否自然而然会做出选择?时至今日我依然迷惑。问题在于,人有几种,马有几等。</h3><h3> 一曰天生便是千里马,伯乐成就了世界也成就了马,与此同时成就了自我。马到老抑或累死仍觉得,此生已无憾,幸遇伯乐。</h3><h3> 二曰千里马遇到伯乐,功成名就,至糟糟老矣,回头一想,这是我想要的人生吗?我本“龁草饮水,翘足而陆”。悠然自得,信马由缰,快活一生。是否被功名所累,付出太多,失去太多?遇此一马,伯乐便会相当尴尬,功名不保。</h3><h3> 世间亦有马,放于南山时忆南征北战,赋予重任时慕闲云野鹤。此马成群,乱伯乐之心,迷伯乐之眼。</h3><h3> 伯乐有慧眼,此三马不至其浑然。仍可以善治马闻名于世。</h3><h3> 如世间之马,皆立志行千里,匆匆已上路,世间便再无伯乐,路亦难行,恐无马可以致千里。</h3><h3> 伯乐真有罪乎?马生而应行千里乎?老庄似乎亦不应定论。人,远比马复杂。<br></h3> <h3>附尊儒名宿韩愈《马说》之原文,两篇通读,便可知境界之高低: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zhǐ)辱于奴隶人之手,骈(pián)死于槽(cáo)枥(lì)之间,不以千里称也。</h3><div>马之千里者,一食(shi)或尽粟(sù)一石(dàn)。食(sì)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sì)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shí)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xiàn),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div><div>策之不以其道,食(sì)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呜呼!其真无马邪(yé)?其真不知马也。</div><div>译文</div><div> 世上有了伯乐,然后才能发现千里马。千里马经常有,可是伯乐却不会经常有。所以即使有千里马,也只是辱没在做仆役的马车夫的手中,和普通的马一同死在马厩里,不用“千里马”的称号称呼它。</div><div> 能日行千里的马,吃一次食物可能能吃下一担粮食。喂养马的人不懂得要根据它能日行千里的特点来饲养它。所以,这样的马即使有日行千里的才能,却吃不饱,力气不足,它的特殊的才能和英武的体态无法显示出来,况且想要跟普通的马等同还办不到,又怎么能要求它日行千里呢?</div><div> 驾驭它,却不按照驾驭千里马的方法;饲养它,又不能充分施展它的才能;听它嘶叫却不能通晓它的意思。(饲养马的人)拿着鞭子走到它跟前时,说:“天下没有千里马!”唉!难道果真没有千里马吗?恐怕是他们真的不能识别千里马。</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