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府路上的“蓝旗营”》

散光镜

<h3><br></h3><h3>&nbsp;</h3><h3>&nbsp; &nbsp; &nbsp; &nbsp;《 &nbsp;成俯路上的"蓝旗营"》 散光镜</h3><h3>&nbsp;</h3><h3><br></h3><h3>最早时候的331汽车叫31路。平安里开往中关村。或反回来是蓝旗营、五道口,然后是钢院门口的学院路八门站。我是从东口向西口去,去了然后又回来。这趟车,这条成府路,我曾经很熟悉。 &nbsp; </h3><h3><br></h3><h3><br></h3><h3>多少年多少年地已经过去了。车门开了,又关上,还是在靠西口的那个丁字路口站,我猜可能还有站,没有变。 可是"蓝旗营"呢,售票员喊的那个"蓝旗儿"还在吗? </h3><h3><br></h3><h3><br></h3><h3>黄色的站牌,红色的字,高高杨树上的绿叶子有时深有时浅。也有落下来的时候,还显出了一道墙。它很高,是土泥色的,好像还一遛长…</h3><h3>&nbsp;</h3><h3><br></h3><h3>"蓝旗儿到了,先下后上。"</h3><h3><br></h3><h3><br></h3><h3>第一次是怎么回事不用想了,只知道我的年龄还很小。 那时候正为自己能长在红旗下而激动着呢。"哪来个蓝旗这么一说呀?" &nbsp;我可能还真的感觉有点别扭来着。 &nbsp;如果当时有了下意识这么一说,在我的心里肯定感觉到它是和些过去的旧事情关联在一起的。</h3><h3>&nbsp;</h3><h3><br></h3><h3>后来又大了些,上中学的时候经常我就从这里过了。</h3><h3>&nbsp;</h3><h3><br></h3><h3>当年我们管体育大学叫体院。 每天下午我和同年级的一个朋友结了伴去那儿练跑,也练跳。我们是北京体院业余体校的。</h3><h3>&nbsp;</h3><h3><br></h3><h3>坐上开往中关村方向的这路车,按说应该在蓝旗营下来,在丁字路口换上去体院的那辆365路车。 &nbsp;可那路车一个小时就一趟, &nbsp;既然都是等,通常我们就会多坐一站到终点。 一般说,下午两点钟发出的这辆车里大部分是体校的。有田径的,游泳的,也有练体操和武术的。人多的时候连门都快关不上了。车一动起来,大家同呼应,出着声一块悠起来:上路啦!而我和朋友却是往回走,没几分钟就又返回了成府路上的那个丁字路口。开门,和关门,无奈那"蓝旗儿"我们就又得听一遍。 </h3><h3>&nbsp;</h3><h3><br></h3><h3>过了清华西门,路上就没什么人了。 再往前面就能看见那几块被当年英法联军烧黑了的大石头。 右拐左绕地过去了之后,很快清华附中就在我们右面了,而左边一直还都是圆明园。 &nbsp;那时候这个园子确实还没有墙。从外往里深了探,荒着、野着的连个人影儿也见不着。 而我们呢,满满的一车子,是有说也有笑,热热闹闹的一条马路走到头儿。</h3><h3>&nbsp;</h3><h3><br></h3><h3>北京的冬天非常冷,天黑还特别早。练完了从体院出来的时候我们变得已经没劲儿了。上了车没座位就是站着也能半闭着眼。晃来晃去的直到又听见了售票员:"下站蓝旗儿…"才会又抬起眼…车门一开,我们就往下挤。如果还有力气加上还有运气的话就能赶上前头正进站的31路车。</h3><h3><br></h3><h3><br></h3><h3>可是那么好的情况毕竟不是老有的,晚了,慢了是常事。最惨的就是跟在车屁股后面玩了命地喊,而那开起来了的车就是选择听不见。 本来一个半天下来已经沉了的身子就是勉强被架着的。渐渐地,腿连着的脚几乎也抬不起来了。"踢拉脱落"的,就只听见蹭着地皮的那点响了。最后来到车站牌子前,在"蓝旗营"三个大字下面我们还得要站上好一阵子呢。到了这份上,对我来说一天真的算是快过完了,朋友和我已经互不再说什么话了。</h3><h3><br></h3><h3>&nbsp;</h3><h3>那个年头里的车不多。朝着北大东门那个方向望,也该是能一眼看到头的。其实这已经是一个习惯动作了。盯着物理楼边的那个转弯口,我们的车随时都可能拐过来。说真的根本我就看不清车的本身,而是要辨认它身上挂着的几盏小黄灯。虽然说不上它们有多亮,两个,有了第三个的时候,就算是盼着了。按现在的标准说那车开的非常慢。越是晚了,它还就越磨蹭。摇摇晃晃地在两排大树中,连车带着影儿的还要有一会儿。</h3><h3><br></h3><h3><br></h3><h3>于是,这时,我才转过来了身。马路过去的那一边,黑灰天色下有的是一片。最前面正对着的就是那一遛墙,墙的里面都是房。我已经很累了,看了也许也没有看:眼里似乎是高的和矮的,见到的只是房沿顶,也许还会有棵槐树或老榆树各冒一下头。我没感觉到听见过有狗叫,鸡鸣大概更不是时候。可能这时我觉得了小腿有点酸,揉没揉漆盖也许还抬了头,我是没打算要怎么样,却忽然了起来:那墙根下好像有动静?眨了一下眼,是一个人!我从半梦中醒了过来:原来是她呀。&nbsp;</h3><h3><br></h3><h3><br></h3><h3>穿着小棉猴的那个小女孩,刚刚才跟在我们后头也下了车。是啊,她到家了,不紧不慢的,还几乎成了那墙上的影儿,却让我猛了一下,还以为是"鬼"呢。 &nbsp;</h3><h3>&nbsp;</h3><h3><br></h3><h3>说实话,在那么暗的地方看不出她很白。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又见到了她,其实是她的那眼神。她瞥过我的那双眼睛很特别,又长又细,那么浅色的眼睛以前我也是没见过。</h3><h3>&nbsp;</h3><h3><br></h3><h3>那女孩子是短跑组的大概比我小四五岁。她个子不高,但是腿很长。跑起来的步幅拉得特别大,看着是一点都不费力气。她是天生就跑的快的那种人。而她的性格也挺好的,一堆小人儿里就属她爱主动打招呼,一点不"怵"我们这些大孩子。后来听到说她是回民,当场不自觉地我就到处寻摸她。清朝蓝旗部队里难道还有信伊斯兰教的?</h3><h3><br></h3><h3><br></h3><h3>说实话那小女孩的名字我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但却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没事找事地与她说羊肉的事。也因那一段时间正好有腰伤,医生建议说让我要多吃炖羊骨。而那时我还不是像现在这个样,若是有了日子没吃上羊蝎子,"咕嘟""咕嘟"的一大锅只要眼前一闪即刻我就会是满嘴的"哈拉子"要往外溢。但在当时那羊肉对我来说还是一个新概念。少见多怪的我有时还爱叫个"真儿"。反倒是她,小女孩子很有教养,一副小大人的劲儿,不厌,不急地反复给我解释说:羊肉一点都不"膻"。&nbsp;</h3><h3><br></h3><h3><br></h3><h3>也许是我说不过了,也许是为了故意地逗逗她:"知道吗?肉吃多了连身上也会带'膻'味的,你自己闻不到吗?"冲着她,我还正乐着呢,却突然意识到了她的眼睛。她的眼晴止住了我的笑,那愤然的表情令人好惊讶,<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0, 0, 0, 0);">一阵阵的气虚,</span>我的<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0, 0, 0, 0);">心被揪在了一起</span>:完了,完了…,她在忍着、是强忍着,然后转过身往别处看。最终没有一句话就走开了,撇下了我一个人站在那儿,自己干自己。</h3><h3><br></h3><h3><br></h3><h3>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们也开始在意历史了。圆明园已经筑起了高高的大围墙。 而"蓝旗营"说不定也上册子了。皇帝的八旗军队曾经在这里住营扎过寨,据说站队的时候,蓝旗兵是排在红旗兵前。老蓝旗营的故事就是没了也可以再编呀。 &nbsp;</h3><h3><br></h3><h3><br></h3><h3>而如今旧墙旧房已经拆了去,"蓝旗营"也已经成了新小区。新的楼新的墙,北大清华教授们在里面成了新户主。二十几层的楼分不出高和矮,房顶都是一个样的。院子里停了自行车和不少的小汽车。人进人出都走新的门。一到了天黑这里是户户亮灯变成了一派新气氛。</h3><h3><br></h3><h3><br></h3><h3>偶尔我又成了一个过路人,在站牌下,一辆车开了过去,又有一辆来。天都黑了,我还在那儿。那新围墙里的人们是否已经都睡着。闭上了眼说的是梦中话,不定那月光又变得比路灯亮。散去了的烟霞或许又布满了天,苍土旧坯还是在灰蒙蒙的暗色里。不知不觉地我又等上了,又等到了那城府路上的31路车。 好像还又看见了那道墙。雨浇,日晒,风刮不倒,它依然如故的那般厚,那么高。这时候又见那"蓝旗营"的女孩正好从眼前走。她不急不慌地也没有在生气。&nbsp;</h3><h3><br></h3><h3><br></h3><h3>车门开了,然后又关上了。是我不小心又眨了眼;那深蓝色的小棉猴帽子她还背在肩身上、依然昂着个头。她没有发现我,却是我在使劲儿地跟,跟着她直到隐约了起来又变成了影儿。悄悄地,渐渐的,她消失在了那似乎的静静里…</h3><h3>&nbsp;</h3><h3> </h3><h3> </h3><h3> — 散光镜 —</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