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歪脖子树 (人、狗、树，演绎的世间奇事)

箫郎

吴贞彬作品

引子：还有几步就到歪脖枣树了，忽然，六子“咚”的一下趴在了地上，一股鲜血从他脖子里冒着泡沫汩汩涌出，只见大黑死死咬住了六子的脖子，利牙深深刺穿进去……

——这个事记不清发生在那个村了，年岁不长，真人真事。先要从一棵树说起。

这是村子里一棵歪脖子枣树，那是六子专门用来吊狗的。六子专事杀狗有些年头了，他进村入户收狗杀来卖，生的熟的都有，食客络绎不绝。歪脖子枣树就是他的屠宰场。六子把收来的狗吊在树上开膛剖肚，经年累月，树身浸的油光血亮。枣树喝足血水，却不见长，一直是碗口粗，也不结枣子。人们路过歪脖子枣树，都会说一句：呵，六子杀了多少狗啊，树都吊歪了。

六子杀狗有绝招，叫“活逮活杀”。他逮狗不使绳子，只用铁钩。杀狗的人身上带有杀气，狗见了害怕。不管是多凶的狗，见了六子立马夹着尾巴缩在地上，眼睛不敢看，大气不敢出。六子一脚踩住狗头，揪住狗脖子，狗已全身瘫软了。六子从腰里解下铁钩，在狗嘴下巴处使劲一攮，钩子便穿透狗嘴，六子提起来往肩上一甩，背着就走。狗叫不出声来，只是喉咙里“呜呜咽咽”。六子个头不高，狗伏在背上，远远看去，仿佛一条狗在直立着行走。

六子将狗用铁钩吊在歪脖子枣树上，在狗的脖子部位捅一刀，刀口不深，不伤性命，目的是让它流血。带血的狗肉不好吃，所以要先放血。六子点上一支烟，静静地等着狗血流尽，狗停止挣扎。六子收的都是主人养了多年的土狗，从来不去偷狗、药狗，这是他的“道”。按理说，狗养了多年，人狗都有了感情，一般舍不得卖掉，但人心是个奇怪的东西，这世上，唯人心最难捉摸。

六子最钟意黑狗。据说黑狗肉香，人们喜欢。所以，遇到黑狗，价钱自然就高。邻村老杨家有条从小养大的黑狗，叫大黑。这大黑不简单，看家护院是一把好手，还救过老杨的命。有一年夏天，老杨去村边水塘洗澡，老杨水性好，就在水里惬意的游泳。游着游着，老杨小腿抽筋了，扑腾几下眼看沉了水。在水塘边的大黑见了，立即跳入水中，咬住老杨的胳膊，拼命将他拽回塘边。然后，大黑不顾疲惫飞跑回家，引来老杨的老伴，老杨保住了一条命。

大黑救主有功，老杨更对它多了份疼爱，有好吃的好喝的，先给大黑。儿子抱怨：狗比儿子还亲呢！老杨就骂道：狗救过你爹的命，你救过吗？儿子自讨没趣，哼哼哂笑。后来，儿子在城里安了家，老杨两口子要去城里看孙子。老杨临走最舍不得大黑。但它是土狗，不是宠物狗，没法带到城里去养。老杨想把它送人，儿子不答应，说：养了这么多年，送人怪可惜的，卖了吧。于是，儿子叫来了六子。

六子杀狗多年，识狗无数，其他的狗见了他吓尿的份儿，大黑见了六子，不跑也不躲，只是静静的站着，默默地看着六子。大黑的眼睛宛如深渊，六子心底升起一股凉气，不禁打了个冷颤，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老杨知道六子逮狗的法子，不忍目睹，示意六子将狗牵出家门动手。六子牵着大黑出了大门，老杨将门咣的一下关上了。大黑猛然定住，它转过头看了看，又慢慢低下了头。“哧”，随着一阵巨疼，铁钩钻透了大黑的嘴巴。

大黑太沉了，这让六子累得够呛，但想着能卖个好价，心里美滋滋地，哼起了小曲。还有几步就到歪脖枣树了，忽然，六子“咚”的一下趴在了地上，一股鲜血从他脖子里冒着泡沫汩汩涌出，只见大黑死死咬住了六子的脖子，利牙深深刺穿进去。大黑是怎么转嘴咬的六子，令人费解。六子的嘴巴大张着，喉咙里发出的却是狗的呜咽声。

那棵歪脖子枣树仍伫立在村边，只是树身已不再油光血亮。后来，树上居然结满了形态各异的枣子，任其熟透掉落，无人采食。

（吴贞彬 作于2018年6月 原创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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