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

叶子

老树很老，矗立于村口不知几多春秋，老树不老，春春吐新芽，岁岁常青。

　　老树是村口的两颗大榕树，村里老人回忆，在他爷爷小时候老树就这样了，也不知是村里哪辈祖先种下的。

　　老树很大， 树干十几人合围才能抱住，树干在离地大约一米处向两边分开，前边缺口稍低后面缺口略高，这样，在中间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树洞，再往上右边又有一个同样的树洞，接着再往上的树枝都平斜向上生长， 每根树枝都要几个才能勉强抱住，有人把树枝刨平或砍平，形成了一张张自然的树床。老树是村里孩子的乐园，捉迷藏，掏鸟窝，摘枯枝上的木耳……一个个在夏天像猴子似的在粗壮的树枝间攀上攀下。

　　老树枝繁叶茂， 亭亭如盖，树下有蜿蜒的小溪，溪上有沁凉的石板桥，沿溪的一边是条同样蜿蜒的小路，路旁是一口小小的池塘，小溪的另一边是两颗老树裸露地面虬劲盘扎而又粗大的树根，同样有好事者把树根上面刨平，在地上形成一排整齐而又错杂的树凳。

　　盛夏午后、择一根树床，躺下，或放空或打盹。聆听树下小溪潺潺的水声，小孩戏水时的嘻戏声，高处树枝间小鸟飞过时翅膀的噗嗤声，远方偶尔传来的几声懒洋洋的狗吠声和牛哞声；透过茂密的树叶观看湛蓝天空偶尔飘过的几朵悠悠白云，树下池塘里冒出头来吃榕树仔的鱼以及之后蔓延开去一圈一圈的涟漪，远处日光下摇曳的一片片金黄的稻田；感受微风拂过脸颊的温柔，从树缝里漏下的几缕夏日阳光……在老树的怀抱里能惬意一整夏。

　　老树下是村民天然的避暑胜地。溪边洗衣的姑娘，树凳上带娃的奶奶，石板桥上抽早烟的爷爷，摘花生婶婶，从田里归家歇脚的伯伯，玩泥巴的小娃，戏水和疯跑的半大小孩，端着饭碗的伯母……从早到晚，热闹从不停歇。母亲最喜欢在树下歇脚，每一天中午收工回家，即使从树下到家里只有一两百米，一到树下，必定要停下来歇歇，聊聊家长里短，有时甚至大嗓门一喊，直接叫我们从家装碗饭端给她，在树下吃完再回家。

　　高中时一周回一次家，大学一月回一次， 工作后 一年回两次，10年前，父母亲把家搬离村子，几年才可能回一次。无论多久回一次家，老树一直都在那里，见证着我每次的离家归家。每当翻过对面村的小山时，远远望见村口那两颗老树，心瞬时就能安定下来。老树在，家就在。老树在村口送别了多少离家的孩子，又在村口迎回了多少离乡归来的乡民，老树，你可还记得？

　　可如今， 村民集体搬离了村子，老树在送离了大部分乡亲们后也面临被砍伐的命远，当曾经的土墙黑瓦被一排排厂房，一幢幢高楼覆盖之后. 有多少人会记得曾经在老树下的欢声笑语，又会在多少年后忘记曾经见证和哺育我们一代代村民的老树呢？在夏日的某个寂静的正午，老树有没有黯然过？在再也没有温暖灯光的某个深夜，老树有没有哭泣过？老树无言，我们亦无言。当曾经承载多少欢乐的树凳被连根拔起的时候，我们及我们的后代又到哪里去寻找我们的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