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的回望:图说我的知青往事

信天游

<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写在前面的话</h3><h3> 往事已随风而去,昨天只留在梦里。不是所有的往事都会在你的记忆里占据一席之地,因为时光会抹去不值得留恋的东西。</h3><h3> 然而,总有些刻骨铭心的记忆让我梦魂牵绕,像汩汩而出的泉水长久地流淌在我心上,挥之不去。我内心一直有个声音:把它们记录下来,对自己的人生做个梳理,对自己的青春有个交代。</h3><h3> 去陕北插队50年的今天,我决定了却这桩心事。</h3><h3> 又要回忆,又不想工程太大,我选择了“图说”这种形式。用照片唤醒记忆,让记忆生发说词,图文并茂,短小简洁,看者省心,自己省力。只是早些年照片不是随手就能拍的,没有照片作证的经历,能跟其他照片勾扯上的,就做个说明,实在没理由的,只好放弃。</h3><h3> 做完这件事,我可以坦然地向昨天挥一挥手,然后转过身去走人生最后一段旅程了。同时,对这个世界上牵挂着我,关注着我,打探着我的人,对那些在不同时期相遇、又对我之前或之后的经历感兴趣的人,我也可以让他们得偿所愿了。</h3><h3> 由于年代久远,有些事发生的时间、地点、参与人员可能会有错误或偏差,恭候知情者指正。</h3><h3><br></h3><h3> 2018年6月</h3><h3><br></h3><h3><br></h3> <h5><br></h5><h5> 图片转载自《北京知青在延安插队的激情岁月》</h5><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br></p><h5>一场场大雪一阵阵风</h5><h5>冬季里告别了北京城</h5><p class="ql-block"><br></p><h5>天上下雪地上滑</h5><h5>窑洞住进了北京娃</h5><p class="ql-block"><br></p><h5>老树根深叶叶密</h5><h5>这辈子记住了黄土地</h5> <p class="ql-block">  1968年夏,北京知青上山下乡的大潮,从涌向北大荒开始,紧接着是内蒙草原、晋北山区、云南农场,并于冬季奔向革命圣地延安。从12月开始,每天三趟专列,北京—西安—铜川—延安—各县—各队,火车—卡车—驴车—驴队,同样的路线同样的场景持续了两个多月,把两万七千名北京知青像种子一样洒向黄土高塬的山川沟壑中。</p><p class="ql-block"> 我就是这两万七千名知青中的一员。</p> <h3></h3><h5 style="text-align: left;"> 图片转载自《北京知青在延安插队的激情岁月》</h5><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3></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br></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出 发</b></h3><h3> 当时,北京四中高一3班“韶山红旗”战斗队有11人选择了去延安,1969年2月2日我们出发时,已是赴延大军的后续部队了。</h3><h3> 一路上的事还依稀有些印象:火车站送别,车厢里欢歌笑语,西安、铜川、延安的欢迎仪式,漫步在延安街头,参观枣园毛主席故居等等。但令我至今难忘的,是从小到大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寒冷。从铜川到安沟四百多公里,全程坐的都是卡车,虽然有车篷,仍难以阻挡扑面而来的冷风和寒意。那叫一个冷!手脚麻木,脸部僵硬,寒彻心肺。面对黄土地给我们的第一个下马威,语言功能似乎也冻住了,大家沉默无语,车厢里一片寂静。</h3> <h3></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卫星图片上的黄线是从县城到安沟的公路</h5><h3 style="text-align: left;"><br></h3><h3> 2月5日,离开北京的第四天,我们乘卡车从延安出发,一路东进向延长而去。到达安沟时,公社领导和各大队接人的干部已等候多时,开过欢迎会,吃过晚饭(猪肉烩粉压饸饹),天已擦黑了。“谁家的娃们谁领走”,各路人马纷纷上路。</h3> <h3></h3><h5 style="text-align: left;"> 卫星图片显示的安沟(红点)到太木塬(左下角)的地形</h5><h3 style="text-align: left;"><br></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r></h3><h3> 我们跟在社员和驮行李的驴队后面,向目的地踅梁大队进发。天上无月,路上无灯,我们先是在川道上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开始上山,在雪后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到达踅梁大队太木塬生产队时,大家已经精疲力竭了。<br></h3><h3> 因为天已很晚,去踅梁和前山的知青只能先在太木塬将就一夜,第二天再各进各村。我们11个人挤在一张土炕上,像锅贴一样紧紧挨着,实在想翻身了,就喊口令一起行动。好在人困马乏,“锅贴们”依然睡得很香。</h3> <p class="ql-block">  我们这个知青小组共11人,上图是我们参观枣园毛主席故居时的合影。前排左起:宗丕铎、周彻、吴政新、罗万、彭健;后排左起:谭祖谋、王士鑑、张元、金铁鸣、宋世昌、白迪祺。</p> <p class="ql-block">  后来小组又增加了两个人,一个是投奔哥哥白迪祺而来的白矛(后右一),一个是1970年6月进队的北京干部老郭(前左一)。</p> <h3></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卫星图片中的踅梁和太木塬</h5><h3><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初到踅梁</b></h3><h3> 我的双脚终于站在了踅梁的土地上,这里将是我生活和战斗的地方。我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也许一两年,也许五六年,也许更长。虽然那时我们都有过“扎根农村”的思想准备,但那并不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心,更像是表达对毛主席忠诚的豪言壮语。</h3><h3> 第二天进村有没有敲锣打鼓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我们将要居住的窑洞前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社员,婆姨、娃娃居多。<br></h3><h3> 当时的场景多少有些令人尴尬。互不相识的人都想表达自己的热情,脸上酝酿着笑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常见的问答是:</h3><h3> “来啦?”</h3><h3> “来啦。”</h3><h3> “家里老人好吧?”</h3><h3> “好。”</h3><h3> 还有人问:“毛主席好吧?”我们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点头微笑。</h3><h3> 大概在陕北人的意识里,我们在北京就如同当年党中央所驻村庄的老乡,和领导人碰面打个招呼是常有的事。这个情景让我觉得十分有趣,于是便有了后来在信天游中的描述:</h3><h3><br></h3><h3> 三十六孔窗子双扇扇门</h3><h3> 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h3><h3> <br></h3><h3> 东家请来西家坐 </h3><h3> 尝尝米酒油馍馍</h3><h3> <br></h3><h3> 热炕上笑着拉家常</h3><h3> 问完了毛主席问爹娘。</h3> <p class="ql-block">  踅梁大队分为踅梁、太木塬、前山三个生产队(现在的自然村),踅梁是大队所在地(现在的行政村)。金铁鸣、宗丕铎、王士鑑分在太木塬,彭健、周彻、张元、白迪祺、白矛在前山。我和罗万、谭祖谋、宋世昌则留在踅梁。</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吃派饭</b></p><p class="ql-block"> 因为“初来乍到,摸不清锅灶”,队里没有让我们马上自己开伙,而是派饭到社员家里吃。</p><p class="ql-block"> “派饭”是当地一种待客形式。延长的村庄规模普遍不大,集体经济也不发达,生产队既没条件也无必要设立食堂,更没人开饭馆。上面来人检查工作、宣讲政策、驻队蹲点,到了饭点,就由队里指派某家接待某人,事后队里会用麦子、谷子等实物给些补偿。</p><p class="ql-block"> 我们到社员家吃了几天派饭,其实也是认门,知道了谁谁谁叫什么,谁谁谁是两口子,谁谁谁家境如何,这对我们尽快融入这个集体多有裨益。</p> <h3></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参考图片:塬上的村庄</h5><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窑 洞</b></h3><h3> 我很后悔当年没有拍下踅梁山村的全貌,虽然它始终保鲜在我的记忆里,但我却无法告诉家人:这,就是我当年生活过的踅梁。</h3><h3> 从网上下载了一张陕北塬上村庄的图片,可做参照。塬上的村庄无论大小,大致的模样都差不多:一般都位于塬上朝南的低洼处,窑洞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小路把各家各户连接起来。从图片上看有两排像是砖窑,那时的踅梁可没有,全是土窑。</h3><h3> 窑洞起源于人类最早期的“穴居”。人们为了躲避风雨的侵袭和猛兽的袭击,在自然形成的山洞中居住,成为人类早期的居住方式。后人受到祖先的启示,就在一些山体与丘陵中开挖洞穴,装上门窗,成为我们所说的“窑洞”。</h3> <h3></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参考图片:陕北窑洞</h5><h3><br></h3><h3> 陕北窑洞大多数属于“靠崖窑”,即依自然形成的土崖,从横断面挖进去,形成洞状,在洞壁里面抹层黄泥,安上门窗,盘上炕、灶,就可住人了。窑洞冬暖夏凉,夏天最热的时候,我们光着膀子睡在炕上,连扇子都不需要。陕北农村几乎各家都有一孔窑洞不住人,叫“寒窑”,热天里有些不宜存放的食物什么的,就放在寒窑里。</h3><h3> 延长有的生产队因为知青较多,专门打了“知青窑洞”。踅梁就我们四人,生产队长兰生才就把自家的一孔窑洞腾出来,供知青居住,成了我们的房东。</h3> <h3></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参考图片:窑洞内景</h5><h3><br></h3><h3> 我们住的窑洞跟网上下载的这张图片很近似,只是门在右炕在左。靠近窗户是土炕,土炕紧挨着灶台,灶台上放一口大铁锅,烧开水、下面条、蒸炒煎炸都在一口锅里。冬天做饭时就顺便把炕烧暖了,夏天则在户外另盘一个灶。我记得我们还用过自带的煤油炉。<br></h3> <p class="ql-block">  兰生才既是队长又是房东,对我们颇为关照:窑寒不寒,炕冷不冷,灶火怎么生,粮食够不够吃,嘘寒问暖,细致周到。他在指点我们烧火时引用老话说,“火心要空,人心要实”,既有实效又富哲理。这句话我至今铭记在心,并收录到我搜集的“民间俗语”中。</p><p class="ql-block"> 兰生才本人就是一个实在实诚的人,他正直、稳健,话虽不多却很有主意,既能坚持原则,又有灵活性。他和许多陕北老乡一样,对知青有一种质朴的亲切感和信任感,也许因为知青是从毛主席身边来的,又因为这些“文化人”能从大城市到农村来“受苦”,让他们打心里对知青高看一眼。在后来的相处中,无论知青提议在冬季水利工地开展“三员一队活动”(读报员、板报员、歌曲教员,宣传队),搞科学试验田,成立青年突击队,发动全村男女老少搞积肥会战等等,都得到兰生才的大力支持。插队第一年,当我们因国家定量供应的粮食不够吃而忍饥挨饿时,也是他让队里借粮食给我们渡过难关。</p> <h5 style="text-align:center;">踅梁大队主要干部与北京干部及部分知青合影</h5><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方 言</b></p><p class="ql-block"> 踅梁大队的三个生产队都在塬上(即山上的平地),只不过踅梁和太木塬的农田面积大一些,地平一些。而前山的平地分布在大大小小的山峁上,支离破碎,自然条件是最差的。</p><p class="ql-block"> 踅梁以本地人为主,村民说的是有别于榆林话的本地方言。太木塬和前山多为当年逃荒到此地的山东人的后裔,因此满口的山东腔。</p><p class="ql-block"> 说到方言,初到踅梁,老乡说的话我们常常听不懂。比如,劳动叫受苦,可怜叫恓惶,饺子叫扁食;“莫麻达”就是没问题,解下了(读咳哈了)不是害怕了而是明白了;入不里去(读克)听着像外语,其实是放不进去的意思,等等。当我们逐渐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后,语言交流便不再是障碍,以至于我们原本标准的普通话中经常夹杂着本地方言。两年后我第一次回京探亲,与家人交谈中常常冒出一些令他们莫名其妙的词语,现在想起来仍忍俊不禁。</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婆姨娃娃</b></p><p class="ql-block"> 陕北人口中的婆姨,指的是老婆、媳妇。在一些非正式场合,一般不叫妇女的官名,而说谁谁谁婆姨,甚至是谁谁谁屋里的。未婚的年轻女子、女孩子,就可以叫小名,或省掉姓直呼其名,兰巧啊,宝珍啊,翠娥啊什么的。</p><p class="ql-block"> 照片上是踅梁的部分婆姨和娃娃们。能有机会照一张相,把她们高兴坏了,梳洗打扮后穿上了干净的衣服。记得我们刚进村时,有婆姨好奇地看着我们手中的半导体收音机,不明白“匣子”里咋会有人说话。还有娃娃问:这些人是怎么进去的?</p> <h3></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参考图片:坡田锄地</h5><h3 style="text-align: left;"><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受 苦</b></h3><h3> 在踅梁的两年,我们和老乡朝夕相处,同甘共苦,感情日深。</h3><h3><br></h3><h3> 羊肚子手巾头上戴</h3><h3> 小米饭就着腌酸菜</h3><h3><br></h3><h3></h3><h3> 春种糜子秋收谷</h3><h3> 满天风沙满脸土</h3><h3><br></h3><h3> 翻山过沟羊肠道</h3><h3> 双脚磨出血泡泡</h3><h3><br></h3><h3> 太阳落山满天星</h3><h3> 夜读伴着小油灯</h3><h3><br></h3><h3> 一碗凉水加白糖</h3><h3> 苦乐冷暖自己尝</h3><h3><br></h3><h3> 东边下雨西边晴</h3><h3> 交上的朋友都是受苦人</h3><h3><br></h3><h3> 这正是我们初到陕北农村的生活写照。</h3> <h3></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参考图片:耕地、拿粪、点种</h5><h3></h3><h3><br></h3><h3> 社员手把手教我们挑担、抡撅、锄地、开镰、拿粪、垄田,我们学会了许多农活儿,清晨耕地,夜战送粪,苦夏割麦子,寒冬修水利。生活上我们学会砍柴烧火,吆驴驮水,炒菜做饭,缝补衣服,当然也学会了抽旱烟袋。我在2004年戒烟时,已有35年烟龄,第一次触烟就是插队那年。</h3><h3> 插队第一年还有许多第一次:第一次骑毛驴,第一次看杀牛,第一次动手杀鸡,第一次在农村赶大集,第一次挑着几十斤重的担子翻越几十里高塬进县城……严格地说,从城市到农村,多数经历肯定都是第一次,但有些第一次却是刻骨铭心,久久难忘的。</h3> <h3></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参考图片:驴车运庄稼</h5><h3><br></h3><h3> 如同初到陕北便体验到寒冷一样,之后我又第一次品尝到饥饿是什么滋味。1962年国家遭遇严重自然灾害的时候,我是幸运的,父母机关在食堂专设了“学生餐桌”,供正在上小学、长身体的干部职工的孩子在此用餐,基本管饱。因此,学生时代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饥饿。插队第一年,国家定量供应的粮食根本无法填饱我们的肚子。粮食不够吃,又缺肉少菜,肠胃素得厉害,更容易显饿。饿肚子的感觉不光身体发软,还有心里发慌。早上出工,好不容易盼来早饭,送饭的才走,我们又对午饭翘首以盼了。“受苦”干的都是力气活儿,饿一顿两顿能忍,十天半个月怎么过!还是生产队借粮,让我们渡过难熬的日子。</h3> <h3></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参考图片:麦收时节</h5><h3><br></h3><h3> 陕北有句谚语:“男人怕割麦子,女人怕坐月子”。修水利在冬季,割麦子在夏天,都是“受苦人”受苦的季节。虽然麦收时节天不亮就出工,但太阳出来后,割麦、捆麦、担麦、拉车等工序照样得在烈日烧烤下进行。骄阳似火,口渴难耐,背心干了湿,再干再湿,带来的水早已点滴不剩,我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嗓子眼冒烟。<br></h3>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夜 战</b></p><p class="ql-block"> 所谓“夜战”,就相当于城里人晚上加班。夜战一般是在春播秋收的农忙时节,如播种前夜往地里送粪,秋收当天连夜将庄稼运回场院。</p><p class="ql-block"> 我最怕夜战。因为我的近视程度在夜晚空手走路都觉得“前途暗淡”,更别说在田间地头摸黑劳作了。夜战往田里送粪还好些,即便走得慢,也不会落太远。要命的是无月之夜背庄稼(如黑豆、玉米杆),每每到了漆黑一片的地里,我就好像到了“三岔口”。明明知道白天割下的庄稼就在附近,但它们看得见我,我却看不见它们,我只能弯着腰在地里摸。往往到最后,夜战的社员们都已完成定额回家了,我一个人还在“三岔口”摸来摸去,十分狼狈。</p> <h3></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参考图片:打夯</h5><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br></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打夯号子</b></h3><h3> 干农活我不算壮劳力,但我也有强项。冬季修水利,在土坝上打夯,就发挥了我的特长,因为我能领唱打夯号子。</h3><h3> 打夯号子是属于民歌的一种劳动号子,群众在修坝筑路等土建工程打夯时所唱。劳动号子产生于劳动过程中,具有协调与指挥劳动的实际功用,尤其是集体协作性较强的劳动,为了统一步伐,调节呼吸,劳动者常常发出吆喝或呼叫,其音乐形象粗犷豪迈、坚实有力。</h3><h3> 踅梁打夯用的是木夯,木夯圆柱形,一米多高,边上按着把手,供掌把人做扶手。打夯时,拉绳人随着号子一起用力,先轻后重,先低后高,渐入佳境,木夯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在土层上一点点移动。木夯飞起时有一人多高,因为掌把人身边有四个人同时用力,依靠麻绳的张力保持夯的平衡,所以木夯飞起时看似惊险,其实安全是有保障的。</h3><h3> 因为我是个“菜鸟”,刚开始只有拉绳卖力气的份。慢慢的,我熟悉了打夯的要领和号子的调调,便有些心痒,跃跃欲试。社员们大概也觉得以前唱的号子过于单调,北京娃有文化,脑瓜灵,也许能唱出新词儿,便试着让我掌把领唱。毕竟我在学校时写过说过数来宝、天津快板,对韵文体的通俗艺术形式并不陌生,稍微适应适应,很快就上路了。</h3><h3> 打夯号子的曲调有各种各样,节奏形态也不尽相同。我会两种号子,最常用的一种,以切分音为节奏的基本形态,是这样的:</h3> <h5>  号子的头两句是常规的开场词,开场词过后就由掌把人自由发挥了,他必须即兴歌唱,要眼到脑到嘴到,也就是把看到和想到的快速组成词句,随口唱来。能押韵最好,押不上也无妨,关键是唱词要与曲调的节奏合拍,才能引导拉绳人齐心合力。所以,打夯号子多以七言句为骨架,根据节奏需要加上“那、呀、个、里、来”等衬词。比如,“昨天晚上下场雨,今早摔个嘴啃泥”。节奏调整并口语化后就成了:</h5><h5><br></h5><h5> 夜黑里(昨晚)下了那一场雨</h5><p class="ql-block"> 哎—嗨呦,哎呦嗬嘿</p><h5> 一早就摔了个嘴啃那泥</h5><h5> 哎—嗨呦,哎呦嗬嘿</h5><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劳动是辛苦的,要付出体力和精力。打夯号子在完成统一号令这个基本功能时,如能做到风趣幽默,引人发笑,就能活跃气氛,舒缓压力,减轻劳动所带来的疲惫感。仔细回忆,我现编现唱的“别看那木夯飞得高,砸到脚上可受不了”、“某某的婆姨生了个娃,娃一落地就会爬。”等号子效果就蛮好。 在我看来,打夯是个体力活儿,但也是我所接触过的农活中最有艺术含量的工种,就因为有打夯号子。</p> <h3></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参考图片:毛驴驮水</h5><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br></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吃 水</b></h3><h3> 当地人管喝水叫吃水。踅梁在塬上,祖祖辈辈吃水都要靠毛驴从山下驮上来,或者人背肩挑。据村民说曾经打过井,但没打出水来。引水上山成了踅梁一代代人的梦想。</h3><h3> 盛水的木桶是圆形的,全封闭,顶上有把手和桶眼,用来接水倒水,以保证运送过程中水不会溢出来。</h3><h3> 从村子到山下的泉水池,一来一回约五里地,需要六十分钟。这是毛驴的速度,换做人背肩挑,上坡途中要休息若干次,至少增加30分钟。况且毛驴一次驮两桶,而人只能背一桶。</h3> <h3></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参考图片:驴驮水人挑水</h5><h3><br></h3><h3> 我们到踅梁的第二年春天,队里接连死了几头驴,27户人家吃水推磨的重担就落在9条瘦弱的毛驴身上。队里决定,除了知青,各家不许再用驴驮水。知青小组则决定,与村民同甘共苦。于是,每天早晚,我们又增添了一项力气活儿:下沟背水。<br></h3><h3> 由于吃水不易,我们一般都是一盆水先洗脸、后洗脚,水沉淀后洗菜,没菜可洗就洗衣服,最后浇到菜地里。有一次轮到我做饭,发现水缸里没水了,下山背水已来不及,没辙,我只好将前一晚沉淀后的洗脚水倒进大铁锅蒸熟了玉米团子(类似发糕)。然而这件事在公社知青中却以讹传讹,变成我“用洗脚水和面蒸团子”,我冤不冤哪!</h3>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饭 食</b></p><p class="ql-block"> 说到吃,不能不说说陕北农家的饭食。</p><p class="ql-block"> 还记得贺敬之的诗句吗?“米酒油馍木炭火,团团围着炕上坐”。<b>油馍馍</b>属于陕北的一种风味小吃。农村人平日舍不得吃,只有逢年过节才做一些犒劳自己。油馍馍呈饼状,中间有小孔,由土豆、白面、荞面、糖等杂粮和在一起炸制而成,金黄似铜钱,味道甘甜可口。</p><p class="ql-block"> 我们到踅梁时临近春节,没过几天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过年的饭食了。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知青作为村里的新农户,社员轮番邀请到家里做客,我们终于尝到了久闻大名的油馍馍、黄米油糕和摊米黄,确实名不虚传。</p> <p class="ql-block">  那时过年,<b>米酒</b>和油馍馍应该算是标配。米酒又叫稠酒,是陕北特色的农家自酿酒。呈米糊状,浑浊黄稠,陕北人也叫它“甜酒”。各家各户的稠酒味道不同,全看技艺如何,最好的稠酒是酸甜适度的。我不好白酒,但对米酒还是接受的,醇香扑鼻,但喝多上头。</p> <p class="ql-block">  <b>洋芋擦擦</b>,是陕北的传统饭食之一,属于天然绿色食品。洋芋擦擦顾名思义,是用洋芋(土豆)擦出来的食品,当地人称为“洋芋库勒”。加工时先用“擦子”(鱼鳞状的专用工具)将土豆擦成寸长的薄片或丝丝,水泡后同面粉搅匀,上笼蒸熟。食用时,盛入碗中,调入蒜泥、辣子面、酱、醋、葱油或香油,最好再拌上自制的西红柿酱。除了蒸,也可以用锅快火炒出,其味也佳。</p><p class="ql-block"> 上图是餐馆提供的,我在踅梁吃过的洋芋擦擦可没那么丰富的调料,有点盐、蒜泥、葱油就很不错了,我至今还想念。</p> <p class="ql-block">  <b>黄米油糕</b>是很有特色的山西陕西传统小吃。黄米油糕以熟黄米面包红小豆泥茸,油炸而成。吃时撒少许白糖。外焦里嫩,色泽金黄,甜香可口。</p> <p class="ql-block">  <b>摊米黄</b>,又叫摊黄、摊馍馍,是陕北的特色美食之一。有小米面制作的,也有玉米面和小米面混合制作的。每年到了腊月,陕北家家户户都会制作摊米黄,存放到寒窑里,吃的时候在锅里加热即可。</p><p class="ql-block"> 据资料说,自古以来,陕北地区每年的小麦仅占全年粮食产量的三分之一多点儿,这就意味着陕北人主要是靠吃玉米、谷子、糜子、豆类、薯类等粗粮来维系生计的。在这种生存状况下,陕北人便不断琢磨尝试杂粮细作、粗粮精做的技艺,流传至今。“摊米黄”就是粗粮细作的精典范例。</p> <p class="ql-block">  前面提到过,我们到达安沟公社的第一顿饭吃的是猪肉烩粉压饸饹,在陕北那可是农村过年才吃的饭食。</p><p class="ql-block"> <b>饸饹</b>,是用饸饹床子(像机床模样的工具)把和好的面团轧成滚圆长面条,直接压进开水锅煮熟,捞出浇卤,既方便又可口。吃饸饹的历史源远流长,北方大部分地区都有吃饸饹的习惯。</p> <p class="ql-block">  <b>猪肉烩粉</b>对我毫无吸引力,因为我从小一吃肥肉就呕吐,即便在插队艰苦的日子里,我照样对肥肉看都不看一眼。但对别人来说,能吃上一顿猪肉烩粉,绝对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p> <p class="ql-block">  像油馍馍、黄米油糕、摊米黄那样的名小吃,一年也就有一次机会一饱口福,绝大多数日子里,我们吃的是<b>玉米团子</b>、<b>玉米贴饼子</b>、<b>玉米糊糊</b>或<b>小米粥</b>。麦收后很长一段时间,知青会经常吃烙饼和面条,老乡却一个劲摇头说我们是“败家子”。因为烙饼费面,同样的面粉吃汤面、杂面就划算得多。</p> <p class="ql-block">  在缺水的陕北高塬上,绿色蔬菜难得一见。我在踅梁吃的最多的菜是<b>腌酸菜</b>。刚开始很不习惯,感觉很酸,有股臭味,难以下咽。其实,这不是酸菜本身的问题,多一半与发酵技术有关。手艺好的人家腌出的酸菜味道就比较正。我记得刚到踅梁时,兰生才婆姨就帮我们腌过一缸酸菜,因为不那么爱吃,我也没特意去学,至今也不会腌酸菜。</p> <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 <b>和面</b>(读获面)的和,我理解就是搅和的意思,把土豆、南瓜、白菜等蔬菜与擀好的面条搅和而成,类似于河南的“杂烩面”。和面有干有汤,有主食有副食,一碗全有了,省事又好吃,我就好这口。后来当干部,下乡工作吃派饭,不指望馒头炒菜,有碗和面就心满意足了。到现在,蔬菜的种类比插队时丰富多了,可我很少吃干捞拌面,就喜欢把各样东西和面条搅和在一起煮,这是插队留下的“病根”。</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离 别</b></p><p class="ql-block"> 1971年2月,上级决定调整知青布局,踅梁知青并入东方红大队,我虽极不情愿,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从命。</p><p class="ql-block"> 离开踅梁那天,送行的社员把我们三人(这时谭祖谋参军已走)很重的木箱(因为有书)搬上驴驮架,送到二十几里外的约定地点,与东方红大队来的人交接。分手时,这些在庄稼受灾、牲畜病死的困难时期从不流泪的汉子们,眼眶里却满含着泪水。其中一个社员叫武颜善。</p> <p class="ql-block">  武颜善当过生产队副队长,干活儿是把好手,就是脾气死倔,属于软硬不吃的“刺儿头”。一次他在涝池(塬上接收雨水的盆状土坑,供牛羊驴马饮水,婆姨们洗衣服)边上为队里洗羊时因凉水所激突然休克,赤脚医生打了急救针后仍昏迷不醒。我急忙借了自行车下山来回奔走30里地,请来公社医生,此时武颜善已苏醒过来。虽然没真正帮上忙,但武颜善却领情,从此和我成了朋友,无论是劳动还是处理村里的事,他总是理直气壮地帮我。由此我深感陕北农民的朴实敦厚,不管什么性格脾气的人,只要你真诚以对,他也会对你掏心窝子。 </p> <p class="ql-block">  连喜和双贯是我担任踅梁青年突击队长时的小组长。两个小子一个倔一个灵,但都能吃苦,争先恐后,成为我的左膀右臂。离别时他俩跟随驴队把我送出二十里,分手时嚎啕大哭,这场景我至今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 到东方红不久,我就请假回京探亲。临行前又回了一趟踅梁,两天里吃了20多家的饭,谁请你都得去,否则会伤了主人的心。即便什么也吃不下了,也得意思意思,因为在这家的这顿饭,以后很可能不会再有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在写电影剧本《冬天的记忆》时,在歌词里描绘了离别的场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村边的槐树田边的柳</p><p class="ql-block"> 送娃们送到大路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高山上喊话有回声</p><p class="ql-block"> 出门人别忘了家里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要走了不想让你走</p><p class="ql-block"> 拉着你的胳膊抓住你的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泪花花闪在眼窝窝里</p><p class="ql-block"> 往后见一面不容易……</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部分东方红大队知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东方红</b></p><p class="ql-block"> 东方红大队原来叫朱家河大队,文革中改的名字,现在又恢复原名。为了尊重历史,我在这篇记述中仍称之为东方红。</p><p class="ql-block"> 原在东方红的知青是北京四中高一4班的17人,加上踅梁去的10人(谭祖谋和彭健已离开)和其他队的6人,规模一下子扩大到33人,成了一个大知青组。</p><p class="ql-block"> 人多力量大。据知青组组长柏铮回忆,知青介入了东方红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几乎所有领域:参与建立了广播站、卫生站、机器磨房、发电房、扫盲识字班、夜校;在大队里有人任队干部,各生产队有人任政治辅导员,学校里有人当教师,卫生站有人当赤脚医生,这在踅梁小组是不可想象的。</p><p class="ql-block"> 大知青组除了人多好干事,另一个优点就是可以集体起伙,有了专职炊事员,我们不用再把心思放在一日三餐上了。</p><p class="ql-block"> 不用想做饭的事并不意味着不用想吃饭的事。东方红33个正在长身体的精壮青年,每天受苦消耗着热量。白天干活,大家各有各的去处,多数情况下早饭和午饭都送到田间地头。晚饭就不同了,三十几个饥肠辘辘的人几乎同时回来,喧哗声、咀嚼声、碗筷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我的饭量算中等,和面都能吃五大腕,比我高比我壮的肯定奔七八碗去了。什么叫狼吞虎咽?看看知青吃饭就知道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鸡窝”</b></p><p class="ql-block"> 我住的窑洞被称为“鸡窝”,是因同住四人的外号而得名。上图左起:“老鸡”金铁鸣,“瘸鸡”白矛,“田鸡”本人,“鸡蛋”袁林峰。</p><p class="ql-block"> “老鸡”是我中学以来的好友,和我一样比较倔,但比我稳重,且善于思考;“瘸鸡”很像他哥哥,心性温和,不急不躁,适合做学问;“鸡蛋”调皮捣蛋,人很机灵,喜欢恶作剧。</p><p class="ql-block"> 我在东方红也留下一个段子,为了比谁嘴大,我往嘴里塞了两个(有人说三个)熟鸡蛋,结果卡在口中,进不得也退不得,憋得脸红脖子粗,最后用筷子戳碎鸡蛋,才化险为夷。仔细回想,出这个主意的人,“鸡蛋”嫌疑最大。</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水利队</b></p><p class="ql-block"> 到东方红后,因为我经常断断续续被抽调到公社知青宣传队,时在时不在,在队里干了一段时间农活后,队里索性把我安排在水利基建队,走了不缺我一个,回来了也不多我一个。</p><p class="ql-block"> 陕北地区从上到下一直都非常重视农田水利建设,每到冬季都要掀起兴修水利的高潮。东方红大队农闲时主力部队回归,水利工地热火朝天,平时也保留着一支游击队,细水长流地担负着打坝、修路、修梯田等任务,农忙时就参加突击性质的麦收、送粪等农活。</p><p class="ql-block"> 从照片上可以看出,水利队里女子和小子(当地人对未婚少男少女的称呼)居多,他们年轻活泼,勤奋好学,充满青春活力,早前在扫盲识字班“脱盲”,现在成了夜校的主力。当时水利队还有个知青叫荣朔南(外号南瓜),后来崔希通(外号老太太)也加入进来。我们仨担任辅导员,白天一起劳动,休息时给队员读报纸、讲时政、学唱歌,晚上教年轻人读书识字。从她们的眼神和言谈话语中,我可以感觉到她们对知识的渴望,以及对知青带来的她们所不熟悉的新生活方式的向往。</p><p class="ql-block"> 我和水利队的男女老少能很快熟络起来,在踅梁学会的打夯号子起了不小的作用。</p> <h3></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参考图片:打夯</h5><h3><br></h3><h3> 东方红水利工地打夯用的是石硪,扁圆形状,石硪有带把手的,也有不带的。(见参考图片)有了踅梁的磨炼,我编唱的打夯号子花样多起来,有宣讲时政的,鼓舞士气的,歌唱延安的,歌唱东方红的,还有现场取材开玩笑的,如:“石硪子飞的高又高,飞到那天上找不着”,“远远走来了一个娃,走近一看是南瓜”,拉绳的人就一边齐心用力一边笑着喊“哎—嗨呦,哎呦嗬嘿!”</h3> <h3></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参考图片:打夯</h5><h3><br></h3><h3> 现编现唱一次半次比较容易做到,长时间即兴发挥就很考验人了。有时难免“炒冷饭”,有时一下子没词儿了,嘴里只好含含糊糊蒙混过关,队员们也宽容,一笑了之。</h3><h3> 后来我想到一个取巧的办法:唱毛主席诗词。一些“七律”诗可以直接唱,长短句的词就挑选七言的名句组成集锦,“四海翻腾云水怒,哎—嗨呦,哎呦嗬嘿!五洲震荡风雷激,哎—嗨呦,哎呦嗬嘿!”且应对很长时间呢。现在想来,当时要是能找到脚本,我一定唱快板书《双枪老太婆》,有故事有人物有悬念,篇幅也足够长,就怕女子小子们听得入了迷,不肯收工可咋办?</h3> <p class="ql-block">  当年还未婚的女子、小子们,现在应该已经当上爷爷奶奶了。但她们在我的记忆里,依然是像山丹丹花一样朴实无华、满怀人生梦想的陕北少男少女。</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宣传队</b></p><p class="ql-block"> 我在插队和后来的延长生活岁月里,有很长一段经历与文艺活动相关,而这一切的源点,就要追溯到安沟公社知青宣传队那段经历。</p><p class="ql-block"> 1969年9月10日,我们插队的第七个月,安沟知青宣传队成立了。那个年代的文艺活动必然会带有政治色彩,小小的公社宣传队也不例外。公社党委革委会在批复中给宣传队下达的任务是:迎接国庆20周年,贯彻九大精神,落实毛主席发出的“要准备打仗”的动员令,配合公社的整党运动。</p><p class="ql-block"> 宣传队成立后,先用12天时间分头创作节目,我能记起来的,有朗诵雕塑剧《珍宝岛不容侵犯》、小话剧《整党一课》、表演唱《建设社会主义新延安》、舞蹈《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以及快板剧、眉户调说唱等十几个。全体人员22日在瓦石头大队集中,紧锣密鼓排练了6天,28日白天就给大队社员进行了一次答谢演出。然后冒雨赶到公社,29日给公社干部、贫下中农和师生代表汇报演出。</p><p class="ql-block"> 从10月1日至26日,包括公社在内,宣传队翻越12个山头,走遍23个大队,进行了26场演出,行程约200里路。刚回队没几天,宣传队又紧急集中,在学赶大队給全县“三干会”演出了一场。</p> <h5 style="text-align:center;">1971年第二期宣传队在县文化馆</h5><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宣传队自编自演的节目紧密配合形势,联系农村实际,受到农民观众的欢迎,因为这些节目大多说的是他们身边的事,一看就懂,而且一些形式他们从未见过,感觉十分新奇。有的年轻人在自己队上看完,听说宣传队下一场在临近大队演出,第二天收工后就翻山过沟再看一场。他们可不是在“追星”,而是“追新”——新鲜的内容,新颖的形式,新奇的感觉。</p> <h3></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1978年与卢云峰的合影</h5><h3 style="text-align: left;"><br></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跟随宣传队进行调研的县文化馆馆长卢云峰在与农民的座谈会上,概括了宣传队的几个特点:自编自演、就地取材、联系实际;短小精悍、形式多样、生动活泼;不挑场地、不用幕布、三盏马灯解决问题;写农民、演农民、自身就是新农民。我也是从这次开始,认识了老卢,后来他又成为我的同事、领导和良师益友。</h3> <p class="ql-block">  现在看起来,我们创作表演的节目难免会有那个年代共有的缺陷,激情有余而深刻不足,政治口号多而缺少艺术性,形式多样却流于粗糙。但那是打在我们身上的时代烙印,不必苛责。</p> <p class="ql-block">  除了紧张的创作和演出,宣传队里也有许多逸闻趣事。</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集结时宣传队住在瓦石头一户人家的两孔新窑里,新窑位于半坡上,一条新踩出的小路通往坡下。晴天还好说,毕竟插队七个月我们已经学会了走山道。可一旦下起雨来,吃派饭就成了一大难题。小路泥泞不堪,又陡又滑,下坡时只能横过脚,一点一点往下蹭,就这样仍难免滑到。如果两个人手拉手互相扶持,最后的结局往往是“同归于泥”。后来不知是从谁开始,索性双腿蹲下,用一根柴火棍在前面顶着,慢慢往下滑。于是,走山路的六字经“上山摇,下山跑”,在我们这改成“上山摇,下山滑”了。</p> <h5>  我的新疆鼓手装扮。不过靴子不是皮的,是长筒雨鞋</h5><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擅长写、说、唱,却从未跳过舞。但乌兰牧骑式的宣传队要求一专多能。我们几个男队员除孙志光会跳舞外,其他人都是“舞盲”,只能赶鸭子上架。秧歌舞还好学,关键是走好十字步。藏族舞可就难了,明明是自己的双手双脚,却怎么搭配也不协调。几个大男人笨拙、滑稽的“舞姿”,让女同胞们笑破了肚皮,说我们是“猩猩下山”。</p><p class="ql-block"> 那时宣传队的生活颇有些准军事化的味道,在紧张高效的创作、排练、行军、演出之外,还要在驻地听取贫下中农的意见并参加劳动。天天在一起,连舌头和牙都要摩擦。宣传队员朝夕相处,对节目、排练、演出怎么可能没有意见、误解、争执,甚至面红耳赤。但队员们都能坦诚地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队内还设立了“红哨兵”,对每天排练演出中的队风队纪进行监督评比。现在回想起来,那段生活是很值得怀念的。顺便提一句,在宣传队的“一对红”活动中,结成互帮互助对子的四中的孙志光和铁二中的陈玉纹日久生情,最终结为伉俪,也算是宣传队的一段佳话。</p> <p class="ql-block">  安沟公社和黑家堡公社知青宣传队联合为延长县三级干部会议演出</p> <h5 style="text-align:center;">安沟公社和黑家堡公社知青宣传队在延安</h5><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一期宣传队历时35天。后来又集结过几次,人员有出有入,但骨干成员基本稳定。这时的安沟知青宣传队在延长县已经小有名气,在县文化馆也挂了号,得到了去县里和地区演出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1971年12月开始,宣传队陆陆续续有人招工走了,知青离开农村已是大势所趋,知青宣传队的历史使命便宣告结束。</p><p class="ql-block"> 可惜第一期宣传队没有留下照片,我只能借第二期宣传队的“全家福”和剧照,向所有经历过那段“轻骑兵”生活的队员表示怀念和致敬!</p> <h5 style="text-align:center;">第二期宣传队在枣园毛主席故居</h5>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宣传队在杨家岭</p> <h5 style="text-align:center;">宣传队在张思德墓前</h5><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从1971年开始,延安知青的格局发生了变动,一大批知青招工、招干、上大学离开了农村。我是在1972年11月得知,县革委会要招收我为国家干部。当时传来的消息是,东方红有六人,即王小平、金德本、祝文、王泰立、周彻和我。但没过几天,最终的结果却只有我和金德本“有幸中标”。我知道我在延长的生活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我相信,有插队这碗酒垫底,今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考验,我都能坦然面对。</p><p class="ql-block"> 再见了,命运与共的老乡们!再见了,朝夕相处的插友们!再见了,我的第二故乡!再见了,我一言难尽的插队岁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谁说命运是一杯苦酒</p><p class="ql-block"> 磨难能让心灵变得富有</p><p class="ql-block"> 种下青春我们收获了成长</p><p class="ql-block"> 还有那永远的信天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下一篇请看《图说我的延长往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