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散曲小令集锦（上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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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诗、宋词、元曲是我国诗歌发展史上的三个高峰。唐诗雅正精致，宋词深婉精美，而元曲则庄谐并陈，包涵恢广。

元曲包括剧曲、散曲两大类，而散曲又可分为小令和套曲。

本集锦专收散曲之小令，请大家玩索元曲小令尖新豪辣的艺术魅力。

　　元好问

【作者简介】元好问（1190–1257）字裕之，号遗山，太原人。金宣宗兴定五年进士。曾任尚书省左司员外郎等职。金亡后，隐居不仕，专心著述。诗名冠绝金元两代，为当时诗坛宗师。徐世隆《元遗山集序》云："遗山乐府则清雄顿挫，闲婉浏亮，体制最备，又能用俗为雅，变故作新。"明·朱权《太和正音谱》谓："元遗山之词，如穷崖孤松。"

　　【作品评介】此曲调是金元散曲名篇，本名为[小圣乐],元好问之作"骤雨过，琼珠乱撒，打遍新荷。"几句脍炙人口，故人们又称此曲为[骤雨打新荷]。
此曲为双调，上曲写盛夏纳凉，流连光景的乐事，主写景。
下曲即景抒怀，以旷达语表人生短促，生命无奈的慨叹。（见后页）
赵孟頫听歌姬唱此词，赋诗赞曰："主人自有沧州趣，游女乃歌白雪词。"

　　 胡祗遹

【作者简介】胡祗遹（1227–1293）字绍开，号紫山，磁州武安人。元代著名学者、文学家。曾任翰林太常博士，后外放，多地仼职，抑豪强，敦教化，颇有政绩。张之瀚《挽胡紫山绍开》云："文章勋业乘除里，太白渊明伯仲间。"《太平正音谱》谓："胡紫山之词，如秋潭孤月。"

　　【作品评介】[阳春曲]又名[喜春来],以这个曲牌写春景名副其实，相得益彰。作者用此曲牌写了三首小令，此为第一首。春光明媚，"三月景，宜醉不宜醒。"在赞美令人陶醉的景色中，流露了作者悠然自得的心情。

　　【作品评介】曲中的渔樵二夫显为隐者之写照。诗中也有隐逸一类，一般都静穆悠远，不似曲中这般通脱自然。通过"渔樵大夫"谈今论古，表达出作者对世事险恶的厌恶之情。

　　卢挚

【作者简介】卢挚（1242–1314）字处道，一字莘老。号疏斋，又号嵩翁。涿郡人。至元进士，官至翰林学士承旨。其诗文均著名于时。贯云石《阳春白雪序》云："疏斋妩媚，如仙女寻春，自然笑傲。"

　　【作品评介】卢挚尝谓："大凡作诗，须用《三百篇》与《离骚》。言不关世教，义不存于比兴，诗也徒作。"可见这首对酒时唱的小令也是"关世教、存比兴"的。
卢挚官位显达，却发出"人生几何"的感叹，期求以醉解忧，进入万里云山，忘怀世事。充分显示了当时特定历史条件下，士大夫故作旷达的矛盾心态。

　　陈草庵

【作者简介】陈草庵（1245–1324）名英，字彦卿，号草庵，大都人。曾任河南行省左丞等职。元末钟嗣成《录鬼簿》列其于前辈名公，有乐府行于世者。

　　【作品评介】这首小令富于发人深省的理趣。在"少年老"与"人憔悴"两句之间，突现"山，依旧好"一句，形成显明的对照，用大自然的永恒与美好，启示人生的短暂与荒谬，极富冷隽的艺术魅力。

　　关汉卿

【作者简介】关汉卿，号己斋叟，大都人。金遗民，入元不仕。一生主要从事戏曲创作，其戏曲作品，大都反映黑暗的社会现实，人物性格鲜明，曲词本色。对元杂剧繁荣发展影响很大。

元·熊自得《析津志·名宦传》说他："生而倜傥，博学能文，滑稽多智，蕴藉风流，为一时之冠。"

王国维《宋元戏曲史》谓："关汉卿一空倚傍，自铸伟词，而其言曲尽人情，字字本色，故当为元人第一。"与马致远、白朴、郑光祖合称元曲四大家。

【作品评介】关汉卿[四块玉]以"闲适"为题共四首，今选其一，以鄙弃功名、隐居乐道为主骨，此亦为元散曲常见之主题。
词中"南亩耕"是用陶渊明"种豆南山下"之典；"东山卧"是用东晋谢安隐居东山的典故，藉此抒发了作者对二人的仰慕。篇末正活反说，颇多愤慨，充分表现了作者傲岸的风骨与倔强的个性。

　　【作品评介】[一半儿]这套脍炙人口的组曲共四首，今选其二、其四。这套散曲写得大胆泼辣，略无顾忌，这正凸显了曲贵显露、重机趣、要求本色当行，雅俗共赏的艺术特色。
关汉卿不仅是元代杂剧的第一位大家，又是一位善写散曲的能手。郑振铎在论及他的散曲时曾说："他的作风，无论在小令或套数里，所表现的都是深刻细腻，浅而不俗，深而不晦，正是雅俗共赏的最好的作品，像[一半儿]四首的《题情》，几乎没有一首不好的，是隽美的珠玉。"

　　白朴

【作者简介】白朴（1226–1312）原名恒，字仁甫，一字太素，号兰谷，山西河曲人。元曲四大家之一。

白朴出身官僚士大夫家庭，但遭际金元交替，家境复杂多变。入元后，不肯出仕，浪迹山水。

《太和正音谱》评之曰："白仁甫之词，如鹏搏九霄。风骨磊磈，词源滂沛，若大鹏之起北溟，奋翼凌乎九霄，有一举万里之志，宜冠于首。"

　　【作品评介】白朴[阳春曲]以"知几"为题者共四首，皆避世之词，今选一首。"知几"，几同"机"，隐微予兆，顾名思义就是识时务。
白朴以自身遭际身世，家族的兴衰，看破荣辱而超然物外寄情山水、诗酒。再加上元代的特定历史条件，这种颂扬归隐的思想倾向，在当时的文人中极具代表性。

　　【作品评介】白朴[得胜乐]是一首怀念远人的曲子。作者借用《滕王阁序》中的名句"秋水共长天一色"，加以"熔铸点化"，把"孤鹜"换成"寒雁"。由雁足传书的想象，又逗出"怎生不捎带个字儿来"，于是写景的一联名句，变成了思秋怀人的意境。景中有人 ，静中有动，饶有诗情画意。
郑振铎评价白朴时谓："他的散曲俊逸有神，小令尤为清隽。"而且以[得胜乐]"红日晚"为例得出："都是能以少许胜人多许的"赞誉。

　　奥敦周卿

【作者简介】奥敦周卿（约1227–约1297）元散曲家。汉名希鲁，姓奥敦，字周卿，别号竹庵。女真族。元初人。历任河北河南道地方官职，后为侍御使。

《太和正音谱》称其为"真词林英杰"。

　　【作品评介】这是一首吟咏赞颂西湖的元人小令。作者化用前人的诗句，全方位的描绘了西湖之美，且语言通俗畅达。所以在众多吟咏西湖的诗词中，这首小令还是有一定感染力的。 同时也从侧面反映了异族统治者的得意心情。

　　姚燧

【作者简介】姚燧（1238–1313）字端甫、号牧斋，洛阳人。三岁而孤，养于伯父姚枢。及长，为国子祭酒许衡赏识。步入仕途，官至翰林学士承旨。为当世名儒，文章宗师，世人比之唐韩愈、宋欧阳修。其诗清丽疏畅，散曲婉丽中见宏劲。《太和正音谱》称之为"真词林之英杰"。

　　【作品评介】怨女思夫的诗词，代不乏作，姚燧这首散曲，构思新巧，表达情感真切动人，音律和谐婉转，历来脍炙人口。寄与不寄的反复踌躇，深化了女主人公的思念、关切和痛苦的感情。作者以极简练的文字，给读者体会人物心理提供了广阔的空间。读来有言尽意不尽之妙。

　　马致远

【作者简介】马致远（1250–1324），号东篱，大都人。少年时功名不得志，曾出任江浙行省务官，晚年退出官场，隐居杭州乡村。

马致运当时就被推为"曲状元"，一生创作甚多。被誉为元曲四大家之一。《太和正音谱》谓："马东篱之词，如朝阳鸣凤。其词典雅清丽，有振鬛长鸣，万马齐喑之意，又若神凤飞鸣于九霄，岂可与凡鸟共语哉？宜列群英之上。"王国维谓："白仁甫、马东篱高华雄伟，情深文明，均不失为第一流。"

　　【作品评介】本曲被誉为"秋思之祖"（元·周德清《中原音韵》）。短短二十八字，摹画出一幅真切动人的《天涯倦客行旅图》。前三句描绘九种悲秋景象，字字精炼，故有："枯藤老树写秋思，不许旁人赘一词"之誉。全曲句句写景，而景中处处含情，前几句铺叙，结句"断肠人在天涯"点题，情景交融。游子羁旅的怅惘、悲苦的心情，令人感同身受。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推崇该曲谓："寥寥数语，深得唐人绝句之妙境。有元一代词家，皆不能办此也。"

　　【作品评介】马致远早年积极入世，随着二十年的宦海浮沉，壮志消磨，晚年则追求宁静恬退的隐世生活。此首小令语简淡，而意悠长。"闲快活"之中隐含了多少忧怨与苦闷。正如郑振铎评价马致远所说："他的散曲奔放、飘逸、老辣、清隽可喜。"

　　贯云石

【作者简介】贯云石（1286–1324）字浮岑，号酸斋，别号芦花道人。维吾尔族人。出身显贵，官拜翰林学士等要职。后称疾归隐江南。卒追封京兆郡公。

贯云石曾从姚燧学，能诗文、善草、隶书，俱能変化古今，自成一家。被譽为"一代词伯"，是元代散曲创作成就最高的少数民族作家。《乐郊私语》云："云石翩翩公子，所制乐府散套，俊逸为当行之冠。即歌声高引，可彻云汉。"《太和正音谱》评其词"如天马脱羁。"明·王世贞更推崇他是元代数一、数二的散曲家。

　　【作品评介】屈原和他的《离骚》是传统文人的楷模和诗歌史上的丰碑。元曲作家贯云石在感叹"日月同光"之余，为何却说"读罢空惆怅"？为什么先贤的命运如此凄惨，作者独辟蹊径，苦语乐道。借屈原与渔父对话之典，叹道："沧浪污你，你污沧浪"，世道不公，奈何奈何。诙谐旷达中藏着苦涩，长歌当哭，作者是在哭号："三闾大夫你不要跳啊，不要跳啊！"

　　【作品评介】贯云石的【清江引]咏梅共四首，今选其三、其四，是作者辞官隐居时所作，借助咏梅表达志向。全篇咏物，字字不离梅花高雅的品性，同时又字字言志。采用拟人手法，描绘诗人月下赏梅，意境朦肬。"娇欲说"三字意蕴无穷，欲说还休，烟笼月罩下的溪桥茅舍，直至"月华人初静"的小院，无一不是几多春意，几多春消息。意境直逼"暗香、疏影"，情景交融，构思新颖，不愧为咏梅小令的佳作。

　　【作品评介】贯云石的[红绣鞋]《欢情》写男女恋情，写得直率、本色，将饮食男女的痴情用直白、通俗、朴实的语言表达。曲中借用了重叠、顶真等俗谣俚曲的手法，开头叠用八个"着"字新奇别致。结句欢爱双方萌发出"闰一更"的念头，构思巧妙，想像力丰富，徘谐幽默，有"曲终奏新"之效果，以主人翁的痴行痴语为转折，翻道出痴情至情，语尽而情不止，让人回味。

郑振铎谓贯云石的散曲，颇似词中的苏、辛，但也有极清丽婉腻之作，和关汉卿最妙的情歌是足以媲美的。

　　鲜于必仁

【作者简介】鲜于必仁，字去矜，号苦斋，渔阳人。元代著名书法家、诗人鲜于枢之子。其父曾任太常典簿，他虽出身官宦之家，却一生布衣。因其性情达观，常常寄情山水，浪迹四方。家学有渊源，其散曲中的写景之作曲文华美，意境开阔。吟写历史人物，风格豪放超脱，清新飘逸。《太和正音谱》谓："鲜于去矜之词，如奎璧腾辉。"

　　【作品评介】鲜于必仁的散曲咏史作品中，除以上所选的颂扬李白、诸葛亮的两首之外，还有歌陶渊明、杜甫、苏东坡等人的作品。
元散曲有不少通过评论历史人物，浇自己胸中之块垒，从而表达自己的人生态度。
前一首《李翰林》，作者赞扬李白压倒班固、扬雄的才华，颂扬为皇明皇起草诏书的风流倜傥。
后一首《诸葛武侯》，赞颂诸葛亮"万古鹰扬"的卓越建树，以及"谋谟庙堂"忠君报主的高风亮节。对"出身未㨗"的悲凉结局，则认为"成败难量”。
通过作者对以上两个历史人物的品评可见他身在草野，不忘庙堂的抱负。
综观以上两首小令，首首珠玑，字字美玉，词藻华丽，而气象雄浑豪放。

　　乔吉

【作者简介】乔吉（1280–1345）又名吉甫，字梦符，号鹤笙翁，又号惺惺道人，太原人。一生落拓，浪迹江湖，寄情诗酒。据元·陶宗仪《辍耕录》，乔吉尝云："作乐府亦有法，曰：凤头、猪肚、豹尾六字是也。大概起要美丽，中要浩荡，结要响亮；尤贵在首尾贯穿，意思清新。"李开先《乔梦符小令序》评其词曰："蕴藉包含，风流调笑，种种出奇而不失之怪，多多益善而不失之繁，句句用俗而不失其为文。"《太和正音谱》评其曲："如神鳌鼓浪"。

　　【作品评介】元曲中的[山坡羊]多写世态人情，乔吉的这首亦然。首句"鹏抟九万"喻仕途发达，扶摇直上。"腰缠十万"两句借用典故，喻富贵功名都称心如意。然而世事曲折多变，英雄也有穷途之叹。不管你富亦罢，贫亦罢，面对世态炎凉，我行我素，何论青眼白眼。正是曲家愤世嫉俗品格的真实写照。

　　【作品评介】乔吉的这首《即事》全以叠词组织，音韵谐美，一气如注，颇为工巧。
内容是赞美女子的容貌风韵和两情相悦，"真真"是借用画中美女的名字。
诗词中李清照的[声声慢]是前人公认的叠字用得最好的典范。乔吉此曲正是仿效易安，虽辞情之深婉沉郁难与李词方驾，然通首用叠字写得欢快流畅，这种驾轻就熟的手法技巧，也足见作者的功力之深。

2018.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