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花消暑意，栀香满庭芳

莺儿

办公楼后院有一株栀子树，每年五月底六月初的时候，它就开始飘香了。

那是一株一人多高的灌木，常年都覆盖着碧绿的叶片，枝干繁茂交错，开花时，朵朵花苞不知从什么地方突地冒将出来，挨挨挤挤地，煞是迷人眼。先是打着淡绿的纺锤形的骨朵，接着绽开雪白的花瓣。"凡花大都是五瓣，栀子花却是六瓣"。汪曾祺在他的散文里告诉我们。而我所见到的栀子花还是重瓣的，一层又一层，直到露出橙黄的花蕊。朵朵白花落于翠绿的叶片丛中，端庄素雅，似仙子下凡般清新脱俗，似含羞少女般澄澈秀丽，又似道姑看透凡尘般寡欲清欢。"素花偏可喜，的的半临池。疑为霜裹叶，复类雪封枝。"在六月渐行渐深的暑气里，有这样一簇素淡的白花开着，暑意自也消了一半去了。

随着花的绽放，阵阵清香飘进了一扇扇打开的窗户，引得人们得了空就来采摘。或置于办公桌上，或夹进一本书中，或相赠于同事。特别爱香的女工作人员还会拣两朵放在工作服前胸口袋里，一走一路香，一走香满庭。

"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于身色有用，与道气伤和。红取风霜实，青看雨露柯。无情移得汝，贵在映江波。"这是诗人杜甫《江头五咏》中对栀子花的赞誉。意思是说，栀子比起其它植物来，确实少见。栀子可以提取黄色染料，又可以入药、理气治病。果实经霜变红，枝叶遇雨露而显青翠。喜傍江水生长，舍此之外，更无它物可移情。可见这栀子实在浑身都是宝的。除以上说的用途外，这栀子的花瓣还可食用，通常是加作料凉拌，有清热凉血解毒止痢的功效。而栀子名字的由来则更加有趣。据《本草纲目》记载："卮，酒器也。卮子象之，故名。"栀子原作卮子，其果实造型奇特，像古代的酒器"卮"，又因为是木本植物，所以取名为"栀"。

然而栀子花的香气太浓烈了，也为它带来了一些祸患。首先就是吸引了许多的黑色小虫子。只要刚从野外摘得花来，花开得越盛，里面的小虫子就越多，密密麻麻，十分瘆人。再者就是被一些伪雅士找到了把柄，认为栀子花粗粗大大，香气太浓掸都掸不掉，实在有些失了文雅，上不了大雅之堂。其实哪里是花不好，就是太好了才落了难。民间有用烟熏的办法对付小黑虫的，熏走了黑虫，该下菜下菜，该入药入药，实在还是个爱不释手的好物什。至于对付那些个自认清高，不可一世的伪雅士，汪夫子的脏口倒是一记猛药："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么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其实，栀子花从冬季就开始孕育花苞了。栀子树是常青的，无论风霜还是雨雪，它始终保持本色，翠绿不凋。而经过漫长的冬季，直到百花在春天里争奇斗艳够了，纷纷退出战场的时候，栀子花才在暑意渐浓之时慢慢开放。俗话说，厚积才能薄发。含苞期愈长，清芬才愈久远；等待的时间愈长，积蓄的力量才愈足，绽放才愈加娇艳。看似不经意的绽放，也是经历了长久的努力与坚持。于是我想到了六月里即将奔赴高考战场的学子。他们不也是经历了十几年漫长的学习与积累，而在这个季节里，即将与栀子花一起盛放吗？也许你的盛放若朝霞满天，一片光明，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须知前路没有小虫子，没有伪雅士？也许你只是悄悄绽放，无声无息，那也不必气馁，须知青春的路上有着无限的可能，数不尽的风景，岂知没有更加完美地绽放？

"南檐架短廊，沙路白茫茫。尽日不归处，一庭栀子香"。那株办公楼后的栀子树经历了岁月的更迭与摔打，依然花开如初，满庭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