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人的一生走过很多路,有大路、小路,有宽广平坦、有蜿蜒曲折。人的一生也经历过很多事,有过往云烟、平淡如水,有渐行渐远、有刻骨铭心。正是这些数不清的路、数不清的事,沉淀了我们曾经的岁月。</h3> <h3> 当我重拾记忆的片花,翻开这本由无数个日日夜夜写成的岁月,却发现有的段落经过40多年的斗转星移,在我的记忆中仍还是那样的清晰,无需细细梳理,无需托腮冥思,彷佛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画面都在眼前不断的跳动。这就是我人生旅途中虽时间短暂,但却已在心里打下深深烙印的两年插队生活。</h3> <h3> 1976年高中毕业,我们那个时代的同龄人合着时代的主旋律,一腔热血的来到农村这个广阔天地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h3><h3> 我们插队的地点是北京的远郊区密云穆家峪公社西穆峪大队,这是个半山区,在当时,条件和交通都不像现在这样发达,我们也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h3> <h3> 清晰的记得进村的路,两排高高的钻天杨拥着一条长长的带石子儿的土路,我们的知青院儿就在村口。一排红砖房围成的院儿,院子外围下半部都是由山区特有的大块山石砌成的图案,一路上经常看到这种山石砌成的房子,石头上还画着一个个白色大圈儿,据说是防狼用的。</h3><h3> </h3> <h3> 知青院儿里有口井,是我们日常生活的饮用水,来这里的第一课就是如何打水。站在井沿上,把系着一根粗绳子的水桶放下去,手腕用力一抖,水就顺着倾斜的水桶灌满了。离这儿两米远还有个猪圈,我们养了一头猪,是专门给我们改善生活用的。(按照现在的卫生要求猪圈不能离水井太近,会污染水源。)紧挨院子门口是我们的伙房,由当地社员和我们知青各出一人来负责管理,一天两顿粗粮,中午一顿细粮。</h3> <h3> 与我们知青院儿紧邻的是片家南地,大的望不到边。但更多的地块儿都是在山里,是开山平地面平出来的一块块梯田。每次干农活时,如要去稍微远点的地段,当地人都是骑着小毛驴咯噔咯噔的走在山路上,而我们这些刚来的知青不敢和这么大的活物太亲近,生怕它一不高兴尥蹶子,就让驴轻松的走在前面,而我们一步步的在后边紧跟。当地的小孩儿见状总是用当地的方言笑骂我们:“汰子吧”不知这个字写的对否?发tai的第一声,到现在也没搞懂啥意思,估计是嘲笑我们太傻吧。</h3><h3><br></h3> <h3> 到远的地段干活儿,喝水也成了我们的难题。还记得第一次在河沟里喝水的情景。休息时我们向一起干活的老婶儿打听,哪里有水喝,于是她领着我们走了一段不近的路,来到一个水沟旁,说到了,当时我们还在傻傻的发愣,水在哪里?只见她双腿跪地,拨开漂浮的水草,用手一捧捧的喝了起来。这一幕着实让我们看傻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喝过这种水,也没有用这种姿势喝过水,但现在却没有选择,除非渴着,但以后你又能天天坚持不喝吗?所以我们只能模仿着这种姿势,拂开水面,用手快速的把水送进嘴里,动作慢了,水面的漂浮物会又都合拢到一起。现在想起来,很像《动物世界》里的小动物双腿屈膝在饮水的情景。</h3><h3><br></h3> <h3> 三四月间,是这里最美的季节,山坳坳里各种果树花竞相开放,一片白、一片粉的煞是好看,收工回来的路上,扛着铁锹就想.....啊....啊....的这么大声的喊,想听山里的回声,想释放一天的疲劳,有时也会带回几只花枝插在宿舍的瓶子里。</h3> <h3> 初来乍到时,各个小队基本上都把跟车的活儿派给知青,因跟车在农活里算是比较轻松的。所谓跟车,就是把鸡粪、驴粪这些有机肥掺上土搅拌捣碎,一锹锹装上车,送到地头上,再卸车。赶上地头远的就是个美差,一天拉不了几趟。放眼望,那一辆辆拉粪的车上几乎坐的都是知青,穿着比当地人还破的大棉袄,屁股下放个垫子,夸张点的,腰间还系个大草绳。当往来的马车相错而过时,知青们互相友好的打着招呼,显得悠哉哉的....</h3><h3><br></h3> <h3> 我们大家经常会感叹时光过的很快,两年的时间也许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就在身边悄悄溜走了。可插队的这两年却让我经历了好几次的惊心动魄,那历险记一幕幕让我终生忘不掉。</h3><h3> 记得刚来农村时间不太长,我的发小儿,在密云羊山大队插队的一个同学捎信说:我们的家里给我和另外一个同学分别带来一些吃的东西让抽空去取,这个消息真是让我高兴极了。因第一年虽然我们吃的还是商品粮,但蔬菜很少,吃的最多的就是红皮儿的卞萝卜,一盆菜里大部分是汤,干货不多,也没什么油水。所以我兴奋又忐忑的跑去跟当时分管治保的主任去借自行车,在那个年代自行车算是个大件儿,而且他还是新买的车,所以千叮咛万嘱咐的很不情愿的把车借给了我。</h3><h3><br></h3> <h3> 晚上收工了,我就开始了这趟难忘之旅,羊山最显著的标志就是有个坡度非常大非常长的坡路,尤其往下骑时,必须半捏着闸,否则会一下冲下去,当我们取完东西往回返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条坡路当时还都是土路,路上也没有灯光,只觉得漆黑一片,当骑到这段大坡路时,本来就很紧张的我突然车被一块石头垫了下,下行的巨大冲击力瞬间把我从车上抛了起来又重重的甩了出去,我只大叫了一声就没了动静。和我一起的同伴知道我出了状况,可又无法停车,顺着这条大坡路一下冲出去上百米,后来她顺着原路一边找一边喊我的名字,发现我时,只见人车两分离,我的脸和胳膊都被挫伤了一大片,人破了像,车也快被摔的散了架。回去还车时我心里很内疚,对骑车,从此也有了心里阴影。</h3> <h3></h3><h3> 1976年注定是个不平常的一年,这一年让我们经历了太多太多,都是天塌地陷的大事件。在我临下乡之前,敬爱的周总理离开了我们,之后毛主席、和朱老总也都相继去世,特别是那场抹掉了整个唐山,吞噬了24万人生命的毁灭性大地震,对于我们这些亲历过这场灾难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h3><h3> 7月28日,是我们下乡半年探家后重返大队的日期,当时我们只有几个同学按时归队了,剩下一些同学还都没有回来,知青院儿里静静的,我住的3个人的宿舍,只回来我一人,当天晚上临睡时,我插好门,但还有些不放心,又找来把铁锹把门给顶上。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总听到轰隆隆的像跑火车的声音,开始以为是梦,但随着声音越来越强烈,一下就被惊醒了。这时才感觉到,房屋在剧烈的摇晃,而那可怕巨大的声响是强震时发出的地声。原来被我用铁锹顶住的门也都变了形,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门打开,我们几个先行回来的男女生都惊恐的跑到院子里,由于是夏天,当时大家穿的都很少,而逃生时也顾不了许多,漆黑的夜吞没了一切。当强震渐渐平息时,一个女生跑到宿舍去开灯,大家都被暴露在了光束之下,只听一阵惊叫,大家一下全都跑回了宿舍。</h3> <h3> 我们插队的地方是在密云水库边上,距离唐山只有216公里,如此大级别的地震,对密云水库是个重大破坏。当时水库已出现滑坡险情,一旦决口,我们处在水库之下的村庄都会被淹没,据说天津也都危在旦夕。</h3><h3> 一夜惊魂之后,大队的高音喇叭开始不停的广播,要求村民都撤离到山上,没有通知,不能私自下山。我们面对的不仅是地震,还有水库决口的双重危险。</h3> <h3> 只见村民们拖家带口,带上能拿的东西,赶着牲口往山上撤离。当时的情景就像逃难是的,让我至今难忘。而我们知青无牵无挂,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东西可带,背上一个军挎全有了。我们一身轻的往高处爬,多次的余震使山路不停的颤抖,大雨也哗哗的下个不停。从山上俯瞰密云水库,只见大坝上救援的军车就像一条长龙,一辆紧挨一辆,不停的往里面填着沙袋,头顶上的直升机也在一圈圈的盘旋侦查着险情,我们把外衣脱下来向空中挥舞着,希望直升机能发现我们,这个场景真的很像电影中的镜头。</h3> <h3> 当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村民们在上山支起了篷子,风不停的刮,雨不停的下,浑身湿透的我们最后跑到大队临时支起的公共帐篷里,用雨衣铺在湿漉漉的地上躺下过夜,一天的惊吓和受凉,让我胃疼的厉害,这时又传来大队的通知:“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今天晚上12点钟有毁灭性地震。”听到此消息,让我彻底崩溃了。毁灭性是什么?是世界末日吗?这12点钟也没有几个小时了呀。(当时很幼稚,真以为这地震说几点来就几点准时来呢)此时心里翻江倒海,有诸多的不甘,一是自己还年轻,那年刚刚19岁。二是将要告别这个世界,都没能和家人在一起,他们甚至都不知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真后悔为什么会按时归队。</h3><h3> 就这样胡思乱想、绝望的等待着那山崩地裂的最后时刻,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当我睁开双眼时,发现我居然还在人世间,那种过山车的心情真的无法形容,彷佛在地狱里走了一会。</h3> <h3> 1976,国家经历了这么多的灾难,而我这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恶运也一个接一个的没完,也许这就是与祖国同呼吸吧!<h3> 记得夏日的一个夜晚,队里通知晚饭后到场院去打场,也就是把一捆捆的麦子抱到脱粒机旁去脱粒。一趟、两趟……正当我再次返回麦垛去抱麦子时,突然一只脚踩空,瞬间的变故,重心的失衡,己让我无法再做出任何快速反应。我身体歪歪的一直往下沉,这是一个好深的洞,足有好几米,以至于我在下坠过程中,脑海中居然还有时间思索,“我掉到什么洞里了,我不停的这样问着自己,”最后咕咚一声我摔到了洞底。</h3></h3> <h3> 这是个黑漆漆的但又好宽敞的洞,不远处还靠着一把叉子,这又让我惊吓不小,真要落到这上面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再望洞口处,只能看到小小的一片夜空,真正让我体会了一把井底之蛙的感觉。我开始拼命的呼喊,但轰轰的机器声吞没了我的喊声,喊累了,我只能无助的坐在这里等待。这时干活儿的社员和队友也发现半天不见了我的身影,队长突然想起场上有个没盖干儿的菜窖,于是他们关掉了机器,夜一下又静了下来,顺势我又开始大声的呼喊,只见一束手电光从上面直射下来,我可怜的坐在洞底的样子惹得同队的男知青笑个不停,我心里很火但又无奈,最后一根粗绳把我拽出了洞口。<h3> 事后听他们说,我很万幸,如果这窖里有菜,我会很危险,因为菜的呼吸作用会造成地窖中的氧气浓度低,二氧化碳浓度高,呆的时间久了,严重时会使人窒息死亡。</h3><h3> 我当时就在想,既然如此,队里为什么不把这菜窖口盖上?打场时,凌乱的麦秸散落一地,已把这个洞口虚掩上了,再加上又是晚上,危险随时都会发生。反正命大的我,又躲过了一劫。</h3></h3> <h3> 一个人的可塑性是很强的,什么样的环境就会造就什么样的人,正可谓:“时势造英雄”没来农村之前,我没有尝过什么苦,而来农村之后,我在感叹:我居然能够承受这么多的苦。</h3><h3> 夏天,顶着烈日和社员们同劳动,经常累的直不起腰,夜里还要经常到山上去浇地。我们引来的是密云水库的水,当水流顺着渠道下来时,我们就要把自己负责的地块儿扒开一个口子,让水流改道,把干旱的地灌满后迅速的用土把口子堵上,再把水流引领到下一块儿地浇灌。说起来简单,但操作起来却像打仗那样紧张。有时水流冲击力很大,扒开的口子根本堵不上,一锹土下去,瞬间就被冲走,口子越冲越大时,局面就会很难控制,水流会自上而下的把地势低的地块儿冲毁、淹没,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跑水了,而需要浇灌的地段却旱着喝不到水。</h3><h3> 我们浇地都是两个知青一组,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一个人就要跳到冰冷的水里,用身体堵住口子,加大水流的阻力,另一个知青快速的一锹锹的用土往上糊,或搬来石头往上堵。一夜下来,又冷又疲惫,虽是夏天,但山上的夜还是很冷的。天放亮时回到驻地,洗漱下,吃点窝头,喝点面粥,又要投入新一天的劳动,基本上是连轴转。不像现在,夜里加了班,白天在家睡觉休息。</h3> <h3> 冬天,我们的农活儿主要就是平地面儿,也就是开山建新的梯田。我们挨着山根儿用钢钎把一块块冻土和山石劈下来,再用小车从跟前往外扩展,一车车的把冻土往下倒,新建的平地也就越来越宽。这个活儿我们是三个知青一组,一般是一个掌钢钎,一个推车运土,男生主要负责抡锤。这几样哪个都不是白给的,抡锤,一个是力度不够,二是又拍砸不准,砸着别人的手。掌钎,又拍别人砸不准,砸着自己的手。推车,也是个技术活儿,我们当时用的都是独轮车,大块的冻土放在车上,由于受力不均,不是向左歪就是向右歪,再加上新平出的地面非常松软,车轮吃不上力,刚开始时,经常是没走多远,小车就在我们的呀...呀声中翻倒在地。</h3> <h3> 夏炼三伏,冬战严寒,农村生活把我锻炼成了铁姑娘,让我拥有了一颗强大的内心,懂得了珍惜,也知道了生活的艰辛。那时探家,为了省几元路费,经常是站在马路上截辆去城里拉砖的大卡车,穿件军大衣,卷缩在露天的车斗里,从密云到北京,经常是冻得下车走不了路。因为这几元钱要合成很多工分,这些工分要干很多农活才能赚得,真心的舍不得。<h3> 插队两年,虽然吃了一些苦,也有那么多的磕磕绊绊,但这都是我的人生阅历和宝贵财富,让我学会了坚强,懂得了人生。使它成为我岁月长河中最为记忆深刻和耐人回味的两年。</h3></h3> <h3> <h3><h3><h3><br></h3><h3><br></h3></h3></h3></h3> <h3> 注:所用图片取自网络<h3> 珍.淡墨竹香</h3><h3> 2017.5.25</h3><h3><br></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