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第12章

乔晶

<h1><font color="#167efb"> 第十二章 哈尔滨再见</font></h1><h3>高考终于结束。裴舒扬回哈尔滨准备期末考试,而我则回家和父母一起“修理地球”。不出意外,我接到了H大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每年6000元的学费成了老妈的梦魇。</h3><h3>“怎么说你都不听,考个师范类的多好,是不是花不了这么多钱!你说你,三年高中就让我和你爸累得够呛,这大学四年不知得多少钱?要给你哥说媳妇,还要供你上大学,就差拆我们的肋巴骨啦!”老妈的“经”每天都要念上几遍,我的耳朵已经“免疫”了。</h3><h3>“行了行了,别人家孩子考上大学,那可是牛皋擒杀金兀术——乐死了。你倒好,天天拉着个脸像长白山似的。那父母供孩子上学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养小的还指望着孩子给你养老?赵本山讲话了,你是太阳啊,非得围着你转?”老爸的一番话让她暂时停住了,但是我知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转回来。</h3><h3>老妈看我意兴阑珊地摘着豆角,嫌我动作太慢,“你这个丫头这么多年的学上得是越来越回旋了,上初中时干活一点儿都不惜力,现在给自己挣学费都不出力!”</h3><h3>拍了拍额头,我无语地望天。“额的神呀,上帝以及老天爷啊!老妈,你能不能别再提学费!要不,我就不上了,给你省钱!”</h3><h3>老妈动作敏捷,几步就从她那个垄沟转到了我的面前,“你敢!供你这么多年,总算是考上大学了,还指望你将来给我们养老呢!竟敢说不上!”看老妈的脸被气得黑红,不由偷笑,老妈因为爱叨叨,这嘴上没有把门的,总是干了好事落不着好。</h3><h3>秋风初起时,老爸送我到哈尔滨报到。</h3><h3>提着沉重的行李,步履蹒跚的我和老爸下了火车,随着拥挤的人流往出站口走。秋老虎的余威尚在,走出几步我的额上便已出了一层薄汗。其实我的心更热,我这个小土包子终于迈上了所谓大城市的土地,对未来的一切还是有一些惶恐。</h3><h3>站在出站口,眼前是黑压压的人群。各种人头攒动,还有各种学校迎接新生的条幅迎风招展,晃得我有些眩晕。擦了擦汗,又擦了擦眼镜,努力地寻找H大的位置。</h3><h3>老爸突然拉了我一下,“姑娘,你看那个拿纸牌的是不是接你的?”</h3><h3>开什么玩笑?我在这省城无亲无故,小人物一个,哪能劳烦别人迎接?顺着老爸黑黝黝的手指望去,一张纸牌上赫然写着:H大法学院宋婷!</h3><h3>难道是同名同姓?</h3><h3>尽管存此疑虑,但我和老爸在交换了眼神之后,还是往那个方向走去。</h3><h3>“宋小姐!”举纸牌的男人在人群中看到了我,疾步而来。我看他觉得很眼熟,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便疑惑地问:“你是?”</h3><h3>他笑了笑,“是裴——裴舒扬让我来接你报到的。”他说着便将我手中的行李接了过去。我恍然大悟,想起他就是裴舒扬陪我参加高考时接送我们的那位司机师傅。</h3><h3>“那裴舒扬呢?”</h3><h3>“他有事,让我先过来。宋小姐,车停在前面!我直接送你们去学校。”</h3><h3>司机师傅率先往停车场走,老爸凑到我身边问:“姑娘,他说的那个裴舒扬是不是你的笔友?”我几乎要对老爸肃然起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这么八卦,还知道我笔友的名字。我点了点头,老爸也跟着点了点头,“鲁智深大闹野猪林,这个裴舒扬真是够义气呀。”</h3><h3>是呀,有哥真好!抬头,望着哈尔滨澄净碧澈的天空,由衷地发出这样一句感慨。</h3><h3>老爸黧黑的脸笑得如花般绚烂:“没想到借我姑娘光,享受一回优待,走了一把绿色通道!”</h3><h3>穿过人群,感觉脚步分外轻快,甚至能感受到别人羡慕的目光。这个小小的虚荣竟给我无穷的快乐。也许这就是土包子开花吧。</h3><h3>车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让人感觉遥不可及,而拥挤的人潮又让我的心感觉无比压抑。在这繁华都市中我就是一粒微尘。</h3><h3>当车驶进H大的校门,我才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挣脱。</h3><h3>司机回头问我:“宋小姐,你准备先办入学手续还是先去宿舍?”我和老爸异口同声地回答:“先去宿舍!”他点点头,也没问是哪栋宿舍楼便继续驾驶,到一栋楼前,车停下,“宋小姐,到了!”抬头,看见金色的铜牌上标注的正是我要入住的宿舍楼。</h3><h3>司机下车,帮我拉开车门,又打开了后备箱,取出了我的行李等,“宋小姐,我帮你送上楼!”老爸赶紧推辞:“不用了不用了,已经够麻烦你的了。”他笑着摇头,将一个包裹拎在手中,边往楼里走边说:“不必客气,应该的。”</h3><h3>我和老爸忙提着东西跟在他的后面。他甚至没有问寝室号,就径直将我们领到了寝室门前。</h3><h3>这是一间不甚宽敞的八人寝室,因为人多而显得有些逼仄。我在门上贴着的通知中找到了我的床位号,便进房间找相应的床。奇怪呀!我环顾四周,有的还没来报到,床上只有光板,而我的这个床上竟然铺着一张单人席梦思床垫!床头柜上放置着新暖瓶,而床下则整齐地摆放着拖鞋、脸盆,脸盆里甚至还有新的洗漱用品!难道我看错了床位号?还是有人想和我换这个下铺的床位?</h3><h3>“怎么了?对我的安排不满意?”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种压迫感让我的心脏骤然紧缩,却又因喜悦而释放,转过头,“舒扬哥!”</h3><h3>裴舒扬的出现让整个寝室立刻蓬荜生辉。他就如一颗璀璨的钻石,跃然于沙粒之上。因他的存在,周围的一切都沦为陪衬。此时的他穿着白色的T恤天蓝色的牛仔裤,本来是一个妖孽般的人物,却又因其手中端着的水果盘而沾染上世俗凡尘。他将水果盘放在床头柜上,用床侧衣架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擦手,将我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之后又将老爸手中的行李接过来,之后一边向老爸伸手一边自我介绍:“宋叔,您好!我是婷婷的朋友裴舒扬!这一路你们辛苦了!”</h3><h3>老爸在这样一个丰神绰约的人物面前显得很拘谨。他将满是茧子的黑瘦的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再与之相握,“不辛苦。多亏了你的帮助,我们才这么顺利。”</h3><h3>裴舒扬笑着摇头,“宋叔,不必客气。未征求您和宋婶的意见,我便私下当了婷婷的哥哥,还请见谅。”</h3><h3>老爸赶紧表态:“没关系没关系,婷婷能有你这样的朋友这样的哥哥,是夜猫子上了梧桐树——高攀了!”</h3><h3>一句“夜猫子上了梧桐树”让寝室里的人都笑了,我脸一红,“爸,你少说两句吧。”</h3><h3>见裴舒扬也面带笑意,老爸不觉有些尴尬,“好好,不说了。”</h3><h3>“宋叔,婷婷说你特别幽默,今日一见名不虚传。”</h3><h3>“幽默谈不上,就是金銮殿上牵牛——献丑了。”</h3><h3>趁着他们说话之际,我的眼睛对整个寝室做了一次巡视。加上本人已经有六个人报到。每个人的床前都有两到三个家人在忙活,而这五个的眼光却集中在我这边,确切地说是裴舒扬这边。发现我在观察她们,这几个人却没有丝毫的羞涩,给我一个坦然的笑容。看来,欣赏帅哥和欣赏美女一样,已经成为自然而然的本性之举了。</h3><h3>“婷婷”,裴舒扬回头喊我,“你先在寝室收拾收拾东西,我陪宋叔去办理入学手续。之后我们去吃饭!”他的语气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坚定,让人情不自禁地点头。</h3><h3>老爸和裴舒扬走后,新同学马上凑了过来。我的对床是个一米七左右的漂亮女生,她很爽快地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林诗雨。你是宋婷吧?那个又高又帅又酷的男生是你什么人?”她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眨呀眨,让我这颗爱“自作多情”的心卸下了防备,瞬间就接受了这个新同学、新朋友。</h3><h3>“你好,我是宋婷。你所说的那个又高又帅又酷的男生是我的笔友,现在是我的哥哥。”</h3><h3>“哥哥还是情哥?”林诗雨的直截了当让几个女生的耳朵都竖成了小白兔,脸上跳动着春天般的阳光。</h3><h3>我随手揪了几粒葡萄扔到嘴里,又使劲地嚼了几下,看着她们焦急的表情真的很好笑,“是哥哥!”此言一出,我竟然感受到一股如释重负的气流。</h3><h3>“噢,这还好。我还在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才能配得上他,对这个叫宋婷的女生充满好奇。结果……”林诗雨绝对是“没事找抽”型的。</h3><h3>“结果怎样?让你失望了吧?”</h3><h3>林诗雨竟然老老实实地点头,看我的脸已经染上了恼羞成怒的红色,仿佛后知后觉一般,“还好了,以为是个大美女,一看原来是个小美女。”好像说得还不过瘾,她欺身近前,“我说的是实话,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有美女的潜质。”说完还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着我,发出啧啧之声。</h3><h3>我笑了,发自内心,这个林诗雨绝对是个活宝,相信这四年的大学生活一定会非常精彩。</h3><h3>司机师傅将我们送到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店。在等待上菜的时候,老爸几番迟疑挣扎之后,终于还是掏出了他的“白灵芝”,抽出一支递给裴舒扬,我看到他的手甚至在抖。这就是缺乏底气的表现,而底气则是用金钱来堆积的。</h3><h3>裴舒扬忙站了起来,“谢谢宋叔,我不吸烟。”</h3><h3>老爸松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手。</h3><h3>看我疑惑的表情,裴舒扬小声说了一句:“是张婉莹提醒了我。”</h3><h3>“张婉莹?”</h3><h3>“她说你的嗅觉有洁癖。”</h3><h3>“哦。”我忙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的慌乱。他为我做的是不是太多了?</h3><h3>席间,老爸说:“舒扬,你帮婷婷买了这么多生活用品,一定花了不少钱吧?你也是个学生,我觉得让你花钱于心不安。你看,这钱和饭钱都让宋叔来付吧。”</h3><h3>裴舒扬看着父亲的眼神很恭敬,“宋叔,既然我把婷婷当妹妹,为她准备些东西也是应该的。相信我,虽然我还是个学生,但还算是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就请您不要再介意了!来,宋叔,我敬您!”他端起一杯啤酒和喝白酒的老爸碰了碰杯,之后一饮而尽。</h3><h3>老爸看着他亮出杯底,也端起杯来喝了一大口,“看来我这是要嘴上抹白灰——白吃白喝了。”</h3><h3>“宋叔,您在哈尔滨多呆几天吧,我让司机陪您四处看看。”</h3><h3>“舒扬,你的心意我领了。我明天就得回去了,这秋后家里活多,晚豆角得摘,种的那些菠菜、苦苣等小菜也得浇水,你婶一个人在家干不过来。把婷婷安全地送过来,我就是凯旋的大将军——大功告成了,就不麻烦你了。”</h3><h3>“那这样的话,我就不挽留您了。那回程的车票买了吗?”</h3><h3>“还没呢。”</h3><h3>“正好明天司机开车回齐市,就顺便送您回去吧。”</h3><h3>老爸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刚才已经打听了,学校附近就有售票处,我买票直接回昂昂溪,就不给你添乱了。”</h3><h3>“宋叔,您别客气,真的是顺路。您要是过意不去,就捎您到市里,您再坐客车回家。”见老爸又要拒绝,裴舒扬抬手制止,“就这么定了。我已经为您定了这附近的宾馆,您今晚住一宿,明天早上司机来接您,吃过早餐后就往齐市返,保证耽误不了事。我已经付账了,还请您安心入住。”</h3><h3>看裴舒扬安排得如此细致周到,我既感动又惶惑。我们只是刚刚认识半年多的朋友,让我何以为报?</h3><h3>“舒扬哥,你为我做得太多了,实在是受之有愧。”</h3><h3>他的嘴角弯成一个标准的弧形,“婷婷,既然你叫我一声哥,照顾你和你的家人就是我的责任。不要有任何负担。宋叔,您也一样。”</h3><h3>也许是怕我们真的会感觉沉重负担不起,他赶紧转移了话题,“婷婷,你有手机吗?”</h3><h3>人穷志短,贫穷的人也是可耻的。听到这个问题,我的脸不可抑制地红了。我想我还不够成熟,还不能坦然地面对现实,所以没有勇气与他对视,只是低下头,鼓起了腮帮子,轻轻地摇了摇头。</h3><h3>老爸也叹了口气,“舒扬,也不怕你笑话,家里种了点儿地,种啥都是乘车误了点——赶不上趟,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多少钱。她哥在饭店学徒当厨师,给婷婷攒学费和生活费都有些困难,所以就没买手机。”</h3><h3>裴舒扬察觉到了我和老爸的自卑情绪,忙接过话茬,“其实现在的大学生一般也没有什么大事,不用手机也不会影响学习和社交。有些学生还很不自觉,上课时手机不设置静音,一来电话就会影响整个课堂纪律。”</h3><h3>我直愣愣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不同寻常的男人,因为他的气度绝对不是普通的大学男生所能比拟的。</h3><h3>裴舒扬走后,老爸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姑娘,有些事当爸的必须提醒你,说深说浅的都是为了你好。”看我点头,老爸接着说:“今天爸看得很清楚,裴舒扬绝对没把你当成一般的朋友。按理说,姑娘大了有人喜欢是好事,但是咱得自己掂量掂量分量。能看得出来,他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而且他本人还这么优秀。婷婷,咱有多大碗吃多少饭。我的意见是,当朋友当哥都行,要是想搞对象,我还是那句话——夜猫子上了梧桐树……”</h3><h3>老爸语气沉重,带着少见的严肃。有些事情自己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被别人捅破又是一回事。本来我想装傻,单纯地当个妹妹,可是老爸的话却将现实摆在面前,不容我遁逃。</h3><h3>在心里演习了好几遍,终于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安抚他的忧虑,坚定自己的决心:“老爸,你放心吧,咱家的门槛低,我进不了那深宅大院。而且,我喜欢的另有其人。”</h3><h3>“这我也知道。你上了大学,该交朋友就交吧,我和你妈是不会限制的。”</h3><h3>“好了好了,你们就放心吧,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好!”</h3><h3>晚上回到寝室,睡前,对床的林诗雨突然探过头来,挤出无害的笑容,“宋婷,凭我从小到大被无数人追求的阅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哥裴舒扬喜欢你!”</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