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橱与壁炉之间

老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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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叶 航

书橱与壁炉之间

 

 

父亲留在我脑海里最清晰的影像，是他夜晚静坐在壁炉前的沙发里看书。

从沙法背后伸过来的落地灯是从父亲的头上照过来的，我常常盯着钨丝灯泡里红色钨丝和父亲头上钢丝刷一般的头发相比较，不过，父亲看书的时候常常无视我的存在。

壁炉的两边是两个硕大的书橱，书橱的两边又是两个相对侧放的书橱，这样书橱和壁炉围成了一个U字型，U字的中间是面对着壁炉的沙发。深红色的柚木壁炉架和书橱是一样的颜色，沙发的木头也是深红色，沙发的皮是深绿色的。沙发背后的墙上有一幅很大的油画，那油画的内容，远处是高山、瀑布以及潺潺流动的山溪，山上和沟壑之间是茂密的森林。

那时候的冬天，我们一家人常常围坐在壁炉前，壁炉前温馨印象难以磨灭。不过，拥有这种温暖的时间并不长，岁月的变迁总是让你猝不及防。在我后来长大的岁月里，我一直把书橱与壁炉之间的那种温馨，作为我追求财富的目标。

去年，我们搬进了一套带花园的房子，我按照自己温存的记忆，刻意设计了那个书橱与壁炉之间温馨的空间。其实，想要这样的一个空间，我们早就可以做到了。然而，这样一种带着情感和温度的空间并不是去买几个书橱，安装一个壁炉就能做到的，它需要一定的机缘与激情。

那天，明古轩的老板阿明带我到他家后院的库房里，指着几只老旧的书橱对我说：你猜猜这书橱什么来历？我对老家具并不太懂，我只看得出，这套书橱是民国时期的上海特有的柚木家具。阿明告诉我，四只大书橱来自华山路1220弄范园老宅，是中国银行总经理张公权（张嘉暾）的老宅。其间，张公权的胞妹也是徐志摩的原配夫人张幼仪和她的儿子徐积锴也在这老宅里居住过。再后来作家朱雯、姚罗洪夫妇也住过这套别墅。这里的许多家具包括这四只大书橱当时是固定在墙壁上的，他们都没有改变过这些家具的格局，但随着后来新主人的入住，别墅里的家具多数惨遭厄运。前几年，这几只书橱曾被当成垃圾卖出，到了阿明手上。听了阿明的叙述，我一遍又一遍地细看、抚摸着这几只书橱，我很快就触摸到了儿时的记忆，感受到了那书橱与壁炉之间的温暖。后来阿明又帮我找到了来自上海著名的张氏味莼园的一套柚木壁炉。

精心布局、悉心营造的书橱与壁炉之间的温馨，让我的怀旧之情得到了些许的满足，每当自己落座在书橱与壁炉之间的沙发里，就自然会想起逝去的父亲，每当我抬起头就能看到你熟稔脑海的油画风景，那种永驻在心头的温馨除了这样的环境，你是无法再现眼前的。或许，你可以用金钱去买下房子、家具甚至艺术品，而那些带着情感的老家具以及某种家传的温馨你是无法用金钱去获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