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恩情千千万 最是难报母亲心

絮言絮语

我的母亲今年已65岁，满头银发，面容沧桑。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仿佛诉说着一个故事……

母亲从小命运多桀。3岁丧母，是大姐一手带大的，所以一直视姐如母。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日子的艰辛可想而知。我们这代口中美好的童年时光，对她而言是那么遥不可及。

没有了童年时代，更谈不上少女时代。我母亲17岁就嫁于我生父，又生在那个经人介绍的年代，二人没有感情基础，只有象征性的夫妻关系。婚后生有三个女儿，又令父亲多有不满。想生育儿子的父亲对母亲自是没多少爱意，还有诸多失望。这是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所无法避免的。

天大的不幸还降临在本就不如意的母亲身上。我的生身父亲在那个与母亲吵架的早上，水性极好的父亲因公下水库开闸放水，却再也没上来。从此，我的记忆定格在那个收到噩耗的早上。凉风习习，在小村庄的一根柱子旁，听说不幸的母亲晕倒在路旁。顿时，草木无言，河流无声。父亲是山哪，瞬间倒塌了。整个世界，瞬间崩塌了……世间再怎么不如意的感情，也不忍阴阳两隔。何况，家中还有分别为六岁、三岁、一岁的女儿，嗷嗷待哺。

同年，母亲经人介绍，与丧妻并育有二孩的养父同居，靠两双手劳动共同抚养双方共七个孩子。自此，我们过上了"星星知我心"式的生活。

在举步维艰的求生道路上，母亲起早贪黑，靠种菜卖菜赚点钱养我们。尤其在养父面前，从不说半个"不"字，处处委曲求全。养父的儿子比我们大，却与父亲相克，天天不干正事，只会今天偷几个鸡蛋到山里煮，明天到地里折几根甘蔗。非但不是家里的劳动力，反而处处与家人作对。母亲不仅担心我们吃不饱穿不暖，还担心我们三个女儿受人欺负。

如果用水深火热来形容，那是一点儿都不夸张。夏天的晚上，我们三姐妹与父母五人挤在一米二的床上，没有半丝多余空间，唯有汗水可以肆无忌惮地流，唯有蚊子可以随心所欲地咬。母亲为了丈夫和孩子们睡个好觉，小小的蒲扇常常扇到天亮。

最好的美食对我来说就是在生日的时候能吃上一碗炒年糕。印象中每次生日，母亲先是加入几倍于年糕的青菜在锅里炒。炒熟的时候就偷偷盛一小碗出来，然后让我坐在烧火的土灶边躲着点并且快点吃快点吃。然后，母亲再倒入几倍于青菜年糕的水，煮成汤年糕，才够其余人吃饱饭。如今，每到生日时，我就只要一盘炒年糕，然后可以光明正大地慢慢吃。这也许就是童年的一份情怀吧……

三姐妹的穿衣更是一大难题。大都是亲戚们接济的旧衣服，大的改小，小的由长袖改成背心，裤子改正短裤。这些活母亲当年做得特别好，也是生活中磨练出来的吧。直到读师范后，我还要经常穿亲戚或同学那儿接济的衣服。所以，读书那会儿，我胆子非常小，见到老师就躲，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这方面的自卑。

最让母亲头疼的是，我虽然是大女儿，却是最"没用"的一个，不会找食，更不会抢食。所以，从小是面黄肌瘦，直到读师范后还被鉴定为营养不良。那时的母亲最担心我，有一颗喝喜酒带回来的糖都要偷偷藏上好几天，等到合适机会悄悄把我叫到鸡窝旁塞给我，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被人看见。这就是我的母亲，眼里只有我们孩子。为了能把我们养大，什么苦什么委屈都往肚里咽。

多年来，我们的日子一直过得不安稳，不是因为缺钱，而是缺一家人的和谐。我们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家里不太平。有时候因为一块要带去学校烧火的树棍大小，父母也会伴上嘴。我死要面子，常常偷偷带一块大一些的去，父亲发现后心疼，就要我拿小一些的去。母亲自然是维护我。说白了，还是日子太拮据吧。我记得当年烧菜，常常是几片菜叶整一碗汤，还要守在桌旁，生怕肚子饿的妹妹忍不住偷吃，导致父母回家没菜下饭。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多年，直到我工作后才有些许好转。但很快就面临农村开发拆迁了。几番挣扎后终于签下字，养父却掌握了经济大权，母亲身上没什么钱，买点水果给孙子吃都还要考虑再考虑。夫妻关系非常紧张。

不断折磨母亲的，除了家庭的不和谐，还有来自病痛。母亲多年的劳动落下了类风湿性关节炎，还有胆结石。严重的时候，痛得迈不开腿，药疗，针灸，理疗，什么都试过了，还是不见效。风雨天就是灾难日。母亲没有办法，只好加强锻炼。以下几图就是锻炼的成果，母亲很以为豪。

的确是呀，又怎么能不引以为豪呢？母亲一辈子时光都生活在别人的目光中。小时候为养大我们而愁，我们长大了为工作而愁，我们工作了为婚姻而愁，我们成婚了为孙辈而愁，孙辈长大了终于为自己而愁。没想到愁的却是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房产！养父要夺取母亲的房产！

母亲终于没有继续看养父的脸色行事！母亲终于抬起头来做人！母亲终于为自己的将来而面对以往从不敢面对的事情！母亲，好样的！

故，母亲需要这份鼓励，这份肯定，这份自豪！晚年了，终于可以活出自我，终于可以展示自己的风采。看母亲镜头前那么从容，我真难以想象母亲年轻时本该是多么有梦想的人！能歌善舞的她在我们小时候常唱的那一首"北京的金山上"多么清脆嘹亮！

有人说，儿女的目光总是向着最美的远方，母亲的目光却总是落在儿女身上，常常会忘记自己。母亲已习惯了儿女的疏忽，那颗心却追随着儿女漂泊不定。如今母亲年过花甲，还依然是一颗漂泊的心。

妹妹曾跟我描述过这样一件事：

有一次，母亲正在看电视，忽然很低落地跟五岁的孙子说——奶奶这辈子真可怜，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真正爱过我！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真正爱过我！

这话多么令人心酸😔！

别以为只有年轻人需要爱，老年人更需要真正的爱！他们不需要多少金钱，不需要江景房，只需要真正的爱，那种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爱！

母亲，我爱你❤️故，我想要领着你学坐公交车，克服晕车的困难，为自己的生活圈换一片天！

母亲，我爱你💕我想要教你写好自己的名字，认识更多的字，学会看书，学着做"文化人"！

母亲，我爱你💓故，我想帮你报老年大学，弥补当年没有读书之遗憾！

母亲，我爱你😘故，我会给你更多更自由的空间，过你的晚年生活！

世上恩情千千万，最是难报母亲心！幸好，母亲还在我们身边，怎么爱都不过分！

注：2018年5月13日母亲节当天傍晚摄于丽水水木清华小区。文字完稿于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