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灵山感怀

冷气成珠

<h3>出发的路没有想到这么崎岖,但它是离我们最近的上山路。登山似乎如人生一样,每个人都要登上自己一生的顶峰,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登山之路,出发点总是各不相同。如果说最终的山顶是一样的,出发点却无法选择,这是命运的安排,没有原因,冥冥之中自有神仙搞事,或者说在生命之初全凭自己中的是什么签。</h3> <h3>终于走到大路上来,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说有幸的话,是我们走上了一条大家都在走的路,这里肯定会碰到同路人,会有热闹与喧嚣,不会寂寞,也不用怀疑自己走了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充满未知变数的路。不幸的是我们可能会混同于众人,潜伏在少年心胸中的许多英雄壮举设想,我们可能无由实施。我们也肯定见不到独特的风景,我们所见乃是众人所见,我们会毫无兴致去谈论大道上所见的风景,因为我们所说的东西,可能已经早已被人谈过千遍万遍。</h3> 第一个山头意外地早早来到,犹如我们考上高中、考上大学或做成的任何一件有意义的事。即便马上下山,多少年之后,我们或许会向孙子谈起今天,假使孙子不太懂事,说起不远处的更高的山名,哪他一定会被我故意冷落几天。<div>山名字叫白象山主峰,另还有南峰、北峰。白象山又叫白象岭,在黔灵山群峰中似乎默默无名,最有名的白象岭却是在广州。它似乎在告诉我们,来得太早太轻松的成功,注定不是真正的成功。</div> <h3>白象山山顶附近的树木缺处看出去,是省政府、省大会堂和贵阳大酒店,近处最高的似乎要插到天上的高楼,就是大酒店最新的楼,依次矮下来的两幢楼,是它的父辈和祖辈。三辈同立,第一想到的是它挣钱是多么快捷多么汹涌。细心的人会想到,钱还是衙门近处多。</h3> <h3>这里还可以看到黔灵山主峰大罗岭(又名马鞍山),它是贵阳老城区的最高峰,海拔1396米,黔灵山原来就叫大罗岭,旧名唐山。明代以前并不为人知,后来杨慎、徐霞客等渐始探寻,然至清初仍然是荒烟野树、虎豹之宅、狐狸之居。康熙十一年,赤松和尚始建弘福寺,渐招致骚人墨客、高僧名释、达官贵人往来,竟与蜀青城、滇西山鼎立。看来开启名山之旅还是和尚给力,不服不行啊!</h3> <h3>从白象山下来,又重新在树木蔽天的大道上向上登攀。新的风景又在召唤我们向前,已得到的东西已经变得不太重要,只有未见过的未知之物才能激发起我们的潜能和斗志,所以拚死拚活也要去看看未来长什么样。</h3> <h3>不知是从何朝代开始,八景(十景)成为了一个城市的矫情标配,但一定是文人达到一定数量之后,只有文人才有闲工夫给每一个景凑上一个优雅脱俗的名字,然后供他们酒足饭饱之后优游或谈论。</h3><h3>八景十景之中的常客,大多免不了有山(峰、岗)、水(江、河、溪、流、瀑)、雪(霁、霜)、日(霞)、月、风、楼(亭、阁、台)。</h3><h3>贵山耸秀,看这名字,表面优雅,其实骨子里透着凡劣,依然未能免俗。</h3> <h3>关刀岩,因形如关羽大刀,故称关刀岩。然而细看,不太看得出有青龙偃月刀的影子。</h3><h3>“关刀岩”三字是戴明贤所书,旁边还有陈弘所书的“贵山耸秀”和吴旦的一首诗。</h3><h3>看不出关刀样,其实是有原因的。关刀岩上原来还有几个更大的字“敬之植物园”。起因是1942年何应钦建议在黔灵山上建一个大林区,故用何应钦的字命为“敬之植物园”,1947年何要来贵阳,时任省长杨森为讨好何,急令一直处于瘫痪状态的植物园开工兴建,并亲自书写“敬之植物园”五个大字刻在岩石上,每字直径七丈多。然而好景不长,解放后的1949.11.15,解放军把炮拉上来,把这五字轰掉了。</h3> <h3>陈弘书写的清吴旦诗:</h3><h3>山能特立方称贵,人必孤行始足传。纵使岱山高万丈,若无孔子亦徒然。</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 ">黔人吴旦贵山耸秀诗</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癸巳年春陈弘</h3><h3 style="text-align: left;">吴旦,清康熙二十三年进士。岱山,即岱岳、泰山。</h3><h3>关刀山又名贵人峰,贵山。源于当地彝人认为山形酷似首领(贵人)戴毡笠披毡衣形象而来。</h3> <h3>贵山耸秀</h3><h3>贵阳城在贵山以南,山南水北谓之阳,故称贵阳。贵阳之名,因此山而得。贵阳根柢,全在此山。</h3><h3><br></h3> 关刀岩和大罗岭连接处,应该是高档住宅。<div>古代是没当官没钱人住山里,现在是当官有钱的往山里撤,打工的穷人往城里挤。世事忽焉转换,看不透的注定要辛苦白忙活。今天丢弃山里的土房到城里买高价房,或许某一天,山里房远远贵过城里房。犹如人生一样,总以为别人活得才像人而自己像狗,所以拚命追逐别人,一旦追上,突然发现那只不过是另外一种狗的活法而已,而原来自己的活法或许才更接近人。</div> 大罗岭(马鞍山)绝顶,就在十步之上的眼前。<div>树木是那样的矮小,和远处所见的巍峨高山树木参天的景色大相径庭。这里似乎远远不是我们在山下看它时所想象的华丽世界。</div><div><br></div> 大罗岭海拔1396米的绝顶。<div>没有高大乔木,没有蔽天巨树,长着一些稀松平常的灌木丛。山顶也不宽阔,除了一条小道,敢放心下脚的地盘可真不多。</div><div>忽然想起左思的一首诗: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div><div>左思的鬼把戏,不过是说自己是多么有才华的大松树,不过处于低位(涧底),而那些官员后代如同山上小苗小草小树,先天占据高位,压住大松树上不来。诗的后面更是挑明了来骂街: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年轻时读到此,感慨老左真牛啊,真是说到心窝子里去了。</div><div>今天要人们来选,可能大多数还是愿当涧底松而不愿当山顶苗。山顶苗只是远处看着顶天立地真风光,近看其实寒碜:风大雪重长不高,土瘦水缺营养少,日晒雨淋全天躲不掉。偷偷滋润乐着的还是涧底松。</div> <h3><font color="#010101">放眼四望,真舍不得叫贵阳为城市,感觉它不过是被群山所挟持的几片楼宇而已。山才是这里的主人,楼不过是几处没被青山盖住的几个脚丫。</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修了大桥,凿了山洞,依然改变不了青山才是主人的现实。</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可怜的城市,感觉在山谷里修出一条路来已万分不易,可以立楼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楼仿佛是这个城市的希罕物。</font></h3> <h3>然而,遗憾中也有得。能够纵揽天地、目接万里,也只有站在这绝顶上才能有资格享受。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有能力来到这里,有人怕出汗、有人怕晒、有人怕脚软抽筋、有人恐高、有人对看得远毫无兴致,所以,山顶几乎没有人影。</h3><h3>只有那些早早就确定了目标的人,那些经历过崎岖道路的人,那些不达目标不罢休的人,那些必欲在离天最近的地方享受孤独的人,那些视生活为克服困难过程的人,那些骨子里铭刻着英雄气质的人,才是这绝顶的高贵来客。</h3> <h3>环顾贵阳城。</h3><div>成千上万的人们在这座城市以及在全世界的各个城市里拚搏求生存,不断输出体力智力、以攫取地位财富功名,可怜的是我们每个人也不幸身陷其中,并乐此不疲,沾沾自喜于锱铢之得。站在绝顶想象一下,我们其实与不停埋头找东西搬东西的蝼蚁何异,生命的意义当然首先是生存,但仅仅是为了生存么?</div><div>这个问题可能永远没有标准答案。</div> <h3>下山来到麒麟洞,一个并不大的溶洞。原名唐山洞,后以洞中一块钟乳石之形而更名麒麟洞。洞口原有尼姑修行的白衣庵。</h3><h3>麒麟洞著名于关押过张学良扬虎城。1941.05-1942.10,张学良因来贵阳割阑尾炎被临时关押于此。1949.02-08,关杨虎城于此七个月,后转重庆白公馆遇害。</h3><h3>张杨是曾经一度登上过历史绝顶的两位显扬人物。一时的风光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麻烦。人们固然感叹他们一死一囚的生命悲剧,然而再给一次机会,他们或许还是相同的选择。并不是每个人的生命哲学都只是为了活着,就象总有少数人会选择登上绝顶一样,什么样的代价都是甘愿付出的。毕竟,比活着更有意义的东西太多太多,比如裴多芬说的爱情、自由,文天祥说的正气,谭嗣同说的肝胆,夏明翰方志敏说的主义,以及张杨说的国家危亡。</h3> 巍峨的大门。<div>从这里进去的人摩肩接踵,但他们大多不会登临绝顶。在他们看来,这么宽敞平坦的路才叫路,观鱼看猴赏花荫树才叫生活。不是路的地方何必去走?不是生活的事何必去折腾?</div> <h3>回首望去,黔南第一山依旧青葱勃郁。但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自己的目标。黔灵山,你给了我们生命的启迪。在我们的余生中,你绝对会占据一个不错的位置。</h3><h3>古德拜,沙扬娜娜,傻牛,桥,再见。</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