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刚进入五月气温陡升，预报说，同期罕见。这年头，罕见的事多了，也不再惊讶，即便天上掉下个活孩儿，也会被人们质疑为科幻策划抑或是商业炒作，反倒是敏感而好奇的心着实罕见了。</h3><div><br></div><div>正午时分，阳光威猛毒辣。行走在外面，裸露的皮肤承受着焦灼的刺痛，毛孔里溢出的不像是汗，更像是油。想起海子的两句诗：“太阳烘烤着地球，像烤一块面包。”这哪里是烤面包，分明是红烧肉。</div><div><br></div><div>好在初夏的夜，还没有沾染长夏的坏脾气，足够清爽温润。黄昏后，伫立在郊外的桥头，依偎着原野的寂静，眺望着满城的灯火，沐一缕微风，听河畔蛙鸣；或睹物思人，或静静的发呆，倒也自在逍遥！母亲节的今天却突然记起一件往事……</div><div><br></div><div>去年好像也是这个时节。天气渐渐热了，傍晚时分来桥头乘凉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上岁数的老人居多，人手一辆电动三轮车，或结伴，或独行，相约着聚在桥头，也不用下车，就坐在车上，围成一圈，不疾不徐，琐琐碎碎的聊着，聊物价，聊家人……聊的最多的还是往事。</div><div><br></div><div>我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木椅上，也会倾听他们的对话，他们最忌讳的就是有人会突然问起：“这段时间怎么没见着某某人过来？”没有人回答，气氛突然会变得凝重起来，在这幽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诡异……</div><div><br></div><h3>那段时间，总是听他们说起那个叫大凤的老太婆，这个人我是有印象的，最后一次见她身体还算是硬朗，佝偻的背，白发苍苍，说话声音数她最响亮，推着个轮椅缓缓的走在黄昏里。轮椅上坐着的是她的小女儿，头发剃的很短，看不出年龄，面目依然清秀，双眸清亮，辉映着月光，闪若星星。女儿很少说话，只是静静的听，偶尔会羞涩的笑。大凤自己倒是常常高声的讲着她女儿的事：“几个儿女中，就数小女儿最漂亮，最懂事，不争吃，不争穿，非常勤快，哥哥姐姐扔下的活，她也接过来，一样一样学着去干。不知道上辈子我做了什么恶，老天惩罚我，让我的宝贝女儿十二岁得了一场病，都怪自己这个当妈的没本事，没钱带她去大医院。没把女儿的病给看好，害的女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看不出她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大部分时间里大凤都是在夸贊着女儿的，说自己的女儿除了不会走路，做什么都做的比别人强，能写会画，一手精湛的绣活，花鸟虫鱼，经她的手绣出来，跟活物一样，好多人追到家里排着队买她的绣品呢，她是怕她累着，才推着她出来散散心的。听到这里，女儿总是嗔怪的打断她：“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大凤往往会爽朗的笑出声：我的女儿就是好吗！</h3><div><br></div><h3>大凤偶尔来晚的时候，其它老人也说起过大凤的以往：当年孩子病的只剩一口气，医生也不再给用药了，许多人都劝她放弃吧，大凤跟疯了似的，谁跟她说，她就跟谁吵，日夜不离的守护着女儿，生怕有人会趁她不注意，抢走她的宝贝似的。刚从医院接回家的时候，女儿不能进食，她就嘴对嘴，一口一口的喂养女儿，坚持了一年多，直到女儿睁开了眼，嘟噜着会喊饿；女儿病后的第二年，丈夫承受不住她经常的埋怨，和她离了婚。离婚后大凤干脆辞掉工厂里的工作，就在离家不远的街口，支起一个卖菜的小摊，出出进进，抱着，背着也要把女儿带在身边。再后来其它几个儿女都长大成人，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稳定的收入，都抢着要帮她照顾妹妹，她不让，除了不再卖菜了之外，其它一切照常，一早一晚都会看到推着轮椅日渐蹒跚的身影。一次有人就建议她说：“又不是买不起，骑个电动车拉着多好，又省时，又省力。”她回答说：“这个轮椅就是电动的，我只是扶着，想多走走路，活动活动胳膊腿，身体锻炼的棒棒的，多活几年，多陪陪女儿，天天盼着女儿能遇上个真心待她好的人，不然死了也不安心。”女儿伸出手，紧紧的拽着母亲的衣襟，泪光盈盈……大凤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轻声的安慰起女儿：“好了，不说了，不说了，你舍不得妈，妈更舍不得你，阎王爷欠我的，怕我找他要账，不敢和我打照面呀”！说完自己先哈哈的笑起来。</h3><div><br></div><div>寒往暑来，日月寖疏；转眼又是一年的初夏，天暖和了，老人们依然会聚拢过来，或聊天或沉默。不断有新面孔出现，也不断有老面孔消失。夜色一如既往的柔和，一切都还在继续，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div><div><br></div><div>大凤和她轮椅中的女儿渐渐的也模糊了……我只依稀的记得她佝偻的背影，月色里闪着亮光的白发，忘记了她具体的容貌，但我知道这就是母亲的样子！</div><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