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一直在我们之间传递

金

温暖一直在我们之间传递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已是立夏时机，窗外清风徐来，下班的地铁上有不少女子或拿着一支康乃馨或捧着花，边上有人说周日是母亲节哎。散步的时候翻翻手机，看着微信里已经有一些关于母亲节的图片和音乐了。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她离开我们已有5年了，记忆也似乎有点模糊了，微信上文章、图片展现在眼前，婉转的音乐声缓缓划过耳畔，瞬刻间，母亲的样子伴着眸光闪烁越发清晰了。

小的时候母亲在我的眼里就是无所不能的，我不能完成的心愿她都能替我做到，我十分依赖母亲，我也愿意和她分享我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那时候家住在镇上供销社，每次放学走过杂货柜台，都让我举步维艰。绿豆糕上市的时候，我和母亲提了好几次，她大概也是被我的坚持感动了，给了我一两粮票一毛二分钱，我飞一般的跑出去了。回家的时候，她问我：绿豆糕呢？我拍拍肚皮说：在这里了。童年总在不经意间便已走远。少年的时光接踵而至，那时候的母亲，似乎更加辛苦，母亲经常早起晚睡，忙完单位的事忙家里的事，每天总有操不完的心。

父亲以前在部队，转业后工作比较繁忙，所以小的时候和母亲在一起时间更多一点。每天中午放学回家吃饭，老远就能看到母亲站在厨房门口等我，吃好饭我一般休息一会，下午上学也是母亲叫我。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少年轻狂，看了点书，就以为自己看懂了人生看穿了天下，对眼前的一切常发表自己见解，和母亲大谈时事政治世界走向，经常在饭桌上和母亲胡吹瞎扯，母亲总是在我兴奋过去之后问我：最近怎么不见你背英语啊？你和某同学好像玩的不多了嘛？我顿时悻悻然：你就是不关心国家大事，就知道关心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母亲说：你的事就是我最大的事！后来我到部队以后，每次给母亲打电话，她都说家里没事，不要操心，你自己在部队要好好干，对下面战士要好点，他们年纪小，在家都是父母心肝宝贝，在外不容易，你要更多地关心他们工作生活，我记住了。　

母亲去世的当天，我从崇明调休回上海，下午直接去医院看她，那时候她已经昏迷有十多天了，春节时候我们在医院陪她吃了个年夜饭，之后她意识就开始模糊了。我回家吃晚饭的时候，电话来了，说母亲情况好像不太好，当时我父亲和一个兄弟在医院陪她，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她身边的仪器已经撤走了。母亲走了以后，我默默地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打破母亲难得的宁静，让她好好睡一会，我要把她后面的事情处理好。母亲生病已有近4年，虽然得到了相识的医生朋友最好的关心照顾，但治病期间也受了不少苦，做了多次化疗，还做了一次放疗，辗转多家医院，吊了不少水吃了不少药，走或许也是一种解脱。母亲对待生死的态度是豁达的，母亲曾多次地与我们谈到后面的事。她说：“我以后走了，你要对你姐姐好点，她太老实了，又没什么积蓄还喜欢乱花钱，你以后要多帮帮她，也要多帮帮她儿子小宝，这小孩性格内向，读书也不好，平常还不太知道人情世故。”

母亲不同于小镇周围人一个特点，是比较爱看书，中年时期每天中午、晚上休息前，都喜欢靠在床上看会，记得多是《十月》《收获》《港台文学选刊》等文学类书籍，只要有空她总是喜欢翻翻这些。那些书有的是找邮局人"借"的，要包个书皮看快点，后面要抓紧还人家。可能在她那个年代，书籍不仅是人们的精神食粮，更是通过这些看到外面的世界，甚至能参透某些想不通的事情。上初中时候，她还托人给我在县图书馆办过张借书证，那时候这可是个稀罕物。也就是从那时起，自己就被母亲熏陶，也喜欢看看书，一直保持到现在。童年的时光，记忆里总有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各种各样的杂志书籍伴随我左右，也就从那时起，似乎与文字有点缘份。

母亲生于抗战胜利后，经历了自然灾害，文化大革命，自小家中贫困，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妹妹，外公外婆通情达理，一直尽全力供孩子们读书，母亲也读到了初中，在那个年代已经不容易了。后来招工进了商业系统，母亲人很聪明，打的一手好算盘，这好像也继承了外公的基因。后来生育我和姐姐两个，父亲长期在部队工作，母亲在外公外婆帮助下，挑起了家庭的重担，无论遭受多少生活的困难，她都从容地走了过来。母亲是做会计的，在单位人缘不错， 性格有点急躁也很要强，母亲和邻里相处和睦，她走了以后，一次我回老家，隔壁邻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相册，在我经过的时候特地和我说：“你看这张照片，是和你母亲在一起包粽子的时候照的，那时候她还没生病，气色挺好的。”是的，照片上的母亲笑盈盈的，仿佛就在眼前。

母亲生病之后，一次在上海家中过年，吃的热热闹闹的，母亲充满温暖的看着我，并往我碗里夹菜。我说：“妈，你吃你的，别给我夹菜。”母亲不说话，放下筷子，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我随意地说：“妈，你这样看着我干吗？”她说：“我是看一眼少一眼了。”说着，又夹了一筷子菜，父亲打圆场插了一句，说：“你妈就是觉得这菜好吃，想让你多吃点。”我的心紧了一下，嘴唇一动，说不出话，我知道了，有一种温暖和关爱是母亲想多看你一眼。　　

　　母亲生病之后几年，基本上都和我在一起生活，看病都是我张罗联系。那时候我在部队，后来调到崇明，除了要值班，有时还要带队出去执行任务，虽说回家少点，但也能经常见面。正因为如此，母亲多次和我说：“你工作这么忙，忙就别回来看我了，我生了这个坏病，让你又花钱又出力，还要四处找人，真是对不住你。”母亲这么和我说，着实让我的心有点酸楚。每次听到母亲这么说，我都是笑着和她说：”没事，没花什么钱，只要你少受点罪，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只是想尽一切可能地以最好方式让她宽心。无论我们付出多大努力，终究挡不住母亲体质急剧下降，对这一切，母亲心里十分明白，她多次对我念叨：生有苦乐，死是回归，对于离去，母亲很坦然。

母亲一生也没享多少福，年轻的时候两地分居，中年时候我又在外服役，加上家里其他一些事，让性格要强的她劳心费神，晚年时生病这几年吃了不少苦。母亲说，我是她的希望和骄傲，她曾经未能完成的心愿，希望我可以帮她实现，那时候，我已经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了，我郑重其事的对她说：“你放心！”心中也常常告诉自己，我是母亲的骄傲，不可以让她太失望。

我知道，生命无所不在，年事有寿而尽。我也知道，有一种爱，迟了就无法再来，有一种情，走了就无法追溯，它就是亲情。从出生，到懂事到成年，它一直陪伴着。孩童时，以为母亲给我买块糖就是亲情；年少时，以为取得好成绩给母亲看就是亲情；长大后，才知道，原来亲情就是，当我们说要一辈子照顾他们时，他们却说：“你们把自己生活过好，别带我们烦神就好了。” 人生路上，亲情是最持久动力、是最无私的依靠、是最寂寞时的陪伴、是最茫然时的路标，也是最无助时的归宿。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牵挂不会停止，温暖一直在传递。在母亲节前夕，谨以此文祝福我的母亲，愿您在天堂再无放化疗痛苦，在那享受和煦阳光绿绿草地，那里有小桥流水，那里也有炊烟袅袅……

5.11旧文新作于江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