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

清闲尘梦

原图片：网络资料

文 字：清闲尘梦

行走在异乡城市快20年，依然时常陷入一个漫长的雨季。

心事被一缕风拂动后，在黄昏的雨里不知所措。站在阳台，洒落的雨点，飘在心上，将故乡那一树树水边的柳枝儿，抹上水意，亦给满地的指甲花，抹上新绿。

在我的文字里，我一直是安静的。我不想，将自己，想得如此沧桑。也不愿，将自己，放置时间的最深处。但每次结笔回望，才惊觉：我，只是一个凡人，象窗棂上悬挂的风铃。就算没风的日子，在心里，依然，有种清脆的声音，一一直牵引我回到故乡去。

昨夜梦里，一把镰刀，以简单姿态，割倒一地的麦穗。金黄黄的穗子，铺开了回家的路程。麦芒的尖锐刺穿，一些虚伪的面目。我，无法逃遁，我，无法藏身。赤身奔跑在乡间的田野，那田野上，还开满粉红，桃红，深紫的指甲花。风吹过去，一片片摇摆的花儿炫舞在空气里，有醉人的馨香。

夕阳下，一缕缕炊烟，冒出烟囱，很诗意的越过房顶，飘渗进树梢里。于是，绿的树枝上，便悬挂上一幅温情而朦胧的帘子，帘上，还有隐隐的花影。

迎着夕光，那乡间道上，还会传来吹树叶的声音，那是牛背上牧归的儿童，悠闲惬意，声声入耳，声声清脆。

这是梦里的童音。于我，唯有声声叹息。辗转异乡的游子哟，这又将是个想家的不眠夜。

村口的磨房。还吱呀、吱呀的喘着粗气。被辗碎的麦粉，混着水，变成麦粑，滑下母亲的手掌心。在沸腾的锅里，唱着欢快歌谣的麦粑，配衬几片青菜叶，在金黄的色调里，是童年永难忘却的记忆。

一双小手捧着盛装麦粑的碗，站在指甲花前，看阳光在汤里冒着金星。心里便滋生遥远的梦，一个关于美好春天的梦。梦里，在城市高大的楼房前，目光锁定天上云，看偶尔斜斜漏出的云丝，缠了夕光，逮住忘了归巢的鸟儿。多么美妙!多么惬意!

一口井，沉睡在屋后的林子里。一种感情的东西，遮掩了，串串的脚印。散落一地的叶子，不仅是一遍相思的慰籍，还是月上柳梢后，一种暗喜的记忆。铺在水表面的叶子，恍悠悠的荡漾，时常梦中与周公细诉四季轮回的日子。

井边错落的石板路，有着那深深浅浅的纹理，攀上母亲额头，成了岁月沧桑的烙印。那些井水，洗净了黑发的色素，还原一种，岁月的白。一种孤独的清冷。唯有井边那些遍地疯长的指甲花，还在不知疲倦的等候一场约定。

压箱底儿的肚兜。洗旧的红色，依然醒目惊心。母亲年青的心事，梳理着额头的皱纹。吚吚丫语的七个孩子，手仿佛正温柔轻抚在母亲的脸庞上。孩子笑，母亲笑，都光鲜鲜的亮，像盛开的花儿。

唯有一片躲在树后的叶子，久久不肯变色的叶子，没有感恩，不懂感激生命和亲情，除了固有的坚持冷战不语，更是，一年积一年的怨恨母亲。

过去，现在，将来，他永远是雨落般无法升温的固执。母亲哦，别太伤悲，一手五指都有长短之分，偶一另类，也是人之常情。

还记得，儿时过年，是最快乐的日子，偶尔的新衣和少许糖果花生，从年头盼到年尾。长大了，飘泊久了，年，在心里，只是一轮醒着睡，睡着醒的圆月。连那丝糖果味，都在烟圈里，散开了，远了。只有那些童年种的花儿，还在梦里，一遍遍盛开，又一遍遍落尽。

母亲，老了。

背转身，儿女都各自成了家。母亲辛酸的泪，滴湿的柴火，怎能时时煮熟一桌团圆饭？一根细小的电话线，怎能穿透岁月的容颜?又如何才能看清儿女早已长大的脸？

岁月，走了；孤独，生根了。剩下的，是那坝子外面遍地的指甲花。直到现在，才知道那些美丽的花儿，有漂亮的名字，凤仙花。那是姐姐和我种的，年年盛开，年年芳华。

母亲孤独的泪哟，撒在那些茂盛的花枝上。泛着微光，向远方的儿女传递着思念和爱意。

每年，看着楼下不知谁种的指甲花开了，心都会怔一怔。有时也疑在梦里，到底有多少花开，散落在心尖?散落在尘世？

望天，有鸟儿飞过。不知道，鸟儿有没有，想家的时候？鸟儿的梦里，会不会有花开花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