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往事补记

老虎头

<h3>  我的《寻根记叙——我的家族往事》文章上传后,得到朋友们的纷纷点赞,亲戚们也都分享到自己的圈子里,引起了大家阅读的兴趣。我的兄弟姐妹和亲戚们更是一一提供了许多新的历史线索,还一一进行了补充和更正。由此,给了我一个教育。做田野调查,只听一人之言也还是不够的,即使是某一个人的亲历,也还需要更多的佐证,才能成为接近历史真实的信史。</h3><h3> 现在,就将新得到的关于家族的那些往事补记于此,以享有兴趣的朋友们。</h3><div><br></div><div> </div><div> </div><div> </div><div><br></div><div> </div> <h3> 祖上的那些事</h3> <h3><font color="#010101">  </font>关于我的祖上,有如下的更正和补充: </h3><h3> 我祖上家境并非如我之前所说,一直都是一贫如洗的。 </h3><h3><font color="#010101"> 祖上的家境原也不错,有自家的大船。在漕河里跑运输,专门给人运送药材棉花粮食等物。那应该是在我太祖爷爷时候的事。因为叔叔说的三代书香门第,是从高祖爷爷往下算的。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但我的太祖爷爷当年很不幸,破了产。如果太祖爷爷不曾破产,那我们家就应该世代都是财主,便不会是三代书香门第了。但历史,是没有如果的。</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那大约是在同治、不然就是在光绪早年,太祖爷爷家的船,在海里遭遇到了恶劣天气,翻了。天啊天,那可是一船的药材啊!可以想象得到,我的太祖爷爷在听到这个消息之时,肯定当场差点就背过气去。因为他知道,这一翻,我们李家就活鱼直接变咸鱼了。咸鱼还有可能再翻身吗?结果果然如此。货主为索赔告了官,太祖爷爷输了。太祖爷爷就这样破了产。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地主与农民,富人与穷人,似乎并没有隔着千里万里无法逾越,他们有时就在一夜之间。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我还可以想象得到,太祖爷爷为争取一个稍好一点的结果,是怎样的绞尽脑汁,恳求货主再给个缓和一点的活路。他肯定有过哀求,在哀求无效后,他一定还使用了拖延一类的伎俩,不然,货主也不会去告官。</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应该是由这事而起,从高祖爷爷始,我们李家后人便转而去读书了。太祖爷爷知道自己已经没了翻身的可能,一定是想通过儿孙走科举入仕的路数,来中兴家业。书中自有黄金屋,尽管有点渺茫,但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以后,便有我前文说的,曾祖父出外寻求功名遭挫的故事。到我爷爷的民国时段,家境已是最没落的时候。由此证明了,咸鱼决不可能再翻身。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爷爷有读书人的自持,不好意思做买卖。但迫于生计,有时又不得不为,这令爷爷非常非常的难堪。比如,他发了些豆芽想去集市上卖了,好换点钱,给家里的老小买上一斤两斤玉米面。可是,他又怕人看到自己去做生意。于是,他必须趁着天还没亮,偷偷的出村。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以后爷爷加入新四军,又跑了回来,那实在是放心不下家中的老母与妻儿。当时最小的叔叔只有几个月大,因为奶奶患乳癌,那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叔叔没有奶吃,最后也随奶奶去了。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爷爷讲,他若不回去,全家一家老小就都要饿死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上面这些,都是爷爷亲口对我姐姐说的。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看下面的照片,右侧的人是我的爷爷,左侧是谁,请叔叔辨认。他将眼睛贴在照片上,也没有认出来。看照片上两人的衣着,还都是民国时期的装束;脚上,爷爷穿着新布鞋,那人竟然皮鞋铮亮。两个人面无饥谨之色,尤其两人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笑意。由此可以肯定,拍照时间肯定不会是民国,而是解放之初。因为在刮民党当道之时,它们从没有给过爷爷一天的温饱,给过他一天舒心的微笑。</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新中国带给多数人民的,是一个有尊严也有温饱的好日子。我们就当那是我们家咸鱼翻身了吧。只不过同时翻身的咸鱼,有几亿之多。</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关于我的父亲</font></h3> 和封克达的故事<div>  父亲一开始在连队当兵,隶属八旅22团。以后被调到营部当通信员。当时营教导员为封克达,营长耍清川。</div><div> 这两位营首长,年岁比父亲也大不了多少,待我父如兄长一般。尤其封克达,有空的时候,常常会教父亲认字学文化。他对父亲觉悟的提高影响很大。因此,在父亲的感情上,他对封克达更加亲近。</div><div> 父亲只在营部待了不长的时间。因为黄克诚需要警卫员,封克达便将我父调派给了黄克诚。</div><div> 这位封克达以后担任过39军后勤部政委,去了朝鲜。之后又任过39军副政委,西藏军区副政委,拉萨警备区政委。文革时,他担任西藏革委会副主任,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div><div> 说起封克达与我父的关系也有是趣。我父亲与他失联好多年。在文革时期,从报纸上看到西藏革委会成立,名单中有革委会副主任封克达之名。父亲连忙写信去问,才知真是自己以前的领导。以后两人书信持续往来。</div><div> 封克达以后离休,居住在成都军区干休所。九十年代初,我堂妹去成都出差,我父交给她信件和土特产带去拜访。</div><div> 堂妹回来后对我父亲说,封克达老伴已逝。身边有一年轻保姆和一个几岁大的叫牦牛的孩子。她又不便问,只能猜测他们三人的关系。于是我父亲打去电话问封克达。封说,他找的后老伴就是保姆,那小孩是他和保姆生的儿子。听得我父哈哈大笑。 </div><div> 耍清川以后任过副师长、代师长、副军长、外长白山要塞司令等职,以后在大连离休。90年代初,我妹夫去大连出差,代我父前去探望过。</div><div><br></div><h3> 照片是我父在东北时和战友的合影,时间当在47到48年之间。他们头上戴的帽子,都是日本关东军的装备。</h3> <div> 和黄克诚李富春的故事<br></div><div> 这里先揭秘一段历史悬案。</div><div> 45年9月,中央决定汇聚十万之众进军东北,可为什么不就近从河北山东调集,而非要舍近求远,从苏北调新四军三师出关?要知道,当时在山东河北有我党大量的部队,八路军的主力基本都在这两省。</div><div> 按我的理解,主因实则来自于黄克诚。45年八月,日寇投降。九月,黄克诚即向中央发电,建议迅即抢占东北战略要地。他的报告和中央意图完全吻合。黄克诚身居苏北一隅,却有洞观全局的战略眼光,他看到了东北的重要性,更是敏锐地看到了日本投降后,东北出现的短暂军事政治真空期。</div><div> 其实,就在黄克诚致电中央之前,中央也恰好正在筹划进兵东北。既然你黄克诚也想到了这件事,和中央不谋而合,而且你还兵强马壮,有七万之众,那何不就派你去呢?还少了思想动员的麻烦。</div><div> 要知道,无论何朝何代,兵将久居一地,都会产生依恋的惰性,极不愿意重新去陌生之地开辟新区。现在三师的高层指挥员和中央想法一致,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所以中央直接调派三师出关,也就顺理成章。</div><div> 三师在接到中央的命令电后,兵贵神速,根本未顾得上筹备给养,便争分夺秒地于月底上了路。大量的基层指挥员和战士们因为要远离家乡,多有情绪上的抵触,三师就采取边行军边做思想工作的办法加以解决。</div><div> 黄克诚还有一个先见之明,那就是他敢于违反中央要求,并没有命令自己的部队空手进入东北。当时中央接到从河北先期进入东北的小部八路军来电,说东北有关东军遗留下的大量装备,足可以装备二十万人。中央得信之后大悦,要求进东北的部队把装备留下,一律空手进军。黄克诚感觉不妥,为防万一,他坚持三师带装备进军。</div><div> 果不其然,大量部队一进入东北,就遇到了抢先到达的全副美式装备的蒋军,而关东军的装备都在苏军手里,不肯给我们。这导致我军在进入东北的初期,处境十分被动,仗根本没法打。许多部队一遇敌军,只好退却避战。这时的三师就顶了上去,成为了林彪手里唯一可以依赖的部队,这也是促成三师的部队日后都成为了四野主力的重要原因。比如三师梁兴初的独立旅,就是四野主力中的王牌。以后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他的38军更是打出了万岁军的威名。</div><div> 从以上对黄克诚历史的了解,可以看到,他确实具有超于一般将领的战略眼光,他以后能入列大将,并被被授予军事家实在是有道理的。在十大将中,同样具备突出战略意识的应该还有粟裕陈赓等。</div><div> 三师到东北后,由李富春兼任政委,之后成立东北局西满分局(西满,为沈阳到哈尔滨中长铁路以西的地区都被纳入西满分局),李富春为书记,黄克诚为副书记。其间,父亲因为常陪李黄两位首长去东北局开会,认识了不少领导,其中就有陈云。以后父亲和陈云又有一段交集,容后述及。</div><div> 大概是四六年底,李富春辞去三师政委之职,专门去东北局负责财经工作。肯定是看到李富春身边缺少得力的警卫人员,黄克诚便将我父调派给了李富春。</div><div> 父亲一再被自己的领导送走,说明我父亲的工作能力的确很受领导认可。须知,在战争年代,同事们总是把身边最好的东西馈赠给战友,如手枪战马等。从父亲的经历看,警卫员也是那时战友们相赠的最好礼物。就像电视剧《亮剑》中,李云龙在关键时刻派自己的警卫员魏和尚给赵刚一样。</div><div> 李富春是开国副总理,政治局常委,是我党主管财经工作的专家,党内地位仅次于陈云。李富春和妻子蔡畅曾同赴法国勤工俭学,他们夫妻二人虽然都是职业革命家,长期处于困苦艰难的战争环境之中,但他们却依然在有些生活方式上,还保留着留法时受到的影响。比如无论穿着什么,一定干净整洁;吃饭时必须安静无声。有些警卫员吃饭会吧唧嘴,蔡畅就会不喜欢。</div><div> 父亲帅气机灵,没有那些毛病,又注意军容仪表,所以蔡畅在警卫员中,对我父亲尤其偏爱。她甚至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力士香皂,赠送给父亲。父亲虽然在李富春蔡畅身边也就一年多时间,但受他们影响颇多,一生都格外注意个人卫生和仪表,钟情力士香皂。</div><div> 大概是在李富春身边太过远离了战争和战场,父亲羡慕那些离开了首长,已经独当一面的战友,他三番五次向李富春提出要去前线,去部队。总是李富春不耐烦我父亲的打扰,便同意了他的离开。但李富春没有让父亲回部队,而是特意安排他到地方,让他去了克山中心县委当区委书记。</div><div> 当时的东北地方,确实极需大量的干部。总是在什么会议期间,李富春将我父亲的工作事宜,对前来开会的克山中心县委书记张同舟做了特别的交代。</div><div> 就这样,父亲彻底告别了首长,结束了自己当警卫员的历史,走上了独当一面的基层指挥员的岗位。</div><div> 在父亲对我们叙述的回忆中,他都是兴之所至才说说,没有做过完整的讲述。加之时间久远,我们能记住的东西并不多。</div><div> 但有一点我记得还比较清楚。在三师期间,黄李二人,一武一文。做军事决断的基本都是黄克诚,李富春并不太发表意见。比如刚进东北时,条件艰苦,环境恶劣,没有根据地。东北群众也没有接触过共产党,对我们的部队心存疑虑。因此,在强敌压境时,部队为避锋锐,经常处于转移中。黄、李之间讨论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很多就是在行军途中进行的。一般由黄提出,李附和。李富春身体弱,行军都是坐在担架上。指挥和安排战士们抬好首长,便是父亲的工作。</div><div> 李富春60年代初到江西,我父亲曾去探望。他于1975年逝世,享誉甚高。</div><div><br></div><h3> 此照片中右一为我父亲。拍照时间当在48年的东北。</h3> <div> 传奇经历<br></div><div> 先说一件趣事吧。就是父亲离开黄李两大领导,开始了独当一面,自立门户后。有一次,他手上戴着铮亮的手表,腰里别着手枪,身后跟着警卫员,去师部探望黄克诚。父亲为了避免首长的批评,故意让警卫员离得远点。但即使是这样,还是被师部的那些参谋们发现了。当父亲英姿勃发的架势一出现在师部,立刻引起了整个师部的轰动,那些师部的参谋干事们好不眼热,纷纷议论。</div><div> 想想看吧,一个资历比他们浅的警卫员离开首长不久,就行头齐备,并且有了自己的警卫员,这怎么不让师部这些老参谋们羡慕呢?</div><div> 在过去的我军,有文化的人少,培养起一个称职的首长用来顺手的作战参谋并不容易。所以担任作战参谋的除了都有一定的文化,还都资历不浅。而作为作战参谋本身,干的时间久了,谁都想能够走出司令部,去部队独当一面。当他们看到神气帅气的父亲时,心理无论怎样都一下子难以平衡。</div><div> 除了上面的趣事,父亲讲述过几件特别令他难忘的事情。在克山县那次免遭土匪偷袭是一次。</div><div> 还有一次是1946年一打四平时,在战斗间隙,他当年一个班的战友正围在一起吃饭。突然一颗炮弹飞来,就掉在中间,把人全都炸飞了,一个不剩。当父亲得知事情后,除了痛心不已外,剩下的就是庆幸自己的被调离了。</div><div> 还有就是49年在彭泽县公安局长任上。当时正剿匪,有人给他送来消息说,一个他们要抓的土匪头目偷跑回了家。此时父亲身边无人,他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div><div> 也是父亲年轻胆壮。他一人到了土匪家,见到那土匪,便唤土匪跟他走。那土匪也很老实,就跟了父亲走。路上,那土匪磨蹭,故意落在父亲身后,父亲竟然也未介意。</div><div> 乡路上人少,越走越寂静。父亲突然警觉起来,他转身往后看去,只见那土匪正欲向他扑来,父亲迅疾就是一枪,将那土匪头目给击毙了。</div><div> </div><div> </div><div><br></div><div> 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当在我姐姐出生后的1952年秋冬。父母这时已经脱下军装,换上了地方干部的制式服装。</div> <h3> 和陈云的故事</h3> <h3><font color="#010101">  </font> 现在说说我父亲和陈云的故事。 </h3><h3><font color="#010101"> 前面说了,父亲陪同李富春在东北局开会时,认识了陈云,他</font>那时是东北局的副书记。</h3><h3> 文革期间,林彪事件之前,陈云下方到南昌,在工厂搞调研,实则有被监管的用意。如厂方军代表负责人事先对干部群众宣布纪律,只准称陈云为“北京来的客人”,不允许随便和陈云接触。陈云到厂后,他们还专门召开揭批刘少奇的大会,逼迫陈云在会上表态,要他谈感想,揭问题。更加过分的事是,就连陈云到球场观看职工篮球赛,他们也不安排座椅,让老人家站着观看。</h3><h3> 我父亲那时作为走资派被打倒,也在车间劳动。遇到陈云,没有顾及厂里的禁令,主动去和陈云说话,说起陪李富春去哈尔滨东北局开会,认识他的往事。陈云听后,握住我父亲的手说:那我们是老熟人啊。</h3><h3><font color="#010101"> 陈云和邓小平当时都下放在南昌。邓小平在城北郊,陈云在城南郊。但两人的待遇却有不同。邓小平必须劳动,得跟着工人师傅,学着干一点钳工上的事。陈云的活动被称作调研,可以不干具体活。他到了车间,工人们会给他搬张椅子。老人家慈祥和蔼,笑眯眯的坐在那里,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和大家聊聊天。他的警卫秘书肖华光则在一边,跟工人师傅学着干点什么。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我父亲就不同了,得和工人们一样干。他曾经跟工人师傅学电焊,眼睛被电弧光刺激得红肿流泪。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有一天,陈云要厂部军管会差人,把我父亲召到厂部小会议室。</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父亲走进会议室,见到陈云,赶忙问:首长找我有什么事?</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陈云笑眯眯说道:不急,先坐。</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待父亲坐下,他从自己黑色的提包里取了一把折扇给到父亲。</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其实,会议室的顶上有吊扇。但陈云的身体弱,不堪电扇的风力。他为了照顾和他谈话的人,就随身预备一把折扇给他人用。</font></h3><h3> 陈云先问了父亲参加革命和在企业工作的经历,接着问我父亲,工厂现在按照军队建制,车间和工段都实行营连排班的管理方式好不好,行不行? </h3><h3><font color="#010101"> 父亲当即回答说当然不行不好。</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陈云就问:为什么,理由呢?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父亲回答陈云:企业内部车间工段,是按照产品的工艺流程组织起来的,它便于生产管理。按部队建制,设立营连排班,打乱了原有的组织结构和工序流程,不便于生产指挥。</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陈云肯定是感觉到他遇到了一个敢于说真话的人,便有了深谈的兴趣,继续问父亲:那你说说看,企业管理该怎么搞?</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父亲答:从大的当面讲,就是要抓好产供销三个环节,把三个方面协调好。但是在三个方面中,生产是中心,各职能科室围绕生产这个中心,服务于生产一线,最后由产品的成本反映出企业的效益。</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陈云听了父亲的话,表扬父亲说:你讲的不错,尤其敢讲真话。看来你是个懂生产的行家。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父亲便向陈云介绍说,自己管理企业十几年了,和技术人员还有工人师傅接触得多,从他们那里学了一些。</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陈云接着对我父亲说道:企业管理要讲科学,简单地将部队那一套搬到企业,肯定是行不通的。企业内部的组织,只有互相协调才有效率,才能适应生产力的发展需要。生产上去了,职工的生活就能得到改善。既要强国,也要富民。</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陈云和父亲的上述谈话,太不像是发生在那个大批唯生产力论的极左年代的事。可父亲在陈云面前就是敢讲,而陈云在父亲面前一点也不讳莫如深。要知道。他们否定现实制度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一旦泄露,那无论是对父亲,还是对陈云,都是有巨大政治风险的。然而,他们又都是安全的,那是因为他们都互相信任。陈云了解一个首长的警卫员所具有的忠诚品德,而父亲像信任自己的首长一样,信任陈云作为一个革命家的高尚政治品德。</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大约距离陈云和父亲第一次谈话后的半个月,陈云又让厂办军代表往车间打电话,把我父亲找去。</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父亲在接到电话后怕陈云久等,一路小跑地去到厂部会议室。</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陈云和父亲握手后,又将提包里的折扇递给父亲。看父亲坐定,陈云便说话了。他说:那么大的电机烧坏了,说报废就报废,真可惜。</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他问父亲:电机说烧坏就烧坏了,不能把烧坏的线接起来吗?</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厂里刚刚烧坏了一台大功率的电机,造成相关设备无法运转,影响到了企业的生产。陈云在为这件事情焦虑。</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父亲便向陈云解释:电机烧了,是因为电机里面的漆包线的绝缘漆脱落,造成电机短路,起火。这样的电机就没法继续用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陈云问:那你说说还有什么办法没?</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父亲答:用新的漆包线重新绕过线圈后,电机就可以再用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陈云又问:漆包线哪里有生产?</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父亲告诉陈云:上海。漆包线都是上海生产的,让供销部门去上海采购就可以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陈云问:如果没有这个上海怎么办?如果上海被敌人占领了又怎么办?</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父亲这下被问住了。他想了想说:我们抗战时期缺医少药,没有子弹,不都从敌占区搞到了吗?</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陈云没有对父亲再说什么。显然,他对父亲的回答并不满意。</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陈云从电机烧坏,想到的是节约和废物利用,想到的是在紧张的国际环境下,全国范围的物质保障和供给。尽管父亲主管企业生产十几年,是个有想法有魄力的企业领导,但他却无法站在陈云那样的高度思考问题,因此,父亲显然无法给到陈云满意的回答。</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陈云在和父亲谈过电机问题后不久,他的警卫秘书肖华光便骑着自行车找到我们家。那是一个显得有些沉默寡言的大高个,他将陈云的一封信交给了父亲。那天正好我也在家,我对此记得很清楚。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陈云的信里大意是说:关于电机修理的问题,经过他的调研,证明我父亲对说的是对的。陈云信是用铅笔所写,字体很大,我也看过。可惜的是,那封信以后并没有被我们家保管好,丢失了。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那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在1971年的7月和8月。到9月,中国政治史上发生了一件极其重大震惊中外的政治事件。那以后,陈云再没有出现在工厂。</font>直到1972年4月20日,陈云回北京这天,他来工厂与大家告别。</h3><h3><font color="#010101"> 如果老人家没有走,他和父亲的之间的交往很可能还会继续……</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据父亲以后回忆说,陈云为了弄清楚电机修复的原理,专门去了相关单位,找过相关人员询问。</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以后,大概是在九十年代中期,父亲将他和陈云交往的往事写成文章,交由《中国老年报》登出。2013年,央视播放《陈云》的电视连续剧,其中就有陈云和我父亲交往的片段。只是那剧中并没有反映我父亲和陈云交谈内容和更多细节,而那扮演我父亲的演员在气质和外貌上也远逊于我父亲。</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回顾父亲和陈云的交往,让我们后人真的可以感受到陈云作为一个卓越的革命家,在践行他自己“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的座右铭时是多么的严谨认真。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现在细细想去,陈云两次召我父亲前去厂部谈话,其用意大概并不是真的就要从我父亲的嘴里知道那些事。比如工厂军事化管理之弊端,他肯定比父亲看得更深刻;还有电机修复问题,他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加专业的技术人员去了解。就算他要找我父亲,也可以就在车间里聊。可他为什么非要派人把父亲召到厂部,让事情尽人皆知呢?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答案必定是这样的:他是想利用他的影响力,多少能改善一下我父亲的不利处境,好让一个懂管理的企业厂长尽快回到他原本的岗位上去。因为当时的工厂被军管,无论是军人还是掌权的极左造反派,他们既不懂生产管理,也不懂技术。陈云同志一定是看到了企业的问题所在,但以他当时被闲置的状态,又实在不便直接干预。于是,他或许是想通过改善我父亲的处境,来达到改变工厂状况的目的。</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老人家谋略高深,云淡风轻到不着痕迹,需要很高悟性的人才能领会。</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此张照片,应是我父亲四九年25岁,初到江西时所摄。</font></h3> 我们晚辈和父亲历史的巧遇<div>  上面刚才说到,父亲下到地方回师部探望黄克诚,在师部引起轰动。师部的那些老参谋们为此议论了很久。他们原本潜藏在内心的各种想法被父亲搅动了起来。 </div><div> 话说,这件事情我是如何知道的呢,莫不是我在虚构?这里面说来又有有趣的巧合。</div><div> 那是八十年代初,我妹夫当时和在景德镇建设兵团叫程立新的上海籍室友闲聊。程立新说起:他爸爸当年在三师任作战参谋,见到了黄克诚英俊年轻的警卫员到师部探望黄克诚的一幕。他们一群参谋当时都在比,自己的资格比我父亲还老,都还没混成我父亲那样。因此,他们当时对我父亲的心理用现在的词来形容,那就是羡慕嫉妒恨!这事对参谋们的刺激真的确很大,不然,也不会在几十年后还念念不忘,会和自己的后辈提起。 </div><div> 程立新的父亲程国藩,在抗美援朝中担任过39军115师的副参谋长。之后,大概是受到彭黄路线的影响,从师级干部转业,被降职使用,到了上海科学院昆虫研究所任党委书记。我妹夫当时听了同事程立新的话后,感觉和我父亲的经历很像,就告诉了我父亲。 </div><div> 大概是2000年的时候,父亲在上海住院,乘空前去程国藩在上海建国西路的家中拜访,这才了却了他们之间的一段公案。</div><div> 再说我自己吧,我也在无意之间为父亲找到了他当年的战友。 那是我读大学期间,我同班有位上海籍贯的同学。当他知道我祖籍是盐城响水人,父亲也参加过新四军时,他便告诉我,他的女朋友家也是盐城响水人,女朋友的父亲也参加过新四军。于是,我周末回家,把同学女友父亲的名字告诉了父亲。 </div><div> 父亲听后惊呼,那曾是他一个班的战友啊。不仅是战友,而且两家离得不远,互相还是远亲。父亲说,战友比他大两岁,比他早半年参军,是他的班长。在父亲调离班里,去到营部给封克达耍清川做通信员时,战友还送过他一支笔。</div><div> 之后,就是在合适的时间,安排他们见面了。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去的我们家——两个分离四十余年的抗战老兵就这样重逢。</div><div><br></div><div> 结束语</div><div><br></div><div> 在汹涌澎湃的历史大潮面前,每一个人就像漂萍。当潮涌最终归于平静,那些一度被冲得七零八落的漂萍,又都慢慢的聚拢起来。于是,我们会在生活里遇到和发现这样那样的奇遇。他们是劫后余生,又或者是游子重逢。生活就是这样,生命也是如此。</div><div> 朋友们,再见!有一天,我们或许将会在我母亲家族的往事中再次相遇。</div><div><br></div><div> 本张照片为盐城新四军纪念馆新四军战士雕塑。我很喜欢这座塑像。一个年轻的战士,一支缴获日军的三八步枪,一身朴素的军装,他会让我想起我们的父辈在冲锋的号声里,为民族独立人民解放浴血奋战的场景;还会让我想起我们历经磨难,永远奋进的祖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