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情嫁给婚姻

一叶知秋

先说两个故事吧。

（一）

我上高一时，敏从西安的一所军校毕业，在大学里，她谈了恋爱，男友来自广东番禺。敏是北方人，虽有北方的直率，却又有江南女子婉约的气质，肤白，说话慢且柔，军校大学四年的军事化学习，并未让她做事雷厉风行，无论是吃饭还是洗澡亦或洗衣，她总是慢条斯理。敏的男友个中等，模样还算帅气。大学毕业，面临分配，男友是独子，父母一定让他回广东工作，而敏的父母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背井离乡，远嫁广东。敏是爱着男友的，但孝顺的她又不太想违背父母的意愿，于是提出要求:如果能留在合肥，就和男友断。

毕业离校，敏和男友分开了，男友分配到广东，我父亲找人让敏进了省消防总队，在合肥等待上班的那段时间，敏住在我家，那时没有网络，也没有手机，敏和男友的联系便只有书信和电话。虽然答应父母分开，但四年的感情岂能剪断？

敏上班了，试图忘掉男友，但思念却因距离而更加浓烈。原先答应父母和他分开的话在爱情面前也成了无法兑现的许诺。最终上班不到一年的敏在爱情和亲情面前，还是选择了爱情，她离开合肥去了广东，不久，她和男友就结了婚。

结婚几年，敏一直没怀孕，她想要孩子，无奈下，敏从老家领养了孩子，视如己出。在广东的那些年，敏也会经常打电话给我们，每年除夕，她一定会给爷爷奶奶（我父母）拜年。电话里，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轻柔柔，和我们说话，她用乡音，没有一丝粤语的腔调。

母亲每次和她通话，总是会说:小丽（敏的乳名），你回合肥看看啊，挺想你的。她每次也都答应着:好！奶奶。

突然之间，有一年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接到她从广东的电话。母亲在家念叨着:小丽怎么也不打电话了呢？

几年后，老家来人，母亲问起敏来，老家人说，敏死了！被人杀害的！这个消息对于我们不啻于惊天霹雳，被人杀害？敏性格如此好，怎么会与人结仇？谁能这么残忍？原来敏的老公在广东做缉毒工作，升任大队长，得罪了贩毒分子，为了报复，他们杀害了敏。当时的敏不过三十多，留下两个孩子，一个领养，一个亲生。

为了爱情，敏放弃了在肥的工作，原以为有爱情的婚姻是可以长久幸福下去的，我想:敏当时离开一定是这么憧憬的。可世事难料，敏客死他乡。

自敏离世后，她父母再没来合肥一次。也许来了，他们更痛苦，如果敏一直在肥，怎么会有那样悲惨的结局？如果敏一直在肥，也一定会有夫有子，即便没有初恋般的爱情，但日子也一样会平和地过着。

（二）

倩初来合肥，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在一所中专学校读书。自大学扩招以来，中专基本上可以随便上，所以当她爸说倩很上进，爱学习时，我有些不以为然。中专上了有何用？毕业即失业！

可是倩不这么想！

中专的几年，她很努力，毕业时去读了大专，专科毕业，又上了本科。本科毕业，她又考上了安大的研究生。

倩很懂事，在合肥读书的这些年，经常会坐车来我家看望父母，忙的时候，吃个饭就走了。不忙时，她也会在家住一晚，帮我父母做点家务。

随着学历的提高，倩也越发好看了，大大的眼睛，细条的身材，说话时会有略有所思的表情。

她爸很为这个女儿骄傲，从乡村出来，一步步靠自己的努力能走到今天，确实值得骄傲。倩是八零后，研究生毕业后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在她爸眼里，自己女儿的婚姻是绝不能将就的，男孩得人好，相貌也得有，才更得有。

我们都以为文静的倩没谈恋爱，受她爸委托，欲给她选择男友。可是倩有了男友，家在合肥近郊，专科，财会专业。我们知道时，倩已经是非他不嫁了。对这个男孩，倩的爸爸并未因为女儿爱他，而对他有好感，在他眼里，这个男孩配不上女儿。他不同意，坚决反对倩结婚。倩来父母家，哭的很伤心。母亲本也持反对意见，可是看着倩伤心欲绝的样子，又不忍心，在母亲的劝说下，她爸同意了。

婚礼在合肥举办，倩的爸妈来了，其他亲戚都没来，男方没邀请，倩的爸爸也没说。

男孩在海南工作，倩为了追随爱情，研究生毕业也去了海南。在海南，他们按揭买了房子。男孩的工资一分也不给倩，说是还房贷，至于还多少，倩不知，男孩也不说。于是，倩每个月的工资都用在了家庭的日常开支上。

恋爱时，是风花雪月，但婚姻是油盐酱醋的日常。结婚后的男孩，开始算计倩的工资，常常为一笔简单的开支争吵。男孩的妈妈也开始介入他们的生活，倩度蜜月旅行期间，男孩的妈妈就以婆婆身份自居，和她们一起旅行，甚至和他们住一个房间。对于倩，婆婆也是百般挑剔，儿子怎么都是对的。

婚后一年多，倩怀孕了，此时的倩对自己的婚姻已经失望了，男孩的小心眼，婆婆的干涉，在这个没有带来幸福的婚姻里，倩如一朵娇艳的花朵在风雨的摧残下枯萎凋谢。

为了腹中的孩子，倩隐忍着，孩子生下来，婆婆带着，倩只有假期回来看看孩子。

孩子的出生，并没有给这个千疮百孔的婚姻带来转机。倩生病期间，男孩连句安慰话也没有。倩出差回来，男孩会仔细询问出差补贴。倩国庆回家，给婆家带了许多特产，因太重，让男孩去车站接，男孩拒绝，倩的爸爸心疼女儿，虽然腿受伤，但还是拄着拐杖亲自送女儿到合肥。

我劝倩不如离了吧，结婚不过几年，就已经这般痛苦，以后几十年该怎么过？

这两个故事都是我的亲戚，我看到了她们的爱情，也看到了她们的婚姻，却没有看到她们的幸福。

当爱情嫁给婚姻，也许真的像《围城》里方鸿渐说的那样:我经过这一次，不知道何年何月会结婚，不过我想你真娶了苏小姐，滋味也不过尔尔。狗为着追求水里肉骨头的影子，丧失了到嘴的肉骨头！跟爱人如愿以偿结了婚，恐怕那时候肉骨头下肚，倒要对水怅惜这不可再见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