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春天

小微文字

　　城市里春天是生硬的，必须到了公园你才感觉到春天的况味。草绿了，花红了，树发芽了。如果就是在街上，穿行在水泥丛林中，特别是开车而过的时候，你还真的感觉不到春天的来临。

欧·亨利有篇小说《菜单上的春天》，讲的是一个纽约女孩，以给餐厅打印菜单为业。某几天，她发现汤菜转为清淡、羊肉代替了猪肉、牡蛎将要下档、馅饼增加、布丁没有了、香肠基本消失、各类蔬菜胡萝卜、豌豆、芦笋、豆煮鲜玉米甚至蒲公英层出不穷，多了蒲公英和水煮蛋，她就知道：春天来了。

　　可惜，她可是没机会离开城市，去乡下找她心爱的男孩儿……当然结局依然是喜剧。

这篇小说提及了一个事实：在现代城市里，季节更替最明显的征兆，就是食物。

城市里植被覆盖率不高，而且色彩单调，特别是南方的城市，常年长着四季常青的植物，不仔细的观察，就很难辨别四季的变换。再加上城市室内温度是恒定的，冬天供暖，夏天空调，体表温度更没有了季节变化。只有到了广阔的乡村，季节变换，是改变植物的色调与枯荣，春浅绿，夏深绿，秋红黄，冬枯槁。现代人如果你常宅在家里，很容易就注意不到冬去春来夏转秋，没有河，也见不到鸭子，也不会敏感的意识到春江水暖，嘎嘎大叫。

　　城市的春天是从餐桌上体现出来的。而我，先是从菜市场感受到的。春节过后，菜市场的菜就渐渐的变化起来了，就像欧·亨利《菜单上的春天》一样，那些冷库里的蔬菜变少了，一些新上市蔬菜虽然不是大地的，也是暖棚里新长出来的。那天，我在菜摊上见到了白不老豆角，新鲜极了，饱满水灵，虽然贵，我毫不犹豫地买了。回家让老张看，老张也觉得好，豆角焖面，果然很好。比冷库里的豆角强百倍。

那天风会哥来给老张理发，我说在我家吃炸酱面吧。我新炸了一盆酱，在菜市场买了新鲜蔬菜做菜码。有莴笋，有小红萝卜，有小白菜，芹菜，黄瓜，豆芽。莴笋和小水萝卜新鲜无比，脆脆的，有甜丝丝的味道。我们每人都吃了一大碗炸酱面。吃到了春天的味道。

　　春天，最能在餐桌上体现出来的就是香椿。那天带老张去菜市场，常买她菜的胖女人说，吃香椿吗？我自己摘的。我们就要了两小把 ，2.5元一两。后来在小区里小崔的菜摊上，我问他有香椿吗？小崔说：莫有。这村里有这么多香椿树，谁个儿还买啊。他还对我说：你是村里儿的，你随便摘点儿。我说：树也不是我家的，我哪能随便摘啊。

我每天在小区里穿行，就看着香椿树上的芽长大了。想着，谁家的树啊，再不摘就长老了。终于有一天，我看见村里好几个女人，用长杆子打香椿芽，打落一地，有人捡起来整成把。她们谁也不说分给我一点。

　　又过了一天，老张战友打电话，说来给送香椿。我到大门口去接，送来了一大袋淡紫香椿芽，说是回老家摘的，知道老张爱吃，专门给送一些过来。

据说谷雨前的香椿芽最好吃。真的啊，香椿是紫色，我清洗干净，烧开一锅热水，将香椿芽烫了烫，香椿芽变成绿色的，满屋子都是香椿的味道。正好那天占英姐和月光来，我把香椿切碎，拌了香油，大块豆腐用水烫一烫，下一些盐，等一等，和香椿芽一拌。尝一口，禁不叫出来：好香！

　　香椿还有一种吃法，就是将香椿用开水烫过，一棵一棵的，用面粉和鸡蛋和成糊，里面放一点盐，然后在油锅中炸，这种吃法教炸香椿鱼。我用的是自发粉，里面有泡打粉，炸出来酥脆。特别好吃。

以前我婆婆在的时候，也极爱买香椿，她也用开水烫，烫透了之后，里面撒一点盐，我就从里面捞起一棵，放在嘴里嚼，真香啊。香椿特有的清香，有一点点盐味，融合的恰到好处。尤其是根茎的部分，嚼上去味道更浓。有时候我一连吃好几棵，我婆婆说：吃多了上火。

　　春天除了香椿，还有韭菜，也是很鲜美的。我炒韭菜吃。以前听说，考厨师的时候，就考炒韭菜。好的厨师都把韭菜根部，中间部分，和叶子部分都分开来，热锅冷油，先下根部，再下中断，再下叶部，快速翻炒片刻，放盐出锅。如果一起放，根部炒熟，其他部分就炒老了。

我炒韭菜喜欢放一些虾皮，先把虾皮煸熟，再放韭菜。吃起来虾皮脆脆的，很诱惑的味道。

　　春天吃韭菜是有历史的。张佳玮说：南齐时文惠太子去问周颙："菜食何味最胜？"答："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本来韭菜是五辛之属，和葱蒜一样有荤气。但早春二月的韭菜，绿叶轻盈，柔曼清丽，大约像二八少女，来不及变成黄脸婆散发辛辣气息，还够清香馥郁。所以杜甫"夜雨剪春韭"。二三月韭菜，微微一炒到微软就能吃：略经一层油，轻软明净。在江南，老苏州人无论穷富，到春天都要吃"头刀韭菜"，相信吃了能壮阳。

在南方，春天里还有一种好吃的东西就是青团。在他们那里，青团子是艾草叶子榨出汁水来，和了面粉蒸的，通常馅儿是豆沙，懒得碾豆沙的家里，就去问汤圆铺或玉兰饼铺子买，青团子主要吃个春天劲儿。记得我和老张做江南古镇游的时候，在千灯，街角有一家买青团，用大锅蒸，绿绿的，刚出锅，热气腾腾。我买了一个，用纸包着，一面吹着气，一面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艾草特有的香气散发出来，豆沙馅甜度适中。青团必须要吃刚蒸出来的。网上买的，回家蒸都丧失了原有的味道。

　　对了，还有春笋。也是春天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一个元素。以前，我们这里根本吃不到春笋。现在超市里有卖。那天我看见两种，一种是短粗的，一种是长尖的。

我是属于那种见了鲜笋就两眼放光的人。南方人用春笋做腌笃鲜。张佳玮是这样描写的：荤素连汤皆备，够一大家人下饭了。姑娘在厨下剥笋，妈妈切好了鲜猪肉，切好了咸肉，洗净，将水大火烧开，下了肉，加点儿酒提香，慢火闷了一闷，加笋，开着锅盖，慢慢的等。到晚间，汤色变白泛黄，勺子舀起来，香味醇厚。妈妈喝了一口汤，说：这个笋好！

我买回来，也用鸡汤煮了，因为没有吃过正宗的腌笃鲜，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味道，反正很鲜很好吃。那个长尖笋好吃。

　　今年春天，我们还吃了一种野菜：苜蓿。也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的。朋友从田野里採回来，是植物嫩绿的尖芽，我也是用开水焯过，放盐，花椒油拌着吃，也挺鲜嫩爽口。

新鲜的东西永远好吃，春天很短，花开了，一场风雨就落了，所以啊，行乐须及春啊。

我们在春天里吃了春天的东西，就会体会到春天的味道，想起我们是生活在自然里的人，心情也会像春天的柳絮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