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二胡的二叔

打起黄雀儿

<h3> 二叔叫春生,我小时候他很高,村里人跟他说话都要仰着头。被人仰视的感觉很拉风,我这些年饭前俯卧撑,饭后跳大绳,一门心思想拔高,没想到长大后一比他还是很高。很高的二叔拉得一手好二胡,人长得白,二胡拉得好听。小孩子们爱听,大人们也爱听,寡妇娘们儿更爱听。</h3><h3><br /></h3><h3>  二叔当过兵,镜框子里有张照片,橄榄绿的军装,闪人眼的红五星,浓眉大眼,英气逼人。长得很俊的二叔家里穷,媳妇相了一箩筐,最后了一个也没成。姑娘们看了二叔都中意,一进家门就吹灯,三间土房真寒碜,不光窗户漏风,到晚上,隔了屋顶都能看星星。</h3><h3><br /></h3><h3>  二叔长得高,手脚也就长。个头上气馁的村里人忍不住手脚上较量,结果一比较,指节多一段,脚丫子更辉煌。穿了鞋一站,有帆有舱,船儿一样。 腿长胳膊长,游泳自然强,我小时候村里土坑里见识过,二叔一个猛子扎下去,东头入水,一露脸肯定是撞到了西头的坑壁上。</h3> <h3>  村里的农活儿忙,只要有日头,地里肯定有锄不完的草,收了一茬又一茬也总有种不完的庄稼揷不完的秧。歇晌的时候,二叔背靠地头的老树桩,翘着二郎腿,拎一把二胡,挑拨的琴声悠扬,鸟听了鸟叫,人听了人醉,就连闷头耕地的老牛都有所思地仰头清唱。</h3><h3><br /></h3><h3>  二叔的老屋拾掇了一间房,勉强不漏风,勉强不漏雨,勉强塞了张桌子,勉强塞了张床。一个人做饭瞎对付,水添多了糟蹋,水添少了饿得慌。吃饭倒是事小,睡觉才最凄凉。硬梆梆的一张床,说话对着墙,寂寞伴着黑暗,哀怨的二胡一到晚上就忍不住地撕心裂肺一场。</h3><h3><br /></h3><h3>  二胡这东西,听不进去的是聒噪,听进去的是忧伤。忧伤的二叔拉着忧伤的二胡,一不留神就触动了某人的心房。夏日的晚上,二胡声如泣如诉,坑里的蛤蟆成了知音,一唱一和,此起彼伏地互送衷肠。心止如水的寡妇,再也无法独守空房。第一次隔了门缝,第二次出了院墙,第三次就忍不住挤进听曲儿的人群,听着二泉映月,一边痴迷地偷瞄着二叔,一边不停歇地眼泪汪汪。</h3> <h3><br /></h3><h3>  渐渐地,二胡调子变了,二泉映月变成了凤求凰。好事的娘们儿发现,二叔家的窗户上,三更半夜里有两个人影摇晃。长舌头的娘们儿发现,村子里最近出生的几个孩子,眼角眉梢隐隐约约都有了二叔的模样。于是醋坛子开始叮叮当当,裤裆里不争气的爷们儿开始私下里收拾自己的婆娘。婆娘被揍的厉害,忍不住就搬出二叔的能耐来加倍的羞辱对方。</h3><h3><br /></h3><h3>  乱糟糟的生活乱糟糟的腔,二叔的二胡有阵子没了音响。个子很高的二叔骑着破车出了村庄,村里人都抬头看着他慢慢走远,消失在县城的方向。</h3><h3><br /></h3><h3>  再回来的时候是夏天,鸟欢鸣,花儿怒放。二叔的后车座上坐着一位比花儿还美的花姑娘。开口闭口把人叫,娇滴滴的外来腔。很高的二叔娶了很美的四川姑娘,准确地说应该是很高的二叔买了位很美的四川姑娘。隔年二叔家盖了新房,再隔年二叔家添了宝宝。二叔的二胡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欢唱。曲调再不像从前,没了忧伤没了魅惑,就听着没一处不喜庆,没一处不欢畅。</h3><h3><br /></h3><h3>  村里县城教书的先生说这曲子叫《喜洋洋》。</h3> <h3><b>郑重声明:美篇呈现的一系列文字皆为本作者原创,零散发表于天涯论坛,今日头条,企鹅号,百度百家和大鱼号等媒体平台。其他媒体或个人转载请注明出处,谢谢合作!</b><br></h3>